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夜色之中,雪白冷霜凝结枝叶之间形成薄薄晶莹冰层,街道空寂无人。
亲王府前却匆匆停放一辆布满繁纹的华贵车马,随行之人手持兵刃透着森严肃杀之气。
堂内张亲王看着深夜不请自来的太阴圣女,心间实在不甚欢迎。
“圣女,莫不是忘记前些时月太阴祭司公开退婚一事?”
“亲王不必提醒,只是近来研究王女的哑伤有新药,难道不想试试?”
语落,堂内两人目光之间暗藏针锋较量,无声处,炭盆里的吱吱声分外明显。
忽地,屋外吹来一阵料峭寒风,无形中晃动烛火,墙壁暗影变化。
张亲王到底还是因为小女而选择退让。
各处廊道灯笼摇晃,寂静无声的内院卧房,张琬看向突然出现的坏女人,心生意外。
而母亲于一旁解释道:“琬儿且试着让圣女诊治一番吧。”
张琬这才颔首,完全不懂坏女人怎么在这么深夜的时辰来亲王府。
简直可以说是偷偷摸摸都不为过,毕竟常人可不会如此时间登门拜访。
此时的坏女人神情分外冷淡,清冽目光亦不曾停留半分,而是打量屋内,而后玉白掌心打开一方漆盒,从中取出黑漆漆的药膏。
待那药膏被纱布紧紧裹住喉间时,张琬明显感觉喉间有些发烫,目光不确定的看向神情淡漠的坏女人,心想她的脸色这么冷,真不是来上刑的嘛?!
可坏女人美目低垂,仿佛漠不关心的样子,纤长指腹落在张琬腕间诊脉,偏头正经道:“亲王,可否给一盏茶的功夫问诊?”
原本待在一旁的张亲王,眼见太阴圣女准备的倒是齐全,方才退步回前堂,静候消息。
眼见母亲离开的张琬,心里却有些紧张,坏女人也是幕后主使的目标啊!
张琬视线直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庭院,总感觉那位阿雪姑娘正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那人不会突然对坏女人偷袭下手吧?!
正当张琬心思出神时,耳旁响起坏女人散漫中带着凉意的话语声。
“琬儿是因为知道取消婚事的消息而在怨我吗?”坏女人原本轻搭在腕间的葱白指腹,转而紧紧握住手腕,宛若精雕细琢的玉石藤蔓一般缠绕,力道不重,却也不容忽视。
张琬看着明知自己不能说话,却还故意问气人话语的坏女人,更是不想理她。
可当张琬试图收回被握住的手,却挣脱不得,只好气鼓鼓的直直看着坏女人,重重点头,用以表示无声的谴责!
谁想,坏女人却似冰雪消融一般展露笑颜,沉敛美目微微溢出微光,像是笼罩雾霭的深林,许久才得以见光,很浅淡的一抹笑意,却又那么的蛊惑人心。
张琬一愣,突然想起坏女人这张脸太会欺骗人,连忙扭过脑袋,不敢去看她过于美丽的面容。
“琬儿,这只是权宜之计,婚事是母亲要毁约,那时我又没有你的半点消息,所以只能如此。”坏女人话语说的很轻,纤长身段却离的很近,呼吸之间气息落在耳侧,馥郁冷香侵入心肺。
张琬太熟悉坏女人的某些习惯,耳热的抬手抵住坏女人的暧昧靠近,视线看向窗外,明显感觉到有人在窥视。
这种感觉是在张琬被阿雪姑娘看守的时日里,渐而锻炼出来的技能。
坏女人似是没想到张琬的动作,美目满是打量,指腹随即捏住张琬的掌心,轻笑出声:“这么不高兴么,我记得琬儿以前不是总想着悔婚的吗?”
张琬深吸了口气,心想她这真是欺负哑巴不会说话啊!
奈何,现下张琬没有心思跟坏女人吵架,更怕监视自己的阿雪姑娘下杀手,随即抬起另一只手指向门口,示意送客。
可惜坏女人没有半点自觉,反而坦诚的迎上目光,美目扬兮,宛若柳枝拂动清媚幽远,淡淡道:“别生气,其实我今夜有正事要问琬儿。”
对此,张琬很是怀疑这句话语的真实性。
语落,坏女人便又靠近而来,近乎亲吻的姿态,贴在耳侧,极其细微的出声:“琬儿现在身旁有别的人监视,是吗?”
闻声,张琬圆眸睁大的看着直觉敏锐的坏女人,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哦,不对,现在自己是哑巴,不用回答。
很快,坏女人指腹在张琬的掌心移动暗自书写,面上仍旧一副调戏动作,正经出声:“琬儿体内残留情蛊的毒,若没有旁人慰藉,难道自己会解么?”
张琬一双眼睛顿时眨都不敢眨,完全顾不上坏女人在掌心写的字,脸颊通红,心想她这不就是倒打一耙嘛?!
自己都没有追究坏女人说一套做好几套,她竟然反过来怀疑自己,简直可恶!
这真是把张琬气的险些七窍生烟,齿间泛痒,恨不得咬坏女人一口。
坏女人却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反而变化成挑衅孤傲姿态,冷冷道:“既然你我都不清白,婚约亦只是一张纸,何必当真呢。”
张琬气的一时脱口而出,嗓音稚亮道:“你、你混蛋!”
这声音清亮中透着微哑,不过声量很大,连外间的老嬷嬷和巫史都听的清楚明白,当即不约而同的进来。
可太阴圣女仍旧纹丝不动的坐在一旁,仿佛方才的争执只是幻觉。
“既然王女的病有所好转,那就安心静养吧。”语毕,太阴圣女自顾起身,踏步离开内屋。
老嬷嬷上前,担忧的唤:“王女您怎么冒犯太阴圣女,若是传出去,可不得惹麻烦啊。”
张琬亦是第一次出口骂人,心里后知后觉的感觉羞耻。
乞讨,别的没学会,整天尽听那些乞丐对骂的言语,耳濡目染,不小心学坏了。
但坏女人真是太可恶,张琬面红耳赤的想着,低头看着掌心,回想她先前落下的字。
不多时,亲王府前堂车马,缓缓行驶离开,巫史有些摸不着头脑状况。
那位王女向来的好脾气,方才竟然会说那般粗鄙之言,巫史觉得两人怕是彻底无缘了。
可此时车内的秦婵,玉身端坐,颇为惬意的姿态,葱白指腹摩挲着合二为一的圣女玉令,薄唇微扬,玉白面颊宛若春风拂面般明媚动人。
真是没想到张琬竟然会因为自己而吃醋气到如此地步,真是少见的模样。
秦婵薄唇抿笑,玉手轻招,一只云雀盘旋跳动,美目低垂,暗影投落,喜色藏匿其中,轻声道:“这回真是多亏了你。”
否则秦婵哪里会知道竟然是幕后主使绑架张琬,而且那个消失藏匿的女人,竟然潜伏在亲王府。
先前秦婵得知张琬与人暧昧,还以为是她那位不知死活的表姐。
没想到张琬周围牵扯的并不只是一方势力,现下看来,其中势力远超出设想的繁杂。
那夜找寻到张琬时,秦婵就查到多股势力,完全属于不同来路的人马,其中甚至有宫廷里的影子,难道皇帝亦掺和其中么?
这幕后主使还真是心思恶毒,竟然想利用张琬来挑起皇帝和身为太宰亲王的不和。
思量至此,秦婵不禁蹙眉,又想起同样得知消息的皇长女,她又是以何种目的上钩的呢?
现下四位皇女,皇长女是最有可能继任大统,如果她对张琬藏有谋算心思,往后恐怕会变成一个棘手麻烦。
更别提现在张亲王的私下举动,若是被幕后主使揭露,哪怕没有起事,恐怕张琬亦会遭受牵连受罚。
现在母亲不顾秦婵意愿公然毁婚,更有与晋王女交好的迹象,很显然要跟张亲王割席。
虽然秦婵先前安抚张琬说目前只是权宜之计,可终究会有捉襟见肘的时候。
秦婵明白自己必须要做出取舍,而且务必尽快逃出母亲的控制,尽早替自己和张琬安排将来的事。
朝政时局,由不得半点差错,更别提幕后主使的推泼助澜,简直就像火星子一样危险。
正当秦婵心思烦闷的闭眸假寐,脑间忽地想起当初张琬言之凿凿预判自己的将来,那些言语听起来很是荒唐。
可是秦婵现下却觉得或许会是很好的解决办法。
自己只有成为太虚大祭司才能掌握全部的祭祀力量,若再有皇长女的支持,那么目前的问题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夜色之中,马车悬挂的祭铃悠悠响起,银灯光辉消失暗夜时,渐而变得微薄。
数只云雀从帘布飞出马车,乌黑的云团渐而逼近亲王府,云雀们迅速穿过庭院,宛若巡查一般机警灵敏。
此时的张琬听话裹在被褥,不敢探头观望屋外恐怖景象,心想坏女人她果然真是发现阿雪姑娘的踪迹。
月移星转,时日变化,枝头冬雪化作雨水繁密撒落,绿芽从湿漉漉的墙脚攀爬屋檐,张琬没有再见过阿雪姑娘。
亲王府内院恢复往日的安宁,不过张琬却发现那些云雀在屋檐下安家住窝,还喜欢偷吃自己的糕点,它们身形长的越发胖,活像圆球。
张琬闲来无事,喜欢撑着伞散步,眼见它们胖的跃在枝头跟着自己,心里明白必定是坏女人的安排。
不多时,亭内躲雨,张琬耳旁听到婢奴们私下言语,下意识顿步。
“据说近来夜里有人看见三百年前的那位太虚大祭司魂灵!”
“这种事怎么没听两位祭司做法宣扬?”
“嘘,太虚大祭司魂灵摧毁好些两位祭司的神像,所以国都祭徒们都不敢声张,隐瞒很久呢。”
张琬听的稀奇,太虚大祭司的魂灵拆神像,莫非是幕后主使,又在搞新的麻烦?
可最近张琬没有感觉到阿雪姑娘的存在,好似自从坏女人那夜搜查之后,她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半晌,婢奴们各自离开,张琬将目光重新落在整整齐齐排排站在树枝躲雨的胖云雀们,联想它们的凶悍性情,实在是反差。
忽地,老嬷嬷从不远处走来,恭敬唤:“王女,亲王命人回府通知,打算带您赴宴呢。”
张琬偏过头疑惑问:“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宴贴?”
母亲,很少会带张琬出去露面赴宴,真是稀奇。
老嬷嬷很是恭敬的应:“回王女,大辕亲王。”
语出,张琬很是意外,这位是镇守京畿入都的最高军职,又是先皇帝的嫡妹,权倾一时,身份极高,按理得唤一声姑奶奶。
从辕这个字就可以看出,当初太上皇的喜爱,辕是军营的外门,更别提赐予如此军职,可见战功赫赫。
不过这位一直都待在京畿边境,而且几乎不入国都,更别提跟母亲往来,所以张琬一面都没见过。
前世母亲突然病逝,那位姑奶奶亦没有赴丧,据说是两人早年政见不合,当然这些都是流言,张琬亦没有验证。
待张琬更衣整理妥当,便由着家卫护送出府,车马行驶过街道,几只胖云雀懒洋洋的卧在车窗旁,甚至不愿飞。
雨水形成的泥泞水洼被车轮碾压激起涟漪,张琬没想到去的地方并非姑奶奶宅邸,而是一处隐秘的庭院。
从庭院入前堂,侍者皆是武卫,内里母亲同一位配剑老妇人静坐,张琬弯身行礼:“琬儿见过姑奶奶。”
语落,对方没有应声,张琬亦没有直起身,直到耳间听到老妇人中气十足道:“如此小儿,不堪重用,又易招惹诸多非议,你当年若听信劝言,何必落得如此地步。”
语落,母亲不言,张琬却忍不住抬眸看向这位不怒的老人家,犹豫道:“姑奶奶,请恕琬儿失礼,不知母亲何错惹得您不悦训斥?”
“你母亲犯下最大的错是娶你母妃,其次就是留你一命,否则当初多好的声望,平白错失大好机会。”老妇人毫不犹豫的回答锋利话语。
“姑奶奶训话母亲,琬儿不敢怠慢,只是母妃已逝,若要追责,琬儿替母亲陪不是,还请您宽怀母亲一回吧。”张琬诚恳的弯身跪坐在面前,心里并不知过往,只是这位姑奶奶权利极高,如今的皇帝亦要礼让三分,所以不愿让母亲因为自己而受训斥。
堂内无声处,这位先前还性情急躁的姑奶奶,忽地没有咄咄逼人话语。
没想,反倒是母亲宽和出声:“琬儿不必担心,敬茶。”
张琬迟疑颔首,上前奉茶,视线看向仍旧绷着脸的老妇人,目光不敢停留,尊敬道:“请姑奶奶喝茶。”
“这杯茶留到喜宴再喝吧。”老妇人没有接,目光看向母亲出声。
“好。”母亲欣然应道。
张琬一脸茫然,谁的喜宴?
难道是母亲!
这一想冒出时,张琬整个人都惊得合不拢嘴。
而张琬的震惊表情太过明显,老妇人凌厉一眼看出心思,抬手弹了下张琬额前,出声:“那姑娘身体康健孔武有力,做你的内妻都算委屈。”
张琬疼的倒吸了口冷气,无辜的看着老妇人,脑袋一团乱麻,出声:“姑奶奶,您方才说什么?”
“你这个孩子看着不聪明,实际也不灵通,能力平庸,真是令人堪忧。”老妇人面色不太好的评价。
“姑奶奶说的是,琬儿会勉力勤学,不负期望。”张琬应得诚恳,很显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蔑视打击。
语落,老妇人却又变了神态,出声:“不过心性倒是出乎意外的沉稳,比你那哭哭啼啼的母妃强多了,那位内妻正好与你相配。”
张琬这下确定自己的耳朵没问题,整个人都傻了!
所以原来是母亲在给自己安排新的婚事么!
如此一想,张琬心惊的偏头去看原本乖巧跟着自己的胖云雀,竟然都不见了!
糟糕,它们肯定去向坏女人说坏话去了!
