第51章 “西月宝宝。”
宋霄说陆祈宁骗梁西月结婚,其实他说对了,他就是骗她结婚,在她最走投无路,山穷水尽的时候抛出了橄榄枝,没有一个人会在绝境里放弃唯一的救生工具,梁西月也不例外——她会紧紧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会毫不犹豫答应他所有的要求,哪怕他再恶劣一点,不同意她一个月一次同房的要求,要求每天一次,她大概也不会拒绝。
双臂抱得很紧,紧得她快呼吸不过来。
“回答我,梁西月。”
“不回。”
“不回?”
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黑暗中捕捉到纤细的手臂,抓住后,整个身子覆上前,精准的吻住她的红唇,不同于刚才的激烈粗暴,这会儿的吻温柔至极,唇舌交锋间接吻的啧啧声溢满狭小的空间,男性凌冽的气息裹挟着葡萄的香气,占满了她所有的思绪,她被他吻得有些缺氧,双手支棱着掀被子。
刚掀开被子,新鲜的空气灌入鼻间。
获得新生的下一秒却又被他堵住了嘴。
这吻吻得实在有些失控,陆祈宁全身心的沉浸在缠绵之中,喉结频繁滚动,双臂抓着她的胳膊,慢慢的变成撑在她的两侧,一下一下的啄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压下翻涌起来的火苗。
梁西月被他这样的吻着,说不出的喜欢。
相比激烈的占有,她更喜欢细水长流。
吻了几分钟,两人都停了下来疯狂呼吸。
距离很近,梁西月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说*道:“你睫毛好长,比我都长。”
他不知道回什么。
依旧剧烈喘息着。
“陆祈宁,你困不困?”
“困啊。”他说,“困死了。”
“我也困。”她慢慢垂下睫毛,“我想睡了。”
“睡前回一个问题,行不行?刚才那么多的问题,你自己挑一个。”
梁西月想了想,“好吧,那我就回你——如果你不睡觉,我打算什么时候去求。”
“嗯,什么时候?”
她熟练的钻进他的怀里,他一只手穿过她的颈部,将她抱紧,一只手搂着她腰,像哄小孩似的,“说啊。”
梁西月趴在他怀中,眼睛闭着,纤长浓密的睫毛扫过他的衣服,困意十足。
嘴里喃喃说:“嗯……”
她长长的停顿,“凌晨三四点,听说那个时候更灵验。”
“哪儿听来的?”
“网上。”
陆祈宁仔细且努力的回忆那天的场景,恍然大悟,“所以你那天坐在车里查攻略是查这个?”
“也不是全是好不好。”她脸有些红,不想承认,“我当然也有查当地游玩的攻略啊。”
“真的假的?”他笑,低头去咬她的耳垂。
灼热的气息在她最敏感的地方打转,她用手肘推了推他的胸膛,“好了,我说完了,睡觉!”
她闭上了双眼,她说他睫毛很长,实际上她有着比他更蜷曲浓密纤长的睫毛,白瓷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饱满的红唇也被他亲得微微泛肿。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虽然她只回答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但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知道她从很早很早,就没期待他死了。
她希望他活着。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中徘徊,翻来覆去的回放。
最后,他拿出手机,一边抱着她,一边拿着那张泛白的平安符,对着飞机窗口拍了张照片,随后将那张印满星辰和月光的平安符换成微信头像。
第二天下午,飞机抵达瑞士。
几人从机场出来换乘后直奔庄园。
梁西月给庄园里的人准备了礼物,salah和hassan尤其多。
可惜的是,他们到的时候,两人并未在庄园里。
在梁西月跟陆祈宁回国后,salah和hassan就继续回校读书了,后续被陆祈宁安排进了当地的医疗机构里工作,目前已经在医疗机构里工作了三个多月。
Tate倒是在。
得知他们抵达时,抱着一束花就冲了过来,将梁西月抱了个满怀。
陆祈宁站在旁边看着,锋利的黑眸里溢出不少的寒意,他扔了几颗糖到嘴里,压下那股怒火。
“哇,真的好久不见。”Tate感叹,“三年哎,你变化好大。”
“有吗?”
“有,漂亮!”
Tate把鲜花塞到她怀里,“你们中国有句话叫鲜花配美人,对不对?”
死法国佬!
陆祈宁黑眸一沉,转身就往大厅走。
他妈眼不见为净。
梁言霖默默的看着陆祈宁离去的背影,虽然没交过女朋友,但是男人那味儿,他可比女人清楚,像是捕捉到什么,连忙跟了上去,“祈宁哥?那男的谁啊?”
陆祈宁咬着糖,“死人。”
梁言霖:“……”
Tate跟梁西月站在院子里叙旧,Tate跟她聊自己创办了香水的工作室,上回给她寄的那批就是他自己亲手做的,还没面世,想询问她香味如何。她给了些建议,随后又聊到这几年的近况,聊了大概十几分钟,一辆车从远处驶了过来,稳稳的停在面前,车门打开,salah从车里下来。
两人一见面就激动的拥抱在一起。
salah眼眶氤氲,紧紧抱着她,一个劲喊着‘梁小姐’,虽然中文有些蹩脚,但仍喊得她热泪盈眶。
相拥片刻后,salah微微松开手,用英文询问她近况。
梁西月表明一切都好,还把自己的右腿抬了起来,说现在不需要拐杖,行动自如。
salah上下打量,从医学生的角度来看,梁西月面色红润,精神充沛,比那会儿在瑞士成天脸色阴郁且性格暴躁比起来,天地差别,她又忍不住抱住她,说了句当地俚语,梁西月听不太懂,猜测应该是说变成这样真的很不错。
又聊了会儿,Tate准备回工作室里工作,临别前特意邀请他们到自家吃他做的中国菜,还送了几瓶香水给两人。
Tate走后,梁西月挽着salah的手在庄园的草坪散步。
聊着聊着,salah突然问她记不记得陆先生曾送过一把枪给她,有段时间她特别爱那把枪,总把那把枪对着陆祈宁晃来晃去。
记得。
怎么不记得呢。
那段时间,她真想那把手枪里有颗子弹。
那么她会毫不犹豫的射穿陆祈宁的胸膛。
“有天你们吵完架后,陆先生突然要把整个庄园里的手枪和子弹都集中收集起来,让我去收集你房间里一颗藏在床头柜下的子弹,我问他怎么会有一颗子弹放在那,他说是他放的,还说你知道那里有子弹,继续放在那太危险。”
梁西月怔怔听着她说的话,笑容僵在脸上。脑子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一样的疼,疼痛感犹如顺着血液入侵四肢百骸,疼的她发麻发颤。
她艰难的开口:“你说,他清楚我知道那里有一颗子弹。”
salah看她的反应有些疑惑:“是啊。”
他清楚她知道那里有一颗子弹。
也就是说,他很早很早就知道她每次拿着枪对准他胸膛时,那里面装着一颗足以射杀他的子弹,只需按下扳机。
雪山吹来的风夹杂着凛冽的寒气,吹得她浑身发冷发寒,她不自觉的往后方的房子望去,落地窗内,陆祈宁懒懒散散的靠在沙发上,长腿一伸架在茶几上,茶几上倒着几杯热茶,在暖日的照射下散发着白色的雾气。
一个人到底出于怎样的心情,会照顾一个想真的对他动过杀心的人?
陆祈宁照顾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salah见她身子瘫软,赶紧搀扶着她往大厅里走。
刚走到里面,陆祈宁就斜斜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发白,全然没有刚才见到Tate时的开心和快乐,他勉勉强强褪去怒火,冲着她招招手。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
“聊得开心?”他问,语气有些冷淡。
“还行。”
“我跟阿霖说,我很少见你这么笑过,看来还是Tate有本事。”
梁言霖听到这话,端起面前的茶杯喝水,心想:你可没说过。
但他也不敢拆他的台。
梁西月扭头看着他,阳光从窗外散落进来,正好没过他黑色利落的短发,几缕发丝跳跃着斑驳的光点,好似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光晕里,黑眸望着她,锋利至极,看着这样的眼神,她想说,我难道没有对你这样笑过吗?
可刚想开口,胸口却一阵阵的抽疼。
她要杀他,他心知肚明,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她所有的无理取闹、放肆任性。
这样的放纵。
真的只是因为邻居、责任、还是所谓的兄妹之情吗?
陆祈宁见她望着自己发着呆,伸手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见到Tate太开心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她慢慢收回意识,“陆祈宁,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
陆祈宁挑眉,有些诧异。
她从来没有主动给他做过东西吃,上回主动还是他借了她一百万美金,她做了番茄炒蛋和番茄蛋汤。
“阿姐,我也饿了。”梁言霖开口,“我想吃炒什锦。”
“去。”陆祈宁长腿一收,冲着梁言霖说道,“你要吃的让厨师去做,你,梁西月——”
他手指着她,然后想了半天,“会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梁西月居然没反驳,‘嗯’了一声往厨房走去。
陆祈宁觉得怪异,起身跟上。
这栋房子,她很熟悉,就连围裙放在哪都了如指掌,熟练的走到西侧,拿走壁挂上的围裙挂在脖子上,双手绕到后面打了个结,走进厨房里打开冰箱门,从里面取了一颗西蓝花、几颗番茄,再走到里面的水产区,叫人拿了鲜活的鱼虾进行处理。
她挽着长发,零散的碎发落在白瓷的脖颈上,站在清水池里清洗白菜。
陆祈宁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的身影,总觉得这种氛围太奇妙、太美好了,跟梦里一样,他们已经结婚好多年、好多年。
“你在飞机上说salah有男朋友,你骗人。”清水池里的水淅沥沥的往外流,她说,“salah根本就没有男朋友。”
“人家那是不好意思,也许还在暧昧期,没公开呢?”
“你到底哪里听来的传闻?”
“hassan说的,说她跟一个异性聊天,叫人家宝宝。”
梁西月一愣,扭头看他,“所以?”
陆祈宁身子斜斜的靠着,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撑着,锁骨和胸肌线条若隐若现,袖口均推到小臂往上的位置,双手抱胸——微微上挑的眉眼、立挺的鼻梁、适中的薄唇,组合出英俊的五官,乌黑深邃的眼眸里夹着几分熠亮,桀骜浪荡,野性十足,一只脚脚尖踢着地面,踢了几下后,说道:“所以——”
他故意停顿,“西月宝宝。”
声音略带几分沙哑,从喉咙深处发出,“我这样叫你,是不是代表我们在暧昧期?”
陆祈宁……
他从哪儿学来的啊……
梁西月的耳垂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宝宝。
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第52章 “你姐也送过我这样的。”
清水池里的水哗啦啦的流着,她心不在焉的洗着菜,耳垂上的红一路蔓延,她害怕被他看见,故意把身子侧到一边,只留背影给他,陆祈宁见她背对着自己,还在回味着刚才那句话。
其实他更喜欢用粤语喊她,[西月bb]。
因为她根本听不懂粤语。
第一次带她去港区参加许徽生的宴会时,他就这么喊她,她完全听不懂,许徽生问他这是不是他最近新泡的妞,长这么漂亮,陆祈宁搂着她的腰,笑着回:“边有新女啊,嗰个系我老婆嚟?”
许徽生见多了权贵世家公子哥们喊新欢叫老婆了。
陆祈宁身边这位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能把他迷成这样也不奇怪,所以也没当回事。
那晚,她被他压在几十米高楼的落地窗上,喊了她无数次西月bb。
挺刺激的。
因为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陆祈宁看着她的背影,不依不饶的问:“怎么不说话?”
“陆祈宁,你读大学时候,很多人追你吧?”
陆祈宁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起这件事,迟疑片刻,含糊不清的说:“听谁说的。”
“宋霄啊。”她洗着菜,垂着头说,“他跟我说,你很多人追的,他说每天起床都会苦恼一件事——今天要吃什么。”
“?”
“因为给你送‘爱心早餐’的人太多了。”
“……”
他不知道怎么回,实际情况要比宋霄说得更夸张。他深深思考片刻,说道:“也没有很多吧,几个。”
梁西月没再回答了,只是低头洗着手里的菜。
陆祈宁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惹她生气,他想起苗枫跟他说,女人的心思像山路十八弯,绕过一弯是一弯,等你回过味儿来时,发觉她是这个意思,也许人家的思绪已经跳到下一个弯道里了。他只能认栽,老老实实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有几个,太多了,数不过来。”
梁西月依旧没回。
陆祈宁看着她的背影,烦躁的抓了抓短发,“她们想送饭也不是我的错吧,我一口没吃过。”
梁西月语气淡淡,“你出去吧,我要炒菜,油烟大。”
“我就在这看你做。”
梁西月也没赶他走,把清洗好的配菜都放到了厨房的备菜区,挽起袖子准备烧油,陆祈宁见状走过来,握住她细嫩的手腕,将袖口往上推,推完安安静静的站在一侧。
旁边的锅里水在沸腾,冒起无数白烟,她熟练的磕了几个蛋到碗里,筷子迅速的将蛋液搅散撇去浮沫后放到锅里蒸煮,随后将切好的西蓝花放到沸水里翻滚,那边的煎锅放入凝固的黄油,等黄油融化,把大块的牛排放到里面煎,滋滋的声音冒了出来,迷迭香和香茅一并扔进滚烫的煎锅里,她一只手拿着煎锅的把手,一边用铲子给牛排翻面。
陆祈宁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说不出的软。
他偶尔会给打下手,帮她递菜、拿盘。
配合默契。
半个小时后,硬菜煎牛排佐西蓝花,蒸蛋,爆炒虾仁,还有一碗小青菜,一碗碗端上来的时候,梁言霖看得瞠目结舌。
他阿姐什么时候手艺这么好了?
明明以前煮个蛋都能煮炸了。
但诧异的何止是梁言霖,陆祈宁也诧异。
几人入座后,salah率先开口夸奖,说梁小姐做的东西看起来又好看又美味,梁西月笑了笑,加了一块肉到salah的碗里,然后分别给陆祈宁和梁言霖夹了肉,几人都不动筷子,只有陆祈宁夹起那块肉放到嘴里。
梁西月看到他的反应,唇角微微上扬,扭头看着梁言霖,问道:“干嘛不吃?”
也不是不吃。
是突然做得这么好,实在有些怪异。
像去进修了似的。
梁言霖抱着视死如归的尝了一小口,眼神突然变得澄亮,随后把一整块肉放到嘴里,“阿姐,你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
“为你学的,不行吗?”
“行!”梁言霖高兴地说,“阿姐你居然愿意为我去学这么高难度的东西!”
为他去学?
陆祈宁扭头看了一眼梁言霖。
想起他告知她梁言霖要出狱的消息后,那段时间里,好像格外的忙,忙得不接他电话,忙得不回他消息,原来偷偷做这些事。到嘴的肉突然不香了。
梁西月见他吃了几口就不吃,还多夹了点别的菜到他碗里。
她夹。
他吃。
她不夹。
他就放下筷子。
几番下来,梁西月也注意到了,开始频频给他夹菜。
惯的什么毛病?
她心想,就非要这么折腾她?
