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猪养小猪猪费钱啊！
事情不出姜爱民所料，变得糟心起来。
一连几天，陈小玉来了姜家好几趟，说治病的钱不够。
姜爱军也不是傻子，早早就问过唐医生了。晋初生就是简单的软组织挫伤，贴了几副膏药就好了，现在还在唐医生那里就是单纯想赖他一笔。
但他姜爱民的钱，可不是好赖的！
他转头就跟王秀兰说了这事儿。
等陈小玉再上门的时候就被王秀兰泼了一盆脏水，笑吟吟地说：“哎呦，不好意思，没看到门口有人，还以为是谁家的狗没拴紧跑到别人家乱叫了！”
大嫂杨红英也抱着胳膊，轻蔑地瞥了陈小玉，“妈你可得离远点，小心别咬了，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偏偏有的人竟然连自家孩子也往死里坑，丧尽天良啊！”
陈小玉气哭了，抹着眼泪：“你们，你们欺负人！”
善良的李桂英上前扶了她一把。
陈小玉刚要道谢，却听李桂英悠悠地说，“小玉啊，这话可不敢乱说，万一我大嫂当真了怎么办？大嫂可是打遍全村无敌手的，你这小身板恐怕受不住。”
陈小玉一愣，瞥了眼皮笑肉不笑的杨红英哆嗦了下。
杨红英瞪了眼李桂英，“就你长嘴了！”
李桂英不以为意，还是柔声劝陈小玉，“听说村长给小草找了户人家？听说还是职工家庭呢，年纪大了没孩子肯定会疼小草的，你还犹豫什么呢？”
“你多那个嘴干什么！人家可是指着闺女赚钱呢，听说还跟人家要一个工作名额！咦，想得那叫一个美哦！”
“这可就是小玉你的不是，孩子过得好还不知足吗？”
“知足个锤子，听说那家人没信儿了，说害怕他们以后找上门去。啧啧，太丢人了！”
“小玉啊，你要不再想想呢！”
妯娌两个一唱一和说得陈小玉脸红一阵紫一阵，扯了扯衣裳，小声说：“我是来找姜爱民的。”
“切！”杨红英翻了个白眼。
这人脸皮还挺厚的。
李桂英却笑了，“原来是找老三的呀，可不巧，我家老三今天带着姜苧去唐医生那里了，你们没碰到？”
王秀兰闻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能碰到才怪了！
她专门嘱咐老三绕路去的，就是为了好好折腾折腾陈小玉！
小草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来了她家就干活，勤快得老大媳妇儿和老二媳妇儿都不好意思懒下去了。偏偏小丫头身上浑身青紫，好不容易有个好家庭愿意收养，这两个损货还拖后腿！
真是气人！
她想起老三出门时脸上的坏笑，心里一阵快意。
老三这段时间为了养姜苧下死力挣钱，安分了好些日子，倒是让这些不是人的东西蹬鼻子上脸了！
她轻笑：“那也没事儿，男人的事儿就让他们男人解决，咱们女人好好聊聊！”
“可不是！”李桂英抱起陈小玉的胳膊，就往屋里架。
陈小玉脸都被吓白了，连连推脱，“我我我家里还有事儿，我先回……”
“回哪儿去啊？”杨红英拽住她另一个胳膊，“家里又没孩子，又没男人，着急回家干什么？”
此刻的姜家在陈小玉眼中，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殿，尖叫着推搡着李桂英和杨红英。
杨红英使了个眼色。
妯娌两个默契松手。
“啪”的一声，陈小玉重重摔到地上，沾了满身的泥，却煞白着脸不敢吭一声爬起来撒腿就跑。
看她这副模样，杨红英冷哼。
“就这点本事，还想占姜家的便宜，德行！”
王秀兰满意地看看地上的泥土，她老汉可是特地铺了层尘土，就为了迎合这盆水，简直完美！
脏衣不伤脑！
不信这还能赖上他家！
“行，回去吧。老三昨天从供销社买了两斤桃酥，一房一斤。”
杨红英乐了，“那敢情好，我家那个丫头片子早就惦记着了！”
她们这里痛快了，唐医生却看着满屋子的大汉急死了，生怕在他家打起来，砸坏东西了怎么办？
都怪晋初生！
乡里乡亲的，这么下作！
晋初生可不觉得，得意洋洋地靠在被子上，“我还没好，得好好补补，要吃烤鸡，还有那什么麦乳精！”
麦乳精？
姜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小指头戳戳姜爱民，“爸爸，什么是麦乳精？”
跟来凑热闹的钱大勇举着小手，快要蹦跶起来了，“我知道我知道，泡水甜甜的，很好喝！”
“哇！”
哇个锤锤！
姜爱民抽抽嘴角，把两个小家伙推到后边，走过去弹了弹晋初生包得严严实实的腿。
“你干什么！”
姜爱民看着如临大敌的晋初生，勾勾嘴角，“听说你腿折了？出个价吧！”
晋初生没想到他这么痛快，立刻兴奋起来，“十，不，二十块！”
“二十块是吧？”
姜爱民从怀里掏出四张大团圆拍到桌子上，眼都不眨一下。
晋初生看得眼都直了，赶紧坐起来去拿。
“等等！”姜爱民笑着摁住大团圆，“不就是四十块钱嘛，哥们儿还能拿出来。”
说着，他摸摸姜苧的小脑袋，“二十块钱一条腿，四十块钱几条腿？”
姜苧小脸一愣，低头掰着小指头，过了一会儿才得意地昂起小脑袋，“四条！”
姜爱民抽抽嘴角。
忘了，这是个小文盲。
“反正我闺女没尽兴，还得一条腿！一条腿换二十块，多划算，唐医生还能给你治！姜青则呢，你来！”
本来只是跟着族人来撑场子的姜青则突然被塞了根木棍，有点摸不着头脑。
“姜青则，先朝桌子挥一下。”
这么多人面前，姜青则自然不会跟着做，啪嗒一声，床上的小桌子发出一声巨响跟着跳了两下。
“啧啧，知道你力气小，也不能这么没用吧！”
姜青则怒了，“你大爷！”
说完，后脑勺立马挨了一下，扭头看到他爹的黑脸，顿时蔫了。
忘了姜爱民的大爷就是他爹了。
姜爱民呵呵一笑，“说你不行你还不信。来，闺女，死劲儿往桌子上敲。”
来之前姜爱民就跟姜苧说过，姜苧拿过比她还高的棍子，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小桌子，小手放在嘴边，小声问：“爸爸，打坏了用不用赔啊？”
姜爱民也小声说：“没事儿，你爷爷说他出钱。”
姜苧满意了，小手猛然抬起棍子，用力一敲，木棍与桌面撞击的一瞬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天地间都为之一震。
伴随响声，桌子和木棍齐齐断裂，发出剧烈的裂开声，木屑飞溅，尖锐的碎木片像箭一样四散飞出。
晋初生吓得猛地跳起，身上已经被溅到几片小木屑，脸色苍白。
姜爱民笑眯眯地看着好生生站着的晋初生，“哎呦，还能站起来？这可不行！我的钱不能白花。”
说着从身后掏出个一模一样的棍子，“闺女，给你，往他腿上
敲！”
晋初生吓得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事儿没事儿！”说着就要往外跑。
姜建国却给老大姜爱国使个眼色，让他薅住晋初生。
“就这么走了？把唐医生的账结了，再赔人家的桌子。”
“凭……”晋初生到嘴的话在看到姜爱民扬起的棍子时咽了回去。
惹不起，惹不起！
“我赔！”
唐医生顿时感激地看向姜建国，还是老哥贴心！
成功解决了这件事，姜爱民还是掏出一张大团圆从大队买了三只鸡犒劳族里的人，心疼得半宿没睡。
看着睡成小猪的姜苧，有点牙疼。
他总有一种感觉，以后这种事情少不了！
费钱啊！
第32章 跟随好耶！
姜贵福给晋小草找的领养家庭到底还是黄了。
本来晋初生夫妻就狮子大开口，现在又欠了唐医生几块钱，要得更多了。
直接把人吓走了。
愁得姜贵福头发都白了几根，家里平白多了个人粮食有点撑不住了。
