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考完娘子有孕了

    许是第一场精神头十足,号房内温暖如春,辛承望也没让烧大了,答题稍作思考写的飞快。

    在号房内也没时辰流逝的感觉,不过到点有差役来送饭菜,第三顿递来时就停笔收试卷,不打算再写。

    吃完饭看看小炉子的木炭,没再添,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两件和发下的棉被一起盖着入睡。

    小炉子的炭火在黑

    夜中,让这个黑漆漆的号房内有了点红色光亮,即便慢慢的变的暗红变灰,可也余温尚在。

    这一夜睡的舒适,除了入睡时间花费的长些罢了。

    原因只有一个,怀里没人搂着,着实不习惯。

    夜里醒了两回,再次睁眼从窗口那传来衙役开口说换班的响动,揉揉脸起身,披着衣服棉被发呆一会儿。

    晃晃脑袋,一鼓作气的站直跺脚,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差役递进来水壶和早饭,辛承望接了过来,手头动作不停。

    吃饭得靠后,小炉子里面已灰烬,清理后重新点燃起来。

    到时候凉了也能自己煮,改善味道。

    第二日第三日重复着这般,在第三日上午检查多遍后停了笔。

    来回走动消磨时间,内心觉的越来越孤独时,终于听到了开窗口来让交卷的声音,此刻真是悦耳。

    收拾东西拿好,四下看一圈没漏下的,号牌在手出去。

    刚一出号房,眼睛立刻紧闭低下头,只是脚步还跟着衙役向前走。

    三日没见如此亮堂,手指漏缝让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恢复如常。

    跟着前后形成一排,走出号房侧身出去左右寻找。

    人群密集,各种喊声响起,但辛承望没受影响的快速找到了人。

    他知道自己现在得很邋遢,可没想到对视上就看到媳妇她又哭又笑的模样。

    挤进人群,顾芦雪心疼的说马车停在那边路边,催促快让上车暖和。

    辛承望没近媳妇身,哄着说离他远些。

    号房内那寒气,还有他身上这几天都没洗澡,传给她生病咋办,离得远些好。

    不光做的故意远,还让她把脸面用手帕系上了,充当个口罩。

    等了会,李卓和大舅子在丫鬟的搀扶胳膊下,进了马车。

    马车启动,三人靠前面,没说话的欲望。

    等回到家木桶内热乎的水,洗了好几把脸,仰头舒坦,这真是活过来了。

    他这还是轻的,那两人洗完澡就是大夫上屋里把脉开方子,都被冻的流鼻涕咳嗽。

    幸亏咳嗽不那么厉害,只轻咳些,要不然真更担心。

    身上全换后,三人去主屋吃饭,辛承望在二人开口前先说了话,“咱们写完就写完了,别再去想第一场了,喝完药后好好睡一觉,第二场和第三场还得打起精神来。”

    此话一出,本想交流答案的按下心思,点头同意。

    戌时二刻,揉着肚子上|床的辛承望受到媳妇的哄小孩动作。

    顾芦雪搂着他,轻拍着郎君背,口中轻语道:“睡吧睡吧,郎君快睡吧,花儿虫儿都睡了。”

    柔和的歌谣声中,辛承望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在号房内即便他小炉子不会引起火灾,可是怕有老鼠蚂蚁,总是提防着,吊着心,但此刻整个人放松极了。

    顾芦雪静静看着他,直接亲了好几口,连手都拿过来亲上手心。

    亲完后,脸颊贴着他的额头,闭上眼睡去。

    *

    第二场第三场重复又麻木,检查越来越严,考题越来越复杂。

    人被锁在号房内,吃喝拉撒都在里面,马桶放角落都容易异味。

    辛承望控制着饭食,唯一没减少的是喝水。

    眼看着第二场出来很多考生就精神萎靡,身上浓浓的馊味,辛承望系上布巾捂住口鼻,控制着不要吸入病毒。

    于是第三场,辛承望建议下,三人直接带入两罐石灰和大蒜,进去洒满周边一圈,吃饭时也就着大蒜。

    刺鼻的情况下,脑子都不混沌,精神力还集中了,倒是意外之喜。

    终于,当铜锣伴随着停笔交卷的那一刻,最后一场的三天熬过去。

    众人出了贡院,几乎皆涕泪横流,大喊考完了考完了。

    是呀,结束了。

    可是结束更像是养病的开始,辛承望都喝了五日的汤药,他出来自己都没觉的发烧了。

    而顾审言和李卓更是严重,上吐下泻,半个月才堪堪能下床走动,还得养些日子。

    这还是三人都带了石灰的情况下,不得不说已是万幸。

    没几日,外面传来消息,竟有考生扛不住病亡在了客栈内,被同乡和书童运回老家去。

    腹泻止不住,在这里是危急之程度。

    明明不认识,可乍听到这事,都双手合十念叨阿弥陀佛,此刻安慰人心。

    数万考生去掉身体不适近上千人,谈论这个之时,惋惜之后凑了些钱去,稍表心意。

    养病期间,便于一起照料,顾审言和李卓住客房,安置了个床榻,辛承望住书房,等好些了才近媳妇身。

    可是这一见着面,他也发现些媳妇的异样之处。

    本人还没察觉,可之前她爱吃的所有他都能一一说出来,但不包括现在上顿想吃点酸的,下顿想吃点重酱油味的。

    她饭食偏清淡,不会放茱萸,也不喜醋味,现在竟做饭前主动让丫鬟去跟婆子说多放点点醋,要不然嘴里没味道。

    辛承望面露担心,责备自己。

    明明之前严格让丫鬟把食盒放门口,他再开门取,并不沾惹近媳妇身,怎么这也有不适了呢。

    连忙让去找大夫上门,等待时候也发急。

    顾芦雪本在喝茶水,这一见连忙放下茶杯,走到跟前拽住来回走动的人,“郎君,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是天太冷了想吃点有味道的,没什么事的。”

    辛承望转过身,握住她的手,再摸摸她的额头,看到她的眼睛纯净如水,满满透着信任,一下子治愈的他减轻了急躁。

    大夫上门,辛承望没那么多框框,直接厅堂让仔细瞧瞧。

    大夫认真的把脉,又让换了一只手。

    一旁的辛承望不禁冒了汗,这要是健康,脉搏有力,干嘛要如此呢,一时间慌乱的手都发抖。

    大夫点点头站起身直接笑了,“恭喜这位主家,您夫人是怀有身孕了,母子都很健康,只是日常还需注意些就是。”

    大夫也是人精,看的出来这主家很重视这位夫人,啰里啰嗦了半天,其实母子脉搏都很是康健,也没必要服用什么药物。

    母体偏小偏瘦弱才给开安胎药,其实能不喝就不喝,所以他就只多说饮食穿着上的注意事项。

    但说完后,看着一屋子还在惊讶中的主人家,他也有些摸不着心思了。

    片刻安静后,辛承望第一个回过神来,睁大眼哆嗦着问了一遍:“大夫,确定吗?”

    老者直接红温了,他这几十年的医者经验,竟然换来这样一句?

    直接喊着徒弟背上药箱就走,一下也不想多呆。

    辛承望连忙拽住,赶忙好言相抚,又送上三倍诊金,并亲自送到了门口去。

    这行为无疑将所有人给与了肯定,顾芦雪低头轻轻将手放在肚子上,眼睛一眨落下泪来,视线朦胧,却一动不敢动。

    辛承望送完大夫进来,见丫鬟围了一圈,媳妇也没反应,挥挥手让都下去。

    丫鬟们边袖子擦眼泪边乐,等看到门被带上。

    辛承望坐到跟前,紧握住媳妇的双手,“娘子,方才我小声问了大夫,大夫跟我说你身体很健康,并没有无子之症,不是你的问题,不是的。”

    顾芦雪投入他的怀中,呜咽出声。

    曾经每年每个月每天,高高在上拿不能下蛋的母鸡形容她,理所当然的

    唾骂、嫌弃、嘲笑,原来并不是她的问题。

    此刻恍惚又解脱又控制不住,埋进郎君的怀里发泄了个干净。

    一炷香后,吸着鼻子再抬起头的顾芦雪,眼睛红红的像兔子。

    辛承望从袖子里拿出手绢给擦擦小脸,止不住笑话了两句,惹的声调更娇嗔。

    小心翼翼的两只手碰在她肚子上,他抢先说道,“大夫说已三月左右了,没那么娇气,你哭孩子不会受到多大影响的。”

    顾芦雪眉头一皱,嗓音微哑,“你不关心腹中孩儿。”

    嘴上这么说,心里放下心,突有些不满郎君这么冷静的样子。

    辛承望看乐了,一直处事镇定、温柔大方的性子,现在说变就变,他接受良好,反倒很喜欢看她这任性的模样。

    他知道她这是情绪受到了控制,若是他说“受影响了”媳妇就会觉的只关心孩儿,不关心她这个大人,很正常。

    他用了个利落法子,亲上她的额头,“没不关心,我是爱屋及乌,爱你也爱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只是将孩子比你更看重,我做不到。”

    顾芦雪一怔,满面红晕的低下头来,刚才发生什么都不记得了。

    靠在他的肩膀上,傻傻的笑起来。

    夫妻二人正温存着,门被敲响,辛承望没让她动,自己打开门,原来是大舅哥身边的书童和管家等人,连厨房里的几个婶子婆子都过来了。

    一个个脸上都是收着呼吸,辛承望得意的大声道,“对,娘子她真真怀孕了。”

    “哇”一声捂住嘴,都惊喜的模样。

    管家说这可是大喜事大好事,一定尽快转达给老家的主母,通知到所有人,厨娘们说会使出所有手艺来,照顾好小姐,丫鬟小厮们说往后走动都会更轻声,书童已经扯开嗓门说去告诉少爷。

    望着这些人的背影,辛承望感动非常。

    自己这个家要添新成员了,他不由掐了自己一把胳膊,龇着牙笑。

    第92章 中榜贡生第十二名

    四方小院中,完全恢复了健康的人们,齐聚一桌,以此来庆贺。

    这个月份不能大操大办,也就主家和下人特闹热闹,可是已极好。

    在这个谁都不认识的陌生城市,此刻有了牵连。

    辛承望夫妻俩遮不住的乐呵,觥筹交错,稀饭为酒,菜肴为美,尽是欢笑。

    回到屋内,顾审言揉揉脸,眉宇皆是畅快。

    刚才不想破坏妹妹和妹夫的好心情,憋着对五妹前夫的咒骂,此刻按耐不住了。

    当初之事,到底因为五妹的身体状况有所愧疚,补偿那烂人多多,可现在窝的一肚子火,所会的脏话一股脑的发泄,也不解气。

    明明是那孙秀才有问题,五妹现今真是沉冤得雪。

    想到这快步去了书房,磨墨写信写到了半夜。

    写完装好信封后,兴奋的没一点睡意,爹娘祖母他们要是这天大的好消息,该有多开心啊。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因五妹无法生育之事,让人猜测其他女眷产生流言蜚语。

