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眼瞎,全都眼瞎 后腰的温度把人烫……
后腰的温度把人烫的发软, 常羽一往前挪就被身后的人按回去,只好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去给胡秋实发消息。
他终于知道胡秋实临走的时候为什么要加他微信号了。
常羽看了眼自己身下衣冠不整、床单薄毯拱得狼藉一片,他斟酌用词:“冯钧怎么看着不太清醒。”
出乎意料的, 胡秋实回复消息很快, 就像一直守在手机边等人发消息一样。
胡秋实:“有吗?他什么样?”
什么样?这不好说。常羽看了一眼冯钧, 含蓄说:“不说话,态度有点强硬,但是粘人算吗?”
冯钧如果像之前那样的话,大概会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彬彬有礼地坐起来,客气又疏离地看着他, 哪怕是想喝水, 那必不会像方才那样就着他的手喝水。
更何况现在还把他拽床上了?!
常羽心说真要命。
胡秋实的聊天框一直在对方正在输入中, 输入来, 输入去, 最后直接一口气发给他好多知网上学术研究的论文。
一溜的文件夹链接出来, 常羽想起冯钧之前发的那个黑了他电脑的东西,直接PTSD了, 根本没点开。
胡秋实解释:“是这样的,这是正常现象, 一般生病的人会比较脆弱。”
“就像倦鸟归巢, 对亲近的人会露出比较脆弱的一面。”
后面的消息胡秋实越发越磕绊:“因为生病比较脆弱,所以对人的依恋会比较重,不过, 最主要的还是您跟冯先生本来就亲近。”
常羽将信将疑,看着上面一溜的‘脆弱’‘依恋’‘生病’字眼,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脆弱吗?看冯钧那张惨白的脸确实脆弱, 但勒着他力气的可一点都不弱。
依恋?是不是依恋常羽不知道,但是挺霸道是真的。
常羽下意识不想去细想,只觉得胡秋实说话跟打太极一样,他干脆也敷衍着:“好好,那谢谢胡医生了。”
胡秋实:“不客气,能帮助您就好。”
后腰的弧度和温度都不容忽视,常羽一动,那东西就从后腰滑到臀沟。常羽耳尖爆红,刚关上手机,又忍不住质问:“你给冯钧吃的什么药,还能让人起立?”
对面迟疑了许久。
半晌出来一个感叹号,胡秋实震撼:“……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常羽正想回复,不料手一个不稳,手机从床上滑到了地上,常羽够不着手机,瞪着眼只能发呆-
‘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常羽不由得在心中也反问了一句,忽然想翻过身,扭过头,和冯钧面对面看看,他想看看冯钧是什么表情。
为什么呢?
上次他离开,冯钧真的只是生气自己言而无信要离开吗?可是朋友之间,要离开有那么多计较吗?
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这次要留下他?
常羽没有手机就胡思乱想着,眼皮渐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常羽感觉像是被莽缠得喘不过气,他看见大蟒张开血盆大口,獠牙闪着森森寒光,一下子把他吞进了肚子里。
腥臭,潮湿,狭窄的蛇身束得他动弹不得。
常羽猛地睁眼,呼吸一瞬错乱,他察觉搂着自己的手臂没了,慢半拍的从床上起身,然后看见冯钧安静地坐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本英文书。
“醒了?”冯钧抬眼,声音一扫疲惫。
常羽木木地点头,然后看见自己身上的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身上盖着薄毯,他赶紧下床穿好鞋,捞起自己的外套穿上。
“我手机呢?”常羽没在地上看见自己的手机,单膝跪下看是不是被踢到床底下了。
“在这。”冯钧扶住常羽的肩头,手微微用力就把人弯下的腰,掰了回来。
常羽接过手机,看着冯钧不阴不晴地说:“我走了?”
冯钧浅褐色的眼睛盯住他:“之前不是要道歉吗?这就走了吗?”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上来了,常羽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改口说:“吃什么?我去做。”
冯钧靠坐在床上:“粥。”
常羽扭头就往外走。
冯钧缠好手上的纱布,把凌乱的床收拾了一下,对着墙安静坐了会,看了眼时间就往前院走。
一到正堂,他看见前院飘起一阵黑烟,冯钧眼皮一跳,赶紧往厨房走。
呛人的黑烟滚滚,常羽端着黑乎乎的菜从厨房里面出来,看见冯钧过来,他下意识叉脚挡在门口:“哎?干什么?”
冯钧看着厨房里的浓烟,目光疑惑地看向常羽,他垂眸看向常羽炒的炭:“不是说熬粥吗?”
常羽一顿,镇定道:“哪有只喝粥的?”
他手里端着菜出来,怕冯钧进厨房,用肩膀抵着冯钧往外推,把人往院里的桌子边带。
这时下午四点,院子里还算亮堂,常羽把自己寒酸的菜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跑回厨房又把粥端出来。
一番折腾,常羽终于坐下,他活动活动肩膀手腕扫一眼桌子上摆的粥菜。
常羽颇为自豪地发出感慨:“你看你现在这样,离开了我还怎么吃饭呢~”
冯钧用筷子敲了敲菜,菜邦邦响,常羽的坚强瞬间被击碎。
冯钧好笑道:“这是什么菜?”
常羽没好气道:“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冯钧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在常羽的注视中,开口轻轻咬了一下。
常羽死死地盯着冯钧,只见冯钧眉毛都没皱一下,细嚼慢咽地吃完那一口,语气平静:“炒鸡蛋。”
能从那盘堪比黑炭的东西中尝出是鸡蛋,常羽佩服他,那张脸上没看出嫌弃,竟然让他产生一种自己炒的菜‘只是卖相丑,或许吃着不错’的错觉。
常羽慢吞吞搅拌自己碗里的小米粥,看着冯钧一边喝粥,一边继续去吃那碟子菜,他垂下眼,小声哼哼:“……有这么好吃吗,那我明天来继续给你做饭?”
冯钧:“……”他咽下口中的苦涩,“好。”
常羽嘴角一翘:“那现在和好还是不和好?不和好我就不给你做饭了。”
冯钧表情古怪,忽地偏头浅笑一声,在常羽要恼的前一刻转过头,他说:“好。”
常羽终于高兴了,嘴角就像压不下去的弓,他捧起自己的碗遮挡嘴角,在冯钧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嘬了一口。
常羽嚼了嚼还硬着的小米:“……”
桌子底下的垃圾桶及时递了过来,常羽呸呸呸全吐了出来,他震惊地看向冯钧喝了半碗的小米粥。
冯钧轻笑:“下次再多熬一会。”
常羽看着冯钧脸上的笑,刚起的烦躁像是被一只大手服帖地顺了下来,他看了看这一桌的饭菜,也是忍不住笑了:“爱吃不吃,我就这水平。”
话虽这么说,常羽把菜和粥挨个尝了一下,就要收拾碗筷,把冯钧还剩半碗的粥拽了过来,全都倒进了垃圾桶。
常羽乱七八糟地收拾了一下,洗了两个西红柿拿了出去,两人勉强充饥。
常羽说:“明天我给你送来一箱泡面吧,我会烧水。”
冯钧回:“我可以做饭,手是破皮不是骨折。”
常羽假惺惺叹一口气:“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
“你这手怎么回事?”