扭头看去,他吃饭慢条斯理又文雅,跟平日玩世不恭的模样截然不同,像是真的在细细品味一道美味的盛宴。
怒火就这么消散了。
她又给他夹了很多很多的菜,他吃的一干二净。
这顿饭无疑是成功的,salah频频的夸她,梁言霖也把一整块牛排吃得一干二净,直夸比他吃过的所有大厨做过的都好吃。
只有陆祈宁没有给任何评价。
饭后,几人都有些困,梁言霖上楼休息了,salah陪着梁西月坐在大厅聊天。
陆祈宁坐在对面,双腿交叠,看她们聊天。
窗外绿草茵茵,远处的雪山飘来凛冽的寒风,拂过地上的绿叶,羊群和牛群散漫的站在草地上吃着新鲜的草,而她抱着许久不见的朋友,对面坐着她最爱的男人,这一切的一切,美好得快让她觉得——被陆祈宁拼死拽着从黑暗里走出来,再到现在可以那么幸福的享受生活,真好。
她跟salah聊自己回国后的事,聊她入学读书交了新朋友、跟新朋友出去玩、还聊毕业后她们开了画廊,虽然很辛苦,但每天都过得很充实,salah知道应歌,应家有钱,应歌好几次包机去巴黎看秀、花钱如流水震惊了不少老外,两人视频聊天时,也会看到应歌。
聊着聊着,突然有些想上厕所,起身朝着厕所走去。
一楼厕所的位置在西侧的楼梯下方,非常复古的装修,一盏昏黄的小壁灯挂在墙壁上,照映着画框里的美人。
她上完厕所,洗完手走出来,就看见陆祈宁站在门外。
四目相对。
“干嘛?”她看着他,“别挡路,让开。”
他一条长腿挡在那里,拦着她的去路。
“陆、祈、宁。”
陆祈宁斟酌片刻,“梁西月,为什么在我喊完你西月宝宝后,你好像有点生气。”
听到这话,梁西月有些诧异,随后眉眼往下压。
她在他的面前,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藏不住事了?
更何况只表露了一丝丝的不满。
“我哪有生气?你从哪看出来的?”
“说不上来。”他就这么盯着她,“玩什么把戏?”
“没有啊。”
陆祈宁张开虎口,一把捏住她的两颊,恶劣的将她的头扬起,用手捏了两下,“别装,快说。”
梁西月沉默下来,她斟酌着自己应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当时的心情。
想了半天,才说:“你买了这么多的车,最贵的是限量版的,因为全世界就那么几台,珍贵且无价,陆祈宁,我知道你以前很受欢迎,很多女孩追,所以我不是生气,我是介意,介意你对别的女生喊过的称呼套在我身上。”
这么长的一句话。
她其实想问的是,他有没有喊过除了她以外的女人这样的称呼。
但不敢问得那么直接,生怕自己的直接让他不适。
“我为什么要这么喊别的女人?你在想什么?”
两指用力,将她两颊的肉挤到中间,“不会以为每个给我送早餐的女人,我都会这么喊吧?”
“谁知道。”
“那你也给我做一次早餐,不就知道了吗?”
“不做。”她甩开他的手,“你都不爱吃,刚才吃得那么少。”
他的手被她甩开,单臂再次搂住她细嫩的脖颈,将她搂到自己怀里,“你做,我吃。”
语气强硬,单臂缠绕在她细嫩的脖颈,好似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掐断她。
两人莫名其妙在狭小的走道里‘打’了起来,她用脚踩他的鞋子,再用手去扯他的衣服,两只手在他身上抓来抓去,把他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还故意去扯他西装裤。
陆祈宁就像大人看小孩似的,任凭她玩。
直到她不小心打到他某个地方后,他才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松手,往后退了两步。
梁西月见他脸色发白,一只手扶着墙,意识到不对,却还是嘴硬说:“谁让你不松手的!”
说着,上前查看情况,毫无意外的,再次被陆祈宁单臂钳住细嫩的咽喉,整个人被他卷入怀中,男人身上的乌木香气很自然的进入鼻尖,炽热坚硬的胸膛就这么贴着她的后背。
两人突然安静下来。
她害怕打到他不挣扎了,任由他抱着。
他也没有用力钳制她,手臂就这么搂着她的脖颈。
片刻后,他才开口,“梁西月。”
“嗯?”
“我没有叫过别人。”
他们站在狭小的走廊和楼梯下方,昏黄的暖灯打在身上,她目光直视的地方是他们相拥的影子,一高一低。她想起在瑞士养伤的时候,越到后面,越希望他们能像现在这样,肆意相拥、接吻、上床。
可真正拥有这些后,她又在想,要多一些还没有的,欲望像深渊,往里扔多少金银财宝仍旧无法填满。
陆祈宁已经往深渊里扔了很多财富了,扔到她觉得,他不应该扔这么多的。
陆祈宁见她不说话,觉得她可能也不是很想听他解释,慢慢松手插进西装裤里,说道:“我就叫过你。”
然后就转身离开。
梁西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像被什么东西给托着,暖暖的。
她迈开步子追了上去,跟他并肩走入大厅。
接下来什么也没做,瘫在沙发上静等落日。
晚上,Tate邀请他们来家里吃饭,说是做自己的拿手好菜,还有几道中国菜请他们品尝,陆祈宁一开始不想去的,脸色特别难看,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去更不行,硬着头皮去参加。
梁西月给他带了礼物,还挺大、挺沉,装在一个大号的礼物盒里。 :
陆祈宁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站在旁边的梁言霖说道:“我姐好像从来没这么精心的送礼物给异性。”
说完,又低低说:“哦,也不是没有,她以前经常给宋霄那人渣送,包装得也跟现在一样漂亮。”
陆祈宁侧目看他,说道:“你姐也送过我这样的。”
梁言霖一愣,“真假?”
一条皮带。
品牌方自带的礼盒,怎么不算精心包装?
“骗你干嘛。”
梁言霖点头,“也是,这要是骗我也太惨点。”
陆祈宁:“。”
第53章 陆祈宁在避嫌
Tate不是一个人做,叫了工作室的朋友来帮忙,满满当当做了一大桌的菜,大家入座后,举杯欢庆相聚。
Tate贴心的给梁西月换了果汁,她抿了一口后,扭头看向陆祈宁,他戒烟戒酒,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喝过酒了,现在面前是满满一杯的葡萄酒,他单手摇晃着酒杯,没有要喝的意思。
“我跟你换吧。”她低声说,“你要不介意我喝过的话。”
“我不介意,但你酒量也不行。”
“那我去给你倒果汁。”
她起身去厨房,熟练的进入厨房取杯子倒果汁。陆祈宁看着她驾轻就熟的动作,想着她应该来过这里很多次。
Tate见她去厨房,起身跟着进去。
两人站在厨房里聊着天,聊着聊着,陆祈宁突然走了进来,硬生生的插。入他们中间,拿起面前的水果,在Tate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想吃,随后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入大厅。
说来很奇怪。
Tate怕陆祈宁。
大概跟三年前的事有关,陆祈宁还住在这里时,每次见他不是凶神恶煞就是鸷狠狼戾,后来好了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觉得陆祈宁在憋着一股火,有阈值、有控制力,所以迟迟没有爆发。
他不敢再跟梁西月聊下去,重回餐桌用餐。
在坐的都是熟人,不是以前常伴在梁西月身边的朋友,就是住在附近的邻居。
吃吃闹闹到十一点多才散场。
陆祈宁破了戒,喝了小半杯的酒,身上带着淡淡的葡萄酒的香气,不重,跟乌木香气融合到一起,说不出的好闻。
明月高悬。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庄园的草坪上。
梁西月很开心,边走边蹦,这是她阔别三年再回庄园,这里的人和事都跟记忆中一样,毫无变化,唯一有变的就是她跟陆祈宁。她停下身来,扭头望向身后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喝酒的缘故,他看起来有些微醺,双手插在西装裤里,领口缠着,眼眸微微眯着。
两人对视。
梁西月笑了。
“笑什么?”他问。
“没什么,就觉得这个元旦过得真开心。”
陆祈宁想了一会,说道:“嗯,你来瑞士,见了那么多老朋友,是应该开心。”
停顿,又问:“你送给Tate什么礼物,那么大。”
“一套定制的西装。”
“哦。”陆祈宁语气淡淡,“挺好的。”
为梁言霖去学厨艺,为Tate精心准备了一套定制西装,也为宋霄送过那么多的礼物,他什么也没得到过。
心情突然变得有些烦躁起来,伸手进口袋里摸出几颗糖来扔进嘴里,薄荷的清凉勉勉强强压下了躁动的火气,刚要说话,梁西月就走了过来,淡淡的果香味冲淡了雪山山顶吹来的凛冽寒气。
她抬起他的手,把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礼盒塞到他的掌心。
月光晦暗。
垂眸望去,一个由宝蓝色丝绒包装的小盒子安安静静的躺在掌心,四面用丝带绑得整整齐齐,正面是小小的蝴蝶结。
脑海莫名想起梁西月很小很小的时候,总喜欢玩洋娃娃,她给每个洋娃娃都做了衣服、鞋子、包包,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小衣柜里。现在这个躺在他掌心里的盒子就像是她小时候玩的洋娃娃,精心的为它穿好衣服、整理好妆容头发,再把它赠送到他面前。
比起Tate也好,宋霄也罢。
这份礼物小得可怜。
但绝对比他们要贵、要好。
当然这个结论纯属个人猜测,他心里笃定比他们要好,就一定比他们要好。
“为什么给我这个?”
“新年礼物。”她摇晃着脑袋,“你没看到我今天戴着你送我的新年礼物吗?”
戴在她耳朵上的一对翡翠耳环在轻微摇晃着。
配上垂落下来的乌黑长发,美艳至极。
“能拆?”他微微滚动喉结。
“能。”
他伸手拆开了礼物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精致的袖扣,跟他常穿的衬衫和西装是同款袖扣,只不过在内侧刻上了他名字的首字母,LQN,背面有一个字母,L。
纯黑色,但在月光下能看到猫眼效果。
陆祈宁来回看了好几分钟,最后把袖扣放在自己衣领第一枚纽扣的位置比了比,“怎么样。”
梁西月点头,“好看。”
其实好看的不是袖扣。
那么点大的东西能好看到哪里去,好看的是陆祈宁。
两人慢慢悠悠的走回庄园。
晚风吹拂。
明月高照。
跟三年前的每个相伴的夜晚没什么不同。
回到庄园后,两人洗漱后上床入睡。
陆祈宁像往常一样抱着她入眠。
她在他怀中蹭了蹭,说道:“明天我自己去德国吧,你别陪我了,留在这里跟阿霖散散心。”
陆祈宁没说话。
她以为他睡着了。
过了很久传来一句,“阿霖留着,我陪你去。”
她太困了,实在没什么力气陪他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来纠结去,轻轻‘嗯’了一声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陆祈宁陪着梁西月飞德国。
一个半小时的飞机,十点就到了。
出来的时候,陆祈宁把行李箱推到了梁西月跟前,她一愣,还没缓过神来,就看见他已经朝着西侧走去了,走之前塞给她一张律师的名片。
人潮汹涌,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才想起来——陆祈宁在避嫌。
其实说起来,这已经是他们惯有的默契了。
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么熟练的转身离去,身影和周围的路人融为一体时,心里生出了几分的难过。
她莫名想喊他,想让他留下来。
所以开口喊了一句‘陆祈宁’。
声音隐匿在聒噪的大厅里。
他听不见。
她也发不出比这更大的声音了。
“西月!”
身侧传来了应歌的声音,回眸望去,看见应歌和顾嘉从不远处朝着她走来。她只能收回视线,强扯出笑容与她们相拥。
三个女孩聊着天往机场外走。
在车上,顾嘉把具体的细节说给两人听,由于她不懂当地的商法典,所以决定去找当地的律师合作。
梁西月把口袋里的名片拿了出来,递给顾嘉。
她本来想说这里有现成的,但还没开口,应歌一把抢过名片,双眼看得发愣,好半晌,才说:“这好像是华祎法律部首席顾问的名片,李玉蔺。”她念着这个名字,抬眸看着梁西月,“李玉蔺只负责华祎国际仲裁和跨境并购等相关事宜,不可能接咱们这种‘散活’的,你从哪里搞来李玉蔺的名片,他现在除了帮陆祈宁做事,几乎不出山了。”
梁西月心头一紧。
顾嘉就把名片接过来,看着说:“确实,李玉蔺这种大拿基本上不出山了,但钱给够了,也说不准。”
“你要说别人就算了,这是李玉蔺,陆祈宁一年给他多少钱,咱们能给他多少钱?”
“应大小姐。”顾嘉笑着说,“你不是有句话经常挂在嘴边吗?时间就是金钱,既然能用金钱摆平的事,那就不是事,现在有李玉蔺的联系方式了,我去联系看看,他的学生里还有我师哥呢,套套近乎,应该没问题。”
话是这么说
但其实顾嘉心想的是,这名片肯定是陆祈宁给梁西月的,别说出钱了,一个电话打过去,这事大概率就摆平了。
应歌兴致恹恹,听到顾嘉这话,竟也没有反驳。
只是说了句‘行吧,你去试吧,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几人到了酒店入住,梁西月才发现应歌的不对劲,她跟顾嘉使了使眼色,顾嘉走到她身边,压低嗓音,“分手了,心情有点不好,晚上带她去酒吧喝点酒,发发疯。”
“分手了?”梁西月诧异,“谈又时?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顾嘉双手抱胸,叹息,“谈又时那小子出轨。”
“啊?”
“听说被应歌当场抓到的。”
“就这几天的事吗?”
“我们来德国的前一天。”
“……”
梁西月眉头紧皱,“谈又时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啊。”
“男人嘛。”顾嘉笑了笑,“都一个样。”
梁西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道:“那晚上就带她去喝点酒发泄一下吧,她现在一声不吭的,我有点怕。”
应歌性格直爽开朗,在谈又时之前也交过男朋友,但分手从来都是爽爽快快,分手完也从来没有过伤心难过。
这一次,不一样。
她们能感觉得到。
三人在酒店待到晚上,顾嘉在酒店附近找了一家私人酒吧,领着梁西月跟应歌去喝酒。
从头到尾,应歌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的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喝,看得吓人。没一会儿,桌面上就排满了空杯。
酒吧里灯光昏暗,快节奏的旋律在整个空间肆意流淌着,橘红色和紫色的灯互相交映着,梁西月跟顾嘉也舍命陪君子,陪着喝了七八杯果汁,喝得肚子发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虽然带她来发疯,发泄,却也不是伤害自我身体来实现的。
梁西月刚要阻止她继续往嘴里灌酒,就看见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扼住了应歌准备往嘴里灌酒的手,低低喊道:“应歌。”
几人回眸望去,看见本该在国内的谈又时出现在了眼前。
应歌略有些醉意的眼神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踉跄的从椅子上站起,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得掩盖过了酒吧里的音乐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就连梁西月和顾嘉都被吓了一跳。
但谈又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仅仅只是微微侧了侧脸。
“应歌。”
“啪”又是一巴掌。
“我没对不起你。”
“啪”这声打得最重、最响。
应歌甩了甩打得发疼的手,看着他略有些红肿*脸,说道:“谈又时,你听好了,我应歌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在我这里,你不够格,滚。”
“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他仍然是这一句,“我从跟你到现在,我没对不起你。”
应歌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走到旁边,随意的搂住一起金发碧眼的帅哥,贴到他耳边用熟练的德育说她会给他钱,让他配合。
应歌长相非典型中式美人,因家中长辈有白人血统,长相偏立体深邃,至少在外国人眼里也是不差的美人,给钱有颜,没人不答应,对方很快搂住她的细腰,应歌得意洋洋的回眸望去,“看明白了吗?我招招手,有的是男人投怀送抱,你算什么?”
谈又时双手紧握成拳,脸颊紧绷,咬牙切齿:“应歌,我是你养的一条狗吗?”