后来还是江正气偷偷找上门来，说跟他一起下放的汤溧有个远房亲戚没有孩子，想要收养。
姜贵福没敢大意，当天就带着汤溧走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满面红光。
递给晋初生三份断亲协议，一方一份，大队留一份，直说签了就有五十块钱，以后不许找孩子，从头到尾两方不见面。
晋初生又要狮子大开口，姜贵福理都不理扭头就走。
当天晚上，唐医生就带着几个人去晋初生家拜访了下，第二天事情就定了下来。
签完断亲书，陈小玉披头散发哭着跑到村长家找晋小草，可人早就被姜贵福带走了。
简陋的驴车上扑了满当当的干草，也不热，坐着也舒服，姜贵福想得很周到。
晋小草小脸上都是泪，呆呆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村子，心乱如麻，有害怕有担忧有解脱，小小年纪根本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突然，衣摆被轻轻地拽了一下，她扭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大白天的，她硬生生抖了一下，看了眼前面赶车的姜贵福又强压下害怕，缩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她清晰地感觉到衣摆又被拽了拽。
她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顾不上害怕，一下子跳起来拽住姜贵福的胳膊，“村长爷爷，有东西拽我！”
“啥？”姜贵福也吓了一跳。
他赶紧把驴子停下，回头看驴车上空荡荡，只有厚厚的干草。哪有什么东西？
不对，日光下他忽然看到干草里有东西动了动，拽了鞭子凑过去却看到干草里露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尖尖，眉眼不由染上笑意。
他清清嗓子咋咋呼呼喊着，“哎呦，这干草里怎么有只小手？”
话音刚落，就看到小手像是小老鼠一样飞快地缩了回去。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吧，我都看见了。”
躲在干草里的姜苧小脸上满是懊恼，捂着嘴看看姜军生和江羲和，小小声问：“怎么办呀？”
姜军生攥紧拳头，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被发现了。
江羲和倒是很平和，出门前他就问过汤溧汤叔叔。汤叔叔的亲戚家很远，驴车根本到不了，还需要到县里坐汽车，迟早要被发现的。
他率先扒开干草站了起来，“村长爷爷。”
姜军生和姜苧只能跟着站起来。
姜苧撅着小嘴，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草姐姐你胆子好小呀，我就是看你哭了想安慰你的呀，你怕什么？”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晋小草早就忘记哭了，小脸一红，羞涩地低头。
姜贵福看着恶人先告状的小丫头，好笑地摇头：“快回去，你爸爸要是知道你跑出来了非得打你不可！”
“爸爸才不会，而且爸爸打不过我呀。”姜苧得意地晃晃小脑袋。
姜贵福：“……”
想想那张裂开的桌子，他沉默了。
“我才不要回去！”姜军生一骨碌躺在在干草上打起了滚，“我不我不，我就不回去！我要去小草姐姐的新家看看，万一她被欺负了怎么办？”
晋小草一愣，眼泪又止不住了，她的爸爸妈妈还不如姜军生弟弟。
姜苧却犹犹豫豫地看着撒泼打滚的姜军生，感觉干草有点松软，好像很好滚的样子。
看出点东西的江羲和连忙劝她：“别学他，要是姜叔叔知道你打滚，你就吃不到土豆炖鸡了。”
姜苧想起土豆炖鸡的美味，遗憾地摊摊小手，“好吧。”
她小短腿哒哒跑到姜贵福身边，小手伸进布条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一把零钱递给姜贵福，“这是我们的车费，羲羲说坐车要车票钱。”
零零散散一分两分，还有几张用铅笔画了几个数糊弄鬼的纸。
姜贵福抽抽嘴角，“哪来这么多钱？”
闻言姜苧昂起小脑袋，骄傲地摊开胸前的布条，里面空荡荡的，“我孵出小鸡卖给袁爷爷，其他的是小弟给的，说凑给我们的车费。”
江羲和笑着补充：“大家听说有的养父母会打孩子，都很担心，就拜托老大去帮忙看看。大队会计袁爷爷不知道我们卖鸡蛋和小鸡崽是为了这个。”
姜贵福都听愣了。
这些孩子……
姜军生才不管这些，小手巴拉着干草四处飞，大声嚎：“你不带我们去，我们就不回去！要是小草姐姐挨打了怎么办？还不如就养在村子里，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去山上采蘑菇挖野菜养她。”
“胡闹！”
姜贵福简直哭笑不得。
他们这副样子搞得像是他要把晋小草扔到什么蛇窟狼窝去，明明他是做好事儿来着。
姜苧想了想，两只小手轻轻拉着他的衣摆晃了晃，小身子微微扭动着，声音软软的无辜又娇憨：“村长爷爷，带着我们去吧！我绝对不捣乱！真的真的！”
软萌的样子让姜贵福心都化了。
身后的晋小草也小小地拽了拽他，眼中充满希冀。
唉，算了。
他无奈地叹气，妥协了，“那你们可得听话，人家可是城里人，去了别捣乱。回到村里也不能跟别人说起。”
“好耶！”
不等他说完，姜苧就高兴地抱着晋小草又蹦又跳，松软的头发跟着飞扬，开心得像两只欢快的小兔子。
姜军生也爬起来，狠狠扑到他怀里，差点把他撞下驴车，“谢谢村长爷爷！”
“哎呦，我的老腰！”
江羲和眼中也荡起笑意，他已经好久没出过村子了。
“对了，姜苧，你跟你爸爸说了吗？”
正跟晋小草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姜苧摆摆小手，“我给爸爸留了信！安心安心。”
姜贵福就真的放下心来。
他却忘了三岁多的小朋友姜苧根本不认字，能认得她的名字都是因为监督小朋友的名单！
村里的姜爱民找遍了整个姜家，只在床上找到一张纸。
上面画着三个手拉手的萝卜人，圆乎乎的胳膊腿，五官都花了。下面歪歪扭扭“姜苧”两个字占了大半张纸。
看着这个东西，他陷入沉思。
好消息，闺女会写名字了。
坏消息，闺女不仅是文盲，还没啥艺术细胞。
算了，随他了，不能要求这么高。
第33章 客车第一次进城的姜苧是个小土包子……
姜苧张大了嘴，惊讶地盯着眼前这只满身泥泞的怪兽。
它庞大无比，浑身被厚重的泥浆覆盖，犹如一只从泥沼中爬出来的巨兽。
最神奇的是，竟然有好多人抢着往它嘴里跑！
好羡慕！她想要！
要是有这种能让食物挤着进她嘴里的能力，不敢想她会是多么幸福的小饕餮！
她忍不住伸出小手，轻轻地触摸怪兽。
冰冷的触感让她一愣，指尖瞬间沾满尘土，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怪兽的生命力。
她歪歪小脑袋，有些不解。
“姜苧，江羲和，你们快上车！”好不容易挤进客车的姜军生从窗口探出身子朝他们挥手 。
江羲和连忙拉着姜苧的小手跑过去。
姜苧好奇地看着在透明玻璃里挤来挤去的人，小小地发出一声“哇”的惊叹声。
原来不是被吃掉了，而是车子。
她没有见过这种车子！
姜贵福把姜军生扒拉回去，朝他们伸出手，“快，我抱你们上来，前面挤不进来了。”