第112章
张琬突然心里有些没来由的害怕,因为感觉坏女人知道消息一定会非常的不高兴。
明明坏女人先行背信弃义的毁婚,还那样言语诬蔑自己的清白,按理往后应该再也不搭理她才是。
“琬儿去看看那位姑娘吧。”母亲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在耳侧,召回些许心神。
“是。”张琬见母亲明显早有如此安排,自是遵从应声起身告离。
从堂内离开的张琬,独自穿过廊道,迎面春风微冷,视线还未看到人影,耳旁却听到砰砰巨响,震耳欲聋!
张琬远远看到一寻常身段样貌的女子,她掌心挥动两道板斧,疾风阵阵,顿时屏息一滞,不敢上前动作。
很快,女子掌心收住笨重而锋利的板斧,踏步走近面前,动作很是轻松,满目打量,平静道:“你就是王女张琬?”
张琬任由对方打量,视线看向目光,总有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错觉,直到瞥过两道板斧,方才警惕的移开审视目光,颔首出声:“嗯。”
如果一不小心挨上一刀,自己怕是会当场丧命不可。
“王女会吗?”对方察觉到张琬的目光询问,掌心抬动板斧,仿佛拿书一般的随意姿态,可见武力强悍。
“我不会。”张琬当然不敢逞强,更担心自己直接握不住板斧掉落在地面。
那场面光是想想都会觉得很是尴尬。
此时两人离得并不近,对方亦不怎么多说话语,张琬却能感觉到眼前人对自己莫名的热切,目光尤为明显。
或许是因为坏女人过去总是喜欢偷偷盯着自己,所以张琬养成很是敏感的直觉。
当然也有可能是坏女人比旁人要更擅长隐匿心神,所以别的人在张琬面前,再如何隐瞒都容易暴露。
“王女在想别的人么?”这话语声平静的有些熟悉,认真的询问。
“没、没有。”张琬心虚的摇头,亦发觉自己似乎总是想着薄情寡义的坏女人,不禁有些懊恼。
可这应答的话语,很显然不足以令人信服。
对方目光认真的看着张琬,仿佛要质疑,却又没有出声,而是配合的应:“这样啊。”
张琬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自己撒谎的能力变得这么强嘛?!
“我很久没有回国都,不知王女哪日有空陪同一道闲逛?”
“这个、我恐怕不会很合适吧?”
张琬觉得对方可能没有听说过自己的不详名声。
现如今整个国都没有几人会愿意自己陪同出游。
丧事刚办,张琬却又没死,国都许多人对此更是非议不断,各种猜测纷飞。
对方面上稍微显露些许失落情绪,出声:“莫非王女要陪别的人么?”
张琬一愣,有些困惑对方的反应,摇头说:“没有。”
真奇怪,对方怎么会以为自己拒绝是跟别人出游呢?
“那就好,想来王女应当已经从大辕亲王和太宰那里得知你我要商谈婚事,所有现下应当增进往来。”
“可我觉得这件事有些太过突然,你就不再多多考虑下吗?”
语落,对方目光再度看过来,其间显露出不惑,出声:“王女这是对这桩婚事不满,还是对我不喜?”
张琬连忙摇头,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婚事应该要双方有所了解,而不是这般指婚相配。”
语落,对方却更是认真,不急不缓的道:“我听闻王女同太阴圣女就是同双方母亲约定婚事,过去亦不曾往来了解,国都婚娶礼法向来如此,王女岂不是在故意针对我?”
这话说的张琬一时竟然无法反驳,暗想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如果是坏女人的话,其实张琬是不会这么当面拒绝。
张琬垂眸有些懊恼自己的失礼,更觉得自己被坏女人拿捏的太死。
现在既然坏女人跟自己的婚约作废,母亲也已经重新择定婚期,那自己为什么要抵触跟别人的接触呢。
于是张琬便打算答应对方的邀约,以免闹得太过僵硬,有失礼数。
毕竟只是陪同一道走走而已,想来对方或许觉得自己不合适呢。
没想,张琬却又听到对方似乎很是在意的出声:“现在王女与太阴圣女婚约作废,国都之内人云亦云,所以王女的那位心仪之人能承受得住非议流言吗?”
这话说的张琬一脸茫然,迟疑问:“你说我的心仪之人是谁来着?!”
“我想这种事作为皇室贵族不提也罢,但是王女对于私情应当要有所分寸,遵从礼制。”
“你肯定有所误会,我没有传出别的私情啊?”
除了坏女人,张琬自问没有同旁人有过半分亲昵越矩之举。
所以张琬越听越觉得离谱诡异,目光看向眼前这位明明长相陌生却又对自己充满误会的女子。
这时对方亦迎上探究目光,张琬看着眼前这双平静到麻木的眼眸,蓦然想起那个近月不见的阿雪姑娘,心生警惕道:“请问我们之前是否见过吗?”
语落,对方眸间流露些许意外,踏步上前,饶有兴致的问:“不知王女这是怎么认出我?”
张琬一听,心惊的后背发凉,汗毛直立,余光看向周围庭院的将卫,出声:“阿雪姑娘你、你就不怕我喊人吗?”
难怪自己总感觉很是熟悉,张琬视线望向她的脸,寻常却也不丑,心间怀疑她当初的说法有假。
单雪摇头,微微倾身而近,认真的应:“那位太宰如今在同大辕亲王行谋逆之事,我虽是主人的眼线,却也是想让王女警醒时局,此事若是一旦走露风声,后果恐怕严重。”
这话张琬听的很是怀疑,母亲那样一个为国为民不辞辛劳的太宰,她怎么可能行谋反的事呢!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我自会去查清。”说罢,张琬没有继续停留在庭院,心情复杂的踏步匆匆离开。
单雪目光深深的看着王女纤瘦却又坚韧身影离开眼前,脑间浮现主人的书信内容。
[只有让皇帝和太宰同族相斗,才能杀人诛心,至于王女张琬就要看她如何取舍。]
原来主人想利用王女挑起她母亲和皇帝的冲突,搅弄皇族势力风云。
单雪垂眸,抬手抹上自己这张还算服帖的假面,心间情绪复杂。
明明当初救下王女,自己就已经算是报恩。
可当单雪被太阴圣女危险的驱逐出亲王府,不得近王女周身时,却又不愿意就此切断联系。
哪怕两人本就是云泥之别的人,单雪却还是选择杀死那位原本要跟王女相看婚约的女子。
明明如果王女出声暴露自己,那会是很危险的事。
但是单雪知道王女并非坏人,相反她是一个赤诚之心的好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救助险些死在雪地里的乞丐。
禾玉宝镜对于操控者的伤害非常深,若是挨不过去,那就无法通过考核,只能痛苦死去。
可那时的单雪没有半点犹豫,更没有留恋,而是选择接受主人的考核。
如果说主人给予单雪新生,那王女就是单雪目标。
院外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车马穿过街道,激起泥水飞溅。
张琬目光看向母亲,欲言又止,完全不敢相信阿雪姑娘的那番惊天话语。
“琬儿对那姑娘印象如何?”张亲王察觉到目光,主动出声。
“母亲突然安排我的婚事是有别的事要发生吗?”张琬觉得母亲跟姑奶奶给自己安排婚事,实在蹊跷。
张亲王垂眸看向女儿,想起皇帝对她的所做所为,探手轻搭在她的肩,语重心长道:“琬儿,先皇曾留有一道给母亲的传位诏书,母亲不愿,所以没有遵从遗诏,便由长姐继承皇位,可现下皇帝疑心太重,多方挟制动作,甚至对琬儿下手,实在忍无可忍,所以母亲不得不联合反击。”
这话说的张琬整个人都懵了。
母亲竟然是先皇帝指名的皇太女,而如今的皇帝是顶替继承皇位。
所以现在母亲跟皇帝真的在暗中相斗!
半晌,张琬才平复心间的震撼,出声:“母亲,这事实在太过危险了。”
“琬儿放心,此事若没有把握,母亲绝不会贸然行动。”张亲王安抚道,眸间深色浮现,想起自己小女前些时日险些丧命,心间就已经下定决心。
现在皇帝已经完全无法依靠信赖,若是不能早些夺回权利,将来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危险。
闻声,张琬只能停下劝导,心间思绪混乱,没有想到现在的事情变得跟前世截然不同,完全无法预测。
张琬不敢想象母亲跟皇帝的事若是泄露会招来何等血雨腥风的杀戮斗争。
而那位阿雪姑娘的主人又是当初一系列事*件的幕后主使,很显然绝对不可能平白做善事。
坏女人曾经推测过幕后主使要对付祭司和皇族以及诸侯王族,恐怕现在还不知存着什么坏心思。
张琬一时心乱如麻,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陷入宫廷争斗和这么多的阴谋。
“那位姑娘初来国都,琬儿有空去同她逛逛,增进往来吧。”
“是,母亲。”
很显然,现在张琬不可能拒绝母亲的安排。
那位阿雪姑娘现在可是拿捏自己和母亲的命脉。
更别提,她背后还有那手段狠毒的幕后主使,张琬必须要安稳局势,再另寻对策。
至于为何张琬不向母亲透露阿雪姑娘的假身份,那当然是因为不想让阿雪姑娘向母亲透露坏女人给自己下傀儡蛊的事。
张琬简直不敢想象母亲若是知道坏女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大抵会彻底撕破脸不可。
哪怕如今跟坏女人婚约作废,但是张琬心里仍旧不想闹得那么难堪。
可惜张琬并不知道想要**局势有多么的困难。
而关于这桩新联姻的消息,更是很快不胫而走,速度之快,简直令张琬都不敢想象。
莺飞草长,春暖花开,一日早间,张琬奉母亲的安排陪同阿雪姑娘去湖园出游。
两人下马车,一道行进园林廊道,湖园之内风光秀丽,庭院华美,很多国都贵族女会相邀游玩。
这处地方越炘亦提过好些回,不过张琬是奉母亲吩咐行事,所以是第一次来出游。
“阿雪姑娘,会晕船吗?”张琬想起自己的遭遇,好心询问。
“王女放心,不会。”单雪视线掠过这些过于装饰华美的庭院,而后停落在白净娇美的王女面颊,柔声道。
闻声,张琬颔首应:“嗯。”
其实张琬有些晕船,但是母亲如此吩咐,所以才只能遵从安排。
正当张琬同阿雪一道顺着廊道往湖畔行进时,没想却巧合遇上一道颀长清冷身影,心神微怔时,突然有些惊慌!
可惜张琬很显然来不及躲闪,因为那道冷冽中透着锋利的目光,已经精准投落而至,宛如寒箭一般,嗖嗖齐射,让人无处可逃。
这过于凌厉的视线,张琬实在太熟悉不过了。
坏女人她不高兴的时候,通常都是这样的目光,让人心悸又无法移开,像晶莹剔透的雪花,轻盈而冷淡,美丽却锋利。
张琬被坏女人看的莫名生出一种被抓奸的错觉?!
第113章
“王女,怎么了?”
“没、没事。”
张琬整个人猛地回神,才想起两人婚约作废,自己又没有对不起坏女人,所以为什么要害怕呢。
如此一想,张琬心间方才平复许多,神情微正,抬眸再度看向那方。
没想,却正好撞进坏女人清冽眉目,墨眸沉静如海,无边无际,令人不敢直视。
可坏女人却是一身清雅素淡莲白衣裳,宛若投落山海之间的皎白明月,玉白面颊透着冷淡,更显清雅绝尘,有着不可触碰般的孤傲。
仿佛先前那道凌厉目光,并非刻意注视,而是漠不关心的随意一瞥罢了。
只不过坏女人身旁的明黄衣物,显得很是突兀,张琬暗自收敛心神。
皇长女张妤近来被赐封为皇太女,现在正是她风头正盛的时候。
哪怕张琬早就已经在前世知晓她们两会结亲成婚,此刻心里仍旧觉得惊诧恍惚。
而此时皇太女张妤,亦注意到太阴圣女的目光,偏头相看,没想到会是王女张琬,眉眼压低显露敌意。
今日好不容易太阴圣女愿意出来会见,这个病秧子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圣女,不如去另一侧吧。”
“嗯。”
皇太女见太阴圣女并没有迟疑,心间才稍稍松懈,如今之际,正是要联盟合作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湖园之内各处廊道交错,张琬眼见坏女人同皇太女走远,心里情绪很是复杂。
难道坏女人过去跟自己那些亲密,真就只是一场梦不成?
“王女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莫非身子不适?”单雪先前亦一直警惕太阴圣女的目光,生怕露出破绽,转过视线,才发现王女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我没事。”张琬收敛心神,摇头道。
单雪却觉得有些不妥,抬手欲搀扶王女,却忽地感受到不远处明显窥视的目光,动作一顿,偏头看向那处廊道。
可廊道里却已经空幽回荡,不见人影,至于那位太阴圣女,此时已经离去。
园内湖面波光粼粼,鱼浪翻涌,轻舟泛游,张琬眺望宽阔景色,心间稍微抽离烦闷情绪,抬手递着茶,出声:“我不知阿雪姑娘喜欢哪些点心口味,所以都添置一些,不如尝尝吧。”
单雪视线落在案桌陈列各样精致茶点,并不认识,拘谨的询问:“王女喜欢哪些?”
张琬见此,抬手端起其中一盏奶糕说:“这是奶糕,软糯香甜,很好吃。”
见此,单雪探手拿起糕点品尝,味道很好,不过有些过于甜腻。
“你还可以尝尝这几种糕点,不同的茶水相配,更是适宜。”
“王女不必客气,随意就好。”
单雪不懂这些小点心的讲究,更不知品茶水,只浅尝辄止,便没有再动作。
一时无言,两人在湖中小船静坐,张琬心不在焉,视线转而落在其它各处船只,其中不乏热闹华贵的宴会。
而坏女人和皇太女的船只,更是非常明显,清脆祭铃声就尤为不同,更别提周卫许多护卫小舟。
风吹浪潮,浮光掠影,许多船只内的谈笑声散在风中,若隐若现,更显得张琬这处气氛冷寂。
单雪看着王女神情有些黯然,便以为是自己扫了雅兴,神情微变,主动出声:“不知王女以前同人出游都会如何?”