应歌看到他那副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谈又时的情况她比谁都清楚,他的家住在很远、很偏的地方,坐飞机要转车、转车还要坐见都没见过的、臭死人的小巴车、最后到了镇子,坐着几块钱的牛车往大山深处里去,她哪儿受过这样的罪?去的路上谈又时一直握着她的手,一个劲的跟她说对不起,说咱们回去吧。
她就是爱他爱得瞎了眼,忍着难受都说要去见见他长大的地方。
可真正见到了,才知道谈又时从大山里走出来有多不容易。
一砖一瓦。
一个一个洋芋。
一条又一条的山路,才把他给送到了大城市。
她从来没这么心疼过一个人。
谈又时是第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
她不想用‘狗’来侮辱他,可怒火上来时,却挡也挡不住,说道:“对,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我现在不想养你了。”
谈又时的眼神晃动了一下。
随后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影几乎覆盖住周围所有的光源,他嗫嚅嘴唇,说道:“好。”
应歌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靠得有些心神不宁,“好什么?”
“我可以当一条狗。”他艰涩地说,“应歌,我可以——”
“闭嘴!”应歌猛地打断他。
不知道是知道他的过去,还是心疼他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她竟对一个给她戴过绿帽子的男人产生了这样的心境。说来真有几分可悲。
“你住嘴!”她说,“不要说,滚出去。”
谈又时没再应她,目光落在男人放在她细腰上的手,盯了片刻后,一把拽住了应歌的手腕,拽着她往门外去,边走边说:“我滚可以,你出来,等我把我想说的说完,我自然会滚。”
梁西月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想着肯定要出事,赶紧起身去追,顾嘉抓住她的手腕,笑着说:“别去了。”
“不去?”梁西月皱眉,“会出事吧?”
“出什么事啊。”顾嘉喝了酒,声调有些懒,“应歌要真厌恶,真讨厌会任由谈又时拽着她走吗?我看这两人八成要和好。”
“不是说出轨吗?这种情况还能和好?”
顾嘉端着酒,碰了碰她的杯子,“谁知道呢。”
她抿了口酒,“实话告诉你,我觉得谈又时很不简单,出不出轨还不一定呢。”
“怎么说?”
“上回咱们去吃的那个餐厅,最后吃了七万,全是谈又时付的钱,他哪里来的钱?还有今天跑德国,就说机票钱吧,大几千,他能负担?”
“你这么一说……”梁西月碰了碰她的肩膀,笑眯眯,“应歌不会捡到了个富二代吧?”
“富不富不知道,但我觉得今晚她是回不来了。”顾嘉将酒一饮而尽,“看吧,不出三天,准和好,我还能不了解应歌。”
“那可谢天谢地,刚才她那样都把我吓死了。”
“你别光说她啊,说说你自己,你跟你家那位怎么样了?我看你最近红光满面的,应该不错哦?”
她脸红了红,“嗯,还行吧。”
顾嘉看着她的表情,笑着饮下最后一口酒。
他们行业有些传闻,真真假假分辨不清。
不过她倾向于真的一方,理由是——她望向坐在旁边的梁西月,如果不真,她不会忍气吞声那么久。
“放轻松。”顾嘉见她发呆,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回酒店,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去找李玉蔺,要是顺利,咱们能早点回国——”
她扭了扭发酸的腰,“我自己律所一大堆事呢。”
说完,扭头看她,“咱们画廊是不是也得准备新年活动了?”
“对。”梁西月看了看时间,“回国说吧。”
*
两人回到酒店。
跟意料中一样,应歌还没回来。
梁西月洗漱完躺到床上休息,刚躺下,手机就亮了起来。
陆祈宁:[回酒店了?]
梁西月:[嗯。]
陆祈宁看着屏幕,想着她应该很困了,就没再回,把手机关掉准备开始国内的视频会议,但黑掉的屏幕再次亮起,梁西月的聊天窗口弹了出来,简简单单一句:[回国后,咱们谈谈吧,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清楚。]
陆祈宁看到这段话,眉头微微皱起。
谈什么?
凸起的喉结滚动着,拿起手机回。
梁西月看到聊天框上一直是:[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几分钟,他回了句:[早点睡吧。]
第54章 “撑死了你守活寡多可怜。”
梁西月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陆祈宁在机场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寂寥和失落。刚结婚时,她觉得他们能这样生活下去一辈子,也不错。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相处越来越融洽,越来越让她觉得,这样不被世人所熟知的婚姻,是没办法坚持一辈子的——他们还可以拥有很多可能,比如像对正常的夫妻。
她想等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后,回国跟他谈谈。
谈她心里对他真正的感受。
谈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们可以公开结婚的事实,至于婚礼……他那么忙,她可以迁就他的,但戒指一定要买,不要戴之前夜市里买的便宜的铁圈,要私人订制,还有婚纱照,她想跟他去海边、去沙漠、去山顶……去他们去过的地方拍。
如果他愿意的话……
梁西月慢慢垂下眼眸,紧紧握着手机。
渐渐睡意袭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玉蔺跟顾嘉联系,给了她们一个地址,让她们拿着资料过去。
应歌一晚上没回来,大概率跟谈又时在一起,两人没给她打电话直接去了李玉蔺的住所。
李玉蔺锁住的住宅区在栗树大道附近,二人到达时,李玉蔺并未在家,接待他们是李玉蔺的妻子。她端来了黑咖啡和黄油饼干,还有一叠自己烤的小面包。正对着的是壁炉,壁炉里山毛榉木爆裂的噼啪声清脆至极,顾嘉扯了扯梁西月的衣服,示意她往右边望去,从右边一排到底,往上七八米,全是书柜,密密麻麻装满了各种法律书籍和真实案例。
大约十点左右,李玉蔺回来了。
外头下了点小雨,他的肩膀和银发上都沾了些雨水。
进门脱了鞋,把公文包递给妻子后,走过来说道:“不好意思陆太太,让你们久等。”
李玉蔺是陆祈宁的人,他早就跟他通过气,再加上李玉蔺曾经帮陆祈宁立过遗嘱,遗嘱里大部分的产业都要留给这位‘陆太太’的,所以没多想,这句‘陆太太’就脱口而出了。
这么多年来。
第一次被人喊陆太太,梁西月有些不好意思,愣了片刻。
顾嘉倒是有些意外。
直到对上李玉蔺的目光,李玉蔺冲着她笑了笑,顾嘉这才意识到,陆祈宁大概跟李玉蔺也交代过她,所以才这么自然的当着她的面称呼梁西月。
“那我们就直接开门见山了。”顾嘉把资料递给李玉蔺,“您一直都在打国际仲裁和跨境并购相关的案件,按理来说,我们这样案子发挥空间小,不该打扰您的,但因为是跨国,对我们限制颇多,只能劳烦您出手帮助了。”
李玉蔺把资料接过来仔细翻阅。
几分钟后,他合上资料,说道:“其实这个案子不算麻烦,主要是在对方的产权归属问题,打得好的话,你们不需要归还画作的。”
“真的吗?”梁西月问道,“这个官司要打多久呢?如果输的话——”
“陆太太。”李玉蔺打断她的话,“我来打的情况下,没有输的可能。”
梁西月听到这话,脸有些红,讷讷的‘哦’了一声。
正巧,陆祈宁打来了电话,她低声说了句‘抱歉’,起身朝着远处的窗户走去接听电话。
桌面上的咖啡冒着热气,白色的雾气融入空中很快消散,顾嘉抿了口咖啡后,看着李玉蔺,小声地询问:“李律,陆家的那个案子快打完了吗?”
顾嘉跟梁西月是好友,李玉蔺也就不瞒着了,说道:“听说快了,可能过一个多月就要宣判。”
“男方赢面大吗?”
“难说。”李玉蔺叹息,“赢面不是很大,估计要脱层皮。”
“陆家家底那么厚。”顾嘉笑着说,“都拉扯好几年了,就算是给钱消灾,我想也是愿意的。”
“不能这么说,陆家家族内部关系错综复杂,关系网比较混乱。”李玉蔺知道顾嘉的底细,来自顶尖的五院四系,她的老师还是他的同学,所以多说了几句,“这个案子一直是未公开审理,很多细节只有出庭的律师、法官、当事人知情,现在圈子里有很多传言,真真假假——”
他看了一眼梁西月,“你跟陆太太是好友,不要在她面前乱说话。”
末了,又添一句,“律师,最忌讳就是祸从口出,没得到证实的东西,千万别乱说,尤其像陆家这种钟鼎世家,一根手指头摁下来都是我们这种普通人承受不起的。”
“我明白,谢谢李律提醒。”
窗外下起了薄雪,丝丝缕缕飘落在窗台上,梁西月站在那里跟陆祈宁聊天,陆祈宁让她中午出来吃饭,不准携带顾嘉。
她刚想说他霸道,他轻飘飘的落下来一句‘你敢带她来试试’。
她咬了咬牙,骂了一句“陆祈宁你混蛋。”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走回到沙发坐下时,顾嘉跟李玉蔺已经恢复如常,几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李玉蔺说后续的事情他会帮着处理,如果需要她们的情况会提前告知,没什么事可以暂时先回国。
两人走出来,顾嘉伸了伸懒腰,说道:“哎呀,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解决了。”
薄雪夹杂着雪松香气,凛冽的寒风扑面,吹得梁西月瑟瑟发抖,她缩着脖子说:“那现在呢?咱们回国?”
“别啊,玩几天呗,难得过元旦。”
顾嘉抬手看了看腕表,“我估计应歌现在要么在床上,要么就在外面约会,咱们俩也去shopping一下?”
梁西月想起刚才陆祈宁在电话里说的话,干笑一声,“晚上去吧,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做,我先走了。”
“欸——”顾嘉喊了一声,梁西月就朝着远处跑去。
看着她逐渐消失在眼前的身影,不禁嗤笑,“急什么,像赶着见老公。”
*
陆祈宁给梁西月发了地址,梁西月匆匆赶了过去,这个藏在河畔的餐厅,本来是17世纪的绘画陈列馆,入口就是极具艺术气息的透明玻璃,走进去是一条复古的螺旋楼梯,仰头望去能俯瞰夜色中的圣母金像,她沿着楼梯往上走,走到二楼就看见陆祈宁站在一扇窗户前看风景。
她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他扭头看她,语气淡淡,“还知道来,可以。”
她因为小跑脸蛋有点红,“我答应你了肯定来啊。”
“那是我强迫你不要带顾嘉,我要是不强迫,你是不是要带着她一起来?”
“顾嘉知道我们的事,带她来也没什么吧。”
陆祈宁冷哼一声,手臂往她脖子一搂,整个人就撞入他怀中,坚硬的胸膛撞得她鼻子发疼,摸了摸鼻子,龇牙咧嘴的抬眸望去,男人紧绷的下颌线映入眼帘,他用另外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脸,“叫什么,又不是没抱过。”
不是。
陆祈宁今天发什么疯……
梁西月踉踉跄跄被他抱着走,脑海里细细想着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
陆祈宁见她走路都能出神,伸手用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还敢走神。”
“陆祈宁,我没招你惹你……”她摸着脑门,“你干嘛。”
没招他惹他。
都说要谈谈了,还说没招他惹他。
她很少会这么认真,还主动说要谈谈,谈什么?他昨晚翻来覆去的想,觉得她应该是要谈——他昨天趁她不注意去‘警告’Tate的事。
妈的。
那个死法国佬。
已经警告过他让他闭嘴,他还敢把这件事捅到梁西月跟前。
“吃饭。”他冷冰冰的说,“我等你多久了。”
“吃枪药了你?”
“吃了三颗。”
“活该,怎么不撑死你。”
“撑不死。”他冷笑,“撑死了你守活寡多可怜。”
守活寡这三个字闯入梁西月耳里,她眉头一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甩了他一巴掌,是那种轻飘飘的,但又带点力道的甩在他的嘴巴上,发出类似石子落水的清脆声,“陆祈宁,你再说这话试试。”
她瞪着眼睛,少有的凶狠。
虽然这点凶狠在陆祈宁眼里看来。
跟凶狠这二字完全不搭边。
但他还是勾了勾唇角。
他想起来了,她为他求了平安符,她不希望他死。
火气莫名消散。
“不说了。”他再次把她搂入怀中,“吃饭。”
两人坐到了靠窗的位置,靠着河畔,几棵大树伫立着,零星雨水和雪花飘落在窗户上。过了几分钟,主菜酸焖牛肉、烤蓝鳟鱼、烤猪肘就上来了,小食餐盘放着酸菜、杜松子与芥末酱。还有几道德式甜品。
吃过饭后,两人沿着河畔散步。
陆祈宁牵她的手,十指紧扣,她也没有反抗,乖乖的由着他牵,绵绵细雨落在身上,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凛冽寒风,牵着梁西月的手愈发的紧。
这样能在大街上、在公众的地方牵着她的感觉真好。
他慢慢睁开双眼扭头望去,梁西月也在偷偷看他,还在拿手机拍他。
被抓包后,她明目张胆的把镜头怼准他的脸,说道:“陆祈宁,纪念我们第一次来德国,虽然不是特意来旅行的,但我很开心。”
镜头里,陆祈宁的五官立体深邃,因他母亲是中英混血,所以深黑色瞳孔比普通人更具穿透力,冷白皮肤透出淡紫色的血管,骨架修长但面部保留柔和的颧骨线条,即便用高清后摄像进行拍摄,也英俊得让人惊叹。
他抢过她的手机,按成了前摄像,再把她搂进怀里,对着手机摁下快门。
一张漫步在河畔边上,紧紧相拥的男女被定格在相框里。
梁西月跟陆祈宁几乎很少合影。
出于婚姻关系的利用。
他们很难站在平等、公正的角度来正视真正的情感,即便很多时候浓郁的感情都快溢出来了,她/他都会在想,如果没有结婚,没有这段互相利用的婚姻,她/他还会这样对自己吗?
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久而久之,就成了心病。
梁西月看着照片里两人,看了很久。
看完后,仰头看着陆祈宁,说道:“陆祈宁,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夜市上跟我说过,说如果送我一枚不廉价的戒指,我戴不戴?”
陆祈宁一愣,“嗯,记得。”
那个答案不是没有后续么?
她怎么还记得。
“如果够贵的话——”她停顿片刻,“我勉强戴一戴。”
陆祈宁笑了。
梁西月可真是……知道怎么撩他。
他再次把她揽入怀中往前走,说道:“好。”
接下来几天,陆祈宁陪着梁西月在Heumarkt广场周边玩,坐KD游船公司晚班航线追日落,去KlnTriangle观景台,三百六十度欣赏整个科隆的夜景……
最刺激的还是陆祈宁陪着她购物,让她彻底体会了一下‘清空’的感受。
疯玩几天后回国。
彼时应歌才慢慢悠悠的在群里回了一句:[我还要在国外待几天,你们早点回去吧,画廊里没人也不行。]
顾嘉:[你还记得咱们出国干嘛来了吗?]
应歌:[有你跟西月不就行了吗?你们的能力都比我好,肯定搞定了呀。]
梁西月:[那你搞定你自己的事情了没?]
应歌:[(图片.jpg)]
梁西月放大照片,就看见谈又时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觉,但脖子上的痕迹若隐若现,一眼就看出发生了什么,最可笑的是脸上的巴掌印还很明显。
顾嘉:[应大小姐……你能悠着点吗?]
应歌:[我家宝宝睡觉真可爱。]
顾嘉:[……]
梁西月:[……]
飞机马上落地,陆祈宁侧目看了一眼,看到梁西月在放大谈又时的照片,眉头一皱:“你盯着别人男朋友睡觉的照片干嘛?还放大。”
梁西月被他这么一说,脸色涨红,“要你管。”
陆祈宁冷哼一声,双腿交叠,扭头望着窗外的景色。
飞机落地后,司机接他们回别墅,由于梁言霖的行程会晚一周,所以直接去两人常住的别墅。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各自望着窗外,抵达家中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大厅,梁西月疲惫的走到沙发坐下,手机里的信息一个劲的往外弹,基本都是陆家家族群里发的信息,在说过年的事,她随便扫了几眼,没挂在心上。
她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突然听到陆祈宁的声音,微微睁眼望去,看见他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也不知道拿了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她面前,将一枚极大的蓝色宝石的钻戒戴进她的无名指。
——在他们领证当天,他就想给她了。
一直等、一直等。
等到今天才将这枚戒指完完整整的戴到她的手上。
“你要的。”他说。
第55章 除了爱人,还能是什么。
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意外的合适,像是量身定做的,鸽子蛋大小的钻石在光照下散发着耀眼着光芒,投进她的眼里时,不知道是钻石泛着光,还是眼底有光,染上了淡淡的氤氲。
陆祈宁见她垂头不语,心里也紧张。
她在瑞士说她喜欢蓝宝石,应该没送错才对……
还是说钻石太小?