这辆车是附近十里八乡唯一去市里的客车，一天也就两趟，每趟挤得满满当当得。
江羲和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慌乱去抱姜苧，想要将她举起来。他浑身用力憋得小脸通红，像是怀里抱了千斤顶，双腿一软，差点把姜苧摔到地上。
“没事儿吧？”他喘着粗气，赶紧看姜苧。
看着她小小的身子，他陷入自我怀疑。
原来他这么弱！
姜苧根本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抱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眼睛一亮，“羲羲是想把我举起来吗？”
还在魂游天外的江羲和下意识点点头。
姜苧掏出爸爸给她准备的小手帕擦了擦手，手上有土不能沾到羲羲身上，她是讲卫生的好宝宝！
她小手抱着江羲和往上一举。
突然悬空的江羲和整张脸上写满了震惊，他在做梦吧？他被小小的姜苧举起来了……举起来了……
车上的姜军生眼睛都瞪得快掉出来了，半天都没能合上嘴巴。
他当时是怎么想得，竟然跟这么个小怪物作对，没被打死不错了！
“村长爷爷，你赶紧抱呀！”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惊醒车上的姜贵福。他吞吞口水，下意识往左右看了眼，见没人注意连忙用力吧江羲和拉上来。
正想要去抱姜苧，就见小丫头利落地踩着轮胎，扒着窗户钻了进来。
好家伙！这身手！
说她不是饕餮，他不信！
姜苧全然没注意到他复杂的眼神，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客车里的人，一排排的座椅挤满了人，她抬头就能看到一个叔叔的鼻孔。
早就被挤得摇摇晃晃的晋小草赶紧凑到姜苧身边，拉着姜苧的小衣裳安心了不少。
姜苧伸出小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哄小孩的语气：“小草姐姐别怕哦，我在呢！”
晋小草羞得脸都红了，明明她才是姐姐。
几个小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话，在嘈杂的车厢里也不奇怪，倒是江羲和有点不习惯，尽量往靠边，躲避着挤来挤去的人。
车子缓缓启动，后方升起一团黑色的烟雾，突突突地往前跑，速度越来越快。
姜军生兴奋地叫了起来，“动了！动了！”
姜苧和晋小草也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外面不断变换的场景。
尤其是姜苧，她明明没有感受到怪兽的生命力，却能动唉。她伸出胖胖的小指头戳了戳姜贵福，“村长爷爷，这个坐骑吃什么呀？”
“呃”姜贵福有一瞬间的语塞，着实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柴油。”江羲和柔声说。
“对对对，江羲和说得对，就是柴油。”
姜军生哼了声，“我看村长根本不知道吧！”
“你小子！”
姜苧却好奇地看着江羲和，“柴油是什么？好吃吗？”
爹爹的坐骑都载不了这么多人，等她能回去的时候带柴油回去给它吃，肯定就能载这么多人了！
姜贵福哈哈大笑。
江羲和也忍俊不禁，“柴油不能吃，跟咱们的煤油灯里的没有差不多，遇到火能燃烧。这个车也是类似。”
姜苧恍然大悟，可惜叹气。
看来爹爹的坐骑不能吃柴油，也不能载这么多人了。
听着他们的话，晋小草一扫一路上的苦闷，目光开始变得明亮，紧紧盯着车窗外的崎岖山路，突然觉得外面的世界也不可怕了。
客车越过重山，慢慢驶入市区。
热闹的街道，林立的青砖房子让这群小家伙眼花缭乱。
姜苧动动小鼻子，小屁股已经坐不住了，沉醉地深吸一口，“好香啊！”
“是包子的味道！我爸爸给我带过，肉包子！”姜军生夸张地用双手划了一个脑袋大的圆。
姜苧吞吞口水，“好吃吗？”
“好吃！超级好吃！”
姜苧羡慕了，她都没吃过包子！
这个时候，似乎吃过肉包子已经是她心里最伟大的事情了！
客车缓缓停下，姜苧小身子灵活地穿过窗户就要往下蹦，吓得姜贵福一把拉住她，胳膊青筋暴起。
姜苧小短腿在空中动了动，疑惑地回头，“村长爷爷，那个阿姨说可以下车了！”
下你大爷！
姜贵福此刻只想骂人，根本想不起来姜苧的大爷就是他自己。
前面的售货员一路上听着他们的童言童语，本来还很乐呵，现在看到这一幕差点吓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唉唉唉，不能从窗口往外跳，小心摔断腿！”
她说着还嗔怪地瞪了眼姜贵福，“同志，哪有你这么看孩子的？差点就掉下去了！”
姜贵福：“……”
冤死他算了！
给完车票钱，姜贵福擦擦汗，终于带着几个小萝卜下了车，蹲下就教育姜苧不能那样干。
姜苧疑惑，姜苧不解。
“可是我能跳下去啊，为什么还要走门？”
姜贵福：“……”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姜爱民为什么天天挠头了，这谁能忍住不挠头啊？
江羲和笑着戳戳她，“以后你规规矩矩走门，我给你买包子，肉包子。”
“行！”姜苧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伸出小指头，“拉钩！”
姜军生不乐意了，“我也要！”
又回头看看默默无言的晋小草，补充：“小草姐姐也要！”
好不容易能出来，江羲和心情大好，一口答应下来，“行！”
“走走走，去买包子喽！”
姜贵福傻了眼，这么简单？
第34章 换物他了不起，拿我的东西献殷勤！……
靠着姜苧灵敏的小鼻子，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香味的来源。
诺大的院子，二层的小楼房，在一众灰扑扑的小平房中鹤立鸡群。
姜苧仰着小脑袋看牌匾上的红字，“青岭……”
江羲和默默接上，“饭店，青岭饭店。”
能以青岭市命名的饭店，应该是青岭市最大的国营饭店了。如果是两年前，他只会觉得寒酸，可现在……
姜贵福汗都要流下来了，摸摸已经快要被掏空的裤兜，“咱们换个地方，这里我们吃不起。”
“可是老大已经进去了啊。”
姜贵福一怔，“军生，你怎么也喊姜苧老大了？”
姜军生双手背在后脑勺，小脸上有一丝红晕，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等等！你说什么？”
姜贵福四处张望了一番，突然被江羲和戳了戳。
他转头一看，只见江羲和正用手指指向前方。
顺着望过去，姜贵福才发现，姜苧已经拉着晋小草哒哒哒跑了进去，那楼梯都快她小身子一半高了！怎么上去的？
一进门，姜苧就盯上了头上的亮晶晶。
会发光，好漂亮！
有个穿着的确良的女生跑过来，见她们可爱，身边又没大人，压下身子问她，“小同志，你爸爸妈妈呢？”
姜苧肉乎乎的小指头指了指亮晶晶，“那是什么？”
“灯，你没见过吗？”
左思彤话一出口就觉得话不对劲，正要道歉却听到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没有！好漂亮啊！”
姜苧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满是对美丽事物的喜爱。
左思彤放松下来，反而更喜欢眼前这个小孩了，比那些说一半留一半的伪君子好相处多了！