冯钧简单道:“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砸到的。”
两人关系刚缓和,常羽今晚倒是想留下来,但是一想到白天冯钧把他拽床上乱蹭,他就有种寒毛倒竖的感觉。
不知道冯钧怎么想的,反正他自己心思不正。
如果今天是愚人节,他或许可以正大光明问问冯钧,是不是喜欢自己,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现在不行,他好不容易才和好,万一把人惹得恼羞成怒,那今天是白哄了,冯钧这人看着是个好说话的,温和平静。常羽细算,两人认识两个月,冯钧起码生气有三次了。
一生气,就是关上昭瓷的门不见自己,看着是个大高个,心眼真是够小的。
常羽叹了口气,冯钧诧异地看向他,常羽说:“钧哥,你这脾气有点差啊,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总是哄不对点子上。”
每次生气之后,自己全靠死缠烂打,生气隐隐约约能察觉到是和什么有关,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可以说,冯钧在自己这里总是隔着一层雾,他摸不清看不透。
小情侣谈恋爱哄女朋友,也是这样琢磨女朋友的心事吧。
冯钧淡笑:“他们都说我脾气好,看着和善。”
常羽不假思索:“眼瞎,他们眼瞎,我以前也眼瞎。”
院子里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丝丝缕缕的香气像网一样把人包裹住。
常羽临走前很安静,推车的时候有些心虚,跟冯钧说了一声就往外走,却见冯钧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常羽停在昭瓷门口:“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过来的时候我给你带零嘴。”
他推着车要走过昭瓷门前这一段崎岖的路,冯钧迈出门槛,安静地走在他身边。
常羽诧异地看向他,冯钧微微笑着:“送你一段路。”
常羽诚惶诚恐,冯钧一主动他反倒不适应了,他把人拦住,翻身上了山地车脚一蹬火速溜走了。
傍晚的风吹过小山岗,略显荒芜的田埂坡上狗尾巴草撒欢一般摇晃。冯钧眉间笑意渐消,没有转身回昭瓷,而是绕着昭瓷外围转了一圈,又到一处,他抬手叩门。
第25章 渣男指南 破败的小院门额上‘阖家……
破败的小院门额上‘阖家欢乐’四个大字早已开始掉色, 裸露出石头的本色,敲门声一响,院子里的大黄就冲到门前叫唤。
徐隆云从堂屋里出来, 打开门后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钧?”徐隆云松开嘴里的烟斗, “你出来了?”
冯钧附身揉了把冲过来的大黄, 眉间的笑意重新聚了起来。徐隆云带人进了院子,两人坐在石凳上,他瞅了瞅:“怎么今个主动来我这了。”
“阿羽刚走。”
徐隆云烟斗一顿,嘟哝着:“和好了吧,叫这么亲。”
冯钧看见桌上摆着一个白色烟盒,徐隆云哼笑着:“那小子投其所好, 那天我带他去你家给的。”他吐了口烟, “挺好的, 那小子过来一趟, 这村里都多了些活气。”
“出来感觉怎么样?”
冯钧依旧笑着, 轻描淡写地说:“昭瓷有人在喊我。”
徐隆云烟斗一抖, 灰白的烟灰撒在地上,一双混浊的眼带着凌厉的打量。
冯钧不躲不避, 掸了一下飘在自己衣袖上的灰:“我知道没人,是我自己的问题。”
“徐叔, 我不可能一直待在昭瓷了。”
徐隆云的破锣嗓子嗬嗬笑着:“好事, 出去后还能顺道帮我看看我家那小子,一整年都回不来两次,混出个什么名堂……”
*
常羽回去之后打开手机, 才想起还没给胡秋实回消息,他躺在床上盯着聊天界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想了想, 他发:“今天刚和好。”
胡秋实很快就回复:“不错不错,那你们这次在一起了吗?”
常羽手机一摔,缓了两秒,木着脸:“你什么意思?”
胡秋实:“?你看不出来冯钧喜欢你?”
胡秋实发来一个微信号:“常先生,这是我大学时期的老同学,现在在XX医院当眼科医生,我免费把他微信号推给你。”
常羽:“……”
胡秋实说:“冯先生表现的不明显吗?“
常羽纳闷了,冯钧表现什么了?每次都是自己黏上去的,谁知道冯钧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
“我问他喜欢男还是喜欢女他都不说,我哪里知道?”
常羽嘟哝一句,合上手机却发现门外,窗户边似乎有个人影在站着。他盯着看了一会,发现那人还在窗边站着,于是趿拉上鞋就拉开门。
外面的人被吓了一跳,双手捧着一个泡面盒,瞪着眼尴尬地看向常羽:“二少……”
常羽上下扫了一眼窗外的男人,抱肩靠着门框:“又是你,你鬼鬼祟祟在我窗外站着做什么?”
青年脸上带着腼腆,捧着方便面的手紧张收紧:“二少,能不能借点热水,我吃个晚饭。”
现在晚上八点了,山里五点半就歇工,六点开饭,常羽当他是这个点又饿了,起身给人让开路。
“那里有茶壶,烧两分钟就好。”
常羽靠在栏杆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咬着烟蒂冲人抬了一下下巴:“别碰其他东西。”
青年接了水就蹲在地上等水烧开,很是拘谨:“好,二少放心。”
工地里没有年轻人,基本上都是四十上下的糙汉,这人看着应该有二十出头,长得清秀,在工地里显得格格不入。
常羽手上夹着烟却没怎么抽,他瞥了眼青年瘦削的身形,心中古怪。
“你叫什么?”
壶里的水呼噜呼噜响着,青年慢半拍地回头看了常羽一眼:“宋近晖。接近的近,余晖的晖。”
常羽抱肩站在外面:“怎么想不开要来山里工作的?”
宋近晖小心地把热水倒进泡面盒里,端着出来:“缺钱,这工资高,朋友给我介绍的……谢谢二少。”
常羽见他端着泡面盒没有去屋里,就蹲在走廊上吃,也不回屋里去,他抬脚勾了一下自己屋里的椅子,底下的轮子顺着力道灵活地滑了出来。
“坐着吃吧。”常羽今天心情好些,靠着栏杆望着黝黑的山,一不跟人说话,他脑子里就不自觉去想冯钧的事情,索性就跟宋近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下回晚上可以自备饭盒,吃完饭怕晚上饿,临走的时候就打一盒饭放着,楼下有微波炉可以热。”
宋近晖低着头:“一般不会饿了,今天是没来得及吃饭。”
“不吃饭啊……”常羽想起自己吃饭也不怎么规律,就没怎么劝人,反正吃饭这事,饿了自己肯定会去吃。
常羽看他腼腆,说话都是一问一答,聊了两句又觉得没意思,脑子一抽,他问:“你知道怎么追人吗?”
常羽刚说出口,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都怪胡秋实刚才在手机里跟他胡扯,现在他说话都开始不过脑子了。
追人做什么?就凭冯钧一直在山里住着,他们两人就没可能。他还是那个想法,再喜欢也没可能。
宋近晖却说:“二少要追男人还是女人?”