张琬收敛目光,偏头看向神情认真的阿雪姑娘,完全不懂她的意图,直白道:“我其实不怎么跟人出游,阿雪姑娘倒不如交待具体的计划吧。”
既然对方按照幕后主使的心思来潜入身旁,想来目的必定十分明确。
语落,单雪神情微变,目光看向满是戒备的王女,心生遗憾,语气却很是平静的出声:“主人的吩咐自然是希望王女能够守约。”
“可是我跟太阴圣女如今形同陌路,根本不可能得到她的血液,若阿雪姑娘想要取我性命,大可直接动手,但是还请不要伤害我母亲。”张琬原本就没打算遵守幕后主使的约定,现下知道母亲的夺位计划,更知步步艰辛,不想受制于人。
“其实现在王女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单雪迎上王女视死如归的目光,并不愿逼迫行事,自顾补充道,“只要王女愿意杀死皇帝,主人不会追究王女,甚至可以协助亲王的计划。”
因为单雪知道主人并不想要夺王女性命,又或许说搅乱摧毁皇帝氏族的势力,才是主人的真正意图。
张琬无言,幕后主使果然不仅打算对付坏女人,还要对付皇帝,所以才会挟制威胁自己,进可对付坏女人,退可拿捏母亲。
难怪幕后主使不对皇太女等皇女下手,想来自己这个倒霉蛋的身份,正好可以派上许多用处。
“你们打算如何行事?”张琬收敛心神询问。
“这件事主人自有安排,我只需听从计划,至于王女现在最好小心行事,那位皇太女和太阴圣女近来动作不小,恐怕对亲王的计划未必毫无察觉。”单雪很是认真的提醒道。
张琬没想到会从阿雪姑娘嘴里得到坏女人的消息,视线跃过船帘,看向远处悬挂祭铃的船,出声:“你的主人既然如此神通广大,难道还怕太阴圣女不成?”
单雪颔首应:“主人说太阴圣女手段心思都非同寻常,所以要小心行动,最好要让太阴祭司和太阴圣女分裂,如此才好逐个击破。”
这话说的很是轻描淡写,却更让张琬觉得幕后主使狠毒至极。
坏女人当初推测幕后主使就是奔着唯恐天下不乱而来,皇室和祭司可能都是目标。
张琬心思恒定,目光看向阿雪姑娘,带着探究警惕的出声:“你的主人既然能够如此精心布局,恐怕不止对我一个人如此诱导胁迫吧?”
“当然,但是王女对主人有恩,所以手段上留有余地。”单雪尽可能劝说王女遵从主人的意愿,心间并不想王女有性命之忧。
“这件事太过重大,我需要时间向母亲商量,可以吗?”张琬知道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对付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实在太过狡猾狠毒,母亲和自己可能都只是对方拿来对付皇帝的其中一颗棋子。
既然是棋子,那就随时都可能会被舍弃,只要一步行差踏错,兴许就会万劫不复。
单雪目光落向王女白净面容,并无提防的出声:“好。”
热浪浮动,湖面浪涌不停,船只无声掠过湖园各处风景,暮色时分,停至靠岸。
张琬命人领阿雪姑娘先去预订宴会园内静候,独自穿廊,试图疏解晕船的不适。
夜风拂过张琬苍白面颊,其中夹杂酒水气息,湖园内有许多宴会园区,其间廊道交错,用途不一。
华灯初上,张琬渐渐没有先前那般晕眩,便欲回园用席。
谁想有一道颀长身影尾随逼近,宛若魅影般如影随形,不依不饶。
随即张琬被突然捂住嘴鼻,整个人被悄然的拉入绿林角落。
当即张琬恐慌的挣扎,枝叶颤动,不少叶片转动纷飞,眸间看着欺身而上的玉白面颊,满是震惊。
这冷冽而锋利的幽香夹杂刺激的酒水气息,猛地窜入张琬鼻间,随即整个人像是被藤蔓束缚一般,无法动弹。
温润薄唇的贴近,并不温柔,堪称蛮横,几乎要夺取张琬肺腑间的气息,才肯罢休。
张琬难受的想要避开动作,坏女人却反应更加激烈,心腔险些因为窒息而泛起疼痛。
见此,张琬完全挣扎不得,只能狠狠咬住坏女人一口,试图让她恢复清醒。
嘶地一声,自坏女人薄唇溢出时,鲜血如胭脂花浆一般滴落,更是增添艳红魅惑,让人垂涎。
张琬都能感受到自己舌尖残留的血腥味道,可见咬的过重,视线心虚的望向坏女人清冷孤傲的面容,不知如何解释。
坏女人却不为所动,只是发出一声冷笑,温凉纤长指腹捏住张琬的下颌蛊,仿佛掌握生杀一般的高傲姿态,清润嗓音泛着低哑,阴沉出声:“张琬,你如今真是胆子越发大,竟然咬我。”
张琬没敢应话,视线落在坏女人秀美眉眼,其间没有先前的冷冽锋利,反而透着怨念委屈,真是有些令人意外。
“我也是被你刚才吓的没有办法,满是别人看见怎么办?”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语落,张琬莫名有种两人在偷情的强烈错觉?!
正当张琬分神时,忽地明显感觉到坏女人另一只手探入衣底,羞赧的低声制止道:“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做什么?”
坏女人美目低垂却不似过往柔情,连带投落的暗影都像剪子一般锋利,薄唇抿紧,显露不悦的应:“我当初亲自盖的印章,如今自然是要收回,反正你我早就不清白,让旁人瞧见,不过再多一桩艳事做谈资罢了。”
话语说的凉薄肆意,满是调戏意味,张琬羞的面红耳赤,眼见坏女人一幅不依不饶的模样,又有些害怕,焦急阻扰的出声:“你、你是不是喝醉了?”
往日里坏女人再如何想要亲昵,她都不会如此荒唐。
可坏女人并没有应话,只是再度倾身而近,薄唇堵住张琬的话语。
湖园内的廊道众多,夜间灯廊交错,所以这处并没有多少人。
又因绿林遮掩,灯火昏暗,其实若非仔细,应当瞧不见什么。
哪怕如此设想,张琬却仍旧紧张的不行,心都要跳出来,掌心按住坏女人清瘦肩侧,羞耻祈求道:“别、别,这样真会让人看见的!”
坏女人贴在耳侧溢出淡笑,却并没有多少温情,自顾自咬了张琬一口,散漫道:“怎么,莫非怕你的新欢瞧见不成?”
这一口并不轻,张琬疼得倒吸了口冷气,心间恢复冷静,目光看向几乎笼罩自己的坏女人,才发觉她如今消瘦的厉害,出声:“我是在替你考虑啊,难道不怕皇太女发现吗?”
语落,坏女人很是不在意的搂紧张琬,薄唇落在唇角轻啄,近乎嗫嚅道:“皇太女对我有什么可怕的,想来分明是你比较怕皇太女才对吧?”
张琬无语,心想坏女人她不会是故意给自己找麻烦吧?!
可张琬此时没办法出声,因为唇瓣早就已经被控制,坏女人如今越发惯会亲热这种事,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待唇间微微发麻,刺痛时,张琬已然有些晕乎乎,整个人半倚着坏女人,背靠绿墙,呼吸不稳时,耳旁听见坏女人透着几分得意的轻笑,似清泉涌动,却又混杂冷媚,更是令人羞恼。
很好,现在可以断定坏女人就是要让自己落的如此狼狈不堪!
第114章
夜风吹拂额前细密热汗,渐渐变得有些微凉,零星脚步声由远及近,越发清晰。
张琬急得抬手捂住坏女人的温凉薄唇,另一手捂住身前凌乱衣物,满是认真道:“别、有人来了!”
黑暗中坏女人美目轻眨,一双幽深漆眸毫无杂质,竟让她显得有些纯净无辜,仿佛自己才是打扰她的坏人。
正当张琬有些恍然如梦时,坏女人的薄唇却并未停止轻薄举动,反而越发过分!
待那廊道中人走远,张琬羞得连忙收回手,却无法忽视掌心的濡湿,羞赧的出声:“你不要这样胡闹,既然婚约已经作废,那就该遵守礼法才是。”
真是不明白坏女人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亲昵之事。
这还是那个从前如天上孤月一般冷漠孤傲的王朝圣女么?
如此一想,张琬甚至有些怀疑眼前坏女人的真假身份。
正当张琬心思分神时,坏女人却在无声凝视,美目里透着不悦,仿佛自己真成找新欢的负心人?!
随即,坏女人纤长指腹捏住张琬下颌,很是不赞同的冷笑,微微俯身,威胁道:“即使婚约作废,你也是我的,谁也夺不走,包括你自己,难道忘记傀儡蛊了么?”
张琬并不明白坏女人强势话语的底气,视线落在她眉眼间的笃定神态,有些生气的出声:“我当然没有忘记,不过你以为有傀儡蛊,我就会一辈子都必须听令于你吗?”
方才张琬还有些心软,现下看来坏女人分明是一意孤行,简直傲慢。
“那是自然,你最好一直记得傀儡蛊的存在,否则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同旁人出游私会,恐怕惩罚就不止如此。”
“可我跟那姑娘是母亲说亲定婚,名正言顺,为什么不能出游私会?”
更何况坏女人如今都在跟皇太女宴会,想来两人关系匪浅。
如此一想,张琬觉得坏女人真是太不讲道理。
语落,坏女人神情泠然不复先前玩笑姿态,视线直直落向张琬,满是压迫意味,葱白指腹mo挲下颌骨力道加重,言语认真道:“你若真是要做喜新厌旧的负心人,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张琬迎上坏女人沉静幽深眸间,满是汹涌浓雾,忍着心间胆怯,出声:“你我婚约早就被太阴祭司作废,若论生气也该是我生气才对。”
无声处,两人之间更是冷寂,张琬甚至以为坏女人会直接动手杀死自己。
可坏女人只是淡淡的一声轻叹,薄唇微抿,又因察觉伤口刺痛而蹙眉,美目低垂,显露无奈,低声道:“既然你这么生气,我可以赔礼道歉,但是你我婚事绝对不会就此结束,再给我些时间,可好?”
张琬没料到坏女人会示弱,神情微怔,并未立即反应,迟缓道:“什么?”
刚才自己的耳朵莫非出问题了不成?
坏女人那么一个清傲冷峻的性子,竟然会说她要赔礼道歉?!
“婚事作废是母亲当初另有打算,并非我要毁约,只是无力反抗,所以才顺从安排,待往后时机成熟,绝对会恢复婚事,所以你不许同旁人相看私会。”坏女人说的很是认真,语气里却仍旧带着强势,连带捏住张琬的手都力道不减,仿佛若不答应,偏要不依不饶的纠缠。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又在欺骗糊弄我?”张琬实在分不清虚实,视线低垂落在地面两人交叠一处的身影,心间并不能分辨坏女人言语真假。
虽然张琬知道太阴祭司对坏女人非常的不好,婚事很可能真是坏女人被迫奉命行事。
可那么多的皇女和诸侯王女,为什么偏偏最后又是跟皇长女张妤?
张琬不信其中没有坏女人的心思计划。
坏女人却忽地手臂圈住张琬,揽入怀中按在心口,郑重道:“我以性命起誓,绝不会辜负你,若是不信,现下就离开国都,如何?”
话语说的太突然,张琬不可置信的看向坏女人,只见那双幽深墨眸间满是坚定。
这一瞬间,张琬毫不怀疑坏女人真要抛弃一切同自己私奔。
但张琬想到如今自己陷入许多纷争阴谋,连忙摇头,移开目光,退避的应:“不可以。”
坏女人的王朝圣女的身份,就绝对不可能允许私逃,她母亲太阴祭司更不会由着她胡来。
而且现下母亲要跟大辕亲王谋反,幕后主使已经盯上自己和母亲,如果自己此时贸然离开,那母亲说不定会腹背受敌,无处依靠。
张琬绝不能就这样抛弃母亲,更不能跟坏女人冲动行事,否则太阴祭司盛怒之下,还不知要如何处罚坏女人。
“你不愿意,为什么?”
“我、我不能辜负母亲的期望。”
张琬知道坏女人现在周围肯定也有许多麻烦事,自然不愿意自己的事牵连她陷入宫廷争斗阴谋。
幕后主使本就唯恐天下不乱,皇帝祭司甚至诸侯王都可能随时成为目标,现在必须要格外小心。
坏女人却仿佛失去理智,掌心紧紧抓住张琬腕骨,眼露不甘的问:“你难道要听信你母亲的安排跟那女子结亲不成?”
张琬吃疼的厉害,视线望向坏女人满目执着,心有不忍的应:“我不知道,只是目前你我婚约作废,就该各自安好,实在不应当轻举妄动。”
“所以你真要因为你母亲而抛弃我?”坏女人玉白面颊透着凄厉阴鸷,戾气极重的质问。
“当初你能遵从你母亲的安排毁婚,我为什么要忤逆母亲的安排?”张琬心生害怕,却又无处挣扎,只觉坏女人有些反常。
她为什么非要自己二选一不可。
坏女人对她母亲太阴祭司,或许是惧怕敬畏的疏离。
但张琬对母亲自幼敬重信赖,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危险而复杂,绝不可能离开。
闻声,坏女人眸间更冷,美目压低,威严不言而喻,连同抓着张琬的指尖亦泛着苍白,喃喃自语的出声:“原来我可以放弃一切跟你离开国都,而你却舍不得啊。”
张琬眼见坏女人的神色越发难看,心间有些不安,只得解释道:“母亲对我恩重如山,我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那我呢?”
“你是王朝圣女,皇太女和众多诸侯王女们的心仪之人,往后想要商谈婚约一事,大有人在。”
语落,坏女人像是嘲讽又像是轻蔑的发出一声冷笑,墨色眸间透着沁人凉意,出声:“张琬你以为离开我,还能在国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吗?”