姜苧在晋小草耳朵边小声说：“小草姐姐，外面有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呀！外面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晋小草想了想，慢慢点点头。
“姜苧，小草！”姜贵福气喘吁吁跟上来。
左思彤见有人来，笑着冲姜贵福点点头。走开的时候有些遗憾，那个小姑娘脸上肉乎乎的，一看就很软和，应该摸摸的，不
过会被当作怪阿姨吧！
被惦记的姜苧早就忘了刚才的姐姐，听到姜贵福的话委屈扁扁嘴，“我带来的钱也不够吗？”
“不够！”
她拿出来的钱看着多，其实加起来没多少，都不够他们几个的车费。姜贵福还得搭进去点。
姜苧眼巴巴地看看其他客人桌子上热腾腾的大包子，小肩膀耷拉下来，“好吧！”
那失落的小表情让姜贵福有一丝愧疚。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他还比不上姜爱民！
挣钱！还得挣钱！总不能连个包子都买不起！
晋小草和姜军生也沮丧地叹口气，却也没闹腾，一人一边拉着姜苧的小手小声安慰她。
“我们可以换！”
姜苧期待地望向出声的江羲和。
江羲和悠悠地把他一直背着的麻布包摘下来，从里面掏出一个纸袋，隐隐透出的香味让姜苧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
“是烤鸡！”
“对！”
江羲和拨开纸袋的一脚，露出里面焦糖色油滋滋的烤鸡。
姜贵福眯了眯眼，“你哪来的？”
面对他质疑的目光，江羲和淡定道：“姜叔叔怕姜苧受委屈，来的时候专门给我的。”
这倒是姜爱民能做出来的事儿！
姜贵福信了，姜爱民自己就能抓到山鸡，不会动大队的财产。
江羲和悬着的心放下来。
他撒谎了。
姜爱民都不知道他们要来，怎么会给他钱？这只鸡是他偷偷上山抓的，给了姜爱民两把干蘑菇拜托姜爱民帮他烤的。
看着香喷喷的烤鸡，姜军生咽咽口水，“那我们去哪里换？能给我们换吗？”
江羲和顿了下，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还是第一次换东西，哪里知道？
姜苧才不想那么多，抱着装了烤鸡的纸袋就往卖包子的窗口跑去，踮着脚尖把烤鸡举得高高的，“阿姨，我要用烤鸡换包子！”
里面出菜的陈桂枝还是第一次见到来国营饭店用吃食换吃食的！
她看着眼睛都要黏到包子上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笑，“好！那你要换几个包子？”
听到这话，姜苧眨眨眼。
“阿姨，能换几个呀？”
那迷茫的小眼神让陈桂枝都想摸摸她的小脑袋了，“素包子一毛一个，肉包子两毛一个。”
后面的江羲和小声说，“一只烤鸡四块。”
“那小同志你换多少？”
姜苧：“……”
她支支吾吾半晌，视线乱飞，小脸上飘了两朵红云，半晌才求助地看向江羲和。在她眼里，江羲和最擅长这个了！
姜贵福已经傻了，不是，这也行？
江羲和：“阿姨，红烧肉多少钱？”
“一块！”
“那换5个肉包子，20个素包子，和一盘红烧肉。”
陈桂枝咂咂称奇，这孩子看着也不大，衣裳看上去也不像能读得起书的，比他家上初中的儿子还算得快！
“行！”说着就端出一笼包子。
后面装盘的大叔赶紧阻止，“陈姐，可不能这样！这是公家的！”
陈桂枝甩了他一眼，掏出四块钱摔到桌子上，“我买了，然后再跟小姑娘换不行啊？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大叔讪讪地拿钱。
陈桂枝专门给他们开了包间，上了满满两大笼包子，一盘红烧肉堆得满满当当，还切了一盘烤鸡，“来，大家一起吃！”
姜军生一听就要上手却被姜贵福拦住。
“同志，我们不能要！”
刚要伸手的姜苧连忙把小手藏在身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陈桂枝翻个白眼，“给你了吗？我是给孩子！你插什么嘴！就你长嘴了？”
一番话呛得姜贵福缩了缩脖子。
不是！这人是辣椒转世吧？说话这么呛！
陈桂枝笑眯眯地冲姜苧招招手，“小同志，快来！阿姨请你吃！”
姜苧看了眼姜贵福，吞吞口水忍住了，摇摇小脑袋，“我不能吃！”
“哎呦，小姑娘真乖！当阿姨的闺女好不好呀？”
姜贵福：“……”
这人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姜苧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白生生的大包子，仿佛捧着什么宝贝。她低头嗅了嗅，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让她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松软的外皮和鲜美的肉馅让她愣了一下，随即忙不迭地又咬了一大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满足，连声音都透着欢快，“好好吃！”
陈桂枝不禁摸摸她的小脸，真可爱！
姜军生也狼吞虎咽。
晋小草看他们都吃了才小口小口咬着包子。
见她们吃得香，陈桂枝也不多打扰，去了后厨却被大厨叫住了，“桂枝，你片的那两盘烤鸡被主任拿走了，说是领导想吃点新鲜的。”
陈桂枝气得不行，“他了不起，拿我的东西献殷勤！”
第35章 压力突然觉得压力好大
陈桂枝家境殷勤，在国营饭店里谁都不怵，见主任田乐安挺着个大肚子春风满面地走进来，立马把手里的抹布一摔，阴阳怪气：“哎呦，有的人真是脸皮厚的，拿着我的东西去讨好人！”
田乐安人如其名，搓着手乐呵呵走过来：“桂枝！你这个月工资加十块！”
陈桂枝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的有些晕。
“真的？”
“真的！”田乐安笑得肚子都在颤，“桂枝，你的烤鸡谁做的？大人物吃了都说好！听说跟京城名菜也不逊色！快告诉我谁做的？”
陈桂枝一拍手，“走走走，她们还没走！”
包间里的姜苧吃了一个肉包子、五个素包子、五块红烧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小指头，眼巴巴地看着江羲和把包子装进了包里。
剩下的红烧肉也用小陶瓷杯子妥善装起来。
姜军生捂着快要撑破的肚子，佩服地看着姜苧，“老大，我吃了一个肉包子一个素包子和两块红烧肉就撑得不得了，你怎么吃下去的？”
一听这话，姜苧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膛。
这是他们饕餮天生的！羡慕不来！
她还能吃！
江羲和幸福地抱紧了鼓鼓的麻布包，剩下的包子够他们爷俩吃好几顿了，红烧肉也能给爷爷解解馋。
姜贵福没好意思吃多少，心里寻思着怎么带晋小草走。
带这么多孩子去别人家终究不太好，也怕这些孩子不小心说漏嘴，被晋家两口子知道了再赖上人家，到时候遭罪的是小草。
陈桂枝带着田乐安推门走了进来。
“小同志！大好事儿！”陈桂枝笑得合不拢嘴。
姜苧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田乐安直接冲姜贵福去了，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同志你好，这烤鸡做得太好吃了！果然自古民间出高手啊！”