常羽一怔,宋近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同性恋,不知道怎么追女生……追男生的话……”他顿了一下,“我刚跟男朋友分手。”
常羽缓缓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觑着宋近晖,慢吞吞道:“吃完没?吃完咱进屋聊聊。”
宋近晖愣愣地把盒子放在垃圾桶旁边,推着椅子进了常羽屋里,他头不敢抬,眼睛也不敢乱看。
常羽坐在床上,还让宋近晖坐在椅子上。
“介意我问你点感情上的私事吗?”宋近晖讪讪地摇头,“都过去了,二少你问就好。”
常羽沉吟道:“你们是怎么分手的?分手后还有联系吗?”
“他要去Z市,想让我过去,我学问不高也没什么技术,跟着他背井离乡不现实。”宋近晖眼眶有些红,还是笑了笑,“现在的人,谁把感情当成唯一?让我离开我生活二十多年的地方不可能。”
“前天晚上还打过一次电话,现在已经删了联系方式了。”
常羽轻咳一声,拿起床边的抽纸给他递过去。
宋近晖狠狠地揉了把眼睛,常羽唏嘘道:“确实,异地恋不现实。”
常羽问:“那你后悔吗?毕竟最后分手的话,之前不就白在一起了吗?”
宋近晖惊讶道:“在一起的时候是挺喜欢的,这有什么好后悔的?现在合适就在一起,以后不合适以后就分手,又没结婚。”
常羽:“……”
是哦,又没结婚。
常羽不甘心地又问:“那分开肯定不舍得吧?”
“舍不舍得都分开了,一辈子那么久,我肯定不会只遇见他一个人。”
常羽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第26章 兴奋 宋近晖一番话下来,常羽心中……
宋近晖一番话下来, 常羽心中那条本就不牢固的防线就彻底消失了。
他在山下的时候一直被常青肃看着,私生活干净到现在二十四了还是母单。
也不知道当初常青肃是怎么想的,不仅盯着他身边的女性, 连男的也盯, 时至今日, 常羽也不得不感慨他哥是有先见之明的。
毕竟他都不知道自己即将谈的第一次恋爱居然是和男性。
不过和男的还是女的谈恋爱对常羽来说都无所谓,反正现在也没人管他了。
常羽打定好主意之后,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兴奋地睡不着,在山上久违地体会到一种斗志,让他对冯钧势在必得。
冯钧喜欢他吗?
常羽辗转反侧,心说喜欢吧, 给自己做饭、借住、生病了还亲自照顾, 自己脾气差又烦人……说实话, 换成自己只会上去两巴掌。
想清楚后, 常羽终于安心睡了。
他本打算早点醒来去见冯钧, 但是睡的太迟、夜梦太长, 一口气直接睡到下午,常羽醒来后一脸癔症, 坐在床上愣了半天,然后拿着干净衣服老老实实去洗漱。
这个时候去昭瓷有些迟, 如果晚上不留宿昭瓷的话, 在昭瓷待一会就该回来了。
常羽想了想,想凑着这个白天补补如何追人的课,于是又让人把宋近晖喊来, 两人在屋里探讨了半天。
常羽让人下山买束花,然后带了一家老字号的糕点,收拾好之后又是一天过去, 常羽对着镜子抓了抓略长的头发:“我明天早上去就过去,就是这头发有些长。”
他上山两个多月没剪发了吧,现在头发已经开始触肩,但凡长得再快点,他都能扎个马尾辫。
他已经把花和糕点都准备好了,连明天穿什么衣服喷什么香水也备好了,就是这头发有些潦草。
宋近晖刚当完军师,正要走,听见这句话又忽地笑了:“我会点理发,二少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剪一下。”
头发一长就开始打结,常羽狠狠心动,找了把剪刀很是放心地让宋近晖操作。
“剪吧。”
剪完头发第二天,常羽戴着棒球帽离开了-
上午九点十八,常羽把车停在昭瓷门口,从袋子里拿出花束,把袋子塞在前车篓里。
今天为了方便携带,特意骑了辆普通自行车,前车篓还能放东西,就是速度慢了些。
他站在门前,上身是件粉红格子衫,里面是件米色T恤,一截衣摆扎在深色高腰牛仔裤里,头上是个白色棒球帽,手捧向日葵,另一只手拿着点心,神色紧张地站在门外。
正要敲门,却发现昭瓷的门没关上,他站了会,推门进去。
计划第一步,今天走温情路线,他应该面带矜持微笑,把花放在桌子上,然后一起坐下喝杯茶,吃吃糕点,顺着冯钧的话聊一些让两人都舒心的话题。
常羽自信走进院子,正要开口,却见正堂里空荡荡的没人。
他诧异地看了一圈,看见黑豆在正堂的椅子上睡觉,瞬间噤了声,蹑手蹑脚往后院走。
到了后院,才能听见后面的声音不小,像是什么机器运作的声音,常羽循声过去。
一间小屋子里在花园角落,门口放着一些软胶桶。地上放着一些类似石块的东西。
听声音显然是在工作,常羽踌躇地站在门口,探头一看。
冯钧若有所感地回过头。
男人身下是一条黑色长裤,上身是件白背心,发力时整个肩背的肌肉显现出来,露出健硕的弧度,但是浑身上下都粘上了类似泥巴的东西。
常羽一打量,心道不太巧,冯钧这模样,他俩今天注定是不会高雅了。
“手的怎么样了?”
冯钧从小屋里走出来,常羽能看见他胸口处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头发也有些潮湿,最底下的头发甚至往下滴着汗水。
冯钧把手上的三角刀和木棍放在一旁,拿起椅子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汗,声音低哑:“好的差不多了。”
常羽顺着他的动作看向他的手,只见右手上还包着纱布。
他视线绕着冯钧溜了一圈,笑眯眯问:“这是在做什么?”
常羽眼睛很大,笑起来又显得眼睛狭长,弯起来的月牙眼像是狡猾的狐狸——但是根本藏不住心思。
冯钧收回目光,言简意赅道:“有个翻模需要做出来看一下效果,3D打印机坏了。”他目光微垂,“这花是——”
“送你的!”常羽也不管冯钧手里脏不脏,直接把花塞到冯钧手中,他也不解释为什么送,只笑了笑。
冯钧走进了,常羽才认出他身上沾着的是石膏,他眼一闭,心想着要雅俗共赏,冯钧身上脏,他也不能干净,于是拿起冯钧放在旁边的三角刀和木棍。
“大师,方不方便做个示范?我给你打打杂?”三角刀和木棍很有分量感,常羽挑眉看向冯钧。
冯钧好笑道:“你想玩就直说,这活不干净,你确定用你身衣服试试?”
常羽对着墙上的围裙抬了一下下巴:“有围裙啊。”
冯钧顿了顿,耐心说道:“石膏不会自觉飞到你围裙上,不过你要是想试试的话,我帮你看着……问题也不大。”
常羽假惺惺说:“哎呀,我不会耽误你工作吧?”