她沉默不语,他却有些按耐不住,正欲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多日没回公司工作,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我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朝着门外走去。
梁西月突然回过神来,站起身来说:“陆祈宁,周末你不要出差,回家吃饭。”
男人的身影消匿于黑暗中。
远远的传来了一句‘好’。
陆祈宁到公司已经接近晚上十点,落地窗外,整座城市浸泡在灯光和清冷月光里,他拉开会议室的椅子,扯了扯领带坐下,面前堆叠的是满满的资料和数据分析报表、合同等,指尖划过会议桌上休眠的电子墨水屏,很快,投影幕前投出了Q1季度详细数据。
会议一直进行深夜。
结束时,陆祈宁就靠在椅子上休息,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他连看都没看,伸手去摸,将手机拿起放到耳边接听,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他慢慢悠悠的回:“我已经说过了,陈漫云的事我再也不会插手去管,上回一个投资把我整的够呛,还有葡萄的手术,你管不管?”
他手伸进口袋里想摸烟,发现除了糖,什么也没有。
摸了几颗糖扔进嘴里,“什么时候回来?”
“哦,随便。”
“反正我不会让梁西月再生我的气。”
“嗯……骂吧,我无所谓……”
他懒洋洋的靠在位置上,“挂了,打扰我休息。”
夜色深沉。
这一夜陆祈宁并未回家休息,梁西月给他留着门,恍恍惚惚的盯着开着的门沉沉入睡。
新年新气象,L&Y画廊也迎来了新年的福利,从一月十号到二十号这十天里进行了「盲盒艺术」限时折扣活动、「双人成画」协作优惠活动等。前者在20x200的规模里挑选出符合尺寸的画作封入黑匣子,以低于市价30%的价格随机出售,购买后现场拆封,可凭编号在官网查询画家信息。后者由两人共同完成一幅即兴涂鸦,即可获赠展览门票,并获得画廊签约画家画的双人肖像画。
一时之间,整个画廊被围得水泄不通。
前三天基本由梁西月主持,应歌还未回国。
等到了第四天应该回国了,她才勉强松口气。
应歌回来时容光泛发,手指上还戴着一枚钻戒,梁西月心里一惊,问她是不是被求婚了。
应歌笑咪咪的说:“好不好看?”
“好看。”她点头,“他真跟你求婚了?”
“求了。”应歌神秘的一笑,“在床上求的。”
“……”梁西月拧眉,“你答应了?你怎么玩得这么认真的,谁一开始说是玩玩而已?你跟他门不当户不对的,你爸妈肯定不能同意。”
“我家宝宝说了,他不会让我为难的,他会处理。”
中毒太深了。
梁西月想起应该刚开始跟谈又时交往的时候,可是拍着胸口跟她说,男人嘛,好看就玩玩,玩腻了就分手。现在再看她——已然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谈又时能怎么处理?他一个穷小子要什么没有什么,一个月工资都不够给应歌买双鞋子。
她想劝应歌别被谈又时牵着鼻子走。
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呢?她不也是一样么?
陆祈宁勾勾手指,她就好像没了魂儿似的。
不过应歌回来了,她能喘口气。
回到家中时,正逢徐盈提着礼物来探望她。从去年年末开始,徐盈总是有事没事来他们别墅,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单纯来看看,挑陆祈宁不在的时候来,搞得气氛怪尴尬。陆祈宁总出差,不知道徐盈老来家里的事,这几天在国内才知道这件事。
他问她有没有受到困扰?
她摇摇头说没有。
陆祈宁说徐盈变成这样大概率是之前他们回老宅,徐盈留梁西月在厨房帮忙烫伤了手,他回家说‘陆家后代在他这里断绝了’之类的话,多多少少让徐盈有些害怕,害怕他真敢干出断子绝孙的事来,只能硬着头皮来找梁西月,缓和缓和关系。
可缓和关系哪有那么容易?
梁西月入门三年了,徐盈不是催着她生孩子,就是在陆祈宁不在的时候阴阳怪气的指使她干这个、干那个。
“哦,我说她为什么来的这么频繁……”梁西月冲着陆祈宁笑了笑,“如果是为这个,没问题。”
陆祈宁喝着茶,差点被呛到,像看鬼似的看向梁西月。
他放下茶杯,朝着她招招手。
她乖乖的走到他身边坐下,刚坐下就被他搂入怀中摸了摸额头,顺便还摸了一把丰满的软香。
“也没发烧啊。”
“什么意思啊你?”梁西月脸红着,把他的手从衣服里拽出来,“干嘛呢!”
“不讨厌我妈了?”
“之前也没讨厌吧。”
陆祈宁手指着她,“装,继续装。”
梁西月也不是装,徐盈有心想跟她搞好关系,她为什么要拒绝?既然决定要跟陆祈宁说开了,好好过日子,一辈子那么漫长,总不能跟徐盈老死不相往来。说到底,她是他妈,生他养他,她作为她的儿媳妇,也不能真就一辈子这样过下去,陆祈宁夹在中间得多难受。
她坐在那,两条细长笔直的双腿晃来晃去,如水如墨的双眼带着潋滟和娇媚,就这么望着他,没说话,也没做多余的动作,但就是勾人。陆祈宁的呼吸变得灼热,大掌毫无预兆的扣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拉倒跟前,近了,女人细腻的肌肤像冰雪,诱得他轻轻一吻。这一吻遍一发不可收拾,双唇覆下,轻而易举撬开牙关与之纠缠。
纠缠间,两人都不自觉的滚到了沙发上。
毛毯、玩偶、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掀翻在地,发出琐碎的响声。
梁西月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嘴里总有股淡淡的果香味,有时是柠檬味、有时是葡萄味、有时是草莓味……今天是荔枝味,他压着她,一下一下的啄吻红唇。而她的双手被他高举过头顶,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男人锋利的黑眸里露出少有的温柔,一只手撑在她的左侧,一只手轻轻将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再吻了吻她的额头。
茶几上热茶正咕咚咕咚冒着热气,他将她拉了起来,声音仍旧带着些许粗喘:“以后别这样看我,小心我吃了你。”
恶人先告状。
梁西月被吻得脸颊泛红,骂了句“混蛋”。
她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晚上在家吃饭吧,你不是答应过我周末要在家的?”声音软绵绵,像刚睡醒的小猫。
“嗯。”他起身朝着楼上走去,边走边说:“答应你的,不食言。”
陆祈宁上楼处理公务,梁西月则坐在那里坐了很久,直到情绪平稳才起身去厨房做菜,边做还在边思考等会要怎么跟陆祈宁开场。
——陆祈宁,其实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想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咱们就公开结婚的事实吧?
——陆祈宁,我觉得我们相处那么久了,你应该对我也有点感觉吧?不全是床上那点感情吧?
她切着菜,想着这几句开场白,觉得很不对劲,甩了甩头,继续组织语言。
但不知道是不是过分在意这件事,组织来组织去竟都组织不出开场白。
一个小时,她做了他爱吃的水煮虾、煎牛排、还有几道小菜。
中途因为火太大,油溅了出来,把她的手背都烫出几颗小水泡,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满满当当做了七八个菜,摘了围裙去叫陆祈宁下来吃饭,走到房门口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
“都说不去了。”
“我要陪梁西月。”
“……”
里面长久的陷入了沉默。
梁西月把房门推开,就看见陆祈宁挂断了电话起身准备要走。
梁西月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开口问道:“你要出去?”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一边穿西装,一边看着她。
“嗯,出去一下。”
说完后,不言语了。
他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沉默半晌,说道:“梁西月……”
反复斟酌:“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跟陈漫云是很复杂的关系,那个时候你没追问,我就没多说,现在我想一五一十跟你说清楚。”
梁西月的表情愣了一下,不知道陆祈宁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她,为什么要在这么高兴的节日里、这么愉悦的环境里说这件事,胸口像是被针轻轻扎了一下,有些疼,抿唇道:“我不想听。”
“那你等我回来说给你听行不行?”他看着她,添了句,“好吗?”
好吗?
她可以拒绝吗?她可以拒绝陈漫云的一切吗?她可以拒绝他们俩之间出现这个女人吗?
明明从瑞士回来后的这三年里,她在电视上看见陈漫云、或者是谁的耳里听到过陈漫云,都不曾掀起半分波澜,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从陆祈宁嘴里这个名字,会在心底掀起千涛骇浪。
她怔怔的看着他,眼底有些红,“陆祈宁,那你知道我今天要跟你说什么吗?”
“我不知道,你说。”
然后抬手看了看腕表,“五分钟,可以吗?”
五分钟。
她的唇角扬起淡淡的苦涩,“五分钟……不好意思,突然不想说了。”
“那你等我回来。”
“要多久呢?”她问他,“你答应要跟我吃饭的。”
“半个小时我就回来。”
梁西月竭尽全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不知道是不是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告白太过期待,期待到没想过会有变故出现,她无法接受陆祈宁中途退场,情绪在胸口翻涌,声音变得低沉,“你给我五分钟,让我等你半个小时……”
“陆祈宁,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你,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是什么。
陆祈宁喉结滚动着,黑眸变得柔和下来。
还能是什么,他心想,除了爱人,还能是什么。
催促的电话一再响起,像偏要打破宁静一样,响个不停,陆祈宁直接将手机关机,上前去拥抱梁西月。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现在不抱住她。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抱她。
可是他去拥抱她的时候,她奋力的将他推开了,说道:“你不是赶时间吗?走吧。”
陆祈宁的双臂停在半空中,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声音低沉,“等我回来。”
陆祈宁走了。
梁西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头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手,‘啪嗒’一声,灼热的眼泪滴落在红肿的水泡上,她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她用手轻轻擦拭眼泪,拂过水泡时,疼痛感加倍。
即便如此,没因此停下,像自虐般的来回揉搓,直至将整个水泡给戳破了,血水流出来,才心满意足的停了手。
那天晚上,陆祈宁很晚才回来。
回来时,桌面上的饭菜一动没动,他走到桌前看着冰凉的饭菜,拿起碗筷,一口一口将冰凉的食物咽进肚子里,吃完后,起身朝着楼上走去。
梁西月睡了。
朦胧的月色从窗帘缝隙打进来,隐隐约约能见她酣睡的容颜。
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床边,脱掉外套躺到她身边,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伸手握住她的手时,怀中的人像是感知到什么轻轻嘤咛一声,手中的触感也不对劲。
他将她的手拿出来一看,手背上零零散散有着三四个水泡,全都被戳破,血泡表皮黏腻的贴在那里,看着都疼。
胸膛突然有些难受,猜到几个小时之前她一直将手藏在背后是为什么了。
他翻身起来去拿药箱,找到药膏后一点点的涂*抹在水泡上,动作轻柔,深怕弄疼她。
等涂抹完药膏后,再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嘶哑得厉害,“七道菜,我吃完了。”
“梁西月……”男人的手掌贴着她粉白的脸颊,指尖轻轻摩挲,像哄着珍宝似的哄着她,“你做的菜我都吃完了……”
第56章 那就祝他,长命百岁吧。
那天过后,梁西月就很少跟陆祈宁说话了,即便是在家里碰见,态度也很冷淡。画廊事情多,便以工作繁忙为由搬到画廊阁楼居住,陆祈宁知道她生气了,辛辛苦苦做了一桌饭菜,他也没陪着她吃。
他想找机会跟她谈谈、解释、道歉,但她总躲着不肯见他,不是说工作忙,就是说很累,拒绝跟他交流。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陆祈宁想着等春节带她出去逛逛时好好跟她说。
一月底,画廊的客流量迎来了新高峰,梁西月每天周旋在客户与策划之间,忙得不可开交,有时能坐下来喘口气也不肯休息,非要冒着雨去见客户,拼命的样子把应歌吓得不行,直问顾嘉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顾嘉哪敢说?只说人家想搞业绩、搞事业,拼命不正常吗?
应歌摇摇头,她会不知道梁西月是为了搞事业还是想用工作来麻痹情绪吗?她们多少年交情了。
当天,她就拽着梁西月回家吃饭,感受一下应家的‘待客之道’,两人躺在顶楼的玻璃按摩房里,躺着按摩观赏夜景,应歌喝着果汁,余光扫向梁西月,开口说道:“咱们画廊也算是走上正轨了,上个月入职了好几个员工,有负责走客户的,有负责策划的……”
她组织语言,“西月,不管你发生什么事,身体最重要啊,更何况咱们赚那么多钱不就是用来享受的?跑客户、搞策划的,让员工去做就好了。”
梁西月轻轻‘嗯’了一声,情绪并不高。
过了会儿,她才开口,“应歌,你跟谈又时吵架吗?”
“吵啊。”提到谈又时,应歌眼里有光,趴在了按摩床上,笑着说,“但是一般都是我吵,你知道的,谈又时那嘴巴,连骂人都不会,每次我骂他,他只会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挨骂。”
打不还手。
骂不还口。
这件事搁在陆祈宁身上几乎不可能,她跟他从小打到大,她骂他,他肯定还嘴,她打他,他肯定还手。说白了,并不像是情侣间该有的氛围,她默默的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应歌见她的情绪低落下来,干脆从按摩床上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拍拍她肩膀,“走吧,带你出去逛逛。”
两人就穿着浴袍出门,应歌开着粉色的玛莎拉蒂MC20载着梁西月遛夜景。
车子一路从东城逛到西城,没有目的地,纯属闲逛。
逛到市中心隶属于陆氏集团旗下的恒欣医院时,应歌停了车等红绿灯,梁西月靠着位置透过车窗望向远处的风景,在昏暗的环境里,她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背对着她站在一棵大树下,而他肩膀上趴着一个小孩,小孩的左眼包着纱布,乖乖的趴在他的肩膀上,细嫩的两只胳膊堪堪将他脖子圈住。
而站在他对面的女人戴着墨镜和口罩,看不出什么模样,但她却能精准的看透那张口罩下的面容,正是陈漫云。
孩子。
陈漫云。
梁西月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困难,她紧紧抓着安全带,颤抖的指着车窗,问道:“应歌,你看对面那个小孩,你觉得那个小孩几岁?”
应歌听到她的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光线太暗了,陆祈宁又背对着她们,陈漫云也戴着墨镜和口罩,应歌根本分不出他们谁是谁,还以为梁西月突然有兴致对路人的孩子感兴趣,认认真真的看了几秒钟,说道:“很小啊,看起来也就三岁左右?那是一家子出来散步吧?”
说完,叹了口气,“恒欣是出名的儿童医院,多的是小孩来这边看病,年纪这么小就要动手术,真可怜。”
三岁。
三岁?
为什么这么凑巧。
刚好三岁?