张琬听的心头一紧,满是后怕,抬眸看向坏女人阴冷神态,原本的不忍消散干净,出声:“你要杀我,当然比捏死一只蚂蚁更简单,但我不能忤逆母亲跟你离开国都。”
坏女人这样子简直比幕后主使还要让张琬心寒。
当初为了不牵扯坏女人,张琬宁愿夏日沿街乞讨数月,哪怕现下都没有想过谋害她半分。
可坏女人却因为心情不悦,而要用傀儡蛊威胁自己性命,张琬突然觉得自己比她养的猫儿狗儿还要不如。
眼见又一次陷入冷寂,张琬的手腕疼得有些麻木时。
坏女人忽地松开钳制的动作,幽幽出声:“你是不怕死,那你母亲呢?”
张琬眼露错愕的看向翻脸无情的坏女人,她的眸间满是遮不住的恨意,心生惊慌的询问:“你要对我母亲做什么?”
语落,坏女人薄唇微扬,却不复暖意,反而带着几分锋利,不紧不慢道:“张琬你现在收回言语,我还可以原谅你,若真执意做负心人,往后生死难料,再想后悔可就没机会了。”
这话语里的胁迫意味十足,相比之下,那位阿雪姑娘甚至都显得客气温和许多。
至少张琬被阿雪姑娘威胁时,远不及此时情绪难受,心口像火烧一般发疼,血液却好似冰冻一般凝结,水深火热,大抵不过如此。
当初坏女人也曾经如此反复无常,可后来就渐渐不再如此行径。
以至于,张琬都忘记坏女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唯我独尊。
忤逆不顺,是坏女人的禁忌。
可危及母亲,则是张琬唯一不能容忍的底线。
张琬掌心微紧的握拳,视线落在坏女人清冷面颊,只觉凉薄至极,嗓音气的发抖,出声:“两家婚约是你们不遵作废,而你跟皇太女早有联系,国都流言满天,人尽皆知,所以真论负心,还请有自知之明。”
这话一出,坏女人面色横沉,气息微急道:“你怪我,大可给我些时日,何必非要遵从你母亲安排的婚事?”
“这不是责怪而是不喜,世上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给自己下傀儡蛊威逼利诱的人。”
“你说什么?”
张琬直直迎上坏女人质询目光,气恼的脱口而出道:“过往一切只是因为忌惮傀儡蛊,所以我遵从你的吩咐,现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要杀要剐请处置吧。”
夜幕之中,坏女人的面色是一种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神态,木然或是无神,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失魂落魄。
此时另一条廊道有人行近而来,明黄衣袍有些明显,张琬连忙向后退步,拉开距离,出声:“总之我随时都可以由你处置性命,但若是牵扯母亲安危,那就算以命相博亦不会袖手旁观。”
语毕,张琬只想逃离原地,以免心软。
两人本就不合适,现在一切只是回归最初的位置罢了。
没想,动作一顿,张琬全身竟不受控制,眸间显露惊恐,耳旁听到坏女人几不可闻的颤抖声音,冷硬至极的唤:“张琬!”
语毕,张琬眼前一黑,意识丧失时,耳旁只模糊听到坏女人的念诵词声,其它一切顷刻间消失不见。
夜幕深深,祭铃摇晃,清灵声响不停,银白灯盏光辉微弱照落处,衣物散落,暧昧不清。
热意奔涌时,张琬视野朦胧的看见伏在身上的坏女人,只觉得是一场荒唐艳丽的梦。
第115章
屋外骄阳光辉落入眼帘,张琬只觉头疼,整个人酸软无力,仿佛遭受折磨摧残。
不对,自己应该是确实遭受坏女人的蹂躏!
张琬猛地清楚察觉自己未着衣缕,视线望向陌生的纱帐,心间复杂的陷入沉默。
所以昨夜坏女人是对自己用傀儡蛊了么!
这一回想,张琬满脑袋里浮现的都是白皙光滑,简直不堪入目!
张琬面红耳赤的不敢细想坏女人昨夜的热切,正当翻转动作时,却发现自己脚腕束缚细长链条,因牵动而发出清脆声响,不由得错愕。
坏女人她这到底是在弄什么古怪玩意?!
还不待张琬察看究竟,纱帐外有颀长身影由远及近,朦胧间透着清冷,不急不缓,端庄秀丽。
可张琬却升起危机,连忙裹住薄被遮掩身躯,目光看向坏女人玉白面颊显露眼前,她乌发垂落身后,只着一身素衣内裳,墨黑发丝微微浸染水雾,如梦如幻,更显清雅绝尘。
坏女人一双美目沉敛,神态冷淡,仿佛昨夜的热切是另一人所为。
“你到底要把我关起来做什么?”张琬羞耻的只露出一颗脑袋,嗫嚅般询问。
“自然是我想什么就做什么,虽然你已变心,但是你的人是我的,哪怕死了亦是如此。”坏女人话语说的冷淡而傲慢,玉白掌心取出精美瓷瓶,而后居高临下给张琬投喂瓶中物件,动作利索而迅速,不容置疑。
张琬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不料坏女人紧跟着扬长纤长玉颈服用,暗想她不会气的要跟自己殉情吧!
当即张琬想要劝导,可话语还没说出口,却因为热意翻涌而戛然而止,满是不可置信道:“你给我吃的这是什么东西?”
坏女人抬手轻落在张琬脸庞,温润透着凉意,像是探查症状,神情泰然自若,镇定出声:“孕丹。”
这话说的张琬整个人顿时都没声,只觉得呼吸不平,脸色发烫的厉害。
而此时的坏女人却并无多少变化,张琬疑惑,目光直直望着她,暗自困惑她怎么会毫无反应。
明明方才坏女人亦服用孕丹,根据越炘以前的隐晦提示,按理她应该也会受影响的啊。
正当张琬疑惑不解时,坏女人却直直迎上目光,半晌,轻叹般喃喃道:“你的这双眼睛真是太会蛊惑人心。”
语落,坏女人素手解下素白衣带,随即倾覆而来,薄唇轻贴,满是侵略意味。
“唔……!”张琬没有半点气力拒绝,却发现坏女人同样烫的厉害,只是她惯会隐藏罢了。
张琬晕乎乎的承受坏女人的热切,仿佛被她紧紧拽在掌心,要死不可。
薄软纱帐似浪般翻涌变化,却遮不住细微的耳热呓语。
屋外明媚光阴变化流转,渐而暗淡无光,徒留黑夜。
张琬不知道坏女人什么时候离开,只记得自己求饶时,她满是恶劣逗弄,简直坏透了!
此后数日里,张琬都没有离开房屋,更不知外边消息境况,完全失去一切联系。
可张琬知道自己无缘无故的消失,母亲一定会非常担心。
偏偏坏女人却忙的不见人影,张琬很是怀疑她是在故意躲避自己。
盛夏灼人,早间便已经有些闷热难耐,张琬没什么胃口,偏头看向窗外绿林山岭景象,只得猜测自己可能并不在国都。
张琬想起当初坏女人离魂失常时,曾经同自己说过一处国都外的山庄,兴许就是这里。
可惜因着链条,张琬的行进十分有限,更别提房门外面一直有人看守,自己简直就像在坐牢。
午后,熟悉的细索脚步声响起,张琬耳旁听到声音,便正坐起身,探目张望纱帐之外的窈窕身影。
朦胧间,坏女人身段高挑纤细,衣袂飘飘,脚步轻移,哪怕不见容貌,亦能感知清雅大方,风姿绰约,光风霁月。
不多时,坏女人长身玉立在榻旁,纤长玉手轻撩开纱帐,美目低垂,神态自若道:“这么乖,莫非在等我么?”
张琬听的面热,连忙摇头,认真应:“没有,我要出去。”
“等我们有孩子,再说吧。”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坏女人不为所动的迎上目光,薄唇似弯钩一般锋利,淡漠出声:“我已经给过你机会,现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话语很轻,却像尖刀一般压迫十足,张琬整个人都有些透不过气,眼见坏女人欲靠近亲热,忙偏头躲避动作。
很快链条声细索响起,那温凉的薄唇却将错就错的贴在唇角,不依不饶。
张琬想要抬手去推,手腕却已经被坏女人先行钳制,完全不得动作。
夏日的灼眼光亮透过纱窗落在坏女人如玉肌肤,更是映衬的肤白胜雪,冰肌玉骨,宛若栩栩如生的玉像,却又多了几分柳枝般媚态,清冷却诱人。
热风轻抚而来,却无法缓解半分热意,反倒变成更加粘腻,坏女人的玉白面颊微微泛红,细发犹如墨线般勾勒其间,宛若山精鬼魅,魅惑至极。
张琬看的口齿干涩心思恍神时,忽地齿间被推送颗粒药物,猝不及防,一双澄澈圆眸直直看向不知矜持的坏女人,视线落在她那满是渴望的美目,羞赧道:“你想要孩子为什么不找别人?”
真是不知坏女人从哪里学来如此孟浪的亲昵方式?!
坏女人放低身姿似玉山般笼罩张琬,修长手臂紧紧束缚怀中,宛若落水之人掌心的浮草,薄唇轻啄耳旁出声:“或许我们有个孩子,你就不会狠心背弃我。”
张琬怕痒的缩了缩耳朵,却无处可逃,清晰感受坏女人的心跳变化,羞耻解释道:“我们的婚约又不是由我作废,哪里算我背弃你,再说你就没有想过现在的危险处境,根本不适合有孩子吗?”
“呵,你倒是只在乎一纸婚书,想来若没有孩子,你的心只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而这对我便是最危险的事,至于旁的对我无关紧要。”
“你难道打算一辈子就这样困住我?”
坏女人目光直直迎上张琬目光,美目间颇为认真思量,清润嗓音透着魅惑淡哑,俯身亲了过来,暧昧含糊的应:“这有什么不妥么?”
张琬顿时气的张嘴咬了下她,愤愤出声:“我母亲跟皇帝不合,已经在进行生死斗争,幕后主使更是在暗处推波助澜虎视眈眈,你怎么可以这么胡来!”
若是以前的坏女人,她才不会如此意气用事。
又或者说,张琬宁愿坏女人是从前那般冷静自持,否则如今真的很容易遭受幕后主使的算计。
而且她母亲太阴祭司绝对不会允许一个私生女的存在,坏女人她莫不是受太大刺激,昏了头!
坏女人似是被咬的有些疼,薄唇轻叹,蛾眉微蹙,墨*眸显露无奈,出声:“你既然知道幕后主使已经在针对皇帝和张亲王,就更该听我的话远离漩涡,否则一定会是致命目标,这对张亲王绝不是好事。”
张琬见坏女人稍微恢复几分理智,方才询问:“那你也不能毫无音信的把我藏起来,至少应该告知母亲一声。”
“此事早已经告知过张亲王,不过她是否答应,那就与我无关。”坏女人话语应得坦荡如砥,毫不知羞。
“你、你这样一意孤行,母亲肯定会很生气。”张琬真是佩服坏女人的强势性情,母亲本就对她不喜,现下还不得火上添油。
坏女人一幅无所谓的疏淡模样,葱白指腹把玩张琬白净耳垂,神情冷漠的幽幽应:“我又不像你那么孝顺,张亲王的喜怒与我何干?”
这话说的凉薄至极,让屋外的夏日艳阳都在一瞬间失去热意,张琬甚至觉得坏女人若不高兴会拧掉自己的耳朵,一时没敢出声。
毕竟坏女人现下很显然主意已定,自己言语冲撞,实在多说无益。
两人如胶似漆般亲密卧在一处,气氛却尤为冷寂生疏,张琬想起坏女人要孩子的话,抬手轻搭在身前,平坦的毫无变化。
这些时日坏女人都会来亲自喂药,可是自己一直没有变化,想来是身子不太行吧。
张琬心思乱飞时,坏女人忽地贴在脸侧耳旁出声:“你想做皇帝吗?”
这说的太过突然,却让张琬莫名有种熟悉的错觉,好似坏女人曾经亦询问过自己如此话语。
只是现下张琬一时想不起来,摇头应:“我只想母亲安全。”
语落,耳旁微微刺痛自坏女人的指腹触碰处传来,张琬察觉不喜,只得缓和道:“我从没想过做皇帝,你问这个做什么?”
坏女人并未移开指腹,力道却减轻许多,仿佛揉捏珍珠饰品般捏住张琬白嫩耳垂把玩,不急不躁道:“十二皇女和不少诸侯王女投靠幕后主使,明显是要争权夺位,太阳圣女还以为对方是自己党羽,毫无防范,现在正是隔岸观火的好时候。”
张琬原本还一头雾水,现下听坏女人如此分析,方才明朗局势,偏头看向枕旁清冷美丽面颊,出声:“既然如此,想来太阴祭司应该也有支持的势力吧,到时你打算要如何行事?”
语落,坏女人垂眸,沉敛美目宛若一方幽潭,直直倒映张琬桃红面颊,正经道:“我最紧要的事,自然是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这话说的张琬摸不着头脑,两人明明前一眼还在商量政务,现下她竟然又一下提到孩子,实在是变化无常。
“可你先前说你母亲太阴祭司对你的联姻有别的安排,那肯定不会接受这个孩子,到时岂不更危险?”
“放心,我自然会有法子护你和孩子的周全。”
张琬见坏女人言之凿凿,非要一意孤行,心生无奈,只得坦白道:“我母亲要夺权,若是失败,便是死路一条,你还不如明哲保身,何必非要牵扯其中?”
原本张琬只想尽可能**,根本不打算让坏女人因为自己而被幕后主使算计。
谁想坏女人突然如此行为,直接打破张琬所有的计划。
“你莫非是在担心我么?”坏女人神情微变的询问。
“当然,我、我想劝你千万不要胡来。”张琬有些不自然的避开目光,耳热解释道。
坏女人却将手臂伸展的更紧,薄唇轻弯,稍微缓和冷冽疏离,嗓音近乎呢喃般的唤:“其实你只要不负我,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去争,哪怕是皇位亦未尝不可。”
这温凉的气息轻盈落在耳侧,却尤为勾人,让张琬觉得心跳的厉害,羞耻道:“现在能保住性命都已是不易,你就别戏弄我了。”
语落,坏女人轻声低笑,清润声音似寒冰消融一般冷冽,却又带着些许媚惑,不急不缓道:“这可不是戏弄,我真的在替你思量谋取皇位。”
闻声,张琬一时陷入沉默,竟然分不清坏女人话语真假。
皇位,又不是寻常物件,哪有坏女人说的这么容易谋取啊。
第116章
张琬视线落在坏女人清冷面颊,并不像意气用事,只得出声:“可宫廷争斗太过危险,而且我也从没有想过皇位。”
其实张琬只希望母亲不要有性命危险,至于别的,从来不在期望之中。
哪怕是皇位,张琬都没有生起半点觊觎心思。
坏女人美目间显露无奈,直白道:“看来你还不明白如今局势,一旦参与皇位争夺就必须赢,你母亲若是失败,到时你岂不是要跟着寻死觅活?”