冯钧静静看他一眼,对常羽马后炮不置可否。
几分钟后,信誓旦旦‘问题不大’的冯钧和心虚的常羽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小屋,两人身上无一幸免,全是淋上去的石膏。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常羽被冯钧揽着肩膀往外走,目光一转,许是看见男人也是一身狼狈模样,他嘴角抿紧绷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地打起幌子。
他脸上脏兮兮,身上没有凝重的石膏还在发热,忍着笑意让自己表情往真诚里走:“钧哥,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他没想到冯钧会去动他头顶上的帽子,他只是想伸手去捂着,没想到手里的三角刀割木棍被石膏顶了出去,尚未凝固的石膏淋了两人一身。
冯钧缓缓吐气:“没事。”
冯钧伸手扒掉自己身上比较大的石膏,态度强势伸手把常羽按在掌下,拽住青年的领口,食指中指并拢把石膏沥出来。
常羽老实站着,对上冯钧茶色的漂亮眼睛,里面闪着他看不懂的光。
冯钧说:“先洗个澡。”
两人身体贴在一起,姿势有些怪,常羽被冯钧按着肩膀往屋外带,动作并没有很用力,但是却让他一点都反抗不了。
常羽心想这又是什么暧昧姿势,身体下意识往前倾,揽在他肩膀上的手猛地一收,两人肩膀相撞。
常羽挣扎不动,就一点点用肩膀去蹭冯钧,面上还装得若无其事:“去哪儿洗啊?我穿什么?”
常羽哼哼两声,手不安分地去拉冯钧的衣角,他感觉到冯钧的腰肌绷紧,却没有阻止他的手,心中一个迟疑,手已经先一步揽住冯钧的腰。
冯钧没反应,常羽试探性地摩挲冯钧的窄腰,肌肉的紧致感让他指腹有些发烫发软,常羽心里在‘收敛点’和‘再试探试探’徘徊。
眼见就要到院子了,常羽不甘心,咬咬牙就要得寸进尺。
冯钧攥住常羽那只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之前住的那间屋院子里有洗手间,一会我去把衣服给你送过去。”
常羽又失落又高兴,他微微一笑:“那真是麻烦你了。”
说完,两人挨在一起的身体就分开了。
常羽望着冯钧头也不回的身影,游魂一样往自己院子里飘。
第27章 你很忙吗? 常羽站在淋浴下,哗啦……
常羽站在淋浴下, 哗啦啦的水往下流,凝固后的石膏堆在入水口处。
他身上本来就不脏,表面上的石膏一冲就掉。
几分钟后, 他擦干净身上的水, 探头往外一看, 没见冯钧把衣服送来。
他有些呆滞地站在门后等冯钧把衣服送过来,闲着无聊顺便还把入水口的渣扫了,赤裸裸在院子里溜了一圈鸟,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傻逼。
他也不知道艹了谁一声,转身回了洗手间拿起自己刚才的浴巾围在腰间,又给冯钧发消息催促什么时候过来。
但冯钧这个洗澡的速度实在太慢, 常羽就这么一直光着身子等他, 怎么想怎么怪。
昭瓷只有他们两人, 常羽脸皮再怎么厚, 也没有光着身子去找冯钧的打算, 他看了眼自己换掉的脏衣服, 盯了几秒,嫌弃地撇过头。
他打开手机打算来局消消乐, 却见洗手间镜台上的水雾渐渐消失,镜子里一个黑发潮湿的青年拿着手机微微抬头, 宽肩窄腰, 肩背并不厚,肌肉线条很是漂亮。
常羽看了几秒,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帅。
他欣赏了一会自己的身材, 尤觉不够,揭开自己腰上围着的浴巾又对着镜子看了看。
于是镜子前就出现了‘常.掷铁饼着.羽’‘常.持矛者.羽’,虽然他不像雕像那样肌肉明显, 但……
嗯?
“卧槽——!!”
常羽冷不丁注意对上镜子里另外一个人的视线,他心脏猛地一跳,赶紧合上了自己大放情怀的浴巾。
“进来不敲门?!”常羽勒紧自己腰上的浴巾,胸口的绯红一路烧到头顶,他转身后退一步质问。
冯钧臂弯上搭着衣物,他从镜子里收回视线,目光轻轻地落在常羽的脸上,一寸寸向下移动,最终停止,似乎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速度较慢的垂眸。
“来送衣服,结果浴室的门不知道怎么没有关……”他神色平静,迟疑说,“只是你……太投入,我……”
常羽:“……哦。”
“我身材好吧?”
冯钧冷冷淡淡说:“好。”
常羽把腰上的毛巾拽更紧,脸上的热意让他大脑运作迟缓,停了几秒,他注意到冯钧一点反应都没有地站在门外。
耳朵上的热意一点点退下,常羽心中不快,接过冯钧手里的衣服,关上门就往身上套。
衣服有些宽大,上衣还好,就是脚后跟一直踩着裤腿。常羽怏怏不乐地推开门,却见冯钧还垂眸站在门口。
穿好衣服后的常羽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耳朵和脸没有泛红,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垂着眼不看他,看上去很有礼貌。
常羽懂了,刚才是他一个人的脸红。
他不甘心地问:“你刚才在外面站了多久?就一直看着我?你就……没什么感想?”
冯钧偏头看了眼常羽抓着他胳膊的手,四平八稳道:“在门口等了会没注意时间,如果冒犯的话我道歉,你想要什么感想?”
滴水不漏。
常羽心里一凉。
冯钧这反应,不就是网上说的:不主动、不拒绝、不接受的渣男吗。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接受不接受。
冯钧把常羽带到前院,一路无话,气氛冷凝,两人之间还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
“先喝杯茶,一会想吃什么?”两人坐在前院的桌前,冯钧用滚水过着茶杯,即使是纱布包着手也十分灵活。
常羽有气无力:“随便吧。”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先入为主的误区。自己怎么会因为胡秋实几句没底的事就认为冯钧喜欢自己?
冯钧最开始对他不冷不热,是因为自己撞了门前的石狮子,再加上自己这个半生不熟的人死皮赖脸要留在昭瓷。后面关系变好,可能是冯钧把自己当朋友了,所以才会关心,会纵容。
昭瓷人少,他没见过冯钧有其他朋友,因为没有冯钧对待朋友的对比,他不知道冯钧对自己和对其他朋友是不是都一样?
冯钧察觉到常羽情绪低落,把茶水推过去,贴心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常羽心中直翻白眼,嘴上还是说:“我没事,谢谢钧哥的茶。”
别这样了哥,我求求你,你要是真不喜欢我,这些举动就是让我误会。
他现在是喜欢冯钧,冯钧要是光着身子在他面前,他绝对会敬上最高的礼仪,但是冯钧呢?
常羽下意识瞥了眼冯钧的下三路,冯钧这一身宽松,上面的卫衣挡的严实,一点都看不出什么。
常羽又是一叹。
不会吧,他初恋第一次就要翻车了?
冯钧替他做出决定:“清蒸鱼、紫菜汤、蒸米。”
常羽随意地点头,越想心里越不高兴,拐着弯要试探试探:“钧哥人这么好,平时怎么没见有朋友过来坐坐?”
冯钧淡声说:“我比较喜欢安静。”
“那总不可能一个朋友都不来吧?”常羽怕这句话味太冲,改开玩笑道,“那我经常来昭瓷,是不是很烦?”
冯钧:“还好,习惯了。”
还好?
常羽感觉今天有些上火了。
还好是好还是不好?习惯了又是什么意思?觉得自己烦但是没办法撵走?