梁西月不敢去想是不是陆祈宁跟陈漫云的孩子,一想就会嘴唇颤抖,脸色发白,蜷曲的手指直挺挺的插进掌心,即便疼痛难忍,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反倒是应歌,看到她这幅模样吓了一跳,伸手拍了拍她苍白的脸,“西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梁西月被她这么一拍,勉勉强强回过神来,“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
“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回去吧。”
应歌忧心忡忡的打量着她,想询问她这阵子为什么魂不守舍,一副用工作来麻痹自己的模样,但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开着车载她回自己家。
那一夜,梁西月就在应歌家中睡。
*
京市今年多雨水,淅沥沥的雨从元旦开始就一直降到月底。
陆祈宁工作忙得要命,东奔西跑大半个月,也就月底就一两天能休息,中途去了趟日内瓦,参加佳士得冬拍拍卖会,此拍卖会仅对欧洲王室和福布斯TOP100成员开放入场,陆祈宁不属于TOP100成员内,他属于第三类,这一大类人不参与任何排行榜,资产形态多为量化基金和私募股权、未上市科技公司、大宗商品期货合约、以及未公开估价的艺术品。
陆祈宁受邀去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兴致,纯属给邀请人一个面子,再加上拍卖会上的拍品一般般,看得人想睡觉,直到一颗25克拉的红宝石出现时,他才稍微有那么点兴趣。
他送给梁西月的都是蓝宝石,这次送送红宝石吧。
做成钻戒,换着戴。
月底回到京市,他让人准备了一束红玫瑰,到家时,家里大厅亮着灯,梁西月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她最近好像格外喜欢下厨,朋友圈里发了很多条下厨的照片,他拿着花走到厅里,悄无声息的绕到她身后,从身后抱住她。
突然的一抱,把她吓了一跳。
回眸望去见是陆祈宁,眉头不由得紧皱,“什么时候到的?”
“不是跟你说了,五点就会到京市。”
他把玫瑰花送到她跟前,“咱们冷战能不能先暂停一下?”
两人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不是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就是碰见也不会说话,陆祈宁觉得只要自己肯低个头,按照以往的惯例,梁西月也不可能抓着错不放。
果然,她接过了花,将花摆放到餐桌上,语气淡淡:“先吃饭吧。”
陆祈宁笑着拉拢领带,以为她已经消气了。
正好,他可以跟她好好谈一谈他跟陈漫云的事。
两人坐到餐桌前静静的享用晚餐。
餐桌上还点了几根蜡烛,颇显浪漫。
吃饭时很安静,除了餐具触碰和咀嚼食物的声音,没有别的声音。
梁西月时不时用余光望向坐在对面的男人,他长得实在优越,给人一种即便穿十块钱T恤,二十块钱牛仔裤也能穿出几十万、上百万高定的气质来。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呢?心是硬的、冷的、坏的,像一颗永远都捂不热的石头,任凭她怎么用心对他,怎么用心经营都不得其法。
既然这样。
那又何必纠缠?
她垂下眼眸,开口说:“陆祈宁。”
“嗯?”
“我们离婚吧。”
她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太过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日常琐碎的小事。
陆祈宁以为她还没消气,也没当真,说道:“想得美。”
“我认真的。”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我们离婚吧。”
陆祈宁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中,黑眸的眼眸里露出了少见的锋利,幽幽落在梁西月身上,他们认识太多年了,从小到大,她什么样他没见过?就在这时、就在此刻,他能清清楚楚的分辨出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
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咬牙切齿,逐帧逐句的确认:“你要跟我离婚?”
梁西月语气淡然,“受够了,你有喜欢的女人,我也有喜欢的男人,既然如此,何必搭伙过日子?”
婚姻让他们的‘初始目的’变得不再纯粹,她想从婚姻里捞到所谓的爱情,想跟他长长久久,到头来一败涂地。
他用婚姻来捆住她,到头来她还是要走。
陆祈宁气得双手紧握成拳,突起的青筋盘踞在手背上,可怖至极。他质问:“谁?你喜欢的男人是谁?宋霄吗?还是那个该死的法国佬?”
“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他猛地站起身来,直接伸手扣住了梁西月的后颈,将她整个人拉近,黑眸充斥着红血丝,“梁西月,你哪里来的资格说这种话?我们结婚三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心里没数吗?还是你良心被狗吃了?梁言霖出狱了,鼎辉越来越好了,你他妈就要把我一脚踹开,有这么好的事?我陆祈宁是你想踹开就踹开的?”
他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别做美梦了。”
梁西月毫无畏惧的看着他,“陆祈宁,我们一起长大,那么多年的情分,不要闹得这么难看。”
她说‘那么多年的情分’而不是‘感情’。
她对他只有情分,没有感情?
陆祈宁气笑了。
慢慢松开手,站直身体,说道:“你他妈还知道不要闹得这么难看?那你说说,为什么提离婚?说啊!”
梁西月不想提陈漫云。
提她只会让她觉得自己输不起。
她不想输不起。
桌子底下的双手蜷曲紧握,“刚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好……好……好……”他大概是有些被气疯了,说了好几个好字,后退几步后,说道,“喜欢他是吧?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雨幕降临。
陆祈宁的身影消匿在黑夜中。
梁西月静静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两抹清泪顺着眼眶流下时才微微回神。
随后趴在餐桌上哭,哭了很久,哭到眼睛红肿才起身给应歌打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陪她出去逛逛,她声音带哭腔,应歌一听就不对劲,连忙答应下来。
她随便收拾了几样东西去找应歌。
应歌接到她时,看见她哭肿的眼睛,赶紧上前抱住她。
她没问她发生什么事,带着她四处闲逛。
逛到商场关门,应歌就带着她回自己家睡觉。
俩女孩抱在一起,应歌像个大人似的,双臂抱着她的肩膀和头,用哄小孩的招式哄着她,说道:“月儿月儿快睡吧。”
边哄还边用手拍她的后背。
梁西月忍不住笑出声来,配上那双红肿的眼睛显得有些滑稽。
“不喜欢?”应歌说,“没事,我还会别的招式。”
“应歌。”
“嗯?”
“我想出去散散心,我也好久没有去放个长假了。”
应歌想都没想,“那你去啊,画廊那边有我跟顾嘉呢,你别担心。”
应歌怎么这么好?
她明明看到她哭成这样、明明看到她这大半个月来的不对劲,却什么也不问。
梁西月紧紧抱着她,“应歌,遇到你真好。”
应歌哈哈大笑,“当然啦,谁不爱我呢?”
“对,你值得被爱。”
“你也是,西月,我希望你明白,不管遇到什么事,我跟顾嘉都站在你身后呢。”
风雪将至。
梁西月抱着应歌睡意袭来,逐渐入眠。
第二天,梁西月给顾嘉发了信息,想请她拟一份离婚协议书。
信息发送过去后,顾嘉的微信聊天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好几分钟后,才回:[好……]
梁西月看着她后面的省略号,总觉得这回复有些怪怪的。
之前顾嘉不也说过要给她拟离婚协议书吗?为什么这时候她好像有点不太情愿。
猜测归猜测。
没多久顾嘉还是把离婚协议书发了过来。
梁西月回家后将离婚协议书打印出来后,却看着协议书出神了。
真要跟陆祈宁离婚吗?
如果她把离婚协议书甩在他脸上,他会不会毫不犹豫的签字离开?然后转身就跟陈漫云在一起?
或者说,他会看在往日情分上,多给她一笔分手费?
想着想着,就觉得有些可笑。
她居然在想他会不会挽留她。
实际上她觉得他即便挽留她,这份感情也走到头了。不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婚姻,都是风吹就到的砂砾,与其等风来吹,不如她自己破局。
她艰难的在离婚协议书的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签一边哭,一边骂自己没出息。
然后起身去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的时候也在哭,因为陆祈宁给她买了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裙子、鞋子,尤其是细高跟鞋,他给她买了好多好多……她舍不得这些漂亮的鞋子,舍不得跟他一起睡过的床,舍不得他。
等把所有东西收拾完,她就把陆祈宁送给她的钻石戒指、钻石项链、钻石耳环整整齐齐的摆在离婚协议书上。
拎着她的行李,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
她做不到祝福陆祈宁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那就祝他,长命百岁吧。
第57章 我不敢奢求你往前迈一步,只求你不要退一步
陆祈宁很少会主动找宋霄,自从他回国后,他们几乎形同陌路,互不待见。
其实要深究原因,并非单纯气宋霄当年为了保护陈漫云砸破他的脑袋,也不是气宋霄为了一个女人对梁西月不管不顾。
他是恨。
恨宋霄在梁西月的心里占据过那么重要的位置。
恨他曾经拥有过她那么真挚、浓烈、纯真的感情。
而宋霄也恨,恨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恨为什么站在梁西月身边的人是陆祈宁。
不同的恨意,却拥有同样的浓度,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两人的心病,默契的不提,默契的老死不相往来。
夜幕深沉,下着薄雪,大门的门铃被连摁十几下,宋霄急匆匆赶来开门,门一开,陆祈宁一拳就挥在他的脸上,直接将他打倒在地,鼻血热涌滴落在地面,他用手捂了捂鼻子,陆祈宁双手就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陆祈宁黑色的眼眸里淬满了冰霜,抓着他的衣领,拽着他往里走,边走边说,“为什么要回国?你他妈在国外待得好好的,为什么他妈要回国!我跟梁西月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回来!?”
说完,‘嘭’的一声,又是一拳。
宋霄再次被打倒在地,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鲜血吐了一地,男人又再次骑到他的身上,布满青筋的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领,怒斥道:“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过好日子?你就这么想要把梁西月从我身边夺走?当年是谁说的,是谁说只把梁西月当妹妹看的?她给你写的情书你连拆都不拆就扔给我,现在回过头来要跟我抢她?”
论打,宋霄打不过陆祈宁。
鲜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慢慢滑落,他看着眼前勃然大怒的男人,混沌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清明,嗤笑道:“是小小要跟你分开,所以你这么激动来找我?”
“你他妈再说一遍。”他抓住他的衣服,双目猩红的盯着他,“宋霄,别以为我不敢打死你。”
陆祈宁露出这样戾气十足、凶狠暴躁的模样,旁人见了都会吓得脸色发白,偏偏宋霄不怕,他太了解陆祈宁了,他是做事狠,做人更狠,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千难万险都是要去做的,他微微仰起头,就这么看着他,说道:“你们领证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说,骗来的婚姻迟早是要离的,不是今天离,也是明天离。”
他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阿霖提前出狱了吧?你们结婚不就是因为她走投无路,没人可以靠,只能靠你,现在阿霖都回来了,她为什么还要靠你?与其把火撒在我身上,不如好好想想,是你自己愿意做这个工具的,人家用完就扔,你要怪她过河拆桥,怪我挑逗撩拨,是不是没道理?”
操!
操!
操!
陆祈宁气得快发疯,双目充血死死盯着宋霄,仿佛要再听到从他嘴里说出什么‘工具’什么‘利用’,他就真能当场撕碎他。
“有种你再说!说啊!”他高高举起拳头,“不是你莫名其妙在背后蛊惑,她会跟我提离婚?”
明明之前都答应他,愿意跟他生个孩子,其实孩不孩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开了这个口子,他就明白至少结婚三年,她对他不是全无感觉。
还有平安符。
她亲自为他求的,不是买一送一的赠品,也不是给别人求的时候刚好想起他,是专程、专程给他一个人求的。
他不相信她对他没有感觉。
一定是宋霄在背后使阴招,一定是他。
“好,我承认,我是蛊惑了。”
他曾经在医院跟她说——陆祈宁对你只有长辈对小辈的感情,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
他把话说得这么绝、这么残忍,近乎蛊惑的诱她‘他不爱她’的概念。可她只是很平静的回他:“是啊,我知道的。”
然后就没然后了。
就那么一句话,他就明白,即便他骗她,陆祈宁不爱她,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她还是要一头往里栽。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么爱他了,爱到即便对方不爱她,也愿意飞蛾扑火般的扑进无尽深渊里。
可笑的是,作为局外人,宋霄清清楚楚看他们在困局里挣扎。
挣扎、纠缠。
不是顺从。
如果是顺从的话,那么这场婚姻从头到尾就只是一场利用。
偏偏是挣扎。
因为互相爱着对方,所以拼命的挣扎,挣扎着跳出这场‘利用’,挣扎着想从对方平静的眼里看到浓烈的爱意。
宋霄突然笑出声来,带着悲凉和苦涩,说道:“小小不爱你,就这么让你接受不了吗?陆祈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乎儿女情长?以前多的是女人给你暗送秋波,为什么小小那么特别?”
“为什么这么特别?”他抓着他衣服,咬牙切齿,“我他妈也想知道,为什么在瑞士那一年里,我看见她我就心疼,我看见她,我他妈就想爱她,为什么?你来告诉我为什么?”
宋霄看着近乎疯狂的陆祈宁,依旧语气平淡,“因为你从来没考虑过一件事。”
一个会因为担心对方告白失败难过,大老远跑过去安慰她的人,怎么算得上清白?
陆祈宁就是太傲了。
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人敢不顺他的意,也没人能不顺他的意,就连创业也好像老天喂饭吃,除了开始辛苦点,后面几乎一条大道走到底。走得太平坦的人生,就是会忽略掉某些细微的人和事。
“小小闯入我们的生活已经有二十来年了,她不是外面那些女人,一天两天,她跟在我们身边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你爱上她,很诧异吗?”他像是在问自己,声音有些低沉,“一点都不诧异,不是吗?”
听到这话,陆祈宁慢慢的松开了手。
他站起身来,目光麻木的看着前方。
门大敞着,风雪扑簌簌的往厅里刮,刮到脚边,他才稍稍回神,问道:“有没有烟?”
宋霄支起身子,从口袋里抽出烟盒递给他。
他随意从烟盒里取了一根烟出来,用带着鲜血的手点烟。
许久未抽烟,第一口些许辛辣,呛得他剧烈咳嗽,他吊儿郎当咬着烟,走到沙发坐下,慵懒惬意的靠在那里,长腿一伸架在茶几上,慢悠悠的享受着他戒烟后的第一支烟。
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一根烟抽完,他将猩红的烟头随意的扔在地上,看着宋霄,说道:“别再来找梁西月,她已婚,丈夫是我。”
*
薄雪下着,陆祈宁在公司休息一夜后,勉勉强强压下了梁西月提离婚的火气。
他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准备回家找梁西月好好谈谈。
抵达家中后,家里很安静。
这个点,她也许还在画廊。
陆祈宁并未起疑,坐在大厅里等她,从下午三点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仍然不见梁西月的身影。他不耐烦的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无法接通的回复。
眉头微微皱起,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起身朝着楼上走去,门推开后,房间里没人,但化妆桌很干净,粉底、粉饼、口红……都没了。
心里莫名不安,转身推开衣帽间的衣柜,最上面一排的大衣不见了,还有包包、鞋子……
胸膛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着一样发闷,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后,又慢慢退回来——他发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离婚协议书,还有被压在离婚协议书上的戒指、项链、耳环。
那几样东西跟离婚协议书放在一起,刺眼至极,仿佛在无声的告诉他,她提离婚并非生气,是认认真真,实实在在的要跟他分开了。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走向床头柜的那几步,就像几百米一样漫长。
满脑子充斥着的都是宋霄跟他说的那几句话‘小小不爱你’‘小小要跟你离婚,这么让你接受不了吗?’
宋霄的字字句句像无声的利剑,在顷刻间刺穿胸膛,热血涌出,灌溉冰冷的身躯。
好不容易走到那里了,就看见落款处已经签下了‘梁西月’三个字。
犀利的黑眸在看到那三个字时,就像是染上了层冰霜,骨节分明的手也不自觉的蜷曲紧握,他慢慢将离婚协议书拿了起来,发现下面还放着一封信。
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梁西月的字。
[陆祈宁,离婚协议书我签好了,你要是觉得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另外关于财产切割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要你一毛钱,但有个请求希望你考虑考虑,我的叔叔伯伯们其实对我跟阿霖挺防备的,之前你答应我会带着阿霖,我希望你能继续,如果要钱的话,我回来咱们好好谈谈。]
陆祈宁仔仔细细的把那封信来回看了十几遍,从信里得出一个结论——梁西月是铁了心要跟他离婚。
他这会儿反而冷静下来,闭上眼睛思考问题。
思考了几分钟后,立刻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他驱车赶到了画廊,见二楼的灯光还亮着,便朝着楼上走去,走到二楼看见应歌和顾嘉的身影后,开门见山的问:“梁西月有没有在?”