    明日就托人尽快的传递回去,想了一通,还是手拿着放头枕旁才放下心闭眼睡觉。

    同一时刻,辛承望和媳妇的屋子也是灯火晃动,俩人嘀咕着,光亮在星夜中,相互辉映。

    *

    三月殿试,四月出,考生们养了半个月的身体,补了半个月恢复之前的健康与体重,甚至还有些超过。

    但这其中,辛承望的体重还是维持住了。

    其实他也并不忌嘴,还因为自家娘子最近胃口大开,什么都想尝两口,包圆剩下的吃食,可是他的体重就没变化多大。

    说也奇特,顾芦雪怀孕像没怀孕似的,不仅没孕吐,吃嘛嘛香,睡眠也好,而且皮肤毫无变化,身子也轻如燕,院中的花花草草还是尽心照顾。

    新枝已有,兰草盆里发出新的幼苗,每天开门一眼望去,就是美景的舒爽。

    一冬天的蛰伏,春季展现自己的风姿,展现着蓬勃的生命力。

    小路上走动着,顾芦雪满眼的骄傲,这些可都是她照料出来的。

    一边揽着她走动的辛承望倒是很紧张,小路看了左右全部,看风大些、日头大些就劝进屋。

    屋子开窗,现在天气正好、亮堂,也一样能欣赏院落中的风景。

    顾芦雪胳膊一扭动,双手摆动着提着裙摆上了三层台阶,进了屋子内。

    辛承望失笑的紧跟在后,进屋后倒上水让喝,白开水倒入水壶中,他尝尝是温的才递过去。

    顾芦雪坐在桌旁,接手后直接就对嘴,这样的行为自然又流畅。

    喝完杯中水,顾芦雪正色的拒绝他撒娇的靠过来,说不用把她当瓷器。

    其他就罢了,还说什么花香也有对她有害的,她又不是整天趴在花上闻,真是甜蜜的负担。

    辛承望边听边笑的双眼眯在了一起,只觉的她现在真可爱,眼神那么柔软明亮,整个人的气质都透着温暖,有了些存在别人话语里的母性光辉。

    连身上的香味都变的更好闻了,每天不吸上一口都不习惯。

    顾芦雪说完话,看郎君只笑不言语,又羞又恼又无力,直接上手拳了他一把。

    辛承望笑的坐在了地上,握住她的手,站起身搂抱怀里,温声讲他的顾虑。

    两人在这笑闹,空气中都透着快活。

    双方沟通下,达成了短暂的一致,两人走近书桌。

    一个磨墨一个展开信纸,琢磨怎写。

    你一言我一句,打好了草稿,先是一张给父母的,问好和告知两人最近的状况,报平安等成绩,第二张写给安安的。

    这孩子在老家私塾里,不知道啥样,想想几个月没见,发生什么事都参与不了,怪想的慌。

    这他要有弟弟或妹妹,自然得亲自写信告知,也多了些思念,得让孩子觉的他最重要。

    小孩子嘛,辛承望边写,也被自己幼稚的文笔逗笑了,安安懂责任的时辰晚点怎么了,辛承望觉的没啥。

    毕竟教导的品行就展现在孩子身上,这个是父母最大的影响。

    等吹干墨迹,辛承望压好折叠好放入信封里,开口道:“这爹娘看到不得惊讶成什么样哇,想想就乐。”

    一直遮掩的无子二字,此刻都成了随风而去的淡痕。

    *

    就在夫妻二人沉迷养胎之时,考生们此刻全部心神焦虑于中不中榜了。

    明明之前生病的时候,满脑子满嘴都是身体康复,但等一康复了,又都衔接于成绩。

    交流会一个接着一个,辛承望收到帖子都是以家中妻子有孕得照顾的缘由,让人挑不出啥来,还都恭喜送上。

    李卓因为知道自己大嘴巴,邀请自己的一概找理由没去,几乎都是跟顾审言作伴一起去。

    顾审言在口舌上让人放心的很,非常的谨慎。

    当有考生在交流会上创出莫大的名声,引得其余考生也有所耳闻。

    回到小院里的顾审言对此不置可否,有才气可并不代表文章做的好。

    多少一幅画值千金的,士林追捧,可是偏偏本人其实想尽办法进入官场而不得。

    顾审言或许自己也没发现,他性格是数代培育的端正君子,可是骨子里的观念还是同他父亲一样,着重于权势高低。

    出榜日到来了,凌晨十分,厢房的门就被敲响。

    辛承望看着迷糊动弹一下的媳妇,轻拍哄道接着睡吧。

    至于他自己起身穿衣洗漱,还不忘把帷幔遮掩的紧实些,不让光透进去,只为让媳妇多睡会儿。

    出门就见俩人站院中,二人转身,辛承望就看到了他俩的黑眼圈。

    他开口乐道,“你们没睡觉吗?”

    李卓、顾审言:“睡不着啊,走吧,路上吃些罢了。”

    辛承望轻笑了好一阵,直到出门才抑制住。

    可是等到榜单墙边,就见黑眼圈是标配,没有的才稀奇。

    只听他们口中正在说,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十年寒窗就看今天,度日如年。

    辛承望看看周围,突觉的心情沉重了些,是啊,在考场内煎熬着答完题,十数年的努力,真就这一刻了。

    春风拂过,柳树枝条随清风飘动,天空上的太阳慢慢升高,灿烂的阳光照耀着每一个人。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敲锣声中,官差来张贴了榜单。

    金色的纸上,大红色的名字、籍贯那么显眼。

    众人抬头,一甲的三名是下面名字的双倍大,第一名,申飏。

    那么清楚,金闪闪的大字,如同金子一般。

    众人哗然、赞叹之声,连绵不绝,一朝中榜,再经传播,名扬天下无需多长时间。

    这位来自西江省的解元,真连中五元了啊。

    辛承望耳边尽是关乎此人的谈论声,不用打听,什么都了解了。

    五月的殿试,这位必被点为状元。

    连中六元这届,想必科举史上,他们这些都是沾光了的。

    看完一甲头三名,接着往下找,第十二个人名是他的名字,这一刻,双全攥

    紧,兴奋之情溢满心间。

    中了,中了,大脑除了这个什么都不剩下。

    木呆站着盯着名字,可双眼却渐渐湿润了。

    往后道路坦途,家人、媳妇、所有人都能给与一份满意的答案。

    即便此刻,他都满脑子是庇护家人的心思,没有官场上野望的畅想。

    强制冷静下来,往下接着找自己相熟的名字。

    大舅哥顾审言二十多名,找完一甲二甲,李卓的名字二甲倒数上,可是在二甲榜单上就是极好。

    一甲二甲都是正儿八经的贡士功名,三甲是同进士,但读书人谈论三甲都是异样的眼色,话语中也是贬低。

    此刻三人神情都是说不出的别扭,想兴奋的大喊大叫,偏偏得咬紧牙关憋着。

    众人往外走,要走出街道时,后面嚎哭声、落水声、喊救人的声音让三人快速回头。

    天上不知何时出现片片云彩,即便阳光遍地,可亦有些光照不到的地方。

    走到家门口,三人收拾好心情,踏进府内接受着家人们的贺喜。

    辛承望被娘子握住双手,心间暖融融的,榜前之种种,只做警示。

    还有殿试呢,中了也不能飘。

    相比那些在客栈里出风头而让人羡慕嫉妒的,此刻小院里关上门来自在的庆贺。

    顾芦雪这天晚上一两个时辰就醒来一次,实在是冷静不下来。

    转头看着郎君,黑暗中眼眸内也能清晰映照出他的模样。

    睡的真香啊,明明晚上时候他还笑的那么开心呢,还以为得兴奋的整夜睡不着。

    不过,此刻安稳的呼吸声下,她张嘴打了个哈欠,蹭蹭他的脖颈,嘴角含笑握住他的手闭眼睡去。

    第93章 传播做梦似的倍精神

    一朝上榜,天下知!

    当朝廷这届科举人名一出来,差役们快马加鞭带着朝廷刻|章的旨意奔向各省通知各地官员。

    吏部第一时刻筹算哪省中的多,地方官员做出政绩,这年尾自然又要迎来一番提拔。

    例如那申飏,西江省的籍贯之地,那位县令怕是直接进入了当今的视野,谁也拦不住这上进的路。

    有了申飏这金字招牌,当地书院都得名扬天下。

    除了申飏,其他年轻俊才也是数不过来,这届可真是人才济济,鹤立鸡群——

    宁阳府,丰川县

    当朝廷邸报一到,从城门口到县衙的一路,人群窜动,紧跟在后。

    当地出一位进士,不光免税三百亩地那么简单,更代表着从今往后有了可以为此地在朝堂上发表言论的权利。

    朝廷要加征税时,自然会出来阻止,从今往后他们丰川县可真是朝中有人了啊。

    在讲究乡党、同门之下,拉拔点儿更是意外之喜。

    差使从县衙进去,半个时辰后,县令亲自张贴于外面衙门墙上,还宣扬了好一番。

    众人挤上去,哇啊之声此起彼伏,更有识字的大声念着好几遍,这可真是与有荣焉。

    一炷香后,消息就传入了整个县城内所有人家的耳中。

    辛家,辛母正晾晒衣服呢,奇怪的听着门口闹哄哄的声音。

    她往后擦擦手过去开门,迎来了祝贺声汇集的场景。

    正发蒙呢,敲锣打鼓声传来,人群挤压着让出道空,竟然是县令大人带着县丞、师爷亲自来恭贺。

    辛父辛母做梦似的,笑的嘴巴都扯到了耳边,又是骄傲又是慌乱。

    这天宴席从他们巷子一直排到了县衙门口,人人尽欢,倍儿是精神。

    县城狂欢之时,府城更早已收到消息。

    顾家撒了三日铜钱,收到消息的都来恭贺之时。

    唯有其中一家破防,更连声不信,可真跑去府衙墙上时,看到那名字,整个失魂落魄。

    孙秀才软了身子,跌倒着爬起,嘴里嘀咕不可能,不可能。

    哪能第一次就考中了的,还是榜单第十二名,二甲第九名,绝不可能。

    嫉妒,愤怒,不甘,吞噬着他的心。

    之前他知道他那个不能下蛋的前妻顾家女重新嫁了人,人就怕比较,明面上他借着读书躲开,可私下里没少查呼,把那个要嫁的人查的明明白白。

    陌生人他才不费啥功夫呢,可跟自己比起来,很是有得意感。

    一个孩子好几岁的鳏夫,说不定就是克妻,也就捡自己不赖要的当个宝,还正儿八经的举行婚礼。

    孙秀才知道后很是洋洋得意,嘲笑没人要,嫁给了个啥啥都不如他的。

    去年的秋闱,他是感染风寒、发挥不当没考上举人,他满心以为,这姓辛的也肯定一次不成。

    可是正沉浸在下次肯定中的自信呢,这当头一棒将他的自信戳了个稀巴烂。

    怎么能考中举人,又考中了进士呢,他想破脑袋都不信。

    走在路上的他,此刻觉的路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嘲笑他,低头闪躲着快步往家中走去。

    回到家中,只想赶紧回书房冷静冷静的他,碰上了家中老母亲和怀孕的娘子争吵的场面。

    听到母亲说自己迟早封侯拜相,从小听到大的他,也一直觉的自己天资聪颖,谁都比不上。

    可此刻这句话是多么的扎心,讽刺,就像上次秋闱没中,母亲直接骂主考官眼瞎,没看到儿子文章中的才气,他也这么觉的,发挥不当,下次必中。

    陷入回忆的他没管这事,直愣愣的往书房关门插栓,瘫坐在座椅上。

    都是娶了顾家女的人,怎么就能变化这么大呢,往后提到那姓辛的肯定就得连带着自己。

    将头磕在书桌上,止住纷乱的思绪,不可明说的,此刻升起了一丝后悔。

    其实不能生,不能生好了,家族里过继个懂事的孩子,族里都得上赶着记自己的情。

    况且顾家女打理家里家外,钱财什么都不用自己愁,而不是现在娘子吃些补身体的吃食,老母亲都得因为贵争吵几句。

    孙秀才越想越想不明白,他怎么就将日子过成了现在这样?

    *

    京城内中了的,还正在狂欢中。

    但有的人已经早已冷静,默默准备着五月殿试的需要。

    阳光灿烂,花苞竞相开放,绿叶随风荡漾,就连鸟儿都成群叽叽喳喳叫着仿若演奏。

    心情好,看什么都是好,哪怕是树干呢,都能夸赞纹路漂亮。

    辛承望看着大舅哥和李卓又在院中满脸笑容傻乐的场景,已经能目不斜视的错过进屋。

    屋内顾芦雪正拿起一件,放下,再拿起一件,再放下,看着这满床的衣服,都不满意。

    辛承望将手中蜜饯拿起两个喂入她嘴里,才将盘子放桌子上。

    即使娘子吃嘛嘛香,可他总觉的啥味道的都得准备上,看更喜欢哪个。

    顾芦雪咽下去,忙说前两天买的红枣干果什么的还剩那么多,这又买。

    辛承望点着头,送上回应的态度,但心里想着这次蜜饯还不错,过两天再买些旁的味道的。

    顾芦雪得了回应,美滋滋的拿起一件朱红色的罗纹长衫,目光看向郎君。

    辛承望一看差点花眼,这衣服是丫鬟和聘请的绣娘花费了两个月专门制作而成。

    且不说料子颜色夺目,就连其上的袖子、衣襟、背后、腰部,都是云纹刺绣,其中还夹杂着各种图案。

    娘子说此次殿试,不光文武百官,也得给当今一个好印象,务必扎眼。

    可辛承望是真心底想拒绝,这也太张扬了,不符合他的审美啊。

    他过去搂着她,“我美丽又聪慧的娘子大人,到时候殿试都是穿着出彩的贡生,我这只怕有些轻浮,招来不好的印象。”