常羽一笑:“我前两天本来想过来,结果晚上有个新来的年轻人敲我门,说是要借水泡泡面,聊了两句发现很投机,能改日我给你介绍介绍。”
冯钧沉默了一下,说:“不用。”
“不用?那人挺热心的。”常羽想把宋近晖介绍给冯钧,在昭瓷如果有两个人的话也好作对比,首先得先让冯钧交个朋友。
常羽想想起什么,把撩起的头发扒拉下来,狗啃的头发终于显现出真容,常羽也不怕冯钧笑话了,他自顾自说:“这头发就是宋近晖剪的。”
“热心,但手艺不行。”常羽简单点评了一下自己新认识的朋友。
冯钧握着茶的手一直没动,半晌找回声音,倒是没笑:“认识多久了?你让他给你剪发?”
“之前见过两次面,这两天熟的。”常羽勾着头发手指打圈,“看见我头发长了 ,他就说要给我剪一剪。”
冯钧:“……嗯。”
常羽呆滞地坐了一会,低头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宋近晖成了他的军师之后,两人就加了微信。
他询问军师:【我感觉我那个朋友说不定只是把我当朋友。】
他键盘敲敲打打,又全部删掉,他想说冯钧今天在镜子里看他,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太平淡了,指不定是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
想了想,这事还得两人面对面讨论策略,最后他只发了一句:【等哪天给你介绍我这位朋友,你俩认识一下,你帮我试探试探他什么态度。】
冯钧看着常羽,一会发呆,一会抱着手机给人发消息,桌上两人的茶都没动。
冯钧突然开口:“你很忙吗?”
“嗯?”常羽困惑抬眼。
“我去做饭。”冯钧把茶水倒在桂花树下,扣下杯子起身往厨房里走。
常羽低头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三十二,确实该吃饭了。
但他气饱了,不饿,他无所谓道:“好啊。”
冯钧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8章 亲了 常羽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宋近晖……
常羽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宋近晖这个军师回复消息, 手机嗡地一震动。
宋军师:【二少怎么知道他只是把二少当朋友的?】
第二句话回复常羽第二句:【好啊。】
常羽低头看了眼,克制地吐槽:【我刚才洗了个澡,他给我送衣服, 不吭不响就在镜子里看我, 可偏偏脸不红心不跳, 该不会是直男吧。】
宋军师:【……那你那个朋友现在在旁边吗?】
常羽回:【他去做饭了。】
宋军师:【我记得二少说过你朋友手受伤了,不如去搭把手?】
常羽心想不亏是军师,他关上手机就要去给冯钧帮忙,但是冯钧只盯着锅,并没有理他。
常羽不确定冯钧是不是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又说一遍:“钧哥, 有没有要搭把手的地方?”
冯钧听见了, 淡淡地看他一眼, 继续盯着锅里的鱼:“没有, 这就好了。”
常羽说:“那我端菜。”
常羽说完之后, 没听见冯钧说话, 就继续掏出手机给宋近晖说:【我来厨房了,暂时用不到我, 一会我帮忙端菜。有没有试探他的法子?】
冯钧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么忙?和谁聊呢?”
常羽把手机揣兜里,下意识回:“和朋友, 问问他中午吃什么饭。”
冯钧啪地关掉火, 把鱼放入一个长方形的餐盘里端了出去。
常羽透过厨房的玻璃向外望了一眼,冯钧把菜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常羽收回目光, 在水槽里洗手打算去盛米饭,但他才洗好手,冯钧就已经端着两碗米出去了。
那筷子呢?筷子在哪里放着?
常羽没在橱柜里看见筷子, 踮起脚往上面一个格子看的时候,一只手轻松地从柜子顶部拿出两双筷子,顺便过了一下水。
常羽愣在原地。
冯钧似乎感觉他有些碍事:“你先出去等着吧。”
常羽悻悻道:“怎么筷子还换地方了,我上次做饭的时候不是在桌台上放着吗。”
说完,便拔腿开溜去桌前坐着。
菜品看着不错,常羽勉强有了胃口,他等着冯钧坐下,然后动筷子。
米,有些硬。
常羽嚼嚼咽下,去吃清蒸鱼——好咸!他端起瓷碗喝紫菜汤缓缓——
艹!好酸!
常羽头一次对冯钧做的饭食难下咽,他瞪眼看着冯钧吃巨咸无比的水煮鱼,喝酸死人的紫菜汤,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你没觉得这饭味道有哪里不对劲?”
冯钧眼皮都没抬一下:“是吗,或许是手受伤了,做饭不太方便。”
洗过澡后,冯钧手掌上又换上了新纱布,常羽打量一会,扒着紫菜汤喝了一口,皱着脸拿出手机看宋近晖有没有回复消息。
冯钧冷不丁开口:“昨天胡医生过来的时候带来一些糕点,在厨房的冰箱里,你要是想吃的话可以去拿。”
常羽诧异地抬头,哦了一声,迟疑道:“没事,我不怎么饿。”说罢,又低头等着宋近晖的消息。
秋天的昭瓷院子里似乎更冷了些,常羽无知无觉,抱着肩膀搓了一下,心想着昭瓷也没见个暖气空调小太阳,冬天估计会很冷。
一顿饭就在这样不冷不热的古怪气氛中吃完了,常羽跟在冯钧屁股后面收拾桌子,收拾好后,冯钧就坐在桌前,戴上他的平光眼镜,摆弄陶瓷。
常羽坐在四水归堂旁边的小马扎上喂鱼,没几分钟就看冯钧一眼,不知道无声叹了多少气。
他又看了一遍手机,宋近晖关键时候玩失踪。
砰!
工作台不知道哪个瓷器碎了,常羽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滑进身后的池子里,他抬头,见冯钧脚边有碎了的瓷器。
常羽见状要站起来要帮忙扫一下,冯钧先他一步拿着扫帚清理了碎片。
常羽郁闷。
冯钧脸色不好看,也不知道在不高兴什么呢,他直接开口去问:“钧哥你不开心吗?”
冯钧把扫帚放回原位,又坐回椅子上:“还好。”
常羽品了品这两个字,和冯钧在厨房里的语气一样,阴阳怪气的。常羽默了一会,起身去后院,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拿出来。
他把衣服包成一个球:“钧哥先忙,我先带着我的脏衣服回去了,你这身衣服我之后洗干净还给你。”
“先等一下。”冯钧抬头看了一眼常羽手中的衣服,“厨房里的鸡蛋羹马上就好。”
常羽一愣:“嗯?”
什么时候做的鸡蛋羹?