这话说的张琬险些无言以对,因为张琬确实就是如此设想。
“放心吧,我要是死,那也不会牵连你。”张琬迎上坏女人略带轻视的目光,有些低落道。
“你是可以跟我撇清关系,将生死置之度外,那孩子的死活也不在乎了么?”坏女人神情不悦的质问。
这话里没有多少温情喜色,仿佛只是在商量一件物件如何处置。
这让张琬想起先前坏女人的言语,她要孩子是想要自己有所顾忌,不会背弃她。
所以坏女人并不是喜欢小孩,而是想要用孩子来挟制自己罢了。
“我觉得以利用的方式获得孩子,实在是残忍,那孩子岂不可怜?”
“是么,可我自小就是被如此对待,有何可怜?”
张琬看向坏女人淡漠疏离面容,神态自若,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论可怜,坏女人的娘亲被献祭,她母亲太阴祭司又是那么的不近人情,连她的性命都可以随时舍弃。
这样一个残酷的生长环境,想让坏女人宽和待人,简直犹如痴人说梦。
坏女人垂眸凝望而来,像是等待答案,又像是思索不得,自顾自认真出声:“你若觉得我残忍,那就残忍吧,总之孩子对我而言,只不过是用来维持你我的关系,除此以外,别无她用。”
张琬听的只觉得坏女人太过冷面冷心,竟然连亲生血脉都能毫不在意,这跟她母亲太阴祭司简直如出一辙。
不行,如果往后真有孩子,绝对不能让坏女人养孩子,否则恐怕命不久矣!
正当张琬心思分神时,坏女人却又贴近而来,呼吸交缠,仿佛带着不悦,满是捉弄意味。
不知觉间,天色渐晚,星河陈列,烛火摇曳,张琬整个人被修长手臂抱起身时,完全使不上半点气力。
那细白娇嫩脚腕的链条不断伸缩变化,从地面蜿蜒曲折,微弱发出冰冷细索声。
张琬视线落在坏女人清冷秀丽的侧脸,只觉得这一切分外令人羞耻!
待行进热雾缭绕处,张琬全身浸润在药汤之中,垂眸看向自己脚腕间长度合适的链条,很是怀疑坏女人可能早就有如此安排。
范围正好足够自己在屋内的吃住沐浴,简直就像量身定制。
“这个东西不能解开吗?”张琬除却一颗脑袋,整个人埋在温润香草气息的药汤,并不敢直直去看盘发沐浴身侧娴静淡雅的坏女人。
坏女人本就生的容貌昳丽,现下昏黄烛火照耀,玉白肌肤更是光洁无瑕,冰肌雪肤,美的让人不敢直视,唯恐被摄取心魂,难以自持。
幸好氤氲水雾稍稍模糊坏女人冷漠,连带着她那清润嗓音亦有些闷哑,反而显得温和许多,悠悠出声:“若你哄我高兴,或许能给你解开链条。”
闻声,张琬想起先前坏女人恶劣调戏,顿时没了声,整个人蔫巴巴的摇头,水声晃悠,羞耻道:“你都不觉累吗?”
这些时日坏女人只要有空,基本时间都消磨在床榻之上,简直不知节制。
更别提现下屋外已经夜幕降临,张琬先前真是连起身的力道都使不出来,才只能由着坏女人摆弄控制。
张琬越想越觉得耳热,视线轻移,没想正巧迎上坏女人沉静美目,其间透着淡笑,清冷面颊许是因烛火而显得温婉可人,心跳微快,结巴的唤:“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你真是难教的很。”坏女人无奈喟叹,纤长玉手拂过水面,搅动水声,无悲无喜,颇为平静。
“啊?”张琬听的有些迷糊,很是茫然。
这话语实在没头没尾,让张琬分不清坏女人怎么突然如此感慨。
难道自己先前还不够配合尽兴嘛?!
坏女人,会不会有些太强了!
一时两人无声沐浴,张琬红着脸低头望向水面模糊倒映,视线不敢越矩窥视半分,思绪纷杂。
说起来,先前坏女人提及已经告知母亲,还不知真假呢。
而且坏女人又提及关于朝局的话,十二皇女和诸侯王女们跟随幕后主使意图争权夺位。
这事张琬还是第一次听说具体情况,完全无法想象,若是幕后主使能掀起如此惊涛巨浪,不知会引起何等动乱。
整个王朝兴许亦会因此陷入无止尽的混乱与厮杀。
皇帝和诸侯王都要面临各自的争斗,两位祭司力量恐怕也会遭受到幕后主使的针对,绝对会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
张琬越想越觉得幕后主使心思狠毒,竟然牵扯这么多势力,简直可怕。
忽地,水面圈圈涟漪蔓延而来,随即温凉掌心贴在额前,张琬茫然的回神,抬眸看见近在眼前的坏女人,顿时呼吸停滞。
假若先前还有水雾遮掩,可现下坏女人离的太近,她的纤长眼睫,她的清秀蛾眉,她的肌肤细绒,一切都触手可及,甚至连同呼吸都仿佛落在自己面颊,轻盈温暖,完全不像初见时的清冷疏离。
“你怎么一直不出声,莫非还头疼?”
“没、没有头疼。”
眼前坏女人神情泰然自若,几缕墨发浸染些许水息贴在侧脸颈间,玉白面颊显露柔媚,整个人完全褪去青涩,分外端庄秀丽。
这样的一个人在床榻之上却那般妩媚妖娆,大抵王朝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张琬没来由的心跳加速,视线不敢对视,生怕被坏女人看出自己的心思,只能笨拙的落在她那淡淡颜色的薄唇。
坏女人的薄唇形态很好看,其间伤处早就结痂,只隐隐残留些许痕迹。
若不是张琬近距离细瞧,其实很难看出曾被自己咬的鲜血直流。
“你的头疼如果有复发,记得要告诉我。”坏女人移动葱白指腹滑落到张琬眼角,认真叮嘱道。
“嗯,我脑袋是有什么问题吗?”张琬收回心神,并没有躲避坏女人的手,好奇询问。
坏女人薄唇轻抿,指腹轻捏住张琬耳垂,莞尔一笑的应:“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会遗传影响孩子的头脑。”
这话说的张琬有点受到打击,圆眸睁大的看向坏女人姣美面颊,却又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得嗫嚅出声:“这么多年,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头脑如何吗?”
现在竟然还故意这么说话点自己,坏女人真是一点都不通情达理。
果然方才只不过是自己的假象罢了。
语落,坏女人整只掌心顺势捧住张琬脸侧,美目笑意散去,满是认真道:“可我从来都不知原来你那么讨厌我的控制。”
张琬迎上坏女人沉静内敛的眼眸,才知晓她心间这么在意自己那时话语。
正当张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时,没想坏女人却又自顾自道:“不过你讨厌我也没关系,反正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这话说的张琬顿时觉得自己更可怜!
“那你跟皇太女该怎么办?”张琬想起那些流言,又想起如今的局势,猜想皇太女肯定会需要坏女人的助力吧。
“我跟皇太女只是互相协作,你很在意吗?”坏女人掌心握着帕巾给张琬擦脸,话语说的漫不经心,仿佛毫不在意。
张琬眼眸紧紧盯着坏女人都没有发现半点犹豫,出声:“我只是好奇,毕竟你说十二皇女跟幕后主使合作,那她们姐妹之间岂不是要有冲突?”
皇女们之间除却皇位,想来没有别的可争的。
坏女人神情不太满意的挑眉,淡漠道:“你这是在乎皇太女还是十二皇女?”
语落,张琬明显感觉到坏女人力道有些重,连带自己的脸蛋都被揉捏的微疼,出声:“我哪个都不在乎,只是想问你会怎么处置皇位争夺的事。”
毕竟十二皇女和皇太女,坏女人都有过一段时日的接触。
不过张琬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坏女人的属意心思,才只能问询。
谁想,坏女人却冷淡的收回手,自顾起身离开药汤。
张琬完全来不及避嫌,视野之内清晰看见一抹白皙透亮,窈窕体态,婀娜多姿。
坏女人探手自顾系上素白内裳衣带遮掩白皙,姿态优美,宛若裹上衣装的玉像,长身独立,神态恢复平日里的清冷孤傲,淡然道:“既然你谁都不在乎的话,那何必多问?”
张琬仰头看向坏女人疏离神态,还有些没能缓过神,视线落在她满是不悦美目,才发应过来,出声:“抱歉,方才是我失言了。”
自己真是太容易被坏女人偶尔的温和假象而迷失心智了。
皇位争夺,坏女人肯定是属意皇太女,再不济亦是皇女,怎么可能真为自己去浪费满盘棋局呢。
看来还是不能够太信坏女人的话。
语毕,张琬便不去看坏女人,心间打算寻个机会逃离此处。
若是母亲因为自己而被坏女人挟制,兴许反而会阻碍一切的计划。
语落无声,张琬心思谋定时,忽地链条声响,才发现坏女人令人意外的没有离开。
张琬一下被坏女人钳制拉起身,薄唇倾覆而来,整个人力道亦猛地压制!
这处沐浴药汤的池子并不小,毫不防备的张琬被坏女人簇拥,随即一同直直沉进深处!
水声朦胧响起,张琬有些呼吸困难,抬手挣扎,却被紧紧缠绕,目光看见坏女人满眼决绝,心间一惊!
救命,坏女人她怎么好像要跟自己同归于尽的样子啊!
第117章
水面翻涌,其中浓黑乌发交缠不清,宛若丝网裹挟雪白肌体,烛火光晕因水而变得朦胧发散,似朝日霞光,变化浮动。
黑与白交织,让坏女人本就清冷卓绝的面容,更是冷艳诡美,宛若山精鬼魅,杀人于无形。
张琬就这般晕乎乎的失去所有意识,眼前只余一片灰暗,以及耳旁无尽的翻涌水声,如浪潮一般奔涌而来,无休无止。
不知过了多久,等眼前再度恢复光明时,张琬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额前虚搭着帕巾,还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没被坏女人淹死了么?
待一方纱帐被撩开,坏女人光洁美丽面容显露眼前,她素手端着药碗,孤傲不群般沉默站在榻旁,居高临下,更显气势迫人。
张琬有些害怕的不敢出声,眼见坏女人落坐一旁,手执汤匙欲喂药,当即配合的很。
可药汤有些过于苦涩,好几次张琬都险些呕吐,圆眸泛着润光,蹙眉饮尽,满是艰辛。
这等情形若是落在旁人眼中,大抵还以为张琬在喝du药。
半晌,张琬本以为服完药坏女人就会离开,没想她却静坐榻旁,掌心取出一方菱形物件,递近道:“我有事要出去一阵时日,若是你能解开此物,就能获得其中链条钥匙。”
张琬迟疑的探手接过物件打量,莫名觉得有些像是逗小孩的玩意,目光猜忌的看向坏女人玉白面颊,她的神态淡然从容,完全不见昨日决绝冷漠,疑惑的问:“你怎么突然愿意放我?”
明明昨夜坏女人还恨不得跟自己同归于尽,难道又是在想什么新花样么。
坏女人幽深美目,浓雾缭绕,无法窥测心神,宛若深山幽谷般神秘,神情自若的应:“这只是解开链条的钥匙而已,更何况你能不能打开都未可知。”
这话说的张琬有些尴尬,视线落在坏女人不太热切的玉白面颊,瞧不出喜怒心思,出声:“若我解开,你可不许反悔。”
“那是当然。”坏女人应的理直气壮,不似谎言。
因着这句话,张琬斗志昂扬,奋斗半月,结果却连钥匙都没摸到一角。
山庄屋外骄阳如火如荼,盛夏时节,蝉鸣喧嚣,坏女人当真半月里都不见人影。
早间,张琬手里捧着小物件无所事事的转动琢磨,脚下在屋内踱步,测量尺寸。
清脆的铁链声猛地绷紧时,张琬身形停顿在门旁,指腹触手可及,无奈叹气,真是多一寸的空间都没有啊。
“这东西怎么这么难呢。”张琬细声嘟囔道,掌心忽地一滑,小物件猝不及防的摔落在地。
张琬担心连忙弯身偏要去捡,没想却发现摔开一角环扣,其间有所松动,钥匙竟然近在眼前!
早知这么容易摔坏的话,自己干嘛折腾这么久?!
傍晚时分,祭徒们送药汤膳食,张琬早早进食,熄灯休息。
山庄之内的出路,张琬并不清楚,只能等着夜深人静偷偷摸摸的行动。
夜间祭徒们巡逻更替,寂静处,一双澄澈圆眸于屋内暗中窥视,记着更换时辰。
子时左右,人最是容易瞌睡,半扇门被悄然推开时,张琬蹑手蹑脚跃过门旁两位困顿疲乏的祭徒。
整处山庄依山而立,连门廊屋院设置亦是如此,而且多道防守,简直比宫廷还要森严。
眼见又有一队人马走近而来,张琬只能赶紧藏在暗处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出声。
夜间,朦胧灯火逼近这处,越发照落清楚祭卫们身影,张琬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完犊子,自己这才出门不会就要被抓包了吧!
正当张琬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时,没想,忽地夜风中寒光闪过,一道身影逼近而来,剑锋凌厉,直击要害!
那些祭卫完全来不及半点反应,便戛然而止般倒在地面,血肉横飞,鲜血滴溅。
张琬的脸侧都沾染温热,鼻尖嗅闻到浓郁血腥气息,不由得心惊!