    顾芦雪一迟疑,辛承望立刻跟上,凭着口才让这件衣服成功留在过年或是赴宴还有孩子的满月宴上穿。

    辛承望心里此刻很是宁静满足,只求家人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其他没那么大野心。

    言语一会儿后,二人选定了往沉稳方面靠的靛蓝色。

    这颜色不出错,就是弄上些墨,也不会那么明显,穿上还显老成些。

    但少年本就出色,反倒称得如竹般坚韧挺拔。

    试穿时,顾芦雪看的面

    红心跳,她这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了,想到大夫说的过三月即可,更是脸红,看郎君的眼神满是柔情。

    于是这天晚上,在一声声娇语下,没抗住诱惑的辛承望直接投降。

    原先还孕期坚持不能受到波动的理念,抛到脑后,不过动作间很是温柔罢了。

    *

    五月在蜜里调油的小日子很快到来,殿试可就条件足够好了。

    直接在殿内开考,蜡烛、笔墨纸砚、吃食都不用操心,只本人到场就是。

    门口处,搂着自个郎君好一会才不舍的依依分别。

    辛承望也是惦记,又重复对管家嬷嬷、丫鬟等下人们交代着。

    嬷嬷面上点头说姑爷放心就是,可心里乐呵,她这可是顾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是收到信,老夫人和主母直接派她带着两个善保胎、接生的婆子快速赶来。

    一来就道喜,把脉看五小姐更是喜,这光彩照人,圆嘟嘟的脸蛋,怎么看都是被照顾的极好。

    姑爷这放心尖尖上,她们是顾家的家生子,怎么能不欢喜呢。

    小夫妻俩频频回望,直到上了马车,辛承望都还掀开车帘扬声一句,“娘子,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别为我挂心。”

    招手间,马车离开,顾芦雪带着笑,不想让郎君担心,只是眼眶微微红了。

    正当婆子丫鬟上前开口要安慰时,她自己拿帕子点点眼角,面容恢复端正沉稳模样,安排接下来的府内事宜。

    嬷嬷从旁边笑的欣慰,好似看到了老夫人年轻时的风采。

    其实五小姐真不愧是老夫人亲手带大的,当着姑爷娇气,小女儿姿态。

    可是自个面对事情时,那么干练、稳重,当家的主母气派足足的。

    第94章 殿试晚霞绚丽短暂

    卯时正阳门外集|合,这是多年寒窗苦读才有的资格,仰头望着心情激荡。

    辛承望望着如此之高之宽的城墙,再望向那箭楼、钟楼等,想到里面就是权利中心——皇城,比其他人少些敬畏,多些好奇。

    当然,面上也是紧绷的神情,他心里怎么想可不会流露出来。

    在京城这么好几个月了,但也就习惯门口巷子,不常出门,外城如此,更别说内城了。

    内城九个门,单城墙就雄伟一眼望不到头,被震撼到失语。

    等一听到脚步声连忙都低头静待,前来的是身穿大红色的官员,身后紧跟着几位浅红色和绿色的官员衣袍。

    当前头一位中年官员面带微笑,容貌儒雅,胡子到胸前。

    众考生作揖恭敬的行礼,这位官员忙让他们起身,开口就是夸。

    这么一位大官对他们如此亲近,可把一众考生弄的激动难以自持,个个微醺似的脸红。

    看到如此场景,这官员更是笑。

    看着这些年轻考生,不免想到了自己的当初,也是紧张到什么都记不住。

    此番倒是结个善缘,对保持理智的几个考生更是心中满意,不由记住。

    场面话结束,红袍官员身后的绿袍官员上前,先是对上官一个礼节,转身就是满眼挑剔。

    侧身拱手对皇上的尊敬后,言辞犀利,说明自己的礼部官位后,态度严肃。

    贡生们收紧心思,竖耳倾听,牢牢死记。

    一刻钟后,在官员的带领下踏进去。

    从城门进去,是宽敞又干净的中心御道,干净到什么地步呢,一路走来连个小石子都看不到,随处可见跟前面领着他们的打招呼的官员们。

    望着这些头戴官帽、身穿各色官袍、脚上踩着官靴的朝堂官员,贡生们明面上不敢看,实际都偷瞟。

    也不觉着走动多长时辰,就到了皇城门。

    而皇城门直通大道里面就是皇城,皇城再往里实乃目的地——皇宫。

    如同加了三个框的回字,每一重都是严禁搜查的流程,最后走到宫殿前时,哪怕有官员带着,也都被挨个搜身,并且官员亦是如此。

    威严、冷漠,众贡生心头踹踹,大气不敢发出,唯恐呼吸声都招来错处。

    全部检查完,走上台阶,腿脚发软,此刻谁不笑话谁,都一样。

    不知不觉,走到台阶时,阳光照在中间图案上刺眼,越发称得御阶闪耀,原来已经近辰时了啊。

    幸亏就喝了半杯水,这一路没一个说话的不说,都憋着。

    辛承望一点没感觉,倒是身边的陌生面孔主动靠近说憋的难受,他早上怕饿得快影响答题,足足喝了两碗稀饭,这可真是越不想在意越不行。

    辛承望看着这张偏黑红脸的书生,只能轻声回个坚持。

    虽然不认识,可给他感觉蛮朴实的一个人。

    不过感觉归感觉,此刻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

    皇宫走廊处,官员们三三两两说笑走进去。

    贡生们在一旁排练礼节,一点错不出,也得再练上好一会儿,力求稳妥。

    时隔三年看到这批新人,有的官员还停下来指指点点说时间过的真快,怎么三年没觉着就过去了。

    正在重复表演怎么行礼的考生们,听着这话不由想的多了些。

    一个坑一个位子,此前满是激动,现在才意识到,上官们也是怕他们这些年轻人争抢啊。

    这念头闪过,不让影响到接下来面见皇上,藏在内心。

    时辰一到,听到里面传来太监通传,众人整理一番进入的顺利。

    恭贺皇上万岁后,齐刷刷的叩拜,直到上面传来洪亮带一点点尖细的平身二字,回复“谢皇上”后众人起身。

    许是因为殿内有特殊装置,皇上说的话就像配了个喇叭器似的,中气十足,还透着威严与霸气。

    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旋转似的响彻在耳边。

    心脏咚咚跳,皇上说的鼓励话一时间听的心潮澎湃。

    多少人寒窗苦读就是卖身帝王家,光宗耀祖,此刻最为真实又带着畅想。

    皇上话语停后,礼部尚书出列。

    殿试,正式开启!

    殿内宽阔,官员们分裂两侧,饶有兴趣的盯着看这些新人,内心充斥着得意,官场历经数年,可不是这些小辈能比的。

    手底下多想争权的,都不乐意,但当今在龙椅上看着,面上就都和善的微笑。

    殿内布置妥当后,众贡生听到名字一一上前坐好。

    小矮木凳,木桌,每人单独的桌子,桌子上是独一套的文房四宝。

    辛承望看着桌面,没到处看,只耳边传来轻微动静,也跟着忙活起来。

    小铜勺舀上一点水放置砚台上,磨条上等,研墨时味道带着香。

    果然殿试就是条件好啊,怪不得都说过了会试就铁板钉钉,殿试只是走个过场,排名再改些罢了。

    而且让皇上看看,凑个脸,这就是最大的目的。

    时政,朝政,献策,皇上金口出题,考生们冥思着该如何下笔。

    辛承望知道,这若是一个白天写不完,晚上也可以写,出殿没啥事,但也就仅限于今天。

    除了今天,都是宫门戒严,公主皇子都不能出入。

    答题纸张长的卷起来很厚,脑子里想着措施,但临下笔又迟疑了些。

    朝中高官他们不聪明吗,能当上官的就没傻子。

    草原部落一到冬天频频进犯,巴蜀蛮族也不安生,三两年闹一出杀朝廷官员要自治,各地时不时来个蝗灾,旱灾,洪水的,年年户部收到钱财不光减少,还不够。

    若要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短短一句话,真要一一详细规划的话,这么长的答题卷都不够用。

    而且辛承望又不是愤青,他脑子正常,真要写出些破格的,脑袋都不安全。

    于是草稿纸上,数句话简略成一句或是半句,开头先是对当今的夸赞,还要高明点的拐着弯的夸。

    世人能科举读书,各司其职都是仰赖陛下英明,百官尽职,反正这样的话,辛承望想都不想的能写大段出来。

    夸人还不好写吗,一旦写朝政得大力惩治贪官,上位者清明,就可财政疏通,那这样的话,皇上是

    高兴了,但另类的不是也跟指着百官骂他们是贪官吗。

    都是打工挣钱的,官员也苦啊,他不贪,上官怎么贪,那还怎么进步。

    所以这方面数笔带过算了,懂的越多越得藏。

    或许辛承望越写越有底,神情带着微笑,给旁人的感觉的就是自信。

    皇上来了兴致,在太监的陪同下走下御阶,瞅瞅这些贡生的答题。

    看到好字、好文章,不由停留,有的学子心里一紧,毛笔一停,突兀的一笔就重了。

    皇上看在眼里,抬起脚步离开了。

    辛承望毛笔蘸墨水的空看到皇上的龙袍一角时,坚守本心,聚精会神接着按照构想下笔,丝毫没有失态。

    他心里知道,这个被从小洗|脑要对皇帝效忠、服从皇帝的时代,再如何沉稳的人都会过度激动到失态,很正常的事。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正因为旁人都如此,才显的他特殊,甚为沉稳,皇上临近都面不改色。

    这一幕官员们收入眼中,他们已经有数了,回去把这学子查查。

    傍晚时分,申飏是第一个交卷的,辛承望埋头检查,其实整张试卷根本看不出花来,但他等到第二个交的后,才站起身将试卷交给一旁等待的太监手上。

    辛承望被领出去时看到了这样一幕,橙色的太阳已残留一半,水平线交接处的云彩是渐变色。

    他心里感叹着,好美的火烧云,好美的晚霞啊。

    在这样光芒下,整座皇宫里的金黄的琉璃瓦都反射出七彩光芒,绚丽无比。

    一时间被这美景震惊到什么语言都没有,直到前面带路的小太监回头来喊醒他,才重新迈开腿往前走。

    宫门口处,辛承望说着谢谢领路,悄悄给了小太监一些钱。

    正阳门外,回首高大的城墙,今天的经历变的虚幻一般。

    天色渐晚,大道上已是烟火气息的平凡景象,这一刻直接把辛承望拉回了现实。

    皇宫是野心家的天堂,可这里才是生活。

    第95章 进士跨马游街簪花出行

    三日后,正搂着媳妇睡的香的辛承望不舍的起床。

    顾芦雪睡眼朦胧的交代着,看着她这娇软的模样,辛承望直接俯身亲了好几口,把进来的丫鬟羞的没眼看,转身出去。

    姑爷这太黏小姐了,天天看都还是适应不了。

    热乎乎的,香呼呼的,软呼呼的,越亲越觉的好亲,辛承望直接用牙齿尖尖磨了磨她的脸颊肉。

    因为控制着力,听到不乐意的哼哼声放开,只微微有点红印。

    就是这样,辛承望立马皱眉上前说着对不起,边给呼呼。

    顾芦雪鼻音重的哼了声,翻身往里接着闭眼睡去。

    辛承望看的止不住笑,说也逗,这都五个多月了,每天烦恼着肚子不显怀,不过脾气倒是越发孩子气了。

    他一直安慰也嘀咕两句,别人家比她还小的月份都肚子有些圆了,她这还没变化。

    要不是嬷嬷说吃的不少,各人个样,她还得疑心。

    辛承望想到这些笑的直咧嘴,真觉的一天离不了她。

    世间虽大,可是唯独她是携手共走人生这条路的存在。

    *

    收拾妥当,门口上了马车。

    听着他二人谈论起来,辛承望脑子还在家里没带出来。

    临走时候,他可是交代嬷嬷好几句,该让吃完早饭再睡的,可转念一想,五娘她一向精精神神的,上午起了一天不带打哈欠、偷懒儿的,这让早起吃完早饭,再睡回笼觉,大多不可能。

    等回头,这事得劝劝。

    他虽没嬷嬷懂的多,细,可他脑子里理论是强些的。

    正想着呢,另外俩人喊他没动静,也没有回应,直接上手摇晃上了。

    辛承望转头,“啊,怎了?”