常羽将信将疑地坐回太师椅上,一两分钟后,他听见冯钧手机嗡嗡一响,冯钧起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就端着一个瓷碗过来,放在他手边的桌子上。
“吃完再走。”
醋和香油在鸡蛋羹上泛着诱人的光泽,常羽喉结下意识滑动一下,闻着香,但是就跟今天的水煮鱼和紫菜汤一样,还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冯钧只端来一个碗,估摸是额外给自己做的,常羽浅浅吸了口气,心想这碗鸡蛋羹就算再难吃也得吃完。
他给自己做好心理暗示,尝了口发现味道很不错,回归了冯钧该有的水平,入口的鸡蛋羹又鲜又嫩,常羽没来得及夸,勺子不带停地干完一碗。
常羽挠了挠头发,冯钧依旧在工作,他把碗收拾好,拿起自己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我走了,过几天我再来。”
冯钧放下杯盏:“把衣服留下吧,骑车带回去不方便,洗干净之后你来拿就好。”
常羽要推脱,冯钧起身把常羽手里的衣服抽走,静静地看着他,不容置疑。
常羽低下头,揣着手机往外走,风灌入身上略显宽大的衣服里,他推开昭瓷的门,关上,手握在车把手上。
有风穿过巷子,吹得自行车上的破铃铛叮铃铃响,常羽坐在自行车上没有动,像是雕像一样定在原地。
忽然,他握着车把的手一点点松了,转身折返昭瓷,门很轻易地被他推开,脚步不急不忙,倒是脸上惯有的不恭消失,面无表情走来。
冯钧不知为何站在院子里没有动,就这样看着常羽一步步走到他跟前。
两人身高差了半个头,冯钧的视线能轻而易举地看见常羽黑发的旋,看着常羽被别人随意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他心情不美,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真丑。
他对上常羽黑亮的眼睛,心中又想:活该。
突然生出这种带着许些恶意的想法冯钧从来没体验过,他控制不住,只好纵容这种念头像野草肆意生长。
“怎——”
冯钧微微低头,猝不及防被常羽拽着领子往下狠狠一拽,一高一低的视线一下子持平了,只见眼前的那双眼忽地一闪,闭目向前。
先感受到的是一股很是微弱的温热气息,碰触到皮肤之后瞬间向别处撩起一阵热麻,进而是冰凉的软,蜻蜓点水般在脸颊上碰了一下。
常羽在嘴唇碰触到脸颊的那一刻,心中叫嚣的愤懑和不甘终于,心里的烦躁和不甘终于缓解。
冯钧繁乱的思绪一下断了,一切念头像是被人用棍子搅乱成一团,只凭身体反应,下意识就要抓住常羽的手臂,那人却突然灵敏地松开了,一句话也不说地离开了。
一只手扑了个空,僵在身前-
常羽红着耳尖飞快地蹬着车往工地赶,一辆普通的自行车承受了它不该有的速度。
他心跳扑通扑通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喘息着,一时分不清是因为骑车累的,还是因为那个突然的举动。
说不上后悔还是不后悔,到工地之后就扔下车回到自己房间里,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发呆。
小半天,常羽听见门外军师的脚步声,他划拉一下拉开门,把宋近晖拉了进来。
两人对坐。
常羽面色严肃:“临走前我亲了他一口,是不是现在应该借机表白?”
才干活回来汗流浃背的宋军师:“……?”
“我本来没打算亲的,只是他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开始还开心,后来就不开心了,然后我临走前,突发奇想就亲了。”
“我猜想是我哪里惹他了,但是我不知道。明明我本来也很生气。”
他一句接着一句,语气没有起伏,听上去好像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宋近晖哑了半晌,默默地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
“……哦,那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多啊。”宋近晖想了想,“亲完之后,他什么反应?”
常羽平静说:“不知道,我没敢看。我这次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这行为说好听点就是亲一口,暧昧一下,说不好听就是我轻薄人家,占便宜。”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怕他打我。”
宋近晖:“……”
常羽虚心请教:“我需要现在发消息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吗?”
宋近晖:“……”
“那二少不如先说一下,他为什么会生气?当时发生了什么?”
常羽回想:“哦,是我先不高兴的,他看我赤裸裸站着,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在门口看着,我心里不快,可能是看我甩脸子,他也给我脸色看吧。”
宋近晖欲言又止:“……”
常羽进行深刻反省:“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上午耽误他工作了吧,我把石膏淋了我们俩一身。”
宋近晖忍不住打断他:“二少,正常人是不会在门前静静看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裸体的……有没有他具体的,你感觉到他生气的点?”
常羽苦思冥想:“总不可能是我头发太丑,让他不开心了吧?”
“我说当时说给他介绍个朋友,想让你俩认识认识,说这头发还是你剪的,然后他就去做饭了,但是做饭很难吃,没以前好吃。”
宋近晖脸色古怪:“然后呢?”
“然后我就问你我应该做什么,你没回复我消息,你为什么没回复?”常羽反过来质问宋近晖。
“他可能看我一直在看手机,然后又生气了。”常羽木着脸显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呆气,“对,吃饭看手机不尊重人。”
宋近晖让常羽把当时的原话复述一下,经过宋近晖研究分析表明:“二少,您这位朋友的症状,一般来讲是吃醋了。”
“……”
常羽:“吃醋?”他声音带着古怪的上扬,“你有证据吗?”
宋近晖看常羽一脸质疑,也不由得怀疑自己的推测,在一片静谧中,他沉吟道:“不如,试探试探?”-
傍晚山间骤然暗了,昭瓷没点灯,昏昏暗暗的。
冯钧稳步走进一间小屋,在一排柜子前停下,挪开柜子上的花瓶露出后方的一个小洞。
他把手伸进去拨动了一下什么,几息后推了一下面前的柜子,木柜子慢悠悠向后滑动,是一处小暗室。
里面瓶瓶罐罐地摆放在架子上,冯钧把手里一捧向日葵放在桌子上,和之前一朵被做成干花的向日葵并排放在一起。
他打开架子上的玻璃罩,拿出一枝山茶花,像往常一样慢悠悠往后院走,他这次放花没有在屋里久坐,出来之后就洗了手。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翁地震动一声,设置的特殊铃声在一片静谧中欢快响起,很是诡异。
冯钧洗手的动作一顿,耳尖泛上红,一边往桌边走,一边擦掉手上的水。
叛逆向日葵:【钧哥,在不在】
【照片】【照片】
叛逆向日葵:【钧哥,这个是我在山上这段时间新认识的朋友,等过几天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冯钧放大了照片,这时常羽和另外一个青年的合照,两人肩膀亲密地挨在一起,在常羽身后是面镜子,通过镜子能看见这个青年在揽着常羽的后腰。
耳尖上的热度一点点退下。
叛逆向日葵:【这两天我就先不去昭瓷了,我朋友说这两天要给我做火锅。】
“……”
第29章 你要脚踏几条船? “回复了吗?”……
“回复了吗?”宋近晖在旁边等着。
常羽都连输两局游戏了, 不耐烦地说着:“真不行啊,我平时给他发消息,他都不理我, 怎么可能就按照你几句话他就回消息了?”
他说完, 手机来了一条新消息。
冯钧:【你们要下山吃火锅?】
常羽一下子挺直了腰杆, 把手机举到宋近晖面前:“卧槽,这个怎么回复?”
宋近晖说:“就说,我给你在山上做,让人买了食材和工具,一天火锅,一天烧烤。”
常羽把消息发过去, 冯钧:【吃完之后喝点菊花茶。】
常羽又看了眼宋近晖, 他发:“谢谢。”
手机里静悄悄的, 常羽抓狂:“这能试探出什么?!他要喜欢我会这么大度?!!”
宋近晖安慰道:“二少, 您先别急, 咱们慢慢商量对策——”
常羽说:“你看看, 这大度的用词,还什么‘吃完之后喝点菊花茶’~他是不是忘了什么?我出来前我可是亲了他一口啊!我转头就跟你暧昧了, 他没反应?他该不会以为我亲他就是跟他闹着玩吧?!”
宋近晖沉思地抚着下巴,正想怎么进行下一步, 却见常羽已经自己行动了, 手指啪啪啪在手机上点着,然后发送了一条消息。
“你发了什么?”