“王女别来无恙。”单雪手持长剑稳稳落在身侧,话语声平静,却透着些许不可察觉的喜色。
“是你!”张琬惊诧的抬眸看见一身夜行衣佩戴青灰面具的女子,满是意外。
对方视线落在张琬面颊,随即抬手而来,动作不明。
张琬害怕这人周身的凌厉杀意,下意识躲闪动作。
没想对方却手握帕巾停在张琬面颊,细细擦拭,认真道:“有些脏。”
张琬视线落在帕巾上沾染的血迹才明显她的意图,心有余悸的出声:“多谢。”
“王女客气,现下随从一道离开吧。”
“你、你莫非是特意来找我?”
单雪颔首,目光落在王女周身,认真检查,出声:“现下京畿之内几多乱战,诸侯王族的封地更是战火纷飞,若是王女一直被太阴圣女挟制,恐怕会有不妥。”
张琬一听跟坏女人说的境况相差无几,关切的问:“那我母亲现在如何?”
对方并没有立即应答,而是目光冷寂的看向不远处又一队人马逼近而来,手中长剑挥动,出声:“这件事说来话长,王女先出去再说吧。”
语落,张琬被一把带起地面,随即飞檐走壁,跃上高楼,满是不可思议!
长剑碰撞,铮铮回响,张琬见阿雪姑娘招式迅猛,剑剑夺命,一人被长剑贯穿心口,倒在血泊,连忙惊呼道:“阿雪姑娘请手下留情吧。”
语落,对方利索抽出长剑,目光毫无怜悯,抬手扫落灯盏焚烧房屋,火光顿时如蛇一般蔓延,踏步腾升而来,出声:“王女,我若是手下留情,恐怕今夜就逃不了。”
张琬看着在火光照耀下的鲜血在剑锋滴落,一时陷入沉默。
很快,张琬被带离原处,偏头回看山庄内的猩红火光,心间不敢想象坏女人若是知晓自己不听话,大抵会很生气。
夜色深处,火光烘托天际宛若霞光浮现般明亮。
待天际微明时,张琬被阿雪姑娘不曾停歇的带到一处兵营驻扎营帐。
“这是哪里的兵卫营地?”张琬警惕的问询。
“新越王的亲兵营地,而主人则是她的座上宾,所以此处很安全。”单雪解释道。
张琬却觉得有些古怪,蹙眉问:“你怎么不带我回国都找母亲?”
对方却摇头应:“我从没有说要带王女去找亲王,只是希望王女脱离太阴圣女的控制胁迫罢了。”
张琬一时竟然无法反驳,出声:“恐怕你目的不会只是想帮我脱离太阴圣女控制这么简单吧?”
语落,张琬还没有等到回应,营帐之外传来脚步声。
这踏入营帐之人,身着华贵衣物,佩戴玉石珠宝,全身没有当初的朴素无华,令人陌生。
越青目光投落而来出声:“王女,好久不见。”
张琬联想先前阿雪姑娘话语,心间大惊道:“你就是新越王?”
“当然,难道我如今的变化还不够明显吗?”越青神情之间满是张扬傲然。
“那越炘呢?”张琬没有想到现在的局势会变的如此混乱。
越青不甚在意的出声:“她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谁知道死在哪里呢。”
张琬心生震撼的看着越青,惊诧道:“你抢夺越炘的越王位,怎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越炘一个纨绔王女根本没有资格继承王族爵位,我比她更有资格能力。”越青自顾自的落座高处,眉目神态间早已与过去天差地别。
“那你受过越炘家恩惠,怎么能对她赶尽杀绝?”张琬怎么都没有想到越青竟然会抢夺越炘的爵位,并且对她进行迫害。
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张琬真是没料到自己会亲眼见识。
语毕,越青神情有些不悦,目光蔑视般打量张琬,出声:“王女最好言语客气些,现在皇室势微,若是照顾不周,想来难免有个三长两短,到时亲王亦无处寻由。”
闻声,张琬这才知道越青性情险恶,心知此地不宜久留。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罢,张琬偏要踏步离开。
“难道王女以为越氏军营是能由你来去自如的集市吗?”越青傲慢说道,轻轻抬手,随即营帐之外,便有多位军卫动作。
单雪蹙眉,迈步护在周身,严肃道:“越王莫不是忘记主人的命令了吗?”
越青面色微沉,目光看向有意偏袒单雪,出声:“本王当然不会忘记,只是言语警告罢了。”
说罢,越青踏步离开营帐,外边的军卫却没有就此离开,分明就是看守犯人。
张琬偏头质问:“你们到底打算图谋什么?”
单雪摇头应:“我只听从主人的计划,其它并不干涉。”
“那若是我要离开这里去找母亲,你会如何?”
“现在王朝各地兵荒马乱,王女想找到亲王,实在是不切实际。”
张琬见此,却没有言语反驳,心间暗想,再危险也没有跟你们在一块恐怖骇人。
夜幕低垂,营帐篝火挥动,深更半夜间,原本躺卧的张琬偷偷睁开眼睛。
然而,张琬还没有起身就看见一个身影静站在榻旁,当即吓得不敢出声!
“阿雪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王女最好不要擅自做主,否则惹的主人不悦,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见此,张琬只得重新躺在床榻,视线落在她那锋利长剑,心生忌惮。
早知还不如躲在坏女人的山庄,现在落入幕后主使和越青手里,恐怕会更危险啊!
而此时的山庄大火早已扑灭,风中残留炭灰气味,危险却没有就此消散,反而愈发浓烈。
黑夜之中,一道莲白身影独身玉立,美目低垂,却遮不住阴鸷杀意!
第118章
盛夏热浪不减,灼日之下,风中旌旗招展,黑虫翻飞,悠悠停在满是腐臭的尸身,密密麻麻不堪入目。
张琬被迫跟随征战军营行进,起初还很是不适应如此鲜血淋淋的厮杀场面,如今已经渐渐不见怪。
越青带领越氏兵团东征西讨,占领不少州城,亦跟多位诸侯王族冲突厮杀。
而战场之上最不缺的就是尸体,马蹄车轮乃至脚步行进都可能会踩踏血肉。
张琬经过一番打听,才知王朝为何会变成如今混乱地步。
原来是母亲向各王族宣布先皇帝遗诏,而后欲同那位姑奶奶调兵进宫擒王。
可皇帝却收到消息,自然是不可能束手就擒,于是纠集兵马在国都之外激战。
各诸侯王族见此,亦早就蠢蠢欲动,封地兵马伺机而动,欲侵吞封地。
老越王在与晋王攻防战争之中丧命,而越炘传闻弃战逃跑害死其母,最后不知所踪,最后越青带领残兵击退晋王追击,才因此夺过王爵之位。
军营之中到处都是如此传闻,张琬却不信。
单论越炘会背弃她母亲越王逃跑就很是不可思议,张琬觉得越炘虽然纨绔享乐,却并不是懵懂无知。
相反,越炘对于朝事消息极其灵敏,张琬很多事都是听她提醒才得知一二。
而且越炘行事并不马虎,战争前线更是不能掉以轻心,更别提她母亲越王丧命,怎么都不可能藏匿身形。
张琬怀疑越炘可能有性命危险,或许跟越青脱不了干系。
可惜现在张琬自己都成为越青的要挟之物,实在没得办法去查越炘的情况。
正当张琬越想越觉得复杂时,忽地有身影投落遮住烈日,不用抬眸,亦知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阿雪姑娘。
“王女该吃药了。”单雪递着药汤平静道。
“可我都不知道吃的这些是什么药。”张琬犹豫的服用,很是怀疑对方目的。
从自己被山庄抓出来起,幕后主使除却让阿雪姑娘给自己喂药,别的一直没什么动静。
很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人不安。
单雪目光落在王女白净娇嫩面颊,视线流转在她澄澈明眸,宛若珠石般明媚,柔声应:“这是主人用来对付王女体内的傀儡蛊,以免暴露出行踪计划。”
张琬下意识抬手摸向耳后,却什么都没有摸出来,只得收回动作,故做镇定模样出声:“你们当初扶持的势力,恐怕不少都像越青一般已经成为诸侯王族中的佼佼者,何必还要扣押我这么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质。”
幕后主使的心思计划,太过复杂,张琬不信她会做无用功之事。
所以张琬思来想去,只能怀疑幕后主使想拿自己做别的文章。
如果不是要挟母亲,那就是坏女人,除此以外张琬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用处。
这实诚话有些过于扎心,但张琬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单雪见王女面颊热出密汗,便从袖中取出绣帕想要替她擦拭,可动作却被避开。
张琬偏头提防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出声:“你要做什么?”
现在整个王朝的血雨腥风都是由幕后主使和阿雪姑娘掀起,张琬实在是做不到像从前那般宽和礼待。
更别提现在外面还有许多尸首腐烂发臭,气息扑鼻,这些都在时时刻刻的提醒张琬,眼前人是非常恐怖骇人的恶徒。
“没什么,只是觉得王女有些热,所以想递绣帕擦拭而已。”单雪垂眸缓和心间的莫名戾气,将绣帕放置一旁,身形距离随即拉远,疏离道。
“不用麻烦。”张琬没有去拿绣帕应付。
语落无声,张琬只觉对方太过嘴严,不会透露,便没有多言。
没想,忽地耳旁响起话语声,平静道:“其实王女倒也不必如此自谦,主人说王女会大有用处。”
这话说的张琬实在很难流露出喜色,不过见对方有所松懈,便顺势追问:“所以你们究竟要拿我做什么?”
现在王朝大乱,皇帝亦无法控制局势,仓皇退守国都,试图下诏平复诸侯王的狼子野心。
可兼并之战一经开始,早就不是皇帝能够插手干预,据说京畿之内都有多批兵马环伺,可见就是打算困守国都。
没有诸侯王族拱卫的皇帝,犹如没有牙齿的纸老虎,轻而易举就会被撕的粉碎。
现在诸侯王族要么在养精蓄锐厚积薄发,要么观望时局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幕后主使要拿自己挟制母亲,兴许多半是因为母亲和姑奶奶手中的兵权,这是目前整个皇族最大的兵马。
张琬当然不可能因为顾虑自己安危而陷母亲于不利,心间已然下定决心。
这时对方似乎看出张琬的心思,摇头道:“王女想的太过激进,此时跟亲王没有关系,所以无须担忧。”
“那莫非是跟太阴圣女有关系?”张琬半信半疑的看着阿雪姑娘询问,视线落在她佩戴青灰面具的面容,并不懂她为什么时而佩戴面具时而解下面具,明明她的脸看起来并不丑。
“王女还是不要打探太多,毕竟主人并不想取王女性命,只要配合对付太阴圣女,想来一切很快就会结束。”说话间,单雪视线落在王女关切面容,心生困惑,“王女似乎在担心太阴圣女?”
那位通晓祭祀术法的太阴圣女,心思缜密,手段更是防不慎防,是一位连主人都觉棘手的存在。
而单雪又因知晓王女被太阴圣女下傀儡蛊,因而更是觉得对方心性狠毒。
王女心性简单纯良,绝不是恶毒蛮横之人,那位太阴圣女却能下此毒手,实在令人不齿。
可王女对那位太阴圣女并没有多少恨意,如此差别,单雪心间有些不平。
“我、我没有啊。”张琬被突然问的有些心虚,语调声音大了许多,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解释,“太阴圣女很厉害,我只是好奇你们能拿她怎么办而已。”
“至于如何对付太阴圣女,那当然是听主人的吩咐,我所知晓的是主人打算利用王女体内傀儡蛊来对付太阴圣女。”
“可傀儡蛊在我的体内,而且又是太阴圣女操控,这怎么能反过来对付太阴圣女?”
单雪视线直直迎上*王女圆眸间的在意,自是不信她先前拙劣话语,出声:“莫非王女喜欢太阴圣女么?”
张琬整个人被问的有些懵,茫然道:“什么?”
“没什么,我有事先出去。”单雪抿紧唇,没有再言语。
语毕,张琬看着阿雪姑娘离开眼前,完全不懂她方才怎么会问那么奇怪的问题。
自己喜欢坏女人么。
这个问题从脑海里冒出时,张琬整张白净脸颊肉眼可见的微微泛红,细声嘟囔道:“谁喜欢坏女人,谁就准备倒霉吧。”
语落,张琬冷不防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心间敬畏,随即不敢再嗫嚅言语。
这么灵,难道坏女人在施展傀儡蛊教训自己不成?!
待夏夜的风渐凉,绿枝泛黄时,京畿之内的厮杀却愈演愈烈,官道常被尸首高高堆叠,无法行进。
而一路高歌猛进的越氏兵营,却忽然减缓行进速度,张琬平时没有别的事,便计量行进路程和行军灶台。
很显然是遇到什么阻碍,而且军中粮食不多,很可能是遇到其它诸侯王的兵马了吧。
深夜里,张琬忽然被带去见幕后主使和越青。
越青居高临下的打量道:“她,当真能有效么?”
幕后主使坐在一旁应:“现下别无他法,而且正是可以试用一番的好时候。”
张琬听的满面困惑,只觉得她两在打哑谜,疑惑道:“什么有效试用?”
语落,越青轻蔑一笑,原本跟坏女人相像的眉目,此时流露截然不同的奸诈,出声:“本王打算带你去对付太阴圣女。”
张琬眨巴圆眸,一时不知该怀疑自己的耳朵,还是该怀疑越青的脑子。
她从哪里看出来自己的能力可以跟坏女人一较高下?!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付太阴圣女?”张琬迟钝的发觉异常询问。
真要细数,越青跟坏女人好像还有些亲戚关系呢。
越青眼露嫉恨道:“就凭她生来就可以获得一切,而我只能做奴做婢苟且偷生,现在非要把她踩在泥地,才解恨!”
张琬听的更是觉得糊涂,迷茫的出声:“所以你这是在嫉妒她吗?”
“你错了,我是恨她,所以要用你来摧毁她的傲骨防备,一击致命。”
“等下,你跟她有过节,为什么要用我?”
越青发出嗤之以鼻的冷哼,并未应答,而是看向幕后主使道:“请吧。”
幕后主使抬手挑选案前的祭铃,不急不躁的出声:“根据多次的试探,王女体内傀儡蛊的操纵之法,已经十拿九稳,现下就要看那位太阴圣女能不能防备的住。”
语落,清灵朦胧祭铃声悠悠响起,张琬整个人还没能从幕后主使震惊话语里回过神,眼前却陷入一片朦胧。
这感觉真是不要太熟悉,张琬上回被坏女人带回山庄,就曾有过如此体验。
张琬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随即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暗想如果自己被幕后主使操控,岂不是就会成为傀儡!