陆祈宁突然出现,吓得应歌往后退了半步。
他从宋霄那里回来,手上的血都没有洗干净,领带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双眼泛着血丝,跟平日里的形象大不相同。
应歌脑子都没转过弯来,不知道陆祈宁怎么会跑到她们画廊里,更不知道他为什么问梁西月,两个人有关系好到可以这样连名带姓的喊吗?
而顾嘉大概是猜出什么,连忙说道:“陆总,西月请假了,这一阵都不会来画廊,至于她去哪,我们不知情。”
“你们打给电话给她。”
“啊?”应歌一愣,心想你自己不能打吗?上次来画廊捧场,梁西月可陪着他逛了很久,两人应该有留联系方式吧?没留联系方式,怎么会这么晚过来找她?
“我打我打。”顾嘉笑着说,“我来打给她。”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梁西月的电话,还贴心的点开了扩音功能。
但很可惜,结果跟陆祈宁一样,无法接通。
这让他稍稍好过点,至少她不是拉黑他。
“如果她回来,请你立刻联系我。”陆祈宁的目光望向顾嘉,“我说的是立刻。”
陆祈宁的眼神太过强势,看得顾嘉一哆嗦,连忙点头,“好的好的,陆总放心。”
陆祈宁转身离开,应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用手肘捅了捅顾嘉,小声的问:“陆祈宁什么时候跟西月关系这么好?她出去玩,他来问她的的事——”
她的眼神转了一圈,突然意识到什么,正准备说话就被顾嘉捂住嘴巴,说道:“别问、别说。”
然后手指指了指她的腕表,说道:“你的小男朋友在等你了,还不赶紧去找他。”
应歌‘唔唔’两声,示意她放手。
顾嘉松开手,应歌嫌弃的拍了拍嘴,说道:“你的手上都是松木的味道,难闻死了。”
顾嘉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女士香烟,叼在嘴里,说道:“还不走?”
应歌笑着拎起自己的包包:“我去约会咯,掰掰。”
顾嘉抽着烟,笑着说:“小心明天起不来床。”
“起不来床的是他吧。”她踩着高跟鞋往楼下走,“你也赶紧找个男朋友吧,一天到晚干事业,一点奔头都没有。”
顾嘉抽着烟唇角带笑。
男人?
她才不要。
*
陆祈宁从画廊离开后就直接去了公司,点名苗枫来办公室。
苗枫见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心里还纳闷呢,自己在会议室交了相应的工作记录数据,他还要她做什么?
等到了办公室,见他在抽屉里翻来覆去的找,在桌子最下方一层找到了一盒未拆封的香烟,熟练的拆开后,抽了一根烟出来咬在嘴里,问道:“梁西月有没有跟你联系?”
“嗯?”苗枫愣了一下,“没有啊,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没有?你上次不是说她偶尔会问你关于我的事吗?”
那不是偶尔,那是经常。
苗枫微笑,“就算是这样,她最近也没来找我了。”
陆祈宁找到烟,又找打火机,找了半天,才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个还没扔掉的打火机,点燃香烟后,说道:“如果她有跟你聊天立刻跟我说。”
“哦,还有呢?”
“没了,出去吧。”
苗枫走后,陆祈宁咬着烟给梁西月所有的朋友都发了信息,连李玉蔺都交代一番,确认她都没有跟任何人联系后,打开她的聊天页面发送信息:[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如果看到我的消息立刻回我。]
[我们结婚三年了,刚结婚的时候我跟你说我可以帮你处理鼎辉的事,一直处理到阿霖出狱,那个时候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帮你,我说我做事不讲理由,梁西月,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真觉得我是一个做事不讲道理的人吗?我真有慈善到可以拿婚姻来帮人吗?你怎么就不好好想想,一个男人,用婚姻来帮一个女人,真的只是‘帮’吗?]
[我之前不说是因为我觉得我们这样就很好了,我不敢奢求你往前迈一步,只求你不要退一步。]
[梁西月,你要还没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给我回电话,我们当面聊。]
第58章 “那会儿你们应该在瑞士吧,我听到你的笑声。”
浙弋地处南方,冬日气温也保持在10°到20°之间,不像京市,一入冬就零下十几度,梁西月刚到浙弋时运气不好,下了场小雨,她在酒店里睡了整整两天,睡到自然醒,睡到浑身酥软才起床。
浙弋依山傍海而建,整座城市几乎沿用上个世纪的建筑风格,青灰屋檐、白墙黛瓦,青石板路覆着薄雪,蜿蜒河道结着冰纹。她背着画板,随便找了条小溪流,在旁边的茶馆里点了壶茶和甜品,坐在窗口画着对面房屋和河道,边品茶边画画。
她来这里已经一周了,不是在城市周边玩,就是找一处茶馆喝茶画画。
手机关机、银行卡信用卡一概不用。
她知道陆祈宁会找她,会查她的银行卡动向、出入境记录、以及跟亲近的人联系。
很可惜,这一次,他什么也查不到。
出来时,她取了一笔丰厚的现金,没跟任何人联系,就连梁言霖也没告知,一个人跑出来了。
在浙弋住了半个月后,又往南走。
此时距离春节仅有三天,她将行李放到酒店后出去吃饭,吃完饭去散步,在途径一家婚纱店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怔怔的望着橱窗里的婚纱出神,直到看到有对新人挽着手到橱窗前挑选婚纱时,她才微微回神,埋头继续往前走。
除夕那天,她一整天躺在酒店里睡觉。
下午四点多,门铃声响起,工作人员给她送来了晚餐,说是在除夕入住的客人都有。
她让工作人员将晚餐推入房内,点燃了蜡烛,倒了红酒,一个人品着酒,吃着牛排,吃着吃着就红了眼眶。每年的过年,她都跟陆祈宁一起过,有一年他们吵架,他气势汹汹的回了陆家老宅吃年夜饭,吃到一半又跑回来,绷着脸问她还闹不闹?
她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说就闹。
陆祈宁不像谈又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直接就抱着她上床,像饿狼撕咬一样吻她,把她吻得晕头转向,再把她的衣服都撕了,她哭哭啼啼骂他混蛋,他说再多骂几句,听着高兴。
那一年的春节实在荒唐。
两人在床上三天没下来。
往后的春节,不管他忙不忙,都会抽空陪她。
她真的好想他。
很没骨气的想他。
随便吃了几口,哭着爬上床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望着窗外燃放的烟火,又想起他们在瑞士过的春节,他放烟火给她看——为什么离开他以后,关于他的记忆就像海水一样,四面八方的朝着她涌来,自以为贫瘠的回忆里其实开满了色彩斑斓的花。
她看着窗外的烟火,渐渐入眠。
大年初一,睡到中午起来。
囿市这个地方她不喜欢,所以收拾好行李准备去下一站。
她不坐动车,怕被陆祈宁查到,坐的汽车,拖着行李到人工服务台买票。
“您好,一共83块,扫码支付就行。”
“现金可以吗?”
“可以。”
梁西月伸手去口袋摸,本来满满当当的钱包没了,她心里一凉,赶紧去翻行李箱,将整个行李箱翻来覆去的找,也没有找到装满现金的钱包,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钱包丢了,全身上下唯一的家当丢了,借着工作人员的手机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带着她去警务室查监控,查她一路来*的情况。
但看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发现丢钱包的情况。
“那是我所有的钱!”她有些激动,“里面还有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
“小姐,你放心,我们已经按照你来的路线去找了,这人刚派出去,一时半会儿的不可能就有消息吧?要不你先回家等等?”
回家……
她回哪个家。
眼神麻木的望向门外,才发现十年没降雪的囿市竟然下雪了,没见过雪的南方人都冲了出去,站在空地里狂欢、尖叫。她拖着行李走到旁边的位置休息,想着也许再过一会儿就能找到钱包……
出来的时候没吃饭,吃了几口牛排,想着到了新地方再吃。
现在好了,一分钱都没了,肚子不争气的打着鸣。
从下午三点一直等到晚上九点,警察、路人进进出出,始终没人来跟她说钱包的下落。
夜幕降临,门外的小巷子口里孩童们拿着烟火棒在肆意玩闹,各家各户的饭菜香飘了出来,远处的烟火升入空中绽放,她倚靠着墙壁,又冷又饿的望着前台,渴望有好心人把她的钱包送回来,又或者警察找到她的钱包……
大约晚上九点左右,值班的警察接到了电话,语气有些无奈,“过年啊,我们这片区的人手就那么多,已经全派到你们剧组里了,怎么还不够?”
话音刚落下,门外突然有人冲了进来,喊道:“你好,我们需要支援,剧组里有人打架,快打死人了。”
“小姐啊,你们剧组不要这个人打一下报警电话,那个人打一下报警电话。”值班警察站起身来,“我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现在我还要留着值班,你总不能让我也跟着去,万一有群众要报案怎么办?”
那人没回复警察的话,而是看着坐在角落里的梁西月。
梁西月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间,她朝着她走了过来,说道:“梁小姐,你怎么在这?”
*
梁西月没想到会在囿市遇见陈漫云,对方接到表妹的电话就从剧组赶了过来,走进大厅,两人四目相对,她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望着窗外的烟火发呆,绚烂的烟火投射到她脸上的光芒显得有些苍白,陈漫云还穿着戏服,外面裹着大衣,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边,说道:“西……”
刚开口一个字,又改口,“梁小姐,天很冷,你要不要去我的车上休息一下?”
梁西月没有回答。
陈漫云打量着她,像是又瘦了些,那么厚的大衣穿在身上都显得这么瘦小,28寸大号行李箱就摆在她的身侧,行李箱的右边还贴着几个粉色的动漫贴纸。
烟火绽放着,一个小孩从保姆车上踉踉跄跄的走了下来,往大厅里看了看后,朝着陈漫云跑过来,边跑边喊:“妈妈~。”
奶声奶气的声音瞬间吸引住了梁西月,她回过头来就看见一个小女孩抱着陈漫云的小腿,左眼仍旧包着纱布,模样比那晚见到的还要精致可爱,乌溜溜的右眼珠像葡萄珠子,粉雕玉琢,十分惹人怜爱。
她的目光落在梁西月身上后,突然就松开了抱着陈漫云的手转身去抱她,奶声奶气的喊:“是姐姐是姐姐。”
但就在她要抱上梁西月的瞬间,陈漫云就将她捞了回来,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姐姐不喜欢你抱她,不能这么没礼貌。”
小孩被陈漫云训斥一句后,略有些委屈的趴在她肩膀上。
陈漫云冲着梁西月笑了笑,“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
“是你的孩子?”
“嗯。”她点头,没有隐瞒。
梁西月不由得眉头紧皱,三年之前陈漫云就因为传出生了富商的孩子而淡出娱乐圈,当时她还在想传言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个富商是谁,如果是假的,她怎么舍得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情况下淡圈出国呢?
直到看见陆祈宁抱着这个孩子,一切猜测似乎有了定论——这个富商无疑是陆祈宁。
胸口隐隐泛疼,手指蜷曲紧握,竭尽全力的克制情绪,身子轻颤,刚要开口说话,陈漫云就说道:“你要不想上我车的话,可以告诉我你发生什么事,也许我能帮你。”
穿着厚重的戏服加大衣再抱着一个孩子有些吃力,她又补充道:“这么冷的天,办完事早点回去休息也好,你说呢?”
梁西月本不想跟陈漫云有任何交集和接触。
虽然当年的事与她无关,却也跟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恨她、怨她,但这样的恨、这样的怨,在瑞士那一年里被逐渐陆祈宁的温柔和照顾给抹去,然而抹去的恨意像平地高起的海浪,扑向她时汹涌湍急,以至于回味过来时,除了恨,不剩下其他东西了。
她该走的,该不理睬的,该拒绝的。
却偏偏想要个心中已有答案的答案。
“好啊。”她站起身来,“你送我去附近的酒店。”
陈漫云有些诧异,她以为她会拒绝的。
随后望向旁边的表妹,表妹示意,赶紧上前拎着梁西月的行李箱往外走。
上了保姆车,暖气扑面而来,陈漫云抱着女儿坐在沙发上,对面放着茶几,她给她倒了杯热茶,推到她面前,“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吧。”
梁西月没喝,“我们之间没有好到能坐在一起喝茶的程度。”
陈漫云也不生气,笑着点头,“所以我想你愿意上我的车,应该是有话想问我?”
问题太多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问哪个好。
但总归是要问清楚的,问清楚她跟陆祈宁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暗度陈仓、什么时候瞒着她生了孩子。
这时间线应该在她跟宋霄分手前后吧?
她想了一会,问道:“你为什么跟宋霄分手?”
陈漫云已经很久没听到‘宋霄’这个名字了,愣了许久,才说:“我以为你要问别的……”
她沉默片刻,说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吗?”
“不知道。”
“因为我想试试。”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跟你、跟宋霄、跟祈宁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漫云端着茶杯喝了口茶水,望着窗外的景色,她仍然能记得第一次遇见宋霄时那无法抑制的心跳声,初夏的蝉鸣,虚化的热浪,他站在树下冲着她微笑,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宋霄’,她就这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握住了那场盛夏里唯一一只从她眼前飞跃而过的、最惊艳的蝴蝶。
如果她不知道宋霄的身份。
不知道两人的地位这么悬殊,也许她还能开开心心的跟他谈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像天底下所有的男女一样恩爱、开房。
可她知道了,知道一个普通家庭,父母均在小县城里务农供她上的大学的女孩,根本配不上宋霄这样家世背景的男人。
没有人会用自己的第一次做豪赌,除非真的很想要、很喜欢。
她用自己的第一次赌了一把,结果全输。
她没有幼稚到要让宋霄对她负责,也没有幼稚到觉得天上会掉馅饼,突然出现一个哪哪都好的世家子弟会娶她进门,所以以游戏人间的态度跟他做了炮。友。
做炮。友就不用负责了吧?
做炮。友就不会有干涉对方生活的风险吧?
做炮。友就可以接受对方随时随地就能离开她吧?
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准备这只惊艳她一生的蝴蝶陪伴几个月就会离开她。
可他偏偏那么执着,那么真诚的告诉她,他会陪在她身边,一辈子。
那时她就在想,要不要再赌一把?
就赌,他愿意为她跨越荆棘,愿意为她跨越阶级。
所以他们在一起了,她把自己的后半辈子交给了他。
事实上,宋霄就像成虫寿命仅5到7天的蓝蝶,从羽化那刻便开始倒数消亡。那些她以为会随日子叠加的爱意,随着梁西月的事件爆发燃烬,他开始一遍遍的质问她、一遍遍的怒骂她、一遍遍的苛责她,爱意化作流沙,成了记忆中再也无法筑成的高塔。
她才发现。
自己第二次豪赌,又输了。
“你可能不懂,我换句话说,大概就是我曾经很努力的想试着挤进你们的世界,却挤不进去。”陈漫云笑笑着看着梁西月,叹了口气,“如果这让你感到困扰,我很抱歉。”
确实让她感到很困扰。
她甚至还能想起宋霄每次带她回家的场景。
车子往前开,她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说道:“那你跟陆祈宁呢?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漫云愣了片刻,像是有些不解,“我跟他?开始什么?你指的是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联系吗?”