    看着这迷瞪样,顾审言俩人直接被气笑了。

    “我真是无言了,你这脑子总忘家去不行啊,我妹妹是大人了,你这跟惦记小孩似的,没你这样的。”

    “就是。”

    但俩人嘴上这么说,可也习惯了,没调侃几句就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问其怎么想的。

    辛承望心思定下来,思考后才开口。

    三人接着谈论起来,这今个最后殿试结果了,可也是仕途的开始,也怪不得三人又提起心来。

    官位是有坑的数,一甲直接进翰林院,那可是近陛下身当官的,丞相、一品大官的起点。

    二甲嘛,排到哪算哪,但这其中很有讲究,端看吏部和礼部怎么安排了。

    这三天白日上午,他们也是随大流‘拜访’座师和能走动的上的官员,但有没有帮助还真不好说。

    李卓笑着道,“我呀分到苏江省那块去是想都不敢想,不是岭南那穷乡僻壤我就知足了。”

    顾审言也面紧,他父亲是府城通判,由陛下分派,充当监视一府的耳目,那自己绝不会再被分到东山省了。

    这是不成文的规定,籍贯所在之地,不分配,父子为官不能在一个地方,朝堂之上不能存在父子同为三品大员之列。

    比如有的官员看儿子要升到朝堂上的话,直接就自己主动犯错或提出身体不适来致仕,生怕挡了儿子的上升路。

    这样的情况,谁人不羡慕啊。

    做到那样的官位,老一辈致仕了,留下的关系和人情也都会让后辈继承啊,这延续下去多么正当。

    可是自论他们三个是别想好事了,即便顾父是地方六品官,可在京城,也是没的法子。

    三人乐了一下,只能说靠运气了。

    马车停在城门口,被守卫搜查之后,按照排列进去。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进,辛承望适应能力加强了不少。

    上次光顾着看宫殿与台阶,这次直接注意到了宫殿屋檐之上的各种金龙造型与门窗上的镂空纹路,精细又巧妙,真是让他大饱眼福。

    排列二进,陛下身边大太监的嗓门还是那么有穿透力。

    一甲是由皇上钦点,每个人都有数的,没有意外,状元申飏,榜眼探花也意料之中。

    探花这位,外号玉面公子。

    面貌冷白如玉,眼若桃花,听说直接被多位郡主相中,小道消息,要不是人不愿尚公主,都轮不到郡主争夺。

    辛承望看的津津有味,但其后的众多考生替他惋惜。

    明明辛进士比那探花强的多,高的多,有男子气概的多,可惜就是已有婚配,所以才被排除了。

    辛承望不知道,在这权利中心想查一个人太简单了。

    朝堂上下和进士们可都知道他的信息,详细的比他自己知道还多的多。

    也都为他可惜,若是当初没急着再娶妻,现今多少权贵得抢着嫁女。

    接着是二甲头名传胪,传胪揭晓,就由传胪念接下来的排名。

    另辛承望没想到的是,明明他是二甲第九名,可竟直接往前了数位,成了二甲第三名。

    听到“二甲第三,宁阳府丰川县,辛承望”时,愣了一瞬,可身体比大脑还反应快,全力答应后出列上前站到该定的位置。

    此刻心脏砰砰跳动,耳边躁动,看着前方传胪嘴巴动着,却又短暂的空声。

    他这整整往前了六名啊,攥紧拳头,鼻腔深吸口气呼出,接连几次,看着自己的鼻尖镇定下来。

    此刻真想大喊一声,多年苦读终于有了个好的结果。

    能被朝廷取仕,有了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可真是上岸了,脑子里高兴的疯,有个小人不停旋转,翻滚。

    没觉着多么长时间,二甲公布完就结束了。

    没三甲,三甲会在圣旨上张贴东华门外城墙上,没有唱名,没有骑马游街,风光沾不得一点,百多名三甲出身,是赐同进士出身,多一个字,相差极大。

    在礼部的安排下,众进士被扶上马,跨马游街,簪花出行,围绕皇城转一圈。

    一直觉的高高在上的权力中心,此刻尽收眼底,围观群众、权贵千金,大街上、包厢内,到处是欢呼声、尖叫声,朝他们扔过来的荷包、香囊、手帕像

    给路面铺了层地毯。

    太美好了,美好的让人产生一种虚幻感,享受过这种盛大,如何甘心能平庸的当个偏僻地方的小官呢。

    辛承望左手拽紧缰绳,右手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怪不得官员们削尖了脑袋向上爬,更高的位置,风光无限。

    理解之后,辛承望内心骤然平和的享受起来此刻,人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对他来说不是跨马游街,而是与娘子喜结连理、与之度过的日常时刻。

    此刻是美好的喜事,但他并不会迷失于此。

    转角进入新的街道,因为人太多,挡住了牌和幡,也不知道是客栈还是酒楼啥的,可在这一刻,明明闹哄哄,娘子的声音如雷电似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么清晰。

    辛承望看着二楼中间那包厢,果然看到了木窗全推开,露出五娘那惊喜的笑脸。

    阳光下,眼睛黑亮,脸颊酡红,穿着樱桃色的纱裙,那么耀眼鲜活。

    当她看到他看过去挥手后,离窗口更近了,兴奋的喊着直挥手,嘴型看着好像是说,“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辛郎”

    辛承望笑的不行,索性有御林军的将士给牵着马,他就直接转身子过去使劲挥手,喊着娘子往后些,往后些。

    或许有所感,顾芦雪在丫鬟搀扶下,往后离窗口远了些。

    再看辛郎,笑的傻兮兮的,身子都偏离马鞍了些,笑的漏出那么一口牙。

    顾芦雪察觉到其他包厢的人都探头朝这里看,头脑降温,冷静了些,对郎君做出向前看的手势,忙让丫鬟将窗户关上了一半。

    在这空当,辛承望更乐了,直到看不见,才重新转过头去,只是嘴角还是咧到了耳后,收不回来。

    媳妇今个看到了他这风光的一幕,以后俩人回忆起来一说,又是个笑谈。

    他没看到,在他身后离不远的之后的进士们,可都睁大眼张大嘴的神情。

    一直混到面熟都沉稳的印象,今个可是打破了,那笑的不值钱的样子,真是他们中一向最冷静的辛进士吗,好惊讶。

    想当初,陛下到跟前可都神色如常啊。

    要不是亲眼看见,如何能信,转头交换个眼神,回头可得跟别人说说。

    此届前列的还真是辛进士最多话题啊,这又增加个。

    看不出来啊,辛进士竟然惧内,这番可真是长见识了。

    第96章 知晓庆功宴敬娘子

    骑马游街结束,已到下午,在小太监们的带领下,各部尚书分别交代几句就离开了皇宫。

    朝廷在册,收录功名,开隆十年此届相比往年确实更瞩目,圆满收尾。

    辛承望接过代表自己的印章和“泥金帖子”这由朝廷所发,更代表他自己这么多年的收获。

    等三年后,那时新的一批进士出现,感觉也不会有这届文采斐然的了。

    官员们聊着话题,整个人放松下来。

    每次科举都是提着心,生怕卷入啥政治旋涡,身家性命不保。

    结束了,自己的官位性命还好好的,回去得好好庆祝下,再给老祖宗的排位们上柱香,好好拜拜。

    新晋进士们可不知道这些高官们一个个如此心理,只是看着他们的官服背影目露野心。

    等高官们背影都看不见,进士们才直起身子,纷纷跟周边人聊起来。

    同为一届,今后自当天然的官场中的亲近伙伴。

    申飏身边最多,跟其打完招呼后,才跟最合眼缘的过去凑个脸。

    虽得了状元,但申飏本人态度和善,对谁都有礼。

    其实殿试之前,还闹过流言说申飏拜访主考官的时候得了提点,当时许多考生还都八卦,可一些理智的考生直接就说都拜访了,也没见之前谁连中四元。

    这话其实第一个是辛承望说出口的,李卓这大喇叭也不知道跟多少认识的说了这话。

    旁的考生一听,忧虑扯到自己,毕竟哪个考生没去拜访啊。

    流言就突然消失了,生怕牵扯到被取消科举资格,剥夺一切功名。

    现在事就无痕迹了,此刻都互相真心给对方道喜。

    辛承望也收到很多前来送上名字的善意,不一会儿晕头转向,倒是他不解的是,很多人直接知道他,称呼他辛进士,心里纳闷,面上笑着交谈。

    他没看见,背后许多同僚一边捂住嘴,一边看向他偷乐。

    等纷纷告别之后坐上回家的马车,辛承望才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来自李卓跟谁都自来熟的告密,好多人专门问他,辛进士是不是惧内?

    辛承望一点就炸,“这哪来的话,我妻子再温柔贤惠不过的人,谁传的,太过分了。”

    顾审言手放嘴上,轻咳两声,忍的辛苦,他听到传这话题最为尴尬,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妹夫,小两口情趣,扯到明面上干啥。

    当然,这话题他听了真没觉的意外,好像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人在妹夫这方面宣扬出去。

    幸亏他们平常没看着怎么相处的,要不然比这还得夸张。

    反正这么多年,如此疼媳妇,听媳妇话的,顾审言只看到这么一个例子。

    辛承望生着闷气,李卓从旁劝解也没用。

    他此刻想,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没头绪,李卓只大声说,都这么传开了,谁知道哪个最先说的,他也不知道啊。

    只是旁人知道他们都一个籍贯出来的,所以专门找他问,这才听到。

    辛承望回到家,心里气呼呼,但还是先把自己整理干净了才进屋。

    顾芦雪笑着迎上去,张口还没说恭喜的话,就先看到辛郎锯嘴葫芦似的模样。

    她这一问怎么了,听完郎君的话,笑的捂住肚子。

    丫鬟和嬷嬷们也是愣住了,小姐怎么不生气,还笑呢,不过看到小姐的眼色,赶紧麻溜出去,不忘带上门。

    只有两人在,辛承望直接上前轻轻抱住,埋首她的脖颈间深深吸上一口。

    他原本担心她知道得什么心情,这一看她自己都觉的好笑,不在意,他也没了焦躁。

    顾芦雪抱着他的腰,“辛郎,其实我以前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随着你出名,连带着我的传言,这个传言还比我想的好多了,另外,今个最值得庆祝的,是你高中二甲第三,这才是首要的,其它的都不重要。”

    说到这,她促狭一笑:“还是你觉的背着这个名头,你不好受啊?”

    辛承望忙摇头,“怎么会,我没有,我巴不得都知道呢,这样别人都捧着你,顺着你。”

    顾芦雪伸出手抵在他的嘴,不好意思再听下去,“那就好,走吧,我们去正厅好好庆祝。”

    屋内永远那么干净,院子里总是那么错落有致,在旁人看来习惯的事,可辛承望每每看在眼里。

    娘子上午起来吃完早饭就去提前订好的包厢等着他路过,回来各丫鬟们兴奋聊一会,然后自己吃完孕妇餐,就忙活指挥下人置办大餐,逛了逛院子,安排修剪了花草树木。

    这些不用说,辛承望都能想的到那场景。

    毕竟他即便闭眼午睡,她的动静都能在他的脑海里走动匹配画面与动作。

    这些隐形的活计,他都知道。

    餐桌上,下人们笑着送上吉利话。

    主家越上走,水涨船高,他们这些下人跟着沾光,这可一样的喜悦之情。

    随着顾芦雪要举杯开口发言,辛承望先握住她的手腕,自个站起来。

    “这第一杯酒先敬天地,第二杯酒敬你我祖先,第三杯酒就是敬五娘你。”

    顾芦雪眼眸溜圆,错愕又脸红。

    “娘子,我们备考,你给准备衣服吃食用具,平常每天家里家外都是你操持,让我们无后顾之忧,最该敬的其实是你,都是多亏了你,我们什么都不用操心,谢谢你,五娘。”

    这番话落,顾审言、李卓也面露惭愧,忙站起身,各自称呼后送上感谢的话语。

    顾芦雪眼眶泛红,嘴唇抖动,在嬷嬷、丫鬟高兴落泪的情形下,她侧头深

    吸口气保持住平静,喝了面前一杯水。

    都说以茶代酒,但孕妇的她都是喝水,这么个意思就是了。

    水杯空空,顾芦雪压着激荡的情绪,让他们快尝尝菜的味道。

    只是看向辛郎的目光里,脉脉情意无意遮掩。

    *

    欢快的宴会近二更天,辛承望在看着五娘吃饱后,就催着她回房间去休息。

    顾芦雪点点头,放心的回屋。

    很多次他收拾残局很完美,知道先后收拾顺序,还会全部收拾完知道把地拖出来。

    这样明早进厨房看到的情况就是,锅碗瓢盆干净的锃亮,开启一天的好心情。

    李卓和顾审言被指挥的一愣愣的,也幸亏不是第一次干了,虽然生疏但知道流程,连带着下人忙碌,半个时辰就全部收拾干净了。

    李卓锤锤手臂,开起玩笑,“我看你上辈子是个酒楼里的店小二,这么利落,有洁癖。”