他一伸头,看见常羽发:【亲你的时候, 你的脸真软。】
宋近晖:“……”这差事他不干了!
常羽对方宋近晖无奈的眼神,自己也破罐子破摔,给冯钧发消息:【如果能再亲一口就好了, 这次是左脸,下次就是右脸吧。】
【不过亲你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话,不说话我找别人玩去了。】
常羽像一滩死水一样躺在床上,把手机扔到一边:“无所谓了,反正他没那念头的话,就让我早点死心吧。”
他对宋近晖说:“我不追了,追人太心累了。”
他以前不是没这样粘过常青肃,可他从来没想过当初要从常青肃身上获得什么,是他一厢情愿的单向付出。
冯钧不是,他想从冯钧这里得到回应,这不同于自己刚认识冯钧时,当初自己只想保持一个半生不熟的关系留在昭瓷。
宋近晖见常羽说一套是一套,一时无话可说,他从椅子上起身,正要离开,却见常羽还没熄灭的屏幕上显示出新消息。
冯钧:【你也知道你亲了我?】
【你要脚踏几条船?】
宋近晖一怔,这酸味都要从屏幕里溢出来了,他赶紧把手机递给常羽,让人看消息。
常羽慢半拍回过神,这次没有再问宋近晖回复什么,他顿了一下,反问:【你是我的船吗?】
消息石沉大海,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常羽还是气笑了,盯着这消息,嘴里无声骂了一句。
他盯着消息,一时迷茫了。
冯钧……该不会真是那种‘不主动、不拒绝、不接受’的渣男吧?
亲都亲了,还在这里装什么糊涂?就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吗?
宋近晖接到常羽茫然的目光,放缓了声音:“二少,这是醋了。”
*
常羽消极追人,又积极骚扰,不就是钓人吗,他也会。
常羽忍着没去昭瓷,和宋近晖吃火锅,就把两人合照和火锅拍过去,第二天吃烧烤,就把合照和烧烤拍过去。
两天内冯钧的微信跟死了一样,一条消息都没有回过。
常羽放下烤牛肉,拿手机看了眼空荡荡的消息,宋近晖给看了一眼,给烤肉翻了面:“二少先别急,才两天”
常羽惆怅:“是啊,才两天。”
他心不在焉地吃完,晚上躺在床上,意识临近消散的时候,枕边的手机嗡一声响。
冯钧:【昨天吃火锅,今天吃烧烤,明天吃什么?】
常羽忍着笑意轻咳一声,拿着手机去找宋近晖,却发现住在隔壁的宋近晖有事不在,想了想,他自己先回复道:【明天吃火锅。】
冯钧:【这么喜欢吃火锅?】
常羽态度矜持,语言简洁:【还行吧。】
冯钧:【那明天你要来昭瓷吗?刚好有人来山上的时候,送了些做火锅用的材料。】
常羽:……
有这么巧的事?
常羽反问:【那你手好了吗?前两天你做饭的时候还不太方便,要不再过段时间吧~】
手机里的消息静滞许久,常羽一直盯到两眼发涩,睡了过去,静悄悄时,黑了许久的屏幕忽然叮咚亮了一下。
第二天,常羽看见消息之后,和宋近晖商量几句,就骑着车去了昭瓷。
昭瓷门开着,常羽一脚迈进门槛,先说道:“你昨晚给我发消息,最后等的有点久了,不小心睡着了。”
他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早上看见冯钧发消息说:【明天刚好有一批陶瓷要烧制,你之前说想试着烧一个,要是过来的话,可以烧着玩。】
冯钧放下勾线笔,高挺的眉骨深沉蕴藉,十指修长地在桌子上交叉相握,手上的纱布已经取下,右手指骨上有层褐色的疤,突兀地附着在上面。
冯钧面无表情地说:“早上醒来之后没有回复吗?”
常羽像是没看见他的不满,笑了笑走进来,旁若无人地泡了杯茶。
冯钧白衬衫上沾了点灰,他屈指掸了掸,把垂下来的袖子挽了上去,就见常羽端了个三才盖碗过来,茶盖微微一斜,常羽顺手转了一下茶盖,茶盏清脆嗡鸣,绕着转了半个杯口,再碰到冯钧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时,恰好停了下来。
常羽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漫不经心道:“这不是跟你学的嘛,您大忙人忙得没时间回复消息,我就不发消息占您时间了。”
常羽故意气他,望着冯钧的眼满盈盈盛着笑意。
冯钧看了会他,架在鼻梁上的平光镜挡了大部分情绪,他摘掉工作时戴的眼镜,眼睛一垂遮住了许些端倪:“我以后每一句都会回复。”
常羽惊讶挑眉,哼笑一声,掏出手机。
冯钧余光里见他又在给人发消息,眉间闪过躁意,手指不断折着眼镜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缓解烦躁。
突然,桌上的手机铃声欢快响起,冯钧目光移动,看着新来的一条消息。
叛逆向日葵:【真的?】
冯钧顿了顿,无奈笑着回复:【真的。】
常羽收到消息很是满意,一本正经地把手机放回自己兜里:“像你之前那样没礼貌的,放在以前我早不搭理了。”
冯钧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我的错。”
他抿了口茶水,扶着桌子起身:“我现在去准备一下做火锅需要的东西,你能吃辣吗?”
常羽刚坐在椅子上,下意识看了眼天色:“这才几点就吃饭?连两点都不到,你这就吃晚饭了?”
吃饭是不可能吃饭的,他今天就没打算在昭瓷吃饭。
常羽想了想自己和宋近晖定的计划,起身说:“不是要烧窑吗?怎么烧的,我看看。”
常羽随便找了个器型,看着冯钧给他上好釉,放进窑里,他一刻也没有多留,起身就给冯钧告辞,用的借口是:“刚才我朋友发消息说有事找我,先回去了,下次吃。”
他笑眯眯转身,仿佛一点都没看见冯钧瞬间阴霾的脸色-
接下来几天,常羽又来昭瓷坐,只是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常羽的手机就嘟嘟响。
冯钧起身帮常羽撩起垂下来的桂花枝,常羽眼睛亮亮的,拿着手机就接通电话,好似很期待对方的消息,紧接着就会一脸歉意地对他说:“不好意思啊,朋友那里有事,得先离开了。”
冯钧微微颔首,静静望着常羽头也不回地离开院子,他后知后觉地放下手,坐在椅子上,他点了根香烟夹在指尖,灰白的烟雾模糊地笼罩在眼前。
他轻嗤一声,说,小骗子。
常羽觉得好玩,这样中途找借口离开试了好几次,眼见着冯钧越来越沉默,脸色也越来越沉。
本来他还害怕把冯钧惹急了,再像以前那样关上昭瓷的门,后来几次发现,冯钧虽然冷淡,门却从来没关上过。
他心想快了,就看冯钧能忍到什么时候。
昨晚夜里下了场秋雨,常羽今天出门的时候,山里雾气缭绕见不着太阳,小路还湿润着,去昭瓷的时候速度慢了许多。
他骑车慢悠悠溜达到昭瓷,轻飘飘展颜一笑,大概因为来的速度慢,到昭瓷的时候恰好到了中午的饭点。
常羽这几天都没见冯钧捯饬他的陶瓷,每次看见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的桌前喝茶,这次也不例外,常羽好像没有看见冯钧身上的冷气,乐呵呵跑过去说:“哥,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冯钧没说话,默不吭声地起身去厨房,在常羽想要跟着进去的时候,反手把厨房的门关上,常羽不见恼,伸了伸腰就去椅子上坐着。
黑豆坐在池边瞪着猫眼看着常羽,距离并不太近,常羽见习惯了也不怕了,笑眯眯端起桌上的茶杯,对着黑豆举了举:“看什么看,追你主子可是持久战,你孤家寡猫的,学着点吧。”
冯钧不在,常羽就跟黑豆絮叨,一人一猫隔了五六米距离。
半小时后,冯钧端着火锅出来,常羽看着他的动作,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架子还有个暗格,能插电煮火锅。
“我帮忙——”常羽刚起身,就被冯钧一手按下去,他扭头看着冯钧去了厨房,端着肉和菜出来。
火锅咕噜噜滚了起来,常羽回过神,用筷子夹菜放进锅里煮,一边偷眼去看冯钧。
冯钧坐在对面,面前的碗筷都未动,似乎是察觉了常羽的目光,手从桌子上抓了把什么东西,起身在正堂门前的台下上站着。
吧嗒一声打火机轻响,手中多了支烟。
常羽一口把涮好的牛肉塞嘴里,烫不烫嘴也没感觉到。他问:“钧哥你不吃吗?”