现在张琬才知道方才越青和幕后主使的话语用意,原来她们是想让自己去杀坏女人!
因为自己体内的傀儡蛊,所以坏女人肯定不会有所防备,而这就是她们计划的底气。
如此一想,张琬整个人后背发凉,眉头紧皱,试图抵抗。
可随即全身充斥无尽恶寒,仿佛跌入冰池般,张琬整个人蜷缩在地,唇间发白,瑟瑟发抖!
此时高座之上的越青满是睥睨,毫无往日的温和,而阿雪姑娘则满面木然,不为所动,幕后主使掌心摇晃祭铃,声音平缓道:“王女放弃抵抗吧,这样就可避免痛苦。”
张琬想要应话否决,可耳旁的话语却越发朦胧飘远,意识模糊时,只余一片黑暗潮水奔涌而来。
几乎在顷刻之间失去所有的知觉,张琬匍匐在地,整个人亦仿佛被浪潮卷入黑暗深处,丧失殆尽。
第119章
秋日泛凉,原本应该割收的稻谷成堆烂在田地,寂静处,只余绘制太阳天神的赤焰旗帜招展,无声蔓延肃杀之气。
营帐之内祭卫持兵刃列阵,其间布有沙土堆叠的城池山岭,官道交错,太阳祭司站在一旁巡视问:“现下时局错综复杂,王朝各方势力盘根交错,你以为会太阴祭司会如何谋利?”
太阳圣女燕曦上前查看沙盘各势力范围,思索道:“母亲,女儿觉得皇帝已经不成气候,必然会被太阴祭司抛弃,我们若是能联合楚王找到皇太女,将其诛杀,太阴祭司就失去扶持人选,到时无论是皇室成员还是楚王成为新帝,您都会先一步掌握主动权。”
语落,太阳祭司并不认同的摇头,视线落在沙盘各处战场,出声:“可如今各方军事力量相比,楚王并不占优势,反倒是跟太阴祭司来往密切的越氏一族攻城掠地,实力强盛,或许皇太女并不是太阴祭司唯一的扶持人选。”
“可根据探子消息,越氏一族似乎没有跟太阴祭司汇合,而且老越王跟同为太阴祭司盟友的晋王发生战事冲突,更因没有援兵而战死,恐怕两族已经结下梁子。”
“那就更应该注意越氏兵营动向,既然太阴祭司的联盟已经出现瓦解,如果再出现内斗,岂不正是一击致命的好时候?”
闻声,太阳圣女才知母亲心思,颔首应:“母亲英明,与其假手于人,还不如趁此混乱时机将太阴祭司消灭,一统王朝祭祀力量,成为太虚大祭司!”
毕竟太虚大祭司的威望远高于两位祭司,若是能独掌王朝祭祀力量,皇帝亦不过是傀儡。
太阳祭司心间满是热血,眉目显露志在必得。
此时营帐外,忽地传来汇报声:“参见太阳祭司,方才探查到越氏兵马调动迹象,疑似往太阴祭司驻地方向汇集。”
太阳祭司面色微正,蹙眉道:“立即严密关注,并且调派祭卫随时准备动作。”
太阳圣女心间意外时局变化,手臂赤焰蛇伺机而动,很是恭敬的应:“是。”
假若此次能够除去母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太阴祭司,那再对付秦婵不过弹指间的念想罢了。
马蹄阵阵,刀光剑影,秋风微凉,荒草被卷起横飞,尽是萧瑟景象。
夜色朦胧,冷雾缭绕,残月微弱,篝火狰狞变化。
黑暗中灰白旗帜摇曳变化,营帐内里一片肃静,高座之上太阴祭司看向不请自来的新越王,满目威压,斥责道:“越氏与晋王有冲突,大可等待本尊调解化干戈为玉帛,何必赶尽杀绝?”
原本苦心经营多年的联盟,骤然间瓦解,太阴祭司若不是看在老越王已死,而晋王已是元气大伤,绝对不会就此作罢。
越青看向高高在上的太阴祭司,眸间隐忍不适,出声:“太阴祭司说的是,若有机会往后一定向晋王表达歉意。”
明明是晋王先出兵攻击越氏,可太阴祭司却因为更看重晋王力量而颠倒黑白,太阴祭司根本不在意越氏,更别提救老越王。
现下要不是晋王实力大损,越氏独当一面,恐怕太阴祭司甚至都不会面见自己,越青如是想着。
论狠心无情,两母女还真是不相上下啊。
“罢了,此事暂且不予追究,粮食可以提供援助,不过往后行军计划需全权听候于本尊,再不得肆意妄为。”
“是,谨遵太阴祭司圣命。”
越青应声附和,尽可能将责任过错推给老越王,言语无不尽恭维讨好,视线望向傲慢的太阴祭司,暗叹真是一只老狐狸。
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地位,绝不可能再为旁人做牛马,随意差遣,只要有机会,总有一天会取而代之!
营帐之外乌云遮掩残月,更显漆黑,此时一道莲白身影藏匿灰暗,素白掌心轻盈翻转,羽翅扇动声,消失黑暗之中。
突然的一场秋雨使得日头格外湿寒,道路泥泞,山岭枯叶干枝,暗影重叠。
夜幕中运粮车马如期抵达越氏军营。
银灯照落,清脆祭铃声幽幽响起,华美车马宛若踏着浓雾而来,更显诡美不凡。
越青亲自上前恭迎,视线望向一如既往孤傲淡漠的太阴圣女,出声:“参见圣女。”
“今夜有太阴祭司圣令,越王且入内详谈。”话语间,太阴圣女目光都不曾停留,移步,径直行入内里。
“是。”越青有些不甘,目光低沉跟随行进。
秦婵真是比她母亲还要目中无人,她竟然仿佛完全不记得自己!
待一行人进入兵卫营帐,太阴祭卫们护在一旁,银灯悬挂,太阴圣女坐在主座,神态自若,宛若主人。
越青上前落座一旁次席,视线落在清贵矜傲面容,出声:“本王得知圣女亲自前来,特意筹办宴席接待。”
“越王,本圣女此次前来除却依照太阴祭司吩咐送粮,亦是前来安排阻击楚王兵马入国都作乱,至于其它事物,一律免去繁杂。”
“原来如此,不过楚王实力不弱,光是越氏兵卫,恐怕会很吃力吧。”
越青倒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应声,心想太阴祭司打的一手好算盘。
楚王的实力并不比齐王弱,分明是让越氏消耗精锐,而后由齐王来一举歼灭,摘得成果。
诸侯王族里跟太阳祭司来往密切且有实力的除却楚王,再无强敌。
可见太阴祭司是有对付太阳祭司的动作计划,或许是想要折断太阳祭司的羽翼,从而掌握王朝所有祭祀力量吧。
闻声,秦婵抬眸将目光投落,心间并不喜满腹心思的越青,出声:“这是太阴祭司的命令,越王莫非不从?”
越青收敛心神,很是恭敬的应:“圣女误会,只是突然要行军,许多事务需要安排,不如圣女且去休息,明早召集将领听候差遣,如何?”
秦婵直直看向搪塞应付之意的越青,却并没有多言,应:“好。”
见此,越青起身告离,目光落在高座的太阴圣女,故作随意道:“方才险些忘记一事,前些时日曾遇到一位貌似王女张琬的姑娘,可是又不确定身份,圣女可要会见?”
如果说特意进献,越青担心生性谨慎多疑的秦婵会怀疑。
所以越青才特意拖到如今,才提出来试探一二。
语落,太阴圣女面无表情的饮茶,沉敛美目宛若幽潭,深不可测,举手投足间不见半分在意,散漫道:“既是身份不明之人,又何必进献?”
越青一时怔住,竟然看不出对方的心思,迟疑应:“圣女说的是,只不过如今张亲王因先帝遗诏掀起争位战事,若是能用此女挟制,兴许到时会有用处。”
难道张琬真的已经被厌弃?
可傀儡蛊乃绝世罕见的圣物,太阴圣女不可能连这宝贝物件都不在乎吧。
语落无声,越青只得退步离开,没想太阴圣女却忽地出声:“既然越王如此言说,那就带进来吧。”
越青脚步一顿,颔首应:“是。”
不多时,营帐之内带入一人,越青却没能从太阴圣女玉白面颊看出端倪。
不过一直跟随的巫史却显露惊诧,视线落在这位几乎跟王女容貌一模一样的姑娘,频频打量。
“太阴圣女见谅,此人神智不太清醒,所才不知礼数。”
“无妨。”
越青见太阴圣女神情淡然,并不见表露喜好,猜疑她兴许是有所顾虑,只得退步道:“那就不打扰圣女了。”
闻声,秦婵稍微移开目光,眸间满是深意的看向越青道:“好。”
语落,脚步声远,巫史迟疑的出声:“圣女,这真不是王女吗?”
秦婵不答,抬手示意巫史等祭卫离开营帐,视线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人面容,颇为冷酷。
巫史看不懂太阴圣女的心思,只得听令离开营帐。
顷刻间,整个营帐之内别无旁人,两人一坐一站,宛若雕像静止不变。
待茶水热雾消散,热意褪去,秦婵吐露郁闷长气,幽幽出声:“怎么,你没想到会被你的旧情人献给我,现在知道害怕了么?”
语落,那人没有给予任何反应,一双明眸涣散无物,充耳不闻。
见此,秦婵蹙眉,只得起身,脚步逼近,上前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眸间更显阴冷,低沉道:“张琬你是在跟我装傻么?”
语落,对方仍旧毫无反应,仿佛无知无觉。
见此,秦婵指腹探寻脉搏,神态微变,美目间难得流露不可置信,视线严肃的看向眼前人,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张琬体内的傀儡蛊竟然正被旁人在运转控制!
霎时,秦婵心间浮现无止境的恐惧,原来比起张琬被旁人控制,自己失去对张琬的控制,才更是不安。
此时心思复杂的秦婵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突然动作!
白刃浮现时,鲜血飞溅,莲白衣物缭绕殷红,触目惊心。
“琬儿……”秦婵掌心握住张琬的手臂,将没入半寸血肉的尖刀借力拔出,美目间并没有怒火,只有无尽的担忧。
可此时另一人却不为所动,反而试图施加力道,仿佛要置之死地。
秦婵目光里的殷切渐而冷却,薄唇泛白,掌心力道一刻都不敢松懈,嗓音微颤,出声:“你真不认得我了吗?”
语落,营帐之内却没有任何话语回应,秦婵美目低垂,满是灰暗,只得用另一手袭击动作!
尖刀滑落在地,发出清脆冰冷声音,眼前人随即向后倾倒,秦婵连忙抬手拥入怀中。
此时外边巫史和祭卫亦听到异常声音,连忙冲进营帐。
可眼前的景象却令在场所有人为之震惊,巫史看着太阴圣女洁白衣物上显目血迹,先行反应过来,连忙命祭卫退离营帐。
“今夜之事不得泄露半句,违者处以极刑,绝不放过。”秦婵眼眸冰冷如霜刀,低低的出声。
“遵令!”众人闻之,纷纷面露惧色,退离营帐。
深夜里,巫史奉伤药纱巾入内,视线看向沉默守在昏迷王女身旁的太阴圣女,暗自惊诧。
这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太阴圣女,此时满面忧虑,美目愁绪如乌云般明显,周身阴郁难测。
明明论伤势,太阴圣女才更为严重,这若不是喜爱到极致。
太阴圣女怎么会连王女伤人都会偏袒隐瞒呢。
唉,不过这对王女而言,真不知是福是祸啊。
第120章
早间霜寒雾重,枯叶低垂,其间凝结晶莹露水,更添冷意。
灰白旌旗于雾中招展,若隐若现,祭卫列阵巡逻,越青召集将领听候吩咐,视线看向太阴圣女镇定面色,无法窥视半分心神,只得暗自猜测。
莫非利用王女张琬的计谋已经败露失效?
“根据消息,楚王主力兵马不日将途径此地入国都,诸位届时当依令行事,不可耽误战局。”
“遵命!”
午后,太阴圣女举行祭祀卜卦仪式,随即越氏军营多支兵马出动,天色苍白中透着灰暗,阴霾沉沉。
越青回到营帐思索踱步,目光看向泰然静坐的人,询问:“傀儡蛊莫不是出问题了?”
否则这些时日,太阴圣女怎么会一点异常动静都没有。
“傀儡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它可是百蛊之首。”幕后主使神情从容不迫的应声。
“那有没有可能是太阴圣女破解你的蛊术?”越青只得转而思索其他可能。
如果不能尽快拿捏对付太阴圣女,越氏兵营的掌控权一定会脱离自己的控制,到时辛苦一场,白白为她人做嫁衣!
幕后主使微蹙眉,苍凉眉眼显露戾气,言语不善道:“你这是在质疑不成?”
语落,越青来不及反应,体内剧痛难忍,整个人猛地倾倒在地,脸侧血脉膨胀,其间有血虫爬行,变化明显。
顷刻之间,密集的冷汗如雨滴一般顺着越青额头滑落地面。
越青面色大变,不复先前颐指气使神态,卑微的畏惧道:“我并非此意,只是太阴圣女手段厉害,若是拖得太久,难免会夜长梦多。”
这个身份不明的人,真是心性无常,连越青都不得不忌惮避讳。
幕后主使满目鄙夷,抬手自顾自从袖中取出木匣,将其打开,露出无处动弹的人偶,出声:“傀儡蛊并未出差错,那位太阴圣女只是封住王女的行动,所以才会没有动静。”
越青艰难的爬坐起身,视线看向匣中之物,既好奇又警惕,提议道:“那看来太阴圣女还是察觉到不对劲,王女张琬已经失去利用价值,倒不如解决她?”