    顾审言从旁点头,因为妹夫的身份更近一层,想赞同的话语,说不出口,只是态度撂在这了。

    他也真觉的妹夫爱干净的程度绝对离谱,手碰个物什都得洗上回,一天洗八百次,真是不怕洗脱皮了。

    辛承望回了句没有,其实是嘴硬,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卫生方面的离谱程度。

    可这里又没有酒精等消毒的,而且五娘现在有了身子,要是生病了,又不能吃猛药,他自然上十二分的心。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说出来,反正嘴上不认就是。

    打了会嘴仗,胜者还是他。

    心得意满的回到房间,一看媳妇已经躺在了床上等着自己,顿时心化了。

    被子是大片大片牡丹花开的样式,颜色是粉红色的,就露出个小脸,烛光下,越看越好看。

    扇动间弯翘的眼睫毛像小刷子似的,可爱的要命。

    辛承望洗洗手擦干净,扑上去,亲她的眉心,小鼻子,小嘴。

    顾芦雪笑着说痒才被放开,小拳拳伺候。

    辛承望是腾空上本身的,只是头脸靠近,可现在捂着自己胸口往后倒退,演的很假,他自己都绷不住笑了。

    屋内笑声二重奏,让重新返回来想问什么的李卓住了脚。

    抓抓脑袋,还是转身走了。

    他这科举完了,又为做啥官忧愁,毕竟他这排名,等着吏部指派,猴年马月啊,这不想来说说吗,但现在这情况,转身返回得了。

    回去路上,他嘴里嘀咕着,要是运气好,真有个官,他第一要紧就是带着媳妇张氏,见天看着朋友两口子甜蜜,真是受罪。

    一想人家啥时候都有能聊一块去的,晚上还能一张床上睡觉,醋酸的不行,他这自个都憋的慌。

    顾兄弟也是人,可是本就是挺正派的那种话少的人,跟说八卦都说不出口。

    越想越心酸,他这怎么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干瞅着天上的月亮,摇晃着脑袋回屋去,连地上影子都单着。

    屋内,两口子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笑闹会儿后,顾芦雪眨巴着眼说,这几天收到家里和几个姐姐来的信了。

    辛承望直起身子,“嗯?”

    看着他这疑惑的脸,顾芦雪把被子往上拽拽挡住半张脸,也遮住笑,只是眼睛透漏出所有意思来。

    “好呀,你打趣我。”辛承望直接亲亲攻击。

    顾芦雪扭头躲不过,撅起嘴巴来。

    辛承望看着只好结束亲亲攻击,她的脸又软又滑,闻起来喷香,也不知道哪来的香气,明明身上搓的他们俩是一样的。

    以前他可没这么精细,还是跟她成婚后被唠叨搓习惯了。

    丫鬟走来说洗澡水要成温的了,辛承望点头,亲了下媳妇的额头,让她自己睡,有事明个说一样。

    一个人快速洗完澡,把屏风架上的睡衣穿上,回到房间就看到个睡美人。

    自家娘子睡觉姿势怎么看怎么可爱,头微微侧着,嘴巴紧抿着。

    辛承望收拾好自己,一进被窝,她就像有个雷达似的,腿自动放他的腿上,头也靠近了。

    他把她的手拿过来亲了口,又亲了亲她的发顶,没忍住一根根手指亲了个遍。

    手指细长,指腹肉肉的滑滑的,摸起来很舒服,指甲是粉红色的,桃花汁的颜色,再过个把月,到时候就会换成石榴花的颜色。

    用专门的步骤、叶子绑上染指甲,虽然费时,不撑时日长就掉颜色,可爱美之心是一样的,从自然花、草中提取的颜色,也很美丽。

    白皙的手指配上鲜嫩的颜色,看着就心情好,媳妇善于让自己高兴,顺便他也看着就欢喜。

    看不够可也吹了灯,上半身离她远些闭上了眼,要不是两床被子睡媳妇不同意,他会更自在些。

    这个天气晚上盖个薄被睡是真舒服,不冷不热,又轻松。

    脑子里联想着生产的日子,那时候也蛮好的,九、十月里,刚冷,穿两件绵料衣服足够。

    不像夏天闷热,不像十二月正月下大雪的酷寒。

    扬起幸福的笑容,辛承望就这窗纱月光的亮,又看了眼媳妇,转头终于老实入睡。

    第97章 推举任尝州通判

    隔日,穿戴整齐的辛承望和其他同届带着金花帖子赶往皇城门外,被专门的身着绿袍的官员领进去。

    这是第一次心态不一样了的仔细观察,之前都是满脑子考试,现在有那个心情左右看。

    中心御道两侧建有连檐,通背长七百步,叫做千步廊,四舍五入这不算夸张,名字又高大上的好听。

    这里人的脑子,除了站在巨人上的经验,辛承望觉的真啥都不如。

    御道两侧布满了各部门,各种胡同内都是出入的各种官员,当然了,紫色和大红色是见不到的,最多的是六七品的官员,绿色和青色。

    不会分不清,因为一级颜色深浅不一,图案也不一样,非常扎眼。

    怪不得说京城内掉下快砖都能砸到好几个七品官,所言不虚。

    在这座城市内除了官员,还都是皇亲国戚、皇子公主的,所以真得谨慎再谨慎。

    谁也不知道,哪个不起眼的背后是谁撑腰。

    都惹不起,辛承望脑子戏多的自己都心里一乐。

    当他安静的跟着走,并不是都会求稳的性子,状元榜眼和探花都跟领路的官员主动打招呼询问一二了。

    官员本来冷着脸,此刻脸更臭,压下不耐烦,转过来脸却是和善的微笑。

    心里默念,这连中六元的状元和此届一甲,都是翰林院的,结个善缘。

    进士中,只有辛承望自己好似看到了这官员背后的黑气,好大的怨气。

    如果所猜不错的话,这官员带他们的这活儿是被硬派的,怕是回去还得做自己的活,出苦力的冤大头。

    没背景,绝对是他有我没有的双标心态。

    在这位前辈的讲解下,众人大致了解了遇到左右的衙门布置。

    左手位——西边,皇子府丞相府最左,中间是朝廷部门,太常寺、都察院、刑部、大理寺等,在这边就是外戚和勋贵的府邸等等。

    转头看去,阔气的胡同内,一座府邸占一条街的都有,只能说见识到真的,比想象中还夸张。

    也包括公主和驸马府,这一听,他们才知道原来公主府是公主府,驸马府是驸马府,中间离的还不近。

    公主府从出生就有的开始修,想驸马了,就会派身边人去传唤,不住一起。

    官员讲的时候,都没插嘴,只是眼神交换了个。

    也怪不得公主驸马感情没多少好的呢,驸马也多的是在自己府邸里瞎闹腾,这源头在这啊。

    右手边是吏、户、礼、兵、钦天监、鸿胪寺、翰林院等部门,还有使者来京专住的骚子达馆。

    这名字,绝了。

    京城人哪怕没亲眼见过啥部落使者,也都知道不洗澡,身上骚臭。

    *

    带着众人将六部都点了一遍门口,官员就直奔礼部。

    先是礼部门口等,再是吏部门口站。

    被叫上名字几个几个进去,这些不用想,都有安排。

    一甲三人待遇不如此,从礼部一趟就直接

    被带去了翰林院,不走一个流程。

    翰林院啊,丞相、三品高官的打基础点,都说非翰林不入相,带着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一甲三人没了影。

    轮到辛承望进去,只见两间屋的布置,木架子前面座椅,满是文件的木桌,好几个官员埋着头。

    这味道,没法说。

    想到脑海里一人一个办公室的印象,脑海里拍掉。

    其中一个听到名字,奇怪的问不该来这啊?

    直接起身带着他又走出去,等离其他人远了些,才说出什么情况。

    原来朝堂上那天,礼部和吏部两位尚书就都说要他,只是主考官抢先把人要了。

    主考官虽官没有丞相尚书大,可作为文坛大佬,谁没捧读过他的文章、诗词啊,再加上本人年龄在那,哪个好意思抢。

    只是被派活的官员按照流程来,不知道这安排。

    辛承望连忙摇头说没事没事,心里怀着些忐忑,主考官相中自己,其实是有点不敢信。

    主考官可谓座师,一脉相连,这独独对自己青眼,跟假的似的。

    转进新的房间前面敲敲门,带路的说明来意,里面传来进,官员伸手让他自己走进去,其自己转身走了。

    辛承望跨门槛进去,空间宽阔的一个的房间,绑起来的帘子之后是红木桌,做凳子上抬头的赫然是主考官。

    主考官身量中等,四方脸,看起来四五十岁,但胡子黑亮,一对一的拜见,是头一回。

    辛承望眼睛看斜前方站定,作揖躬身行礼,“学生拜见老师。”

    这一句话,既不掐媚也表达出亲近,这称呼老者很喜欢。

    主考官站起身笑着拉住胳膊让离近些,像个和蔼的长辈。

    作为礼部左侍郎,尚书之下第一人,他除了看重这小子心性外,也是看重了这小子背影清白,栽培栽培可为家里子孙助力。

    善缘给的多,到时候伸手的也多些。

    温左侍郎心里转着,面上先是关心了其内人在京城什么样,又关心了家人,辛承望听着忙说谢老师关怀。

    言语两句开场,温左侍郎直接开门见山,问是不是精通算数、看账本。

    辛承望站起身子,“学生不敢说精通,略懂一二是有把握的。”

    温左侍郎笑了两声,点头满意。

    明明这小子的爹就是账房,打小就学的本事。

    当初殿试就看出来心态稳,这面对自己也没有夸大其词,真是越看越中意,可惜就是有了亲事不好。

    温左侍郎心里稍稍遗憾,面上满意的笑。

    辛承望心里一松,上了年纪的老人就是喜欢这么一套,要是换个话术,怕是心里直接觉的太孟浪了,不可担大任,这么回答不出错就好。

    温左侍郎下一秒面色一板,“现在给你安排个重任,那就是去尝州做通判。”

    辛承望人傻了,这他没听错吧,可是看到座师那严肃的神情,知道这不是假的。

    尝州乃苏江省有名的美景宝地,这哪里能轮的到自己,不是,他有这个资格吗。

    温左侍郎好像懂他说的想法,眼神满眼惜才俩字,“是老夫一力推举你,那里水路、漕运要道,你去到好好查。”

    其实朝廷事多少一两年才定下来,这事去年就都通气了,还是他跟丞相一起上折子提的法子,正好今年会试,从中挑个人选,朝中也无派系,最好的人选。

    牵扯到京城的钱粮,辛承望脑子快速转一圈就懂了,这是朝廷怀疑当地的财政了啊。

    之前还想着去哪里当县令呢,这是未知的道路。

    可是通判是正六品的官,而且是整个知府十多个县的参与者。

    这要不是难办,也不会轮到自己,干了。

    虽然是藏着不知名毒|药的甜饼,一个不慎就人头不保,可是能做些实事,冒这个险值得。

    辛承望半个身一躬,奉上感谢,“学生谢老师提携,大恩没齿难忘,只是学生还想问一下,这俸禄?”