冯钧抬了一下手指上的香烟,没说话也没过去。
常羽懂了,他赶紧吃完火锅,捞起旁边的手机:“喂?哦,好,我刚吃完,我这就去找你。”
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冷了。
第30章 我们是什么关系? 站在台阶上的男……
站在台阶上的男人视线冷淡地落了下去, 常羽正欲放下手机,余光瞥见男人的目光,他一顿, 索性举着手机继续说。
“你早上起那么早累不累呀, 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等你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晚上再出去逛逛。”
常羽每一个字都吐得十分清晰,保证冯钧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正想着下一句说什么,就见冯钧慢慢吐了口烟:“在山里晚上还是少出门好,刚下过雨,山路湿滑, 夜晚光线也不好。”
常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感激地笑了下, 又捧着手机继续说:“或者晚上你来我屋里看电影, 我那里有投影仪, 前段时间找了不少片子。”
他说完之后就顿了一下, 似乎在倾听电话里面的声音,实际上院子里是静悄悄的, 常羽捧着手机有些肩酸,想要假装挂断电话的时候, 脚步声响起。
冯钧右手夹着烟缓步走来, 常羽抬眼,冯钧在他面前站定,他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钧哥?”
常羽见他嘴角上扬了一下, 鼻腔中发出一声很轻的声音,常羽被笑容晃得一愣,冯钧伸手过来, 抽走他手里捧着的手机。
冯钧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手机。”
常羽:“…………”
他狠狠闭了一下眼,几秒钟后鼓起勇气,瞥向桌上另一端放着的手机,心脏好像被猛地戳了一刀。
常羽身形一晃,扶住桌子干笑找补:“哈哈……好奇怪啊……可能是刚才吃火锅吃了不少蘑菇。”
冯钧点头:“那你需要再给你朋友打个电话吗?”
常羽无力:“……不打了。”
他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尴尬地低着头,冯钧身上淡淡的烟味传了过来,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自己面前还站着人。
冯钧像是看不出他的无所适从,温雅的嗓音多了些低沉沙哑:“现在你和那个朋友关系很好?”
“那当然。”离开刚才那个话题,常羽松了口气。
冯钧慢慢说:“你不喜欢我了?”
常羽心里的石头刚落下,又猛吸一口气:“……?!”卧槽幻听了,蘑菇真吃多了??
常羽脑子昏昏的,手动给自己掐了下人中,挺直的鼻梁下有一道月牙红痕,大脑才醒醒一点,冯钧再次复述一遍:“你不喜欢我了?”
不是幻觉。
常羽扶住桌子,震惊了:“什么?!你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现在不是在玩钓鱼游戏吗?怎么突然打起了直球?!
自、自己一点都没有准备啊!
常羽脸上一阵五颜六色地变幻着,冯钧说完这句之后就一直在等他的回复,望着指尖一点点燃烧的香烟,像是赌徒孤注一掷,又像是在法庭上等待法官判刑。
常羽脸烧了起来,吭哧吭哧说:“……喜欢,肯定喜欢啊!”
冯钧气息松了一下,手指的烟灰簌簌落在地上,他直视常羽的双眼,很平稳地叙说:“你和你朋友的小游戏,不好玩也不好笑,现在不要再玩了。”
常羽瞪圆了眼:“什么小游戏——”
冯钧垂眸,一只手扶住桌上,两人的距离拉近,只留半个手臂的距离,他轻声问:“上次你说要亲左脸,现在打算亲吗?”
声音蛊惑,常羽无端地想到那天冯钧发烧把他拽到床上的时候,与此时一般无二,同样危险且诱人。
常羽迷迷瞪瞪地眨着眼,脸上烫得能滚水,冯钧微微俯身,刚好把脸凑到常羽面前,白玉一般的面庞就这样闯入常羽的视线,这是常羽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去看他,能细微到眼角的内勾,根根分明的剑眉,茶色的眼睛被长睫半遮着。
艹!
脸都要伸到他嘴前了,不亲是孬蛋!!
常羽大脑轰的一响,凑过去吧唧一口,十分响亮。
冯钧轻笑一声,抬手蹭了一下脸,常羽很是亢奋地盯着冯钧的一举一动,冯钧脸上浮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冯钧问:“你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吗?”紧接着丝毫没有给常羽喘息的时间,追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常羽心跳一路飙升,一点没有慢下的征兆,偏偏冯钧还在一句句诱导,常羽捂着心口,感觉自己今天要得心脏病了。
什么关系?
是暧昧对象?是情侣?是关系亲密的朋友?
常羽眼睛不聚焦地看着冯钧,真到了挑明关系的时候,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慎重许多,并没有宋近晖说的那么轻松,直到他撞入冯钧温和的眼中,像是被架在火架子上烤得通体滚烫的灵魂,迎来了一场淋漓雨。
常羽回望他:“情侣。”
冯钧没有放过常羽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的细节:“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常羽心说冯钧多看不起自己,还再问一遍,他回:“清楚的。”
“我冯钧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是玩玩。”
“……”
常羽猛地一怔,右手不知轻重地掐在左手食指上,就在嘴边的话卡在喉咙里,顿时有了压力。
冯钧一直等着,指尖夹着的烟一点点烧到指尖上,灼烧感传来,扯回冯钧游离的思绪,他叹了一声。
“如果你有什么骗我,就一直骗下去,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可以吗?”
常羽喉咙酸涩,低下头往冯钧身边凑了凑,迟疑着把额头抵在冯钧的肩膀上:“哦。”
肩膀上压上重量,冯钧看不见他的表情,他扔掉手中的烟,修长的手从常羽的后颈摸到下巴,手指用力,猝不及防地抬起常羽正在慌乱迷茫的脸。
所有即将脱口的话语被揉碎搅烂,这是与冯钧温润斯文的外表极不符合的,一个近乎宣泄情绪的、暴虐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