姜贵福蒙了半天，在陈桂枝手舞足蹈的讲述下才搞懂怎么回事。
他连连摆手，“同志，你弄错了。这烤鸡是姜苧爸爸姜爱民做的，我们大队也开了养殖业，卖烤鸡。如果您有意向的话，我们可以谈谈。”
这倒是出乎田乐安的意料。
他不动声色又打量了下姜贵福的穿着，“那敢情好！咱们细聊，说不定还能谈笔生意呢！”
等姜贵福再次出现在包间的时候，整个人红光满面，眼神都飘忽起来。
他粗声粗气地拍拍江羲和的肩膀，“小江，多亏你机灵带了烤鸡来！我做主，大队奖励你十块钱！”
江羲和眼睛一亮，不似往日的沉稳，声音格外响亮，“谢谢村长！”
已经意识到钱很重要的姜苧也举起了小手，“村长爷爷，我有没有？”
“我也要！”姜军生拉着晋小草跑了过来。
“好家伙，你们这是吃大户来了？行！见者有份，大家都有！”
有了青岭饭店这份大合同，姜贵福腰杆直了，花钱也不抠着了，带着几个小家伙找了家招待所，开了一间房。
给几个小家伙打了几碗热水，犹豫了下，他又给了江羲和五块钱。
“你们就待在这里，别乱走。”
见江羲和乖巧地点头，他拉住晋小草往外走，不等大大咧咧的姜军
生反应过来就眼疾手快地锁住门跑了。
姜军生人都傻了，一骨碌跳起来猛拍门，“开门！开门！村长爷爷！你要带小草姐姐去哪儿？”
见根本没人搭理他，着急地踹门。
江羲和过来拉了他一把，“行了，村长肯定走远了，摆明了不带你去，你踹门也没用。别到时候把门踹坏了，还得赔钱。”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小草姐姐被带走了！”
江羲和服了这个猪脑子，无奈地指了指窗口，“看那边。”
姜军生狠狠瞪着他，根本不听他的。
“羲羲，姜军生，你们快点！”
姜军生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看过去，突然发现姜苧不知何时已经从窗户跳了出去。
此刻只从窗户露出半个小脑袋，软软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像一朵小小的花在风中摇曳，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似乎不懂他们在干什么。
姜军生这才明白江羲和的意思。
他都不敢看江羲和，脸上发烫，跑过去利落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走吧！”
等江羲和从窗户跳下来，姜苧摆摆小手。
姜军生拽住姜苧，指了指反方向，“村长是往那边去的。”
“不是哦，是这边没错！”姜苧不乐意了，她怎么可能会错？
“真的是这边！”
“不是！”
姜军生梗着脖子，任他怎么大声驳斥，姜苧就是咬死了不是。他只能气恼地看向第三个人，“江羲和，你说，是哪个方向？”
江羲和突然觉得以前跟这个傻子较劲，简直是拉低了他的智商！也不知道姜军生吃了这么多亏，怎么脑子还不灵光？
他无奈摊手，“跟着姜苧走！”
姜苧抱着小胳膊，得意地朝姜军生哼了声。
“马屁精！”
江羲和扭头，他不跟傻子计较！
姜军生一人拗不过两个人，满心焦虑地跟着姜苧走，偏偏姜苧一路上两只眼都黏在周遭的事物上，遇到条小狗都要去摸摸。
偏偏狗都嫌弃她！
还没等她靠近就夹着尾巴一溜烟跑路。
最可恶的还是江羲和，纵着姜苧，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想一个人去追，可走了几个路口，他也有些认不清路了。
可恶！
正气恼地踹飞一个小石子，姜苧着急的小奶音就传了过来，“快躲起来！村长爷爷出来了！”
“哪……呜呜……”
被江羲和一把捂住嘴的姜军生挣扎了两下，被姜苧小手拉到大狮子后面，“嘘……”
江羲和无语了，“你是不是傻？被村长发现，你就别想去找小草了。”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姜军生心里不乐意，还是安静下来。
三个小家伙偷偷摸摸躲着，见姜贵福走远了才跑出来。
“小草姐姐就在这里吗？还等着干嘛？赶紧进去啊！”
江羲和白了他一眼，“这是六层小楼，里面肯定住了很多人家，你知道晋小草在哪儿吗？”
“一家家问呗！”
“咱们是来看晋小草的养父母对她好不好的，当着你的面他们能对晋小草不好吗？背调知道吧？背调！”
“啥？不懂？”
姜苧也茫然地眨眨眼。
唉！
江羲和突然觉得压力好大！
第36章 家访出人意料的家纺
铁路局家属院刚建没多久，现在只有一栋六层小楼。
晋小草的养父母就住在这里。
养父陈忠安是检修车间的主任，养母李淑慧是乘务员。两人事业顺利，夫妻恩爱，唯一不如意的就是膝下一直没有孩子。
年轻的时候拼在事业上，过了三十岁还没有孩子才着急起来。去医院查了，两人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就是怀不上。
来来回回折腾了十年，两人身心俱疲，生了收养一个的想法。
汤溧是陈忠安战友，第一次上门跟他说起晋小草，他不乐意。别的不说，孩子的亲生父母简直太糟心了！
这种等孩子长大亲生父母贴上来占便宜的，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再说晋小草已经五岁了，差不多也记事了，怕养不熟。
倒是李淑慧主意正，跟他说不是亲生永远变不成亲生的。如果在他们教导下孩子还分不清事理，那就是他们的问题！至于亲生父母，提前立下规矩，也就不怕了。
陈忠安这才同意了。
等今天见了小草，陈忠安更是心疼了。
这孩子面黄肌瘦的，头发泛黄，一看就营养不良，见了他们怯生生地躲在村长身后都不敢看他们，让干什么干什么。上桌子吃饭的时候只敢扒拉自己碗里的大米饭，一点菜都不敢夹。
李淑慧脸上带着愤怒，把手里的毛巾甩到他身上，“你不……”
意识到声音大了，她慌忙往儿童房看了眼，见没动静才小声跟陈忠安说：“你不知道，孩子身上都是青紫的淤青，太不是东西了！虎毒还不食子呢，真不是东西，就该抓起来游街！”
陈忠安见识广，低声嘱咐：“以后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起她父母的事情，自古疏不间亲。”
“行了，别掉你的书袋子了！孩子心里有数！”
陈忠安没吭声，拿起茶几上的报纸，轻快地哼起歌，“咱们工人有力量……”
“德行！”李淑慧忍不住笑了。
房间里的晋小草缩在被子里，小手抠了抠软乎乎的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在黑夜中狰狞的天花板，害怕地把头埋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此刻肆意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砰砰砰”
她身子一僵，竖着耳朵听着，似乎是窗户发出的声音，更害怕了。不会有怪物吧？
“小草姐姐……”
听到熟悉的小奶音，她一愣，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见窗户上扒着的人影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
真的是姜苧！