    温左侍郎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年俸一百二十两。”

    辛承望一听,更坚定了。

    在对尝州那的情况了解后,左侍郎说完了他知道的,辛承望又拜了拜倒退着走,“老师放心,学生此去定会不负所托,旦有任何消息学生就会告知。”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辛承望转身离开这办公室。

    瞧着这年轻人离开,左侍郎笑容秒收回,做回座位。

    希望这小子去到是真能开个口子,他没说的是,之前去的通判不是半路生病了就是落水了,哪怕是去到也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主动调离,再不然上奏折年纪大了致仕,造成动不动就空缺。

    如果这小子做不成,他就会一股脑的全推到其身上,顶多背个不识人的名头罢了。

    沉思好久,确定不会影响到自己,左侍郎背靠后,现出了些微笑。

    *

    被小吏带着走出吏部,辛承望怀着激动又紧张的心情回了院子。

    顾芦雪正和嬷嬷坐一起缝制塞了棉花的小被子,上面大红色的颜色,图案是童男童女,还掺杂着各种福字。

    这是专门用来包出生的小孩的,连小帽子、小鞋袜、小衣服都赶制着,就连摇篮,都定下哪个胡同的王工匠。

    听说都找的这位,做出来的木工细致不说,一根毛刺都没有,多年名声。

    看着这场面,辛承望上台阶的脚步慢了点。

    顾芦雪正低头看着自己肚子笑,她到现在都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怀孕了呢,为何上一次婚姻那么多年都一点动静都没。

    转念一想,或许真如嬷嬷所说,孩子是不喜上一个所以不来的。

    这她现在嫁了良人,所以就来了。

    轻轻摸着自己有点凸感的肚子,顾芦雪一脸的幸福。

    辛承望看着这画面,柔声喊了句娘子,阳光下侧脸婉约的像花似的。

    看着高兴的站起来,连忙让慢点,等他洗了手脸,搓了香膏才靠近拉住她的手腕让坐。

    把事一说,顾芦雪就握住他的手,说她要跟着一起去。

    辛承望心里犹豫不赞同,嘴上就往好了说,通判的官在当地有自己的房子和府衙的,前面办公,后面住人,还有给做饭的、跑腿的,听候差遣的,反正使劲说。

    可顾芦雪就是笑盈盈的听着,嘴巴没说一句话,辛承望说着说着自己住了嘴。

    他叹口气,“娘子,其实成婚后,我们白天一起,晚上一张床上睡,说实话,我这自己去了,我这一想也很不习惯,可是听我的话,这大舅哥的地方,我放心。”

    顾芦雪摇摇头,“我这五个来月,又不显怀,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不还有你吗,而且尝州又不远,我陪着你去看看。”

    尝州没金陵名气大,可也听说过的景美,好地方,顾芦雪好奇又期待。

    瞧着这笑,辛承望心里无奈。

    看,明明之前就觉的一定不会说服,可是还不信,这现在是既定的事实了。

    不过决定都去了,辛承望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连跟上官的对话也讲了。

    顾芦雪露出疑惑,就算陛下对相公有那么一面印象一丝看好,也不值得左侍郎大人对相公这么提拔啊。

    除非,这其中得有另个原因。

    辛承望抱着她亲了口,夸媳妇聪明。

    好处要是有,侍郎有举荐之功,要是没有,什么没查到,辛承望自己就是无能,辜负了侍郎大人的心意,前提是有命在,能回到京城。

    可就算能会来,官也得没了。

    想到这里辛承望满是坚定,就为了那工资,他也得上啊。

    来京城这么几个月,从家里带的钱花的所剩无几,这还是住的地方省的情况下,还有生活上,媳妇店铺盈利每月都来送钱。

    他说着别花,可媳妇采买让嬷嬷丫鬟出去买,都是她给自己的钱,贴补了家里,他的钱袋隔三差五的还越花越多,媳妇偷摸往里放钱。

    除了黄金老本没动,其他都动的七七八八。

    顾芦雪以为辛郎不知道,其实他是清楚的很。

    两口子一定,那就忙活开来。

    顾芦雪坐在那安排收拾东西、行李,携带的东西,辛承望等着大舅哥和李卓一到,将自己手头包袱先放下,过去支会声,另外他也想问问两人的职位。

    顾审言脸上就等于说话了,一问就说他被吏部安排到了大理寺,说的那个开心啊。

    辛承望立马恭喜,李卓路上就知道了,此刻也是笑完说出自己的安排。

    “嘿嘿,我以为我排名靠后得等官位呢,没想到我岳父同僚有位子高的,私底下跟我说岳父专门去的信,让我选官,我要去徽州当县令了,哈哈。”

    江浙鱼米之乡,金陵又是历朝古都,两个地方的官没大力气可弄不到。

    旁的地方不是离的远,就是难管。

    徽州那,鱼米之乡,气候也可,最好的结果了,而且听上官说那水路通达,山少事少好管理,现在真是美的嘴都要笑烂了。

    “真好,真好。”辛承望拍着巴掌乐,说出自己要去尝州当通判。

    另俩人直接傻眼了,半晌嘴巴张老大,啊的一声两重奏。

    “快,快,坐下跟我们说说咋回事。”李卓拉着往凳子上按,顾审言也眉头紧锁。

    看着两人担忧的表情,辛承望自己笑了两声。

    两人生气道,“这怕不是有啥陷阱啊,还是谁要害你,你还笑的出来?”

    他们俩一个大理寺的从七品的典簿,一个徽州内正八品的县令,这才是正常啊,哪有他这样的,简直是惊吓,根本不是好事。

    辛承望三言两句说清是主考官举荐看好任此官,其他的直接简化稍稍一提。

    末尾总结道:“我就是朝廷派过去的耳目,看看那的情况,写写折子,你们想多了。”

    顾审言、李卓听完,再看其笑脸,直接冷哼,当他俩傻,这样的好事怎么不给自家子侄。

    辛承望见此只得把自己猜测的说了些,即便两人各有意见,但还是成功说服。

    又约定好往后有事就通信,说着说着,三人就觉的巧的好。

    顾审言在京都有大事他可告知,也可传邸报,李卓在徽州,跟辛承望所在的尝州,俩省相互挨着不说,官位所在之地也离的很近,最好的安排。

    第98章 家乡带两大箱账本而归

    上任之前,旁人满脑子想的事带几箱子的行李、吃食和中进士后旁人送的礼。

    辛承望则不同,家里娘子操持衣物用的,他查乎到同届有个进户部的,请客间让给些户部内关乎尝州的赋税情况,若是能抄下账本就能好了。

    这位兄台也是交好的心思,抹掉之前被邀请的时候猜测的心思,一口答应下来。

    这很简单,反正现在他进户部,也是无所事事,看着同僚一个个都面善,但一说帮忙都连忙婉拒,更别说他要做些事了。

    辛承望还真没想到,最后成了吐槽大会。

    临了还搀扶着给送上家门口,一肚子苦水朝自己说,幸亏自己嘴巴紧。

    不过这都是芝麻大小官,怎么越勾心斗角啊,还是混出头好啊,环境逼着人往上爬。

    要不然,大好年华浪费在一日日蹉跎了。

    想到这,辛承望大步往家走。

    户部,掌管全国赋税、田地等一切财政事宜。

    这每年的每一个地方的账本都落成灰,随便找个理由查找关上门抄写在白纸上,很简单。

    看着同僚有的拍上官马屁,讨上官心思,抄写的时候越发尽力。

    同届里,一甲三人不想去高攀,辛兄是最大的可能。

    有一个冒头的,拉拔一下,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情况。

    于是白天抄,晚上检查,等全部抄完费了三天时间,又仔细将纸张缝制在一起,缝好后看着手上的针眼,倒是第一次发觉自家娘子的厉害。

    原来看着搁家里绣个小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呀。

    妻子发现丈夫变的体贴,觉的不对劲,一问之下上了心,她管理中馈、家中采买也有自己的经验。

    进言说除了尝州,直接把苏江省十多个府城,三到五年内的赋税财政情况都抄写下来。

    这样既可一目了然,又可让辛进士了解与其他府城的差别。

    男子双眼越发亮堂,高兴极了,站起身给妻子作揖行大礼。

    日常生活是她打理,仕途上也如此助力,真是他的贤妻。

    妇人脸红的笑了,也反思自己得对朝堂正事上上心,能更好的帮助相公。

    一时间,夫妻俩比新婚时还交心。

    *

    辛承望夫妇收拾着行李,李卓也忙乎着,还给家中去信让娘子在家里等他。

    朝廷规定,官员去赴任可携带家属。

    近的俩月报道,远的三月。

    从京城到赴任之地,拐个弯回乡时间也充足。

    从东山省去徽州,带着自个儿娘子一起去,一路上可算有个能说话的,想想就美滋滋。

    笑着笑着,对媳妇的思念更是恨不得插上鸟儿的翅膀飞回去。

    辛承望夫妇俩看着李卓蹦跳的样子乐的不行,他们两人何尝不想呢。

    家中父母和安安,这得半年了,想想刚半年没见,可是心理上觉的蛮久了,信件到底不能跟亲眼见亲人的音容笑貌相比。

    朝廷上的规定有时候是真体贴,考中后会给时间留出空回乡,让见见家人,心里涌起感谢之情。

    趁着这空闲,白天专门和娘子一起去了好几家名声大的老铺,买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而且他这任通判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流传这么快,好多等官位、没官做的同届进士总来拜访。

    这拜访就没空手的,还都绞尽脑汁的送上金银。

    辛承望都不知道哪来的巧思,点心盒打开是点心,可下面是夹层,竟然有银票。

    京城内票行很常见,几家勋贵联合或是本就是外戚是后台的,方便兑换,所以银票使用程度极高。

    家乡则不同,县城内只有一家票行,银票是稀罕物。

    收到银票,可把辛承望两口子吓着了,几张纸上面每一张五百两。

    说没出息也有,辛承望拿都不敢拿,还是娘子白天查呼到人家家,上门去跟其娘子聊天,送上果篮,心照不宣的眼神。

    没有银票,也不影响交情。

    目送这位夫人到门口和郎君一起离开,女主人和丫鬟聊的话语中尽是夸赞、羡慕。

    其实之前起流言的时候,好奇多些,可是见着真人,觉的流言不对。

    如此温柔贤惠之人,哪怕之前和离一次又如何,女子总归更心疼女子一些。

    一次失败的亲事,哪里能对一位女子下定论呢。

    苦尽甘来,看的人也心里暖洋洋的。

    世间虽有难处,可是幸福的画面更多。

    *

    第四日,辛承望有些着急了,打算明日去问问。

    但没想到,傍晚时分来了。

    看着从马车上抬下来的两个大四方箱子,辛承望有些傻眼。

    一年十二个月,尝州一个府城十来个县城,总就五六个账本吧,怎么这么多。

    男子看到笑着直接解释,听到是整个省一十多个府城数年内的账本,激动的直接握住双手感谢。

    辛承望就是怕麻烦,只要尝州一府的。

    要一棵树,这给了整座山和树林,哪能不乐开花。

    一桌子美食,一顿好茶,四人聊的尽兴,许愿将来每个人都能尽情施展自己的才能。

    对着明亮的月亮,听着厅堂处的声音,厢房内的五娘和丫鬟都满是笑。

    嬷嬷进来,还说,姑爷不喝酒脾气好,交的朋友也都好。

    就是喝着茶水也上头,蛮奇怪的。

    五娘和丫鬟们笑歪了身子,意气相投比酒桌上的虚情假意,更能让人掏心。

    分别早上只是说了句一路平安,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顾审言站在京城门口,有些后悔怎么刚才自己没矫情些,给折一枝柳树条相送呢。

    或许是觉的离的不远,亲人之间不用那么多废话,也或许是对这妹夫,总觉的不会在通判位置上多长时间。

    顾审言想到这里,摇摇头笑了。

    他在大理寺也得努力,可不会比妹夫差。

    他这个做兄长的,自己站的高,五个妹妹才能活的更有保障。

    只是随着跟五妹和五妹夫相处久了,心里直接把其他妹妹和妹夫都给比了下去。

    人心果然是偏的,顾审言此刻理解了这话。

    马车上,因为怕五娘累着,腰间靠枕时不时看看有没有移动,动不动问要喝水吗,要停下一会儿吗,瞧着辛郎这么紧张,顾芦雪反倒心大。

    “郎君,我没不舒服,腰也没不舒服,渴了我会让你倒水的,你不用这样。”说着,自己都忍不住一笑。

    怀孕之时,没有月事,只考虑穿衣吃食上讲究,路途中看景也很好,顾芦雪觉的很享受,就是郎君有些紧张过度。

    哪有女子像她一样看这么宽广的天空,领略这么多不同景色,四季变换,哪怕是冬天,干枯的树林,她都看出趣味。

    多少女子,一生在后宅那巴掌大的天空啊,操劳一辈子,儿女跟奶娘亲近,夫君宠爱妾室,到头来,一场悲。

    想到此,怜悯之心顿起,又庆幸那时候决定再嫁的勇气。

    更重要的是,给了自己勇气的这个人的出现。

    心里感谢着上天,眼睛看着给倒水的辛郎,嘴角弯弯的看向远处的田野。

    *——

    宁阳府,丰川县

    当看到熟悉城门之时,辛承望一路上想七想八的脑袋此刻反倒平静了。

    还是那么个熟悉样子,就像自己走时一样。

    城门口还是那么多百姓排队进入,城门口的士卒还是那几张脸,就是城墙原先缺少笔画的名字,变的崭新了。

    城外道路上也多了些人,正在埋头修整花草和路。

    下了马车,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觉得路上那么多次生怯的想法蛮好笑的。

    此时这么平静,也多亏了辛承望和李卓给家人写的信。

    他们早就想到了,要是真写的日子那么准确,两三日里,县令得带着县城内所有有头有脸的来整个大场面。

    听别的同僚说,回家之时那叫一个锣鼓喧天。

    自家人都挤得见不着,丢鞋子,还有更糟糕的是,为了看热闹,人群都挤压受伤的场景。

    所以,二人都写信故意把到家的日期写晚了那么几天。

    比起风光场面,他们只想安静的跟家人相处两天,好好说会话,吃顿饭,然后不打扰百姓的离开。

    上前走到队伍后头,前面的百姓们都在聊天。

    一听聊啥,脸不禁红了。

    都在说县里出了两个进士,县令大人高兴坏了,几天前就招人把县城内外好一顿收拾。

    明后天开始,每天上午都会带人来等。

    有人问等多长时间,另有人就说,他家拐着弯的跟衙门的差役有关系,说等个三天就差不多能赶上回来。

    说不定早一天,说不定晚两天,反正等个五六天就可以了。

    到时候县令大人、县丞、还有县城内那些大商人得包酒楼整上酒席,说着说着抱怨几句,衙役们这些日子检查可严了,出来就得给吃的喝的给孝敬钱,还得出节目,敲锣打鼓的人手越多越好。