她想了想,“我们应该是去年才开始联系的,头两年他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有一次我实在穷得没办法,找不到人借钱,厚着脸皮给他打电话借钱,他一听我的声音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苦涩笑了笑,“那会儿你们应该在瑞士吧,我听到你的笑声。”
第59章 “谢谢你的手下留情,让我活到今天。”
车子徐徐往前开,开到市中心的星级酒店后,车子就停了,梁西月慢慢抽回目光望向陈漫云,“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你跟陆祈宁有没有在一起过?”
“他没跟你说过吗?”她迟疑片刻,想起那次在海韵古镇陆祈宁说梁西月跟他谈离婚的事,不难看出两人关系很紧张,按理来说,他们两人的事,她不该插手的,她抱起葡萄,“我觉得这个问题让他主动回答你比我回答你更合适,但你要从我嘴里得到答案的话,那就是——没有,我跟他从来没在一起过,他现在跟我关系还行是因为我女儿。”
坐在陈漫云腿上的小女孩玩着玩具,只有一只眼睛能转动,跟葡萄一样又大又圆。
五官轮廓……很像陆祈宁,但与其说像陆祈宁,不如说像……
梁西月心头一惊,立刻站起身来;“麻烦把我行李拿下来。”
陈漫云的表妹将她的行李拿了下去,她拖着行李往酒店的方向走去,葡萄坐在陈漫云的腿上指着梁西月离去的方向,奶声奶气地说:“是姐姐,是姐姐……”
陈漫云拉上窗帘,捏了捏她的小脸,“以后不能这样叫姐姐,她不喜欢你的。”
葡萄听到这话,微微垂下眼眸,“哦。”
薄雪渐落。
梁西月拖着行李走到酒店大厅,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手机开机,她知道手机一开机陆祈宁一定会找到她,办新卡同样也会被他的人找到,所以一直没用过手机,但现在钱包银行卡都没了,只能用手机了。
她在网上办理了临时身份证,用手机支付开了房,拖着行李上楼休息。
软绵绵的倒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陈漫云说过的话,以及那个小女孩。
她怎么长得那么像……那么像……
但这个想法太渗人,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开机的手机响个不停,陆陆续续涌进来的信息和电话很多,陆祈宁给她打了398个电话,201条信息,她选择性的看了最新的一条。
陆祈宁:[你他妈在哪?!]
紧跟着,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梁西月眉头微微皱起,还是选择将手机关机。
强迫自己入眠,翻来覆去几个小时才勉勉强强入睡。
第二天一早苏醒,她将手机开机准备买下一行程的票,刚开机,一大堆的信息再次涌入,其中夹杂着派出所的电话,说是找到了她的钱包,她起身随便洗漱一番后,去派出所取回了自己的钱包,警察让她数数看现金对不对得上,一共是一万,五张银行卡,一张身份证,全都在。
她说了声‘谢谢’,就回酒店收拾行李退房。
打着出租车到汽车站,买了一张去十桥镇的汽车票,十点钟出发。
从网络上搜索出来的信息,十桥镇地处最南边,十道瀑布将小镇与临县隔开,镇子入夜后,各家各户的灯笼永不熄灭,特色年糕、精致的玉瓷,吸引了大批外来游客,梁西月去的时候正逢过年,赶上了镇子家家户户做年糕的日子,随便进一家店都能闻到浓郁的米香味。
她在瀑布旁边的民宿住了下来。
大年初五,小镇下了场小雨,她像前几天那样穿着睡衣下楼去一楼的小吃店吃早餐。
不远处的停车场里,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车里的男人西装革履,俊逸的容颜布满冰霜,黑眸犀利阴鸷的盯着坐在小吃店里的梁西月。他许久没抽烟了,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不知道抽了多少包烟,熟练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咬在嘴里。
直到梁西月把餐食都吃完,他才推开车门走下车,扑面而来的湿气和雨水落在身上,他迈开步子朝着小吃店走去。
而远远的。
梁西月就看见他了。
平静的心如起万丈波澜,猛地站起身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立刻转身朝楼上走去。
陆祈宁看到她毫不犹豫的跑上楼,也不急,抽着烟说:“梁西月,你还有一根烟的时间。”
他就站在小雨中,将那根烟抽烟,猩红的烟头随意旁边的垃圾桶里,扯了扯领带大步流星的往店里走,走进店里后,他直接拿出结婚证,敲了敲前台,“捉奸,开门。”
前台看了看他的结婚证,赶紧配合拿房卡给他。
他拿着房卡上楼,边走边又抽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来到梁西月的房门前,‘滴’的一声打开房门后,果真见她在慌张的收拾行李,他一把将门关上,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说道:“真够可以的。”
梁西月见他进来了,索性也就不装东西了,站起身来看着他,“离婚协议书你签了吗?”
“你指的这个?”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她打印出来的离婚协议书,当着她的面前撕了,“你觉得单方面签字管用吗?”
“没关系啊,你这么喜欢撕,那我就多打印几份出来给你撕。”
“梁、西、月!”他咬着牙,张开虎口捏住她的脸,“你他妈要闹到什么时候!?宋霄跟那个死法国佬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惦记!?”
他没用力,但她的脸过于脆嫩,脸上的皮肤被捏着略有些泛白。
抬起那双坚韧明亮的眼眸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闹了吗?陆祈宁,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为什么结婚?”
“是因为你说要帮我的,现在阿霖出狱了,我们还有必要这样下去吗?”
他们都知道这段婚姻的关系起源于什么。
说‘利用’再合适不过。
他愿意做工具,她走投无路接纳他这个工具。
可梁言霖出狱后,他们都默契的不再谈这件事,不谈什么时候结束,也不谈他这个‘工具’的到底是不是只是‘工具’。
他以为她至少是有点喜欢他的。
有一点……喜欢他的。
“为什么没必要?”他双目赤红的追问,“梁西月,我给你发的短信你到底看了没有?你是觉得我陆祈宁配不上你,还是觉得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那个该死的宋霄和法国佬好?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别想走出这个门!”
“凭什么?”她高傲的仰头看他,“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我有限制过你的自由吗?你跟别人去开房的时候,我有问过你吗?你照顾陈漫云的孩子照顾得那么亲热,我有说过什么吗?你在公开场合对陈漫云这么好,我有阻止你吗?就连你答应要跟我一起吃饭都没有做到……”
唯一一次生气就是在慈善晚会那次,她实在没忍住。
其他时候她都做好了这个‘妻子’的责任,不是吗?他有什么资格说她?
她的话‘噼里啪啦’的朝着他砸过来,砸得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神怪异至极,上下打量着她,慢慢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
“你以为我跟陈漫云?”他呼吸有些急促,生怕她所说的不是自己所想的,语气有些着急,“你上次说你介意我跟她之后,我没再见过她,到现在见过两次也都是她女儿给我打的电话,上一次没陪你吃饭是葡萄给我打电话,她要动手术,要是陈漫云打我不会去的。”
那不是葡萄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了。
在庭审结束后,他跟陈漫云、宋霄两人就彻底断绝往来,不再联系,在瑞士时,陈漫云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借钱,他听到她的声音就挂断电话后,再联系应该是去年年初。
他跟梁西月刚过完春节,玩了一晚上的烟花,不知道闹到几点钟才睡。
凌晨四点多电话响起,他也没看清是谁就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很久没说话,正准备挂电话时,突然听到奶声奶气的呼呼声:“系祈宁叔叔嘛……我系葡萄呀……”
“?”他想都没想就挂断了电话。
但这样的电话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打了五次,都是一个小孩的声音。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陈漫云的孩子,陈漫云留着一张她跟宋霄的合照,那张照片里还有陆祈宁,三个人站在梨花树下,她跟宋霄手牵手,陆祈宁一个人靠着一棵树玩世不恭的站在那里。
照片后面印着他们三人的名字。
葡萄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格外感兴趣,总是问家里的佣人这个字叫什么,佣人告诉她名字后,她就一直记着,有天玩陈漫云的手机,莫名其妙就打出去了,正正好好就打到陆祈宁那里。
实际上葡萄也不知道那是陆祈宁的手机,像阴差阳错,总能拨到他的号码。
真正见面应该是陆渝清带着本该在国外的母女俩人出现在他面前,他震惊又错愕的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抽了整整五根烟,才开口:“你跟我四婶?”
“早离婚了。”
“?”他直接被一口烟呛到,“你们现在打的不就是离婚官司吗?”
“打的是财产重新切割的官司。”
陆祈宁又抽了一口烟,当初陆渝清打官司的时候,他是有听那么两句,可他们两人不合是多少年的事了,打离婚官司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个案子当时是以涉及个人隐私的案件不公开审理的条件的申请书,申请不公开审理,整个案件除了当事人及其代理人、必要证人等可以参与庭审,旁人一概不知。
再加上陆渝清这些年一直都在忙自己的海外事业,与他们家族的联系不算太多,只跟陆祈宁的关系最为紧密,两人都承担金太阳慈善基金现任理事长,往来频繁,陆氏集团每年打的产权纠纷案、国际仲裁等都有上百桩,相比之下,陆渝清个人感情案子就显得没太重要。
陆渝清跟武露婷属于家族联姻,并无感情,夫妻常年分居,在梁西月事件爆发前夕就私下离了婚,因为两家利益交织太多、太深,两人口头约定离婚的事等利益分割完成再公布。
但很不凑巧,陆渝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陈漫云有了关系,这事传到了武露婷耳里,气得她火冒三丈,扭头就跟法院申请以发现对方在离婚时隐藏、转移共同财产,请求重新分割。武露婷狮子大开口,要陆渝清旗下所有不动产、以及公司各类股份的百分之八十,陆渝清只能跟她打官司。
期间为了避免刺激武露婷影响官司进展,陆渝清一直在隐藏陈漫云。
陆祈宁听完又抽了一根烟,“你跟她怎么走到一起的?我要记得不错,你们应该也就只有几面之缘。”
都是宋霄带着她回家的时候,来他家串门见过几次面。
陆渝清反问:“你知不知道陈漫云因‘个人原因’退学后去干什么了?”他特意咬重‘个人原因’。
“关我屁事。”
陆祈宁抽着烟,越想越不对劲:“你图她年轻漂亮,所以跟她在一起吗?”
“随你怎么说都行。”陆渝清看着他,“这一次《云妖记》的班底很好,错过很难再组,我给你钱,你捧她。”
“捧她?”陆祈宁站起身来,“想都别想,捧谁都行,捧她不行。”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她跟梁西月之间发生什么?就算当年的事不是她干的,我也没理由捧她!我好不容易跟梁西月安安稳稳生活了几年,凭什么要捧她给我自己惹是非。”
“惹是非?”陆渝清笑着说,“惹是非的前提也应该是有人在乎,才会惹是非吧?你跟梁西月结婚这两年,你也搞出不少动静,那个‘模特’‘黄小姐’,请问有没有惹到她呢?”
这句话说出来,陆祈宁脸都黑了。
他死死咬着烟头,没说话。
“人家都不喜欢你,怎么惹是非呢?等梁言霖坐牢出来,你们婚姻也该结束了吧?”
“你管呢?”陆祈宁猛地站起身来,指着他说,“我谁都可以捧,唯独陈漫云我不捧。”
说完,他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走到中间的时候,葡萄突然伸手抱住他的大腿,奶声奶气的喊:“祈宁叔叔……”
陆祈宁低头看她,烦躁的甩开她,“谁他妈是你叔叔,我他妈是你哥。”
说来也很奇怪,陆祈宁这暴戾凶狠的模样成年人见到了都怵怕,偏偏葡萄不怕,一直抱着他不肯撒手。他甩开她就黏上来,他甩开她就黏上来,黏得他火气大涨,蹲下来捏着她的双臂,咬牙切齿,“小鬼,你再抱我,我就揍你。”
他的手劲有点大,对一个小女孩来说有点痛,平日打陆敏、打陆骁也这样,丝毫没手软。
葡萄微微皱眉,扁着嘴,但没哭。
这么近距离,陆祈宁才发现她的左眼有点不对劲,“她眼睛怎么了?”
“天生的。”陆渝清说道,“七个月就出生了,早产儿,眼睛有点问题。”
陆祈宁微微皱眉,手劲刚刚松开,葡萄又抱上来,他烦躁的推开后,说道:“你跟陈漫云还有武露婷的事自己处理,别找我,我跟梁西月过得正好。”
在那之后,陆祈宁几乎不再接陆渝清的电话。
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跟葡萄的关系好起来了,大概是某次她一个人从酒店里跑出来,被路人送到了派出所,葡萄那么小,只记得陆祈宁的号码,警察给他打了电话后,他叫警察打给陆渝清和陈漫云,陆渝清在国外工作,陈漫云出门了,只有两个保姆看着葡萄。
他想把葡萄送回去,葡萄就在电话那边一个劲喊他‘祈宁叔叔’。
这他妈死小鬼,把他辈分都喊大了。
他让助理把人接到公司,非常严肃的看着她。
刚要说话,她就从口袋里把攥了很久的糖果递给他,奶声奶气:“叔叔,吃……”
“陆雯沁。”他几乎用大人的、严肃的口吻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很不喜欢你?”
他自认为自己这句话算残忍,对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孩来说,无异于天崩地裂。
但葡萄却点头,奶声奶气,“知道……妈妈说……爸爸的家人都不喜欢我。”
“……”陆祈宁拿烟的手一顿,“那你还给我打电话?”
“因为我在酒店好想好想你呀。”她天真的笑着,说话结结巴巴,含糊不清,“就是很想很想。”
他板着脸,有气出不来,“你知不知道我会揍你。”这句话他说了好多次。
“知道。”她趴在桌上玩着他的烟灰缸,“妈妈经常揍我的。”
“为什么揍你?”
“因为我想出去玩,她说我没资格出去。”她歪着头问陆祈宁,“什么叫做没资格……”
陆祈宁拧眉,没回答。
低头看着她递过来的糖果,慢慢接过。
“没资格就是……”他剥着糖衣,看着她那神似陆渝清的轮廓,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语气软和下来,“大家都不喜欢吃你的糖,你还非要送的意思。”
“那我自己全吃了。”她啊呜啊呜吃着空气,“那就有资格了。”
“……”
陆渝清在国内的房子和财产都被武露婷盯着,母女俩大部分时候不是住酒店,就是租房子,他送她回去时会跟陈漫云碰见,偶尔聊那么几句,陈漫云大概也知道陆祈宁厌恶她,刚开始也不敢跟他说话,是随着葡萄每次‘出逃’去找陆祈宁,两人关系才缓和下来。
后来陆渝清再次打电话以他的名义,问投资的事,他没之前那么强硬,语气淡淡:“我说了,捧谁都行,陈漫云不行。”
“就一次,反正梁西月也不在乎。”陆渝清笑着说,“我的案子也许再拉扯几个月就可以宣判了,到时候我自己来,不用你。”
说完,停顿片刻,“我要是你,我就直接问她了,你又不问,靠试探能试探到什么时候?就算离婚,也离得明明白白,不是吗?”
“闭嘴。”
陆祈宁还是拒绝了。
他忘了自己最终答应投资的初衷到底是因为想试探,还是葡萄一次次的问他‘能不能投资妈妈演的戏’时,顶着那只略有些发白的眼睛时的心软。
窗外的薄雨下着,陆祈宁黑眸犀利的看着梁西月。
胸膛剧烈起伏着,梁西月离开家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无数次的在想,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就算没有心动,也应该有那么一点感动,为什么到头来因为宋霄、因为那个该死的法国佬,她就要跟他离婚。
陆渝清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她又不爱你,被你强捆在身边,其实也很可怜,不是吗?’