“小草姐姐，你快开窗呀，我快要掉下去了！”窗外的姜苧鼓了鼓腮帮子。
晋小草连忙跑过去，踮着脚尖试着去抓窗户把手，却不够高，急得不行，“我够不到，怎么办呀？”
姜苧根本没想到！
陈家在第五层，外面的风好大，吹得小脸都是僵的，她犹犹豫豫地看着窗玻璃，“我要是打碎玻璃，用不用赔啊？”
晋小草从小就不是惹祸的孩子，纠结道：“应该要吧。”
“那不行！爸爸挣钱不容易，爸爸的钱是用来给我买包子的。”
此刻姜苧最喜欢的主食已经从窝窝头、馒头变成了包子，最好是肉包子，可贵了！
“那怎么办呀？”
姜苧也有些麻爪，低头想问江羲和，却只能看到两个黑点。
“没办法了，小草姐姐你去喊你爸爸妈妈。”
晋小草犹豫了一瞬，见姜苧的渴望超过了对养父母的害怕，哒哒跑出去，见陈忠安和李淑慧都看过来，又紧张地攥住睡衣的下摆。
陈忠安给妻子使个眼色。
李淑慧连忙走过来，抱抱小姑娘，“乖乖，怎么了？是不是害怕？用不用我陪你睡，还可以给你讲故事哦～”
想给孩子讲睡前故事，她惦记这个事儿已经很久了！
她的热情让晋小草不知所措，狠狠心，闭上眼睛大声说：“麻烦……麻烦帮我……开下窗，姜苧妹妹在外面。”
“啊？”
陈忠安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起身走到房间，见窗外趴着个黑影，心里被狠狠撞了下，紧紧缩起来。
跟过来的李淑慧大吃一惊，“我的天啊，怎么上来的？”
陈忠安定睛这才看清黑影是个孩子，汗都要下来。
“老陈，快去开窗户，不对不对，慢慢的，可别让孩子摔下去。”
陈忠安木楞楞地走过去，见外面的小丫头还甜甜地冲他笑，忍不住磨磨牙，这孩子就该挨揍！
他刚开了个缝，姜苧就伸进来肉乎乎的小手，扒着窗户往里爬。
“我的小祖宗，你可小心点儿！”李淑慧喊着。
不等她话说完，姜苧已经利索地跳了下来，朝她露出一个笑。
晋小草扑了过去，两个小家伙高高兴兴地抱
在一起，好像很多年没见过似的。
李淑慧目瞪口呆，趴到窗户往下看，她家确实是五楼啊？这个小家伙怎么上来的？
她也这么问了。
姜苧昂着小脑袋，得意洋洋像只小孔雀，“我很厉害的哦，羲羲和姜军生都爬不上来。”
陈忠安抓住重点，“你不是一个人？”
“不是哦，羲羲和姜军生还在楼下，派我进来看看你们对小草姐姐好不好！”
“我的天！”李淑慧捂住头。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陈忠安表面很淡定，魂儿已经飞走了，浑浑噩噩拿了衣服下楼去接两个孩子。
姜苧背着小手绕着李淑慧转了两圈，板着小脸，若有其事地点点头，“不错不错。”
不错个大头鬼！
李淑慧都要疯了！
她抓着小丫头，厉声说：“以后不能爬这么高了！万一掉下去怎么办？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要是伤着了，你爸爸妈妈得伤心死！”
姜苧歪歪小脑袋，突然扭头对晋小草说：“小草姐姐，你的新妈妈还不错，我的爸爸也是这样的。”
本来被大人厉声喝斥吓得瑟瑟发抖的晋小草一愣。
“我们三个还做了背调哦。”
晋小草不解，“背调？”
“我们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你新的爸爸妈妈是好人。”
李淑慧：“……”
这个世界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是我太蠢还是他们太聪明？
晋小草半晌点点小脑袋，露出晚上的第一个笑。
等汗流浃背的姜贵福被陈忠安带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湿透了。
他看着三个围成一圈吃得满嘴流油的小家伙，气得牙痒痒，恨不能当场给他们来顿竹笋炒肉！
知不知道他找了他们多久？
回了招待所，锁还在，人没了！
天都塌了！
走的时候，姜军生突然大声说：“你们不许打小草姐姐！不许欺负小草姐姐，不然我们跟你没完！”
“对！没完！”姜苧挺着小胸膛，奶凶奶凶地露出两颗小虎牙，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我很厉害的，揍人很疼的！”
我的小祖宗！
姜贵福汗都要淌下来了，把两个张牙舞爪的小家伙拽到身后，笑道：“不好意思。”
陈忠安看着拉着妻子手明显亲昵不少的晋小草，笑了，“两位小同志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待小草的！”
等他们走远，晋小草吸吸鼻子，憋住眼泪大声喊道：“姜苧妹妹，我会想你的！”
“小草姐姐，我也会想你的！”
第37章 尝试别的我不知道，我就是搞这个的。……
姜苧小身子直直立在墙根，瘪着嘴巴，小脑袋微微歪向一边，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无声的抗议。
山雀喳喳的叫声在她看来就是挑衅和嘲笑，她攥起小拳头朝树上的山雀挥了挥。
“咳。”
身后轻轻一声咳嗽声让她赶紧绷紧了小身子，紧紧盯着光秃秃的墙面，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竖着小耳朵仔仔细细听了半天，发觉没有声音，她才悄悄扭过脸偷瞄正在院子里鼓捣玻璃罐头的姜爱民，见他动了动连忙扭过脸，生怕被抓个正着。
她委屈地扁扁嘴。
村长爷爷真是太不够意思了，竟然告状！她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都不告状了呀！哼，还不如她！
“过来，尝尝这个！”
姜苧小身子一哆嗦，绷得紧紧的，装没听到。
“老子数到三！三……”
“来了来了！”
姜苧见躲不过，只能嘴上应着，小脚脚一点点往那边挪。就两米的距离硬生生让她走出了万里长征的架势。
姜爱民看她胖乎乎的小脸上皱皱巴巴，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没忍住勾了勾嘴角，又很快隐去。
这次一定要让她记在心里！
倒反天罡！
小小年纪竟然敢一声不吭跟人跑了，还敢徒手爬高楼，她可才三岁多点儿！长大了可怎么办？
姜苧眨眨眼，扑到他怀里拧麻花一样撒娇，“爸爸！我知道错了，我不要吃这个！”
“哼，起来！”姜爱民不为所动。
姜苧也不干了，抱住小胳膊，把小脑袋扭到一边，奶凶奶凶的，“我也生气了！”
“生呗！先把这个吃了再生气。”
姜爱民牛不喝水强摁头，大手硬生生把她的小脑袋扭了回来，把新研制的烤鸡罐头放到她眼前，“喏，吃吧。”
见爸爸软硬不吃，姜苧皱巴起小脸不情不愿地拿过烤鸡罐头，叹口气，每个细微的表情都透着委屈。
“爸爸，烤鸡不好吃吗？为什么要装在罐头里？”
她闭上眼，塞了一小块烤鸡罐头进嘴里，下一秒五官发生了微妙的变形。嘴巴像是被拉扯着，鼻子轻微皱起，想吐却又强忍着，无法掩饰的困惑与挣扎。
小手指紧紧捏住不大的罐头，玻璃罐头发出吱吱的声音。
姜爱民心虚地摸摸鼻子，“算了，不好吃就吐出来吧。”
“不行！爹爹说任何食物都是天赐，不能吐出来，这是对我们最大的不尊重！”姜苧咬紧牙关硬生生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一脸敬畏地看着手里剩下大半的罐头。
好可怕的东西！
爸爸也好可怕！
姜爱民拿过罐头，嘴里嘀咕着“有那么难吃吗”，也往嘴里塞了一口，瞬间露出跟姜苧一模一样表情，赶紧吐了出来。