    不仅影响了生意,连休息时间都得排练,最后说一句,那两个进士大人赶紧来吧。

    辛承望和李卓从听的心底小开心,到笑容消失,再到此刻的沉着脸。

    呼出口长辛承望嘴角扯出笑,胳膊肘戳戳李兄。

    李卓抬起头来,揉揉脸。

    过城门口俩人给上路引,以为能往前走,可是守卫仔细睁大眼,甚至还揉揉眼凑近了看。

    再抬头啊的一声,“是两位进士大人回来了,快去通知县令大人。”

    一群人傻了眼,像被同时按住,可下一刻沸腾起来。

    连同之前抱怨的,此刻都兴奋的往身边靠,说沾沾文曲星的好运,家里小子以后也有大出息。

    镖师们见此直接把人围住,让先上马车靠近。

    往前挤的人们可没有理智,人群越来越多,马车内掀起帘子的五娘看的不由害怕,赶忙放下了帘子。

    明明夫君没用代表功名的帖子,只是用的户籍路引。

    对了,是名字啊,怕是两人名字传遍了,守卫更是被多番交代看到就去通知,这真是没料到。

    第99章 归乡这大场面与重逢

    当场面紧张时,衙门内的捕快、差役飞奔而来,手中拿着杀威棒一喝,百姓们立刻分离两侧,默不作声了。

    刚才都觉的摸不着人亏了的脑子,此刻是真清醒。

    县令大人、县丞师爷等紧随其后,轿子一落,县令满脸笑的走出来,跨几步就握住了手,夸着后生可畏。

    辛承望可不会没脑子,连忙躬身抱拳说着感谢的话语。

    李卓此刻下了马车,跑到跟前喊着岳父大人,也收获了满眼赞赏。

    当初是多次求娶才嫁女,那时候还没想到能一次就考中,可是如今看来是真押中了宝。

    想到这里,嘴上关心着,心里笑开了花。

    在县令等人的热情下,骑上捕快牵着的马儿入了城。

    马车在后,这样一队伍高调的在人群注视的目光下进城。

    坐在轿子里县令这时候恨不得让人都知道来了,掀开轿帘,不停交代让敲锣打鼓的使劲敲,敲到整个县城人都能听到。

    这样的场景让骑在马上的两人心里都产生了些羞意,此刻没京城的大道宽敞,人多。

    可是那时候都是跨马游街的,百多人呢,掺杂在进士里,就觉的荣耀,可是此刻很多都是面熟的面孔,别提多么想逃了。

    在熟人面前装,滋味挺杂的。

    在他们往前看时,家里的辛父辛母被通知到了,连学堂里的安安都被夫子和蔼的牵着手出来说这事。

    几个差役护送到辛家,一家人又忙又慌的捯饬自己,安安站在那被奶奶拿着衣服往身上比划,心却扑腾着紧张又兴奋。

    自从朝廷捷报传来县城,安安就觉的生活大变样,去哪里大人都认识,话语都哄着,卖啥的都主动塞吃的玩的,还一脸的给自己他们赚了的表情。

    话里话外都是夸赞进士及第的父亲,爷奶连同他都成了人人敬的、走到哪都是笑脸。

    辛父催促着,可自己也换了又换,头发都重新梳了一遍,辛母亦是,可不能给儿子丢面。

    觉的可以了,在捕快的护送下,门口喊着邻居家往县衙而去。

    坐在

    轿子里,满脑子要见儿子的迫不及待。

    *

    县衙后院,待客的大厅内。

    刚一见上面,辛父辛母就眼眶湿了,安安站原地仔细看了几眼,像是回神了似的飞扑到爹娘身边。

    辛承望一把搂过来,将娃抱起,使劲搓了几把头,亲了好几口。

    刚说想了还没再多说,他见到爹娘站原地就看着自己抹眼泪,把安安放娘子那,自己走过去,将二老搂进怀里。

    “爹娘,儿子回来了。”

    其实路上想着见面时的情景,可此刻拥抱再交谈的心情占据第一。

    一旁,李卓可没像辛家这么稍稍内敛的性格,直接哭着鼻子抱着爹娘哇哇的,又拉着媳妇手说想的不行,这次赴任得跟他一起去。

    明明大厅里县令、县丞、师爷、主簿还有捕头等人都站在那呢,李卓这一点形象都没的跟媳妇哭惨,说辛兄一路上跟弟妹亲亲热热的,住京城也有人说话,有人关心,就他老可怜了,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别说县令笑容都凝固了,再心里开心都没眼看,更别说李家父母,明明半年没见刚要稀罕稀罕来一出,但现在直接跟在家时的一脸嫌弃。

    这中进士了怎么还是这么个性子啊,说话分不清场合。

    幸亏不仅是父母官,还是亲家,没人笑话,糟心玩意。

    忍着不凶娃,拍拍孩子背,小声警告不让掉眼泪。

    一旁看着这对比明显的场面,偏过头拿着帕子抵住鼻子忍笑。

    两家人收收心情,转头向县令说场面话。

    这俩小子考上了进士,也仰赖县令大人管理的好,才能让孩子安心读书,科举争光,这流程是必备的。

    在互捧中,饭菜被一一端了上来。

    好酒好菜上齐,又因为座位互相纠缠了好一会。

    双亲都是央着县令坐,县令却又非让两家双亲坐主座。

    县令口中的理由,今个是迎客宴,一个是朝廷新安排的正六品通判,一个是徽州内的县令,可都比他强,起点都在这,往后可更了不得。

    他这个年纪还是县令,可差远了,做不成主座,寒颤的慌。

    县令这一番话,县丞师爷他们更是站起来邀请辛家李家父母上座。

    辛承望见此忙和李卓拽文谈经的架着县令任主座,排座位都让俩人出了汗,比骑马还晕呼些。

    全都落了座,举杯畅饮,交谈着京城的见闻,辛承望和李卓也站起来忙把给带的从包袱里拿出来。

    带有主考官笔记的扇子,老字号的古玩,还有布匹、吃的等等,大家每个人被分,都嘴上说太贵重了,笑的露出大白牙。

    家人的在马车后箱子内,不怕拿错,心里感激着提前收拾安排好的五娘。

    李卓也是满心想着,女人就是心细啊,弟妹更是细中细。

    热闹的宴会不那么完美的结束,可是众人心里此刻觉的满足。

    同一时刻,或是买卖或是闲聊或是忙活的人们,此刻话里话外也尽是辛家和李家。

    这个炫耀着孩子就在李父所开的私塾里上学,那个炫耀着亲自见过辛父,去店铺买东西,李父还亲自找钱给他。

    跟说话跟见个面,都成了炫耀的资本。

    县衙一顿饭,可是把馋家乡口味的两人吃了个撑。

    亲人在旁,从小相处到大的邻居也跟一家人没两样。

    归家的马车内,俩人也没个装,直接瘫靠在车厢打着嗝说吃撑了,被笑话也没不好意思。

    张氏眼睛直勾勾盯着揉肚子的李郎,半年没见,可是日思夜想,还总是担忧京城内有没有勾搭的那种女子,或是把自己忘在了脑后,弄个小妾回来什么的。

    有时候忙着都掉眼泪,睡觉都不安稳,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有辛公子在,不会让李郎做出这样的事。

    可安慰归安慰,此刻见着内心才是真放下了心。

    有辛公子看着,可真是好生谢谢,人品如此正派,她都觉的是自家郎君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善事。

    而且这辛公子高中二甲第三,比自家郎君高的多,又直接任通判之位,可惜她这没个孩子,要不然真想跟安安定下儿女亲事。

    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辛家往后是前途不可言啊。

    她这看着李郎笑,脑子转悠着,没发现其他人都看着他俩偷乐。

    辛承望将安安抱在怀里稀罕,夸着胖了,肯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又问学业。

    安安小嘴叭叭的,只是忙的脑袋转不停。

    他可不偏心,不能光跟爹爹说话,小心思,他更想娘亲,好像跟娘亲搂搂抱抱,娘亲那么香,那么温柔。

    爹爹这个在他心里,比娘亲差那么一点点。

    安安的心里这么想着,面上越发乖巧,补偿着爹爹。

    说着爹爹刚刚威风骑马的场景,说的手舞足蹈的,满眼兴奋。

    被问到想不想骑马,安安一下子卡壳了,说他大了再学,这机灵模样,众人乐开花。

    李母更是说不能笑了,笑的太多,嘴巴都疼了。

    安安靠着娘亲,见都笑自己,板着脸说他爬高,等长大了就不怕了。

    大人都明白,安安在地上站着抬头看肯定有些怕,都是故意逗他的,可看这张认真小脸,更绷不住乐呵。

    小孩子是真好玩,尤其是逗起来的模样。

    短短时间,像没离开家似的相处。

    安安的背后,辛承望悄摸伸出手,点点媳妇的胳膊。

    顾芦雪头都没转,伸过去手,与之交握。

    俩人面上正常关注着所有,内心产生莫名的满足,过了一会对视一眼无痕迹的放开。

    希望这段回家的路慢些,能够多享受会儿,可又希望快些回到那个想念中的小家,仔细瞧瞧。

    第100章 捕快被带离学堂的悠闲下午

    家里的一切都还是跟离开时一样,说不全对,也有不一样之处。

    桌椅比离开时换了,院子缺口裂缝的砖也都换成了崭新的,厨房好吃的也多的是,零嘴一会换一个。

    房屋还是那个房屋,人还是那个人,但好像房子跟着人一样,变年轻了。

    父母路上问去路上啥样,想啥事都知道,可到家后就催促着睡会觉休息,辛母还给煮上了红糖鸡蛋水和面条,说走时饺子,来时面。

    吃两口,图个吉利。

    这边对儿子交代完,那边跟五娘亲亲热热的交代着经验。

    老两口都接受只安安一个孙子的思想,这老天爷赐福,又让儿媳妇怀上个孩子,当初收到信可是诚|心去了庙里上香。

    不求大富大贵,一家人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的就好,顺便也给求了儿子的前程,顺顺利利,稳稳当当的,做啥大官的也没那念头。

    说着呢,去屋里拿出平安符,非让带着。

    辛承望看着这姜黄色的草纸叠成的所谓平安符,心里哭笑不得。

    明明之前家里二老从来都不去寺庙的,也不信这个。

    开光的平安符,买了香火去上的赠品呗,说些吉利话哄着人下次再去。

    刚要开口,顾芦雪牵着安安的手走了过来,夸赞平安符一看就是好,会让丫头缝制个荷包专门装着,系在相公身上。

    辛母笑的合不拢嘴,自夸自卖,说去的那天老多人了,那就给了她,说是有缘呢。

    辛承望看着如此高兴,打消了拆穿的想法,老人心理得个安慰,就当买个好心情了。

    顾芦雪见此面含着笑,牵着安安的小手去往屋子里,打开箱子拿出巧木能拼成的鲁班锁、陶瓷小人等玩具,好吃的,还有给缝制的衣服。

    只是想的差不多,但估摸着长个子往大了些做,穿身上发现再等一年穿更合适。

    安安摸着软滑的料子,看着鲜亮的颜色,高兴的不行,说明年穿上肯定非常好看。

    顾芦雪温柔的搂进怀里,安安却不敢挣扎的说,他大了不虚抱了。

    嘴上这么说,一动没动的不离开。

    顾芦雪摸着他溜圆的脑

    袋,又摸摸他的头发,心里却更疼惜这孩子。

    这孩子定是从婆婆那听到自己怀孕了,被叮嘱不能闹腾不能伤到自己之类的话,贴心的让她更加疼惜。

    “孩子,没事的,娘肚子里即便有个小宝宝,可是在娘心里,你还是娘最好的宝贝,不影响我爱你,你只是要做哥哥了。”

    “往后不管你有个弟弟还是妹妹,你得帮娘一起管着,愿意帮我一起分担这重担吗?”