他那句话如穿膛而过的利刃,拔出来时的倒钩都沾染着血,刺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所有人都在说,她被困在他身边,她一点都不爱他,她不过是走投无路,在那个时候要是换做其他人出现,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嫁给对方,他反驳不是的,她对他也有一点感觉……有一点点……
心中五味杂陈,“梁西月。”
“你别说话。”她提起行李,正欲往门外走。
刚走两步,陆祈宁就抓住她的行李箱,高大的身影走到她跟前,漆黑深邃的眼眸盯着她,“我们结婚三年,人家都说三年、七年、十年是个坎,我们现在遇到第一个坎,你就要走,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你说凭什么?我还想问凭什么。”他抓住她的手,“你在瑞士冲我开了三十九枪,你那个时候应该是真的很想我死,那么毫不犹豫、那么果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后来你有了真的子弹,也无数次对准过我,我想问凭什么,梁西月,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梁西月眼神晃动了一下。
果然,他是知道曾经有段时间她的枪里装着一枚足以射杀他的子弹,只要她按下扳机,他就会命丧当场。
三十九枪。
几乎全都是胸口和脑袋的位置,一枪一枪,她摁了三十九下。
可为什么后来真有了子弹,她连一枪都射不出?
梁西月抬起酸涩的眼睛看他,说道:“陆祈宁,我那时真挺想你死的。”
“我知道。”他笑了笑,“谢谢你的手下留情,让我活到今天。”
其实她想杀他。
也没什么的。
那时候都没躲,现在也不会躲。
“所以,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你现在没办法冷静听我说话是吗?”他觉得自己要强制的留下她,也不是不行,但这种念头闪过瞬间就熄灭了,“那我给你一个月,梁西月,你冷静下来后我们好好谈谈,离婚,我绝不允许。”
“你想我好好谈,这一个月别来找我,也别对我定位,我找谁,我见谁,你别插手。”
陆祈宁觉得喉咙像是滚入腥甜的液体,骨节分明的手紧了紧,几乎咬碎牙:“好,我答应你。”
“你走吧。”他说。
第60章 “谢谢招待,陆先生。”
梁西月走了。
陆祈宁亲眼看着她走的,推着自己厚重的行李,就像那一年嫁给他时,她也是这样拖着厚重的行李搬到他们的‘新婚别墅’,组建起他们的小家庭,这三年里,两人吵架的次数很多,几乎天天都吵,吵到冷战、吵到互不理睬,即便这样,他也知道,她走不掉。
现在真的走了。
就像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突然获得了自由,它几乎没有做任何停留,毫不犹豫的展翅高飞。
薄雨下着,他站在店门口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复发的烟瘾比之前更加凶猛,一天几包都是常事,他双手拢起点烟,抬眸望去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中,他有点慌,冲进雨里去找她,但走了一段路又停了下来。
站在那站了几分钟后转身上车。
上车后冲着坐在副驾驶的Sam说:“你跟着她。”
Sam点头,推开车门下车,朝着梁西月离去的方向走去。
“先生,回去吗?”
陆祈宁用纸擦了擦手上的薄雨,语气淡淡:“回去。”
陆祈宁返程后又加派了几个人跟着梁西月,她从十桥镇一路往南走,去了很多地方,也遇到了一些危险,因为有Sam在,大部分时候都化险为夷。两人的生活好像就这样朝着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走着。
那段时间,陆祈宁的情绪不算太好,梁言霖跟着他做事时都能感觉得到,一天几包烟的抽,所有高层头顶上都像飘着乌云,不知道狂风暴雨什么时候会来,但这种时候有梁言霖在会好点,大家都发现有他在话,陆祈宁勉勉强强能压得住火气。
二月初,雨水时节。
华祎高楼的落地窗上覆盖着硕大的雨珠和薄雾,陆祈宁开完会议坐在沙发上休息,双眼刚刚阖上,就听到有人敲门,隔着门都听到陆骁的声音:“哥!”
他不耐烦的说:“进来。”
陆骁把门推开走了进来,环顾四周,见没人在,嬉皮笑脸的走到他身边坐下。
“哥,你最近跟嫂子怎么样?”他嬉笑着问。
陆祈宁从旁边的盒子里抽出根烟来咬在嘴里,单手点燃。
陆骁见他情绪并不高涨,开门见山:*“嗯……那个……”他抓了抓后脑勺,“我有同学想办个展,我想找嫂子的画廊合作,你能不能帮帮说句话?”
“搭线?”
陆骁‘嘿嘿’笑了一声。
陆祈宁坐直身体,拿出手机,“没问题。”
他按下了梁西月的电话,打开了扩音功能,刚拨出去没一会就传来了机械的语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theuser……”
陆祈宁冲着他扬扬下巴,“你打。”
陆骁有些无语,拿出手机按下了梁西月的号码,没过一会电话就接通了,“喂,陆骁,什么事啊。”
陆骁:“……”
“哦,没事,嫂子你在哪呢?”
“我在外面玩呀。”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个同学想办个展,想跟你们合作来着。”
“那就等月中吧,月中我会回来,你到时候再找我就行了,如果急的话呢,你可以直接去画廊找我朋友。”
“不急不急,那就等你回来。”
“好。”
陆骁把电话挂了,无语的看向陆祈宁,他本来想着人家是两口子,他直接找梁西月,总比陆祈宁搭句话好,没想到梁西月连他的电话都拉黑了,还不如他自己主动出击呢。
不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夫妻俩一年365天,有300天都在吵架。
基本上头天吵架,第二天就和好。
他摸了摸鼻子,“哥,你跟嫂子这次又为什么吵架?”
陆祈宁看着他说:“问完了吗?问完就滚。”
陆骁站起身来往门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扭头说道:“哦,对了,哥,我月中生日你没忘吧?你跟嫂子要来参加哦。”
陆祈宁没说话。
几个兄弟姐妹的生日他记得很清楚,礼物也年年都送,他最宠爱的应该是陆敏,去年生日他送了陆敏一套市中心地段的别墅,送陆骁就送了一块腕表。
陆骁见陆祈宁没回答,心想着这次估计是吵得够凶,他赶紧给陆敏发信息,让她最近也少找陆祈宁,省得触霉头。
*
梁西月二月十号就回来了,没通知任何人,先去的画廊。
走了一个多月,画廊里的事情基本由应歌一人操持,刚到的时候应歌和顾嘉还在画廊里商讨下个季度的展会,空间布置、灯光设计、开幕式的活动安排都还没定,应歌刚说完一句‘开幕式我想请那个谁——’,整句话没说完就看见梁西月的身影,她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着她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抱住,“西月!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没有你在的日子,我好难熬啊!”
梁西月被她抱了个满怀,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这不是回来了吗?”
“快点,这一大堆事,我整都不整不完。”
顾嘉笑着说:“哪有人一回来就被你拖着工作的?”
“没办法,我爸最近给我的钱越来越少了,我找我哥要,他还骂我。”应歌叹息,“只能靠自己啦。”
梁西月笑着走到沙发坐下,拿起摆在茶几上的一大堆资料和文件,入眼的就是3月3号的展会新闻稿,稿子由员工李贺主笔,随便扫了一眼,就拿起了桌面上的笔进行修改。
在3月3号-3月10号在L&Y画廊举办“回声”个展,在这中间,梁西月用笔圈出了(需着重介绍雕塑家云霞的详细资料和作品信息),圈完后又问:“这么一大堆的邀请函,你们开幕式是有心仪的人选吗?”
“暂时没有。”
梁西月翻阅着邀请函里的人员名单,顾嘉则跟应歌聊着琐碎的小事,聊了会顾嘉就接到电话离开,只剩应歌和梁西月二人。
应歌有些累了,趴在她的肩膀上,困意十足的问她这阵子出去玩感觉如何,她语气淡淡的回还行。
“西月,你脖子上的项链呢?”应歌摸了摸她细嫩的脖子,“之前见你一直戴着。”
“便宜货,不想戴了。”
应歌一愣,微微坐直身体去拿桌面上的水杯,喝了整整一大口后,稳了稳情绪,说道:“你那条就不可能是便宜货。”
九位数以上算便宜货的话,她买的那些珠宝玉石算什么?
垃圾货?
应歌从陆祈宁来画廊找梁西月开始就已经猜到两人的关系了——不是隐婚,也至少是低调相处的男女朋友,再细细联想之前她戴的宝石、耳环、名牌包包,好多都是全球限量版,从在校期间就戴价值昂贵上亿的欧泊石耳坠,梁西月不懂行,她还能不懂么?只是梁西月一再坚持是廉价品,害她还以为自己真的看走眼。
“只是便宜货。”梁西月微微合上文件,“贵也不会贵到哪里去。”
“起拍价九个亿,你觉得是便宜货?”
梁西月家境殷实,虽比不上陆祈宁,但也过得富足快乐,这些年跟陆祈宁在一起,他送过她很多很多的东西,多到她数不过来,衣服、包包、高跟鞋、珠宝玉器……像批发流水一样的送到她眼前,要说不知道价格有点假,有个别东西很贵,她心里清楚,最贵的应该是他送过她一双镶钻的细高跟鞋,全球限量版,价格在1000万美金左右。
那是最贵的。
至于其他,很多衣服、包包,她很多都没拆开过。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几百万几千万没当回事,那点钱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毛毛细雨。
可上亿呢?
那不是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她咬咬牙也能负担得起的东西。
是她需要存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好几年才能买上一回。
她没特意了解过陆祈宁的财务状况,只知道他房产无数,很有钱,钱多到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以至于应歌说起九个亿的时候,思绪不免陷入恍惚,总想起陆祈宁跟她说的那句话。
——梁西月,你要开画廊,我就给你三个亿,你玩没了再回来找我。
她当时觉得他拿钱压她,没要他一分钱。
陆祈宁对她不要他的钱、不要他的东西格外生气在意,绷着脸质问她是不是故意的,话说没说两句就被拉到身边,踉踉跄跄坐到他大腿上。
他骂一句。
她回一句。
回到他无话可说,憋闷烦躁的抱紧她,“闭嘴。”
她离开他这么多的天来,在旅途中想起最多的不是两人吵架,也不是婚姻步入第三年接踵而来的危急……而是陆祈宁每次吵完架后,不管过多久,都是他先低头跟她道歉破冰,开场白永远都是:“我们能不能不冷战了?”
离开前他说等冷静下来好好谈。
她想,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她还没做好跟他谈的准备。
应歌见她出神,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见她还发愣就推了推她的肩膀,“喂,发什么呆呢。”
“你刚回来先休息几天,个展的事我来推进。”
她微微回神,“不用,工期这么赶,我没理由休息,我今晚就在这睡了。”
应歌张了张嘴,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拎起包包往楼下走。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还回眸看了一眼,梁西月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精致的侧脸被光照得格外温柔,她喊了句:“别累着了,早点休息。”
“好。”
窗外寒风簌簌,入春的温度仍在零下,梁西月捧着那些资料和文件看到凌晨三点多才入睡。
睡得也不踏实,梦魇不断,不是梦到小时候跟陆祈宁打架的画面,就是梦到两人坐在民政局里领结婚证的场景。
一觉醒来,窗外春雪融化,金色暖阳透过乳白色的窗帘散落进来,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坐起身来,拿起昨晚没看完的资料。
3月3号的个展实则是为了推他们的旗下的艺术家云霞,同时有跟海外的团队合作,联合开展这次“回声”个展,这次还特地邀请了3名美院教授和5名知名评论家,外加1名国际策展人。在旅行途中,她已经跟策展人详细讨论过了整个流程和方案。
空间设计、灯光工程等,应歌都给了相应的策划书。
剩下的都是小事,设置线下AR触发点、邀请艺术博主、还有学术论坛直播,她把工作内容制成表格,在画廊群里统一的安排好后,拿着几份邀请函出了门。
她送的第一份邀请函是著名收藏家黎锋,年逾四十,曾经是某个顶级拍卖会的亚洲区特约顾问,收藏方向主要是瓷器玉器方面,去年在港区以2.8亿港元拍下了明成化斗彩云纹瓶,目前存放于个人展馆中。应歌去看过一次,说是确实很漂亮,值这个价。
黎锋不在家,在不远处的青花院里参加宴会。
梁西月到的时候,是黎锋亲自出来迎接,说是会所私密,没有邀请函进不来。
跟着他走进厅内,两侧均有瓷器展示柜,不少的圈内人或站或坐着聊天,饮茶。
再往里走是更隐秘的展区,不少世家子弟也爱收藏玉器类藏品,几个西装革履和几个穿着休闲套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喝茶,贵气流淌,无需多言,大概率不是有钱人就是权贵。
“哟,哪来的美人?”有人看见梁西月,忍不住夸了一句,“黎叔,这姑娘长得真美。”
黎锋瞪了他一眼,还没说话,一个黑影从旁边的走廊里走出来,他穿着黑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同色系大衣,领口的猫眼袖扣多了几分禁欲气质,眉眼锋利,气场强大,右手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升起笼罩着手背上微微突起的青筋。
他扫了一眼,扫到了梁西月。
梁西月心里一惊,愣在原地。
陆祈宁也不急,慢慢抬手将烟咬在嘴里,笑着说:“真巧,梁小姐。”
梁西月的脑海里只记得在十桥镇,陆祈宁跟她说‘你走吧’。
她甚至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两人离婚的事,却在这里碰见。
陆祈宁大概是陪着朋友来的,身后有男人走到他身边,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走开了。
“黎先生,这个是我们画廊的邀请函,还望到时候您能来参加。”梁西月不等黎锋带她进去,急匆匆把邀请函拿了出来,开门见山地说,“这次我们主推的是在云霞,邀请函里夹着她的资料介绍,您可以看看。”
黎锋接过邀请函,点头说:“哦,好,要进来喝杯茶吗?”
“不了,画廊还有事。”
说完,她转身就走。
她走得快,陆祈宁也走得快,三两下就走到她跟前拦住去路。
厅内虽然有通风系统,但毕竟人多,每个人身上的味道混杂着令她反胃,只有陆祈宁身上淡淡的乌木香气才勉强让她平息那份恶心感,她往后退了半步,笃定他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做什么,仰头看他,“陆先生,麻烦让路。”
陆先生。
陆祈宁已经习惯她在外面这么喊他,但这一次,格外不爽。
人已经回来了,却没有回家。
对他这么避之不及。
“走什么?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吗?”他语气淡淡,“忙到这种程度,小心身体吃不消。”
“比陆先生好点。”
他冲着斜对面的雅室扬扬下巴,“进去坐坐喝杯茶。”
“很忙,没空。”
梁西月要往门外走。
经过陆祈宁身边时,他拽住她的手,压低嗓音,“梁西月。”
这个名字喊出口的时候,梁西月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陆祈宁又说:“三分钟。”
其实他想说一分钟也行,但后来一想,梁西月真有可能数着六十秒倒计时,茶没喝两口就走。
三分钟吧,好歹让他知道她这个月的心情怎么样,有没有能坐下来跟他交谈的可能了。
“就在这说吧。”她让了步,“我真的很忙,陆祈宁。”
陆祈宁也不强求了,站在那,语气淡淡:“关于离婚的事你怎么想?”
“这不是你点头就行吗?”
就是说她还是想离。
相比于去十桥镇抓她时的暴怒,陆祈宁显得很平静,他把最后一口烟抽完,才拽着她的手往里走。
她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走到右侧的雅室里。
刚进去,陆祈宁就说:“戒指拿走,钻石是我从拍卖会上拍回来的。”
他脱掉大衣,双腿大敞着坐在沙发上,一只手倒茶,一只手从口袋里把那枚戒指放到桌上,“署了你的名字,也没办法卖出去了”
黑衬衫、黑色西装裤,浑身禁欲气息扑面而来,她看着他说:“我不要。”
陆祈宁喝着茶慢慢抬头看她,一字一句:“那就扔了。”
梁西月拿起那枚戒指,“我真的会扔的。”
“随便。”
梁西月走到他面前,把戒指扔到他给她倒的茶杯里,‘咕咚’一声沉入杯底:“谢谢招待,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