“爸爸？”姜苧眨巴眨巴眼。
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惩罚她的食物，爸爸还要吃。
姜爱民垂头丧气地挠挠头，又失败了！看来用山楂罐头的方法存储烤鸡不行，变软也就算了，经过大火蒸煮味道变得奇奇怪怪，简直就是糟蹋食物！
姜苧伸出小手想把罐头拿过来，却被他拦住。
“好吃吗？”
“不好吃！”
姜苧声音清脆迅速，稍稍的迟疑都是对烤鸡罐头的不尊重！
“那你还吃！”姜爱民白了她一眼。
“可是这不是爸爸对我的惩罚吗？”
“是惩罚不是下毒，我还不至于大义灭亲！”
姜苧小手托着下巴，小脸上满是不解，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姜苧！”
院子外传来的声音让姜苧竖起了小耳朵，偷偷觑着姜爱民的脸色，见他没动静才笑嘻嘻地跑去开门。
“赵爷爷赵奶奶！羲羲！”
赵爷爷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偷偷塞给她一把酸枣，冲她使个眼色。
她急忙往后瞟了眼，听到脚步声手忙脚乱地往兜里塞，看不过眼的江羲和也赶紧过来帮忙。
等姜爱民走过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立刻立正。
姜爱民好笑地瞪了眼他们，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爷爷打个哈哈，拉着姜爱民进去，“我是来谢谢你们的，可多亏了你们，我才好了起来。不瞒你说，这次我以为真的要过去了。”
算了！
放他们一马！
姜爱民不再管姜苧，将两人让进去，“二位今儿没去上工啊。”
“特地请了假。听村长说你在研究怎么保存烤鸡？研究出什么门道来了吗？”
眼见爸爸被赵爷爷缠住，姜苧紧绷的小脸终于放松下来，琥珀色的大眼睛露出一丝狡黠，掏出几颗酸枣分给江羲和。
江羲和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摇摇头拒绝了。
“我也有，爷爷给的。”
姜苧震惊地张大了小嘴，指了指他的腿，“羲羲，你腿怎么了？”
江羲和难得幽怨地瞥了她一眼，“爷爷打的。”
好可怕！
比烤鸡罐头还可怕！
分神听着这里动静的姜爱民心里腹诽，活该！让这两个臭小子带坏他家闺女！两个臭小子让一个三岁多的小姑娘徒手爬楼！
像话吗？
出离愤怒的爸爸此刻根本不讲道理，也不想想两个小家伙想爬也爬不上去啊！
江羲和也觉得丢人！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爷爷打，打了屁股还被勒令来姜家道歉！老天不公啊！
姜苧不好意思地戳戳小手指。
江羲和悠悠补充，“姜军生被打得更惨，下不来床。”
姜苧目瞪口呆，这么严重吗？
她犹豫了下，要不要一会儿去姜军生家看看，实在不行就吃掉姜军生身上的坏东西！可是肚子会疼……
赵奶奶还以为她被吓到了，怜爱地把她抱在怀里，“摸摸毛，吓不着。乖乖，以后可不敢这样了。”
赵爷爷一拍脑门。
这老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连忙打断话头，“你这样用玻璃罐头哪行？烤鸡是脆的，罐头是软的，口感都变了。再说这运输也不方便呀。”
“可不是！”姜爱民愁得头都秃了。
他想起一直找人问没问到的东西，从屋里拿出来凤宵月给他的肠，“我倒是知道有这个东西，但问谁都不知道。”
赵爷爷一看，一拍大腿，“这不是真空香肠吗？洋人的东西，我会啊！”
啥？
姜爱民欣喜若狂，猛地抓住赵老爷子的双手，“叔，你真知道啊？”
“别的我不知道，我就是搞这个的。”
第38章 众筹村里好像藏了不少能人
“别的我不知道，这个我可太清楚了。方法并不难，主要是外层这塑料膜和抽真空用的机器，简单来说就是包装好把的空气抽出来就行。”
姜爱民喜上眉梢，“叔，你看咱们可以……”
“做不到。”
“啥？”姜爱民傻眼了，“叔，你刚才不是说您就是做这个的吗？”
赵爷爷叹口气，脸上满是无奈，“我是搞化工材料，专业对口不假。可硬件达不到啊，你听着简单，可这层塑料咱们国家就生产不出来。”
“单是生产这薄薄的一层塑料，就需要石油裂解出的乙烯、然后还需要在高压高温下发生自由基聚合反应，再进行冷却才能得到。如果我没来这里之前，我能给你做出来，现在就别想了。”
赵老爷子说的这些，姜爱民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他听懂了一件事，不是赵老爷子做不到，而是没有赵老爷子需要的东西。
他咂咂牙花子，狠狠挠了挠头发。
“那咱们国家有生产这个的吗？”
“没有。”赵爷爷回答得干脆利落，“咱们国家现在一穷二白，这方面更是说得上空白，依赖进口。”
姜苧琥珀色的眼睛都成了蚊香，呆呆问：“什么是进口？”
“就是从别的国家买。”
姜苧点点小脑袋，“那青岭市也没有吗？青岭市好大的！”
在小家伙心里，青岭市已经是最发达的地方的，还有亮晶晶的灯！
江羲和没忍住摸摸她的小脑袋。
姜苧恼怒地轻轻拍开他的手，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摸她的头发！她真的生气了！
姜爱民哭笑不得，最后的希望破灭让他疯狂，想一脚踹翻桌子上那些瓶瓶罐罐，可对上姜苧清澈的眸子又忍了下来。
赵爷爷也看出来姜爱民情绪不对，小声说：“没有，整个龙国都没有。给我材料，给钱，我能做出来，但……”
姜苧眨眨眼，“那赵爷爷需要什么材料呀？亮晶晶的灯吗？”
她的话让赵爷爷沉默了。
他突然意识到，石头沟村长大的孩子甚至没见过灯，不知道什么是电，可能这辈子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姜苧甚至以为青岭市就是最好的，可青岭市也只是龙国最不起眼的贫困市罢了。
他看看江羲和，对上这孩子的目光，心里抽痛。
这都是祖国的花朵啊！却没有人来培养！
他们这帮老家伙……
他咬咬牙，“姜老三，你如果真给我弄来石油、高压釜、切粒器之类的，我就能给你生产出来聚乙烯。”
姜爱民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叔，你干脆把我卖了吧，看我值不值这些东西！”
他都不知道这些名词咋写！
凝重的氛围让姜苧不习惯地动了动小身子，用小手遮着嘴小声问江羲和：“羲羲，那些东西很贵吗？”
“很贵！”江羲和迟疑点头，其实最主要的不是贵，而是没有。
单单赵爷爷说的高压釜，在龙国也生产不出来，只能高价从国外购买别人淘汰掉的。
“比烤鸡还贵吗？”
江羲和不禁跟姜爱民一样抽抽嘴角，“能买十辆大卡车的烤鸡。”
一个中型的高压釜，不是全新的也得十万美金，换算成人民币差不多二十五万。全石头沟村的人不吃不喝一辈子都买不到一个高压釜。
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哇！”姜苧眼里满是烤鸡，吞吞口水，“咱们不能自己做吗？”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赵奶奶突然说，“对啊，咱们可以自己做呀。老赵，你忘了小汤就是搞这个的，就算做不出来高压釜，做个简单的应该没问题吧。”
“欸？好像是！”
姜爱民人都傻了。