    安安眼睛亮晶晶的,点头说愿意。

    之前从旁人嘴里听到的话是,他要有个弟弟妹妹,爹娘就不疼他了,他着急说不可能,大人又说开玩笑的。

    可是从爹爹考上进士的消息传来,又都变了话语。

    即便如此,他心里记着那些话,但现在他不担心了。

    娘亲会把自己和这个新宝宝一起爱着,而且他还得做个好榜样,领着一起玩,到时候教着念书,写字,安安想到这里小脸上都带了一点愁,那他还得更努力才行。

    顾芦雪瞧着小脸变换,小大人似的,笑的不行,忍不住上手捏捏小脸蛋。

    母子俩温情,外面辛承望也在跟父母说着京城、陛下、殿堂之类的。

    听到跨马游街听不够,一个劲的问细节。

    辛承望都口干的不停喝水,正要再说一遍,外面穿来熟悉的大嗓门。

    出去相迎,舅舅一家扛着猪肉大步而来。

    辛承望迎上去伸手要接东西,“舅舅,等明个我和娘子一起去,您这怎么还亲自来了。”

    王家舅舅一个侧身,没让碰,自己过去放进了厨房。

    “这脏,可别沾了你这文曲星的手。”

    辛承望带着些无奈的说,状元才是文曲星,他可不算。

    但王家舅舅就是认死理,说两家没出过举人老爷,更别说这现今中了进士,还是向前数的着的,那是老天爷开眼,要对不好,那跟老天爷作对,可不行。

    较真的样子,看的出来是真这么想的。

    再看都笑着点头说是,辛承望只好认了。

    洗洗手回到厅堂,轮到了王氏给兄长转述说京城的事,刚听到的话加上那语气,舅舅一家听的哇哇的。

    一旁辛承望瞧着表哥俩,悄声问现在干啥呢。

    王彭和王飞憨笑,说现在没差役要保护费了,攒钱又开了一个店铺,现在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后面院子能住人,前面做生意。

    以前都住一起,现在一小家一个铺子,离的也近,也不用再被老爹吵着说这不行那干的不好的。

    说着说着,兄弟俩还转头去瞅自家爹,转回头来又低了声音。

    辛承望瞧着,心里笑的不行,表兄弟俩可比以前脑子活了,果然成了家就是不一样啊。

    正说着话,王舅舅转头夸了一番就说有事得问问他意见。

    辛承望虽奇怪,可直接点头,“舅舅哪里话,您直接问就是。”

    往舅舅一拍大腿,说县衙父母官派师爷来,要安排老大进他们做捕快,这他拒绝又不敢,那不是甩父母官面子吗,所以这事就拖着。

    这边不去,那边倒是光催着,现在总算来了,得问问承望意见。

    王氏直接站起身说去呀,这天大的好事,干嘛不去。

    辛父摇摇头看着这傻婆娘,“你当是白得的,还不是看咱儿子的面子上,这事。”

    沉吟着,也没说出个啥。

    对读书人来说,捕快是吏,三代没有科举的资格。

    可是对寻常人家来说,捕快那也是了不得的官了,尤其是正儿八经的正经捕快,县衙内捕快数量是有数的,管不了整个县城,每个捕快都会配有数个白役。

    不像捕快有县衙发的工资,算是记载名册的官儿,白役不发工资,但也是挤破了头的想当,可以吃孝敬。

    小摊主、赌坊、客栈老板、坊间,哪个敢收钱,还都抢着送钱,有事转悠一圈,瘪三捣乱的就不敢来。

    辛父说完,也说起现在他的事,东家都开始捧着他,说每月给利润三成,当个客卿,都不让干活了,还给他配了两个徒弟教记账。

    那可是东家的儿子,这事闹的。

    辛父是既为儿子骄傲,可又为一下子的变化有些无措,不习惯,东家和少东家那个态度,他是真受不住。

    一屋子人见此,哈哈大笑。

    王氏笑话这老头子,“你就不该享那福,真是闲不住的命。”

    这话一处,笑的声更大。

    辛父挺直腰板的活,面对儿子当官,也是第一就说,要做个对百姓好的官,可不能做那烂了心的贪官,要不然不认这儿子。

    对这样执拗的人,家里闲着,有钱拿,不仅不是好事,还会觉的无所事事的愁闷。

    俩事好解决,辛承望直接开口劝舅舅答应下来,爹的东家那,这么多年去一回很正常。

    王氏咳嗽一声,问儿子行吗。

    得到肯定后,王家舅舅一家子兴奋极了,笑容满面的回去了。

    自家辈辈算是从儿子这改命了啊,吃上皇粮,体面。

    收着县令卖的好,主要是老大那性子也适合,巡逻干事不是那种偷懒的本分性子。

    自家的肉铺,老二继承也一样,还少了好多分家矛盾。

    辛母等兄长家走,又问一遍没影响吗,得到点头后笑开花,这样在她兄长面前可是牛上了。

    瞧,她儿子出息,哥也沾光了,等回头上坟,可得给祖宗们说说,王家里她最有出息,谁让承望是她生的呢。

    想到这里,更嘚瑟了。

    *

    晚上,崭新的木桶内洗完澡,躺进了舒适的床铺。

    安安撒娇说想跟娘一起睡,辛承望无奈,去了儿子屋自个睡去了。

    那咋办,瘪着个嘴巴可怜兮兮的说,半年没看到娘亲了,他会老实的躺在那睡觉什么的。

    还没说完,自己娘子就开口撵人了,辛承望躺儿子床上,翻身曲着腿,一摸身旁一个空,可怜的入睡。

    隔天睡到了日上三竿,辛承望起来,饭又温热一遍。

    吃完又打了个哈欠,还是家里睡觉舒坦,心里放松。

    换身一般衣服,跟着爹提着东西去东家宅子。

    敲门后,守门的惊叫一声,一路被领进去都是受宠若惊的脸。

    辛承望想到自己在京城内的场景,对比回到家乡,怪不得都说,衣锦还乡呢。

    此刻理解到,到年龄致仕后都返回家乡的官员心里了。

    在京城啥都得小心,憋着低调,回到家乡大摇大摆被捧着被奉承着,巨大的差距,舒坦的很。

    开场白闲聊几句后,辛承望表明来意,说父亲都干了这么多年了,等到不干的时候,这时间段还得麻烦老板看照。

    他就算中了进士,也是丰川县的老百姓一个,没什么变化的。

    往常怎么来,现在还怎么来就是。

    东家惊讶的圆脸成了长脸,其实他也是舍不得账房啊,找个可以信任的账房多么难,不贪不奸猾不糊弄。

    可是他就是担心这成了进士的爹,还能干下去吗。

    他以为这辛进士回来,肯定会不让老辛再干,所以才捧着当最后一个月相处了。

    现在得了这话是真心放肚子里了,连连点头一脸的松快。

    搭档习惯了,迟早会不干退休,但到那一天前算一天,这就是了。

    路上,瞧着父亲的背影都变轻快了,辛承望有点小得意。

    回到家,顾芦雪正在和安安、王氏说笑,见他回来,递上帖子。

    还没看几个呢,李卓跑来,说干脆一起宴请就是。

    辛承望开心没一会,此刻觉的好累,他回家就是想平静的跟家人待上几天,这光有事啊怎么,忙着忙着就得离开,那这回来什么劲。

    可是看到爹娘一脸骄傲的问,是不是县城内的读书人都来宴请的话,辛承望嘴角扬起,说对。

    看着二老,打起精神。

    但回到房间,直接低声向媳妇撒娇,枕在媳妇的腿上,被娘子按|摩着脖子、太阳穴,再被温声哄着,再美妙不过。

    “辛郎,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安安去学堂了不在家,咱们要不要把安安带去尝州啊,那里的书院比咱们这强的多了。”

    “啊,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一去我是去查账本的,你我都不想带去,更何况安安了,去到怕是说话都听不懂,更别说朋友、熟悉的一切了,还有,我直觉尝州通判的位子不稳固,到时候怎么办?”

    刚适应就再回来,还不够折腾的。

    顾芦雪点点头,是她着相了,可是昨晚上看安安那高兴的模样,珍惜跟她待一起的语气,让她很舍不得。

    辛承望开玩笑说,要不他自己去上任。

    顾芦雪直接变脸,上手掐他。

    到时候去到跟其他官员交流,家眷都没有,内宅的消息最灵通了,再说到时

    候同僚赠送女子,想想就受不了。

    “辛郎,你去哪我去哪,别说这样的话。”

    “哎哎,我开玩笑的,我也是担心你去到操心,我错了。”

    五娘哭跟旁人可不一样,人都是打雷再下雨,她这不,眼睛一红斗大的眼泪就在眼眶里存着,都不用眨,那跟珍珠似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看的人倍加心疼。

    辛承望此刻啥都保证着,手忙慌的给用帕子擦着眼泪。

    见破涕为笑,虽然知道是吓唬自己,可是一点不起再一次的心思。

    反正,他见不得她掉眼泪,娘子只需要每天开心就是。

    下午回来,院子内祥和的一幕,六月天,树叶翠绿,露出的星点落在人身上,像是给加了层银光色的纱。

    此刻,心情直接像净化了似的。

    刚才宴会上那些客气、费脑子的交流,轻飘飘的飞走了。

    “回来了。”

    “嗯,回来了。”

    说完他去了屋里拿出个竹椅来,躺坐在椅上,懒散的没眼看。

    这么蓝的天空,这么白的云,这么明媚的阳光,这么舒服的午后,真是太美好了。

    他攸的坐了起来,说出去买点东西。

    其实是去了安安所在的学堂,跟夫子寒暄几句,他借口说家里有事,被带去了安安所在的甲班。

    门口处,辛承望站在那看着夫子喊安安的大名,说着“你父亲来接你回家”。

    在疑惑接着羡慕的神情中,“哇,父亲来接你,岂不是那个考中进士的那个”的话语声中,安安穿过其他人的课桌走向外面。

    被牵着手在午后的阳光下,微风中走出学堂,安安疑惑的神情换成了笑脸。

    好长时间没这样过了,都是早上天刚亮就来学堂,下午太阳落山离开学堂,买卖的人群里,看什么都稀奇。

    被父亲牵着手问要不要竹哨子玩,炸麻花吃不吃,安安大力点头。

    小麻花就食指大小,两口一个,纸包的开口拿取方便,父子两个溜达着吃着美食散漫的很。

    安安看着买东西讲价的父亲,看杂耍拍巴掌叫好给钱的父亲,低头悄悄擦擦眼睛。

    辛承望牵着儿子小手走出人群,看有卖桑葚的买了两盒,盒子是竹条编的,老人说用水洗过的干净。

    乡下人进城卖东西,直到卖相好卖的多,一边一个提起来,跟简易版小篮子似的。

    辛承望不由出主意道,“老人家,既然是你儿子编的,你可以让编的大些,颜色再多些来卖,圆的竹篮常见,方正的也可以啊。”

    老者愣住,眼睁睁看着走远。

    回到家,果然迎来爹娘不解的眼神。

    辛母更是直接拿起扫帚,“你这孩子,安安可得好好读书,不能落下文章啊,你这孩子。”

    追着没追上,本还因气氛而紧张的其他人,捧腹大笑。

    “娘,今个天气这好,再说我难得在家,让我们相处会儿多好,再说,学堂那补上不就好了。”

    “算了,算了,你这主意正,我去给你们洗桑葚去。”辛母嘴上数落着,喘着粗气去洗桑葚。

    安安小手抵着下巴,在桌子旁晃悠着小腿傻笑。

    今天的下午真好呀,爹爹可真大胆,竟然故意骗夫子拉着自己出学堂。

    原来午后的街上是这样的啊,那么热闹,阳光金灿灿的,树叶摇摆的那么漂亮,天空那么高,云朵那么多形状。

    此刻不属于学子辛沐岚,不属于安安,只属于自己,真的好幸福啊。

    桑葚被端了上来,嘴巴里被塞了个,安安说好甜啊。

    其他人奇怪的再拿起一个吃,明明是带一点点酸的甜味,这小娃运气怪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