“我从未说过要杀王女,你也不许忤逆行事,否则后果自负。”幕后主使抬眸看向毫不掩饰杀意的越青,满是警告意味。
“是。”见此,越青悻悻地应话,不敢妄言。
真是令人意外,莫非张琬跟此人有什么交情,竟然能得这般宽和待遇。
越青心间暗自存疑,只能转而询问:“可现下失去对付太阴圣女的机会,若接下来一举击败楚王兵马,那太阴祭司将会是最大的赢家,您的计划恐怕就要落空。”
对此,幕后主使不以为然,目光饶有兴致的看向匣中不能动弹的人偶,其间有蛊虫蛰伏其中,操控行动,神情淡然道:“以你的心思想要破坏一场军事联盟,应该并不难吧。”
真是没有想到这位太阴圣女对于傀儡蛊虫的了解,已经到达如此地步,现下不禁有些期待她会如何抉择。
闻声,越青微愣,视线望向眼前阴晴不定的人,仍旧不懂她的最终目的。
现在整个王朝兵荒马乱,几乎都是她一手催化引导,先是皇族成员被挑拨内斗,而后是诸侯王族爵位之争,可她却好像没有任何图谋,简直就是个疯子。
越青顾虑着先前的痛苦惊险经历,没有多言,只得颔首应:“是。”
不多时,越青离开,营帐之内落得安静,幕后主使关闭木匣。
一旁静默不言的单雪视线轻移,犹豫道:“主人,王女落在太阴圣女手里,当真不会有危险么?”
“危险,那也是王女咎由自取,当初可是给过她机会。”
“不知主人此话何意?”
单雪脸色微变,目光忐忑的看向主人,却并没有等到解释。
从席座起身的幕后主使,手里撑着木杖,不急不缓的行进,宽袖之下的双手已然犹如树皮一般的干枯,嗓音透着沧桑道:“你要记住,人一旦有所在乎,那就是她的死穴,任何人都可以痛下杀手。”
单雪不言,视线望向主人仿佛垂垂老矣的身段,心思浮沉,指腹捏住系挂身侧的佩囊。
当初冬日里盛放银钱的银袋,单雪也不知为何一直戴在身侧。
明明那件狐裘才更是紧要物件才对。
秋风萧瑟,近月之内,越军同楚军数次交战,并未获得大捷,双方僵持不下。
初雪飘零,夜幕深处,营帐之内炭盆烧的吱吱作响,火星子若隐若现,整洁地面溅落杯盏汤水,分外狼藉。
从外入内的秦婵视线落在其间神志不清的人,只能抬手示意巫史退离营帐。
秦婵视线迎上满是提防的圆眸,心间更气,冷冷出声:“你不吃是想饿死不成?”
语落,榻上角落的一人,并没有应答话语,探手自顾扯着链条,明眸只有无尽的提防。
见此,秦婵微叹,视线流转在她眼底浓郁青色,抬手解下自身的锦白披风,将其包裹严实。
可这动作很显然并不让她满意,当即奋力挣扎,试图钻出宽大锦衣。
“你再敢不从,我就杀了你。”秦婵连忙抬手钳制动作,美目冷冽,低沉道。
说罢,她才终于畏惧的片刻消停,秦婵替她整理衣着,梳发擦洗。
现在秦婵可以确定张琬并不是痴傻,而是她的记忆被封,就像自己当初抹去她那夜的记忆一样。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不多时,巫史重新送入汤药膳食,目光见太阴圣女正固执的捏住王女下颌,给王女擦脸,只得默不作声放下物件退离营帐。
这些时日太阴圣女再如何忙碌,总是会回来亲力亲为的照看王女。
可太阴圣女从来都是被服侍的份,照顾起人,难免生疏。
更何况王女失去记忆,总是不太顺从,太阴圣女因而更是强势冷硬。
本以为太阴圣女昨夜被王女赶下床,今日必定会气的不会来。
毕竟太阴圣女昨夜面色,冷的可怕,任凭是谁看见,大抵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巫史守在营帐外听候吩咐,心间诸多感慨。
王女若是一直不见好,太阴圣女该不会要守一辈子吧。
正当巫史心思纷飞时,营帐之内忽地传来王女微弱抽泣声,“呜呜……”
榻上一人泫然若泣,明眸凝聚水雾,宛若清泉涌动,白净面颊分外娇嫩,因而更显出几处指痕突兀醒目。
秦婵迎上眼前楚楚可怜的绵软目光,心有不忍,犹豫道:“你非要躲,我才不得不如此,很疼吗?”
进食尚且还算顺利,可每回服用汤药,张琬总是恨不得咬紧牙关,一副绝食模样。
所以秦婵只能用蛮力钳制逼迫她服药。
语落,眼前人不言不语,只一味防备疏离姿态,整个人缩在角落,目光却一直盯着秦婵不放,仿佛在看洪水猛兽。
见此,秦婵心间不忍消散干净,美目凝聚冷意,自顾自起身坐在一旁主桌,不再去看她。
烛火摇曳,外面飞雪如沙砾一般拍打营帐,沙沙作响。
许久,秦婵合上古籍文书,视线望向卧榻静眠的张琬,目光流转在乖静睡容,不由得微叹。
秦婵玉白面颊神态复杂,起身走近,视线落在她耳侧盘旋的傀儡蛊,眸间分外严肃。
这背后操控之人究竟意欲何为?
既然想利用张琬杀自己不成,难道打算就此放弃?
不可能,对方花费如此心力,却因一计不成,而就此作罢,实在蹊跷。
按理秦婵该早些做出选择,因为傀儡蛊很难活体取出。
张琬和傀儡蛊,秦婵只能二选一。
暂且不提傀儡蛊的珍贵,秦婵更担心若是没有傀儡蛊,自己往后该怎么跟张琬相处维系。
长夜漫漫,风雪交加,营帐内里独自静立的颀长身影,许久都不曾变化姿态。
天明时,大雪铺盖山岭河道,白茫茫一片,望不见边际。
寒风凛冽,宛若刀锋一般,落在面颊分外生疼。
军营里兵卫们手持剑戟巡逻护卫,严防死守,以备敌兵偷袭来犯。
不远处宽广雪地里却有两道与众不同的身影,其中一位清傲绝尘,不可侵犯。
而另一位却似孩童一般正在雪地里肆意玩闹,完全不惧寒冷,更不知如今战事凶险。
可和谐之处却又透着诡异,那便是两人之间的链条。
一人紧握不放,一人毫无察觉,受制者无所拘束奔走,牵制者却亦步亦趋的跟随,反倒更让人分不清。
“你还没玩够?”秦婵掌心握紧链条,美目低垂看向眼前白里透红的面容,心生无奈道。
“没有。”眼前人摇头,鼻尖冻得泛红,清亮声音应答的分外悦耳。
闻声,秦婵薄唇微抿,有些后悔带她出营帐。
然而,还未待秦婵有所反应,她却自顾从地面抽取一截雪枝,其间包裹冰层,晶莹透亮。
秦婵因为上一次被偷袭,下意识的防备,然而,却并没有出现预想的袭击。
眼前人眉眼弯弯的笑,自顾自捧着雪枝,喃喃自语道:“这个好看。”
“你喜欢?”秦婵眼露疑惑的询问。
这只是一根包裹冰雪的枯枝而已,实在没什么值得观赏。
“她喜欢。”这话语应的细微却认真,视线仍旧落在雪枝。
闻声,秦婵身形停顿,蓦然想起自己曾经因禾玉宝镜离魂时,好似亦有过如此行径。
原来张琬一直都记得么?
“你、你说的她是谁?”秦婵有些急切,又有些迟疑,上前问。
“什么她,你别过来,我不会给你。”说话间,娇俏身影跑远,只余链条在雪地里如黑蛇一般盘旋变化。
这反应弄得秦婵原本沸腾的心,逐渐冷静,缓和出声:“琬儿别跑,我不会要你的雪枝。”
如果张琬真记得自己,那她不可能不认识自己。
除非那个操控者并没能完全抹除张琬的记忆,可是秦婵不敢去赌。
一种蛊虫,两种术法,若是有所冲突,那张琬会有性命危险。
半晌,原本一直跑动的人,逐渐停顿动作,呆呆站在原地。
秦婵上前关切的唤:“怎么了?”
“链条,好重。”
“那就随我回营帐用膳,就可以解开链条。”
语落,秦婵清晰看见张琬眼眸微亮,心间仿佛被朝霞照耀,驱散郁闷阴霾。
两人从寒风雪原之中穿过,待回到营帐,秦婵见张琬明显要更愿意主动进食,暗自意外。
往日里张琬是绝对不会主动碰水和食物。
难道是自己研制的药效起作用了?
关于这个疑惑,秦婵很快就等到解答。
当日傍晚时分,秦婵正同越青以及越氏将领商量行军布谋,巫史从外入内,不动声色汇报一个惊人消息。
张琬,逃跑了。
此时相比诸侯之间战火,冰天雪地的危险更大。
冬日里天色暗的早,山岭里荒无人烟,秦婵骑着马心间懊恼不已。
真是大意,自己实在不该给她解开链条。
张琬只是失去记忆,她可不是真的痴傻。
幸好,不到一个时辰,秦婵找到人。
马蹄阵阵,张琬跑的很快,秦婵更是确定她是故意为之。
待多道马匹包围堵截时,秦婵下马,踏步走近,心间隐忍怒火唤:“过来。”
从前对自己满是惧怕的张琬,此刻却并不听从,反而步步后退。
秦婵抬手制止其她人的动作,自顾自步步逼近,脚下积雪沙沙作响,却无法缓解心间不适。
这并不是张琬第一次躲避逃跑,可数月的时间,已经让秦婵渐渐有些不耐绝望。
如果张琬往后对自己一直都是如此,那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寒风呼啸而过,秦婵沉浸颓靡思绪当中,全然没有察觉地面冰雪缝隙逐渐蔓延,危险临近。
忽地,原本跑窜的身影,一下陷入地面。
秦婵完全来不及多想,随即倾身去救张琬。
冰池的寒冷,秦婵当然再熟悉不过。
而随行巫史祭卫们却被眼前骇人景象吓得一怔!
当即,巫史想要带人去救,却发现人越多,冰层裂开的越快,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形成冰湖豁口。
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救援,太阴圣女和王女就已经不见人影!
白雪皑皑,冰封山岭,黑与白交替之时,火光跃动变化。
刺骨寒冷遍布四肢百骸时,张琬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入目的是坏女人清冷淡漠的侧脸,以及接触的细腻光滑肌肤。
张琬睁大圆眸只觉不可思议,当即没有任何动静,视线落向坏女人,她此时散落乌发静眠,稍稍缓和疏离矜贵的气质,增添柔美亲和。
可此时很显然重点不是这里,张琬心虚拉开两人遮身衣物的一角,视线轻移,顿时面颊发烫,果断放弃窥视更多旖旎风光。
事情,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艳丽诡异呢?!
明明张琬的记忆里,自己前一眼还在幕后主使和越青的控制之中,怎么眨眼间又跟坏女人厮混一处?
难道是梦?
张琬轻轻咬了下舌尖,有些疼,没有继续试探,目光重新落回坏女人玉白面颊,沉静中透着疲倦,很少见的熟睡模样。
正当张琬觉得两人姿势太过亲昵别扭,打算悄悄拉开些许距离时。
没想坏女人却蹙眉揽紧手臂,张琬猝不及防被按回温柔怀中,更觉羞耻。
而这时张琬才发现坏女人身前一道伤处,很小的疤痕,却离心口不远。
更重要的是张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处新伤,眼眸满是困惑不解。
“醒了?”坏女人略带低哑的声音响在耳旁,仿佛亲昵细语般柔媚蛊惑。
“嗯。”张琬听的面热,低低应声,顿时移开目光,收回心神。
现在这种情况,真是太奇怪了。
语落,坏女人并未拉开距离,反而脸颊贴近,目光注视而来问:“怎么,你都不记得了?”
这话问的张琬仿佛像个负心人,紧张的眨动圆眸,犹豫的应:“嗯,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你难道不应该先向我交待如何逃出山庄么?”
“额、这个真是说来话长,要不我们先把衣物穿上吧?”
虽然过往有过许多亲密举止,但是张琬仍旧觉得两人现下这般赤诚相待,真的羞耻!
可坏女人却并没有依言动作,纤长手臂环住张琬脖颈,仿佛柔若无骨般姿态,漫不经心道:“你急什么,难道是怕我询问你跟越青私交?”
张琬满头雾水的看向坏女人清冷面颊,视线迎上沉敛美目,其中透着若有若无的怨念,更显幽美勾人,没出息的心跳微快,连忙移开目光,乖巧应:“没有的事,我是被越青抓做人质,而且她跟幕后主使暗中勾结夺取越王位,还想谋害你呢。”
“只有这些?”
“莫非还有别的嘛?!”
坏女人并未立即答话,素手轻捏住张琬耳垂,美目低垂,眸间暗影遮掩神态,幽幽道:“没什么,琬儿不记得就算了吧。”
说罢,坏女人自顾松开环住的手臂,抬手系着素白内裳,姿态优美,坦坦荡荡毫不遮掩,却另有一番清媚风情。
张琬视线落在坏女人通体雪白肌肤,仿佛被烫伤一般,连忙抬手捂住两只眼睛,磕磕巴巴羞涩道:“你穿好再告诉我一声吧。”
语落,坏女人发出一声清浅淡笑,并无多少喜色,透着意味不明的嘲弄。
半晌,张琬才听到坏女人闷闷出声:“你就这么讨厌看到我吗?”
张琬茫然的放开手,眼眸瞧见坐在火堆旁的坏女人,明明神态并无明显变化,却觉得她分外落寞,有些不解,解释出声:“没有,我只是不好意思。”
坏女人仍旧没有抬眸,视线直直望向猩红火光,固执中*透着微不可察的委屈,薄唇轻抿道:“我已经解除你体内的傀儡蛊,所以现在不必敷衍应付,大可直言。”
这个惊喜真是来的太突然,张琬抬手摸耳后,可惜并没有什么觉察。
“真的?”张琬半信半疑的问。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坏女人偏头冷冷看了过来,漆黑美目里流露不悦,神态更是溢于言表的不高兴。
见此,张琬心间一颤,连忙惜命的摇头应:“我就是太意外了嘛。”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张琬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碰上。
而且坏女人向来最是珍视傀儡蛊,她莫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