不是，你们到底藏了多少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都是大宝贝啊！
他也顾不上其他，赶紧去地里把棚户区所有的人都喊了过来。
除了熟悉的江正气、赵爷爷赵奶奶，还有人高马大的熊正旺、精神矍铄的叶英朗和带了一副黑框眼镜的汤溧。
汤溧推推脸上的黑框眼睛，慢吞吞说：“大型的高压釜很难做，但小型的不成问题。切粒器我也能解决。”
熊正旺悄悄看了眼跟过来的姜贵福，轻轻嗓子，“我是搞物理的，制作聚乙烯中的物理过程、材料过程、机械制造和机械操作，都略懂，略懂。”
越听，姜爱民的眼睛越亮。
他不由看向唯一剩下的江正气老爷子。
江正气被盯得头皮发麻，粗声粗气道：“看我干什么！我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但我走过长征！”
“对对对！”姜爱民义正言辞，“如果没有您这一辈的付出，哪有我们？”
“对喽！”
江正气正准备说两句，却见姜爱民站起身哈腰一一跟其他人握手，“那就拜托各位了。大家也清楚咱们这里的情况，只要能做出来就行！其他的不论！我和村长尽量给大家做。”
江正气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没丝毫办法。
他真的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他能识字都是托扫盲班的福！
众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先通电！”
什么工业化过程都离不开电力，可石头沟连电都没通，说什么！
姜爱民咬咬牙，“行！我明天就去乡里反应，如果不行我就去县里，去青岭市！我看也有村子通了电，应该不是问题。”
送走各位大拿，姜贵福忧心忡忡，“这样好吗？他们可是来下乡改造的，搞这些会不会被人举报？”
姜爱民眼中闪过光芒，让在一旁啃酸枣的姜苧心里一哆嗦。
总感觉爸爸现在的样子坏坏的！
“叔，他们当然是来改造的，我们也没给他们什么福利和优待啊？让他们多劳动可不是改造吗？再说伟人都说过，缺什么造什么，自力更生。咱们现在不就是正在践行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
姜贵福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叔，别的不说，通电了对咱们村子没坏处！再说，要是咱们村子通电了，你这个村长兼大队长脸上不是有光吗？咱们以后就是十里八乡第一个！”
被高帽冲昏头脑的姜贵福兴奋地一拍桌子，“行！明天我就去！”
姜爱民勾勾嘴角，轻快地吹个口哨。
今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第39章 秋收这日子越过越有盼头了！
通电还没消息，石头沟村先迎来了双抢。
秋雨潇潇，田里金黄一片。
整个石头沟村男女老少齐齐出动收割粮食，男人们分成两拨，一拨割倒玉米秆、一拨把捆成袋的玉米扛到平车上推回去；女人们坐在地里掰玉米；小孩子也不落闲，往袋子里装玉米、捡散落在地里的玉米粒。
每个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却手下动作不落。
这可关系到明年的口粮！
这种重劳动，姜贵福干脆每天多让姜爱民做些土豆炖鸡，大人小孩儿都分一碗，多沾点油水，要不然真的会被熬倒。
姜志华小手紧紧拉着姜苧，不肯错开一步，嘴里还念叨着：“小心地上的玉米秆岔子，戳到可疼了！”
姜苧严肃地点点小脑袋。
钱大勇和姜军生鞍前马后，一口一个老大。
这副场景让村里人都善意地哈哈大笑，纷纷打
趣姜爱民的小闺女不得了。
姜爱民抽抽嘴角，见自家闺女傻乎乎地用小手拖满当当的粮食袋子，最要命的是竟然还拖动了！
他几步跨过去接住袋子，无语地点点她的小脑袋，“捡你的玉米粒去！这是你该干的活儿吗？”
姜苧不服气地鼓鼓脸，“我能抱动！”
小祖宗！
他这么灵活的人怎么有个傻闺女！
“去去去，这是大人干的活！”
又是哄又是骂终于把姜苧弄走了，姜爱民锤锤老腰，朝姜爱国喊道：“大哥，我搬不动，你帮帮我呗！”
姜爱国把自己那袋扔到平车上，“这就来！”
监管的姜贵福骂骂咧咧地跑过来拧住他的耳朵，“你这个小兔崽子，又欺负你大哥！自己搬！杨红英呢！你小叔子又欺负你家汉子，不管管啊？”
杨红英手里掰玉米的手不停，翻个白眼。
管个屁！
她家姜爱国最是大傻子一个，不帮老三也会帮其他人，不如帮老三。老三把往乡里、市里送烤鸡的活儿给了自家男人，也能挣几个钱。
她美滋滋摸了摸头上的发夹，咧着嘴笑了。
这发夹还是她家男人从青岭市捎回来的，她和闺女一人一个。
见没人管，姜爱民笑眯眯地挣脱姜贵福手，拍拍大哥的肩膀，“走，咱们一起搬！”
姜爱国点点头，一点意见都没有。
姜贵福气个倒仰，拿这小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姜志华跑过来拍拍姜苧的小脸，小声喊：“妹妹妹妹，快起床！”
姜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中还带着几分睡意。她揉了揉眼睛，脖子僵硬地转向姐姐，嘴里嘟囔着：“都这么晚了，姐姐……我好困……”
姜志华已经等不及了，拉着她的小手帮她穿衣裳，“快快快，要不然爆米花就被二哥吃完了！”
吃的？
姜苧一下子就不困了，一骨碌爬起来光着小脚丫往外跑。
“哎呀，穿鞋呀！”姜志华跺跺小脚丫。
厨房早就支起了大锅，姜家所有人都守在锅旁。
姜爱民见自家闺女头发都翘成鸡窝了，还光着小脚丫，抽抽嘴角把她抱起来，“我的小祖宗，少不了你的，急什么！”
后面的姜志华举着姜苧的鞋，撇撇嘴，“就是！”
姜苧眼睛已经巴巴地黏在大锅上，见爷爷姜建国抄着大铲子一下下翻炒着锅里黑乎乎的东西，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是沙子？”
姜爱民帮她穿上鞋子，勾勾她的小鼻子，“那你吃不吃沙子？”
姜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捂住了小嘴。
沙子不好吃啊！可是姐姐才不会骗她！
姜志华拉着她的小手，“笨蛋！不是沙子啦，也不对，是沙子炒爆米花！可好吃了！”
姜苧点点头，挣扎着下去，小短腿哒哒哒跑到锅边，巴巴地看着姜建国的动作。
这小没良心的！
姜爱民咂咂牙花子。
王秀兰‘嘘’了声，“大家都小声点，别让别人发现了。”
杨红英摸摸头上的发夹，笑嘻嘻说：“妈，家家户户都这样，谁不知道啊？大家都有分寸，顶多是把小孩子捡的玉米粒留下来点，都不在意的。”
那倒也是！
王秀兰不再说话。
众人说话间，锅中的沙子逐渐变得滚烫，玉米粒开始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姜建国专注地盯着锅面，微微的汗水在他的额头上浮现。
突然，“啪啪”两声，锅里的玉米粒开始猛烈地跳动。
这下，一直佯装矜持的姜志远也忍不住跑过来跟姜苧、姜志华一起趴在灶台，目光灼灼地盯着大铁锅。
越来越多的玉米粒在沙子中如炸雷般爆裂开来，瞬间变成了蓬松的爆米花，腾起阵阵细小的烟雾，飘荡着焦香的爆米花味道。
姜建国功成身退，家里的女人们齐齐上阵分着把爆米花用筛子筛出来，吹了吹分给所有人。
姜爱民用搪瓷大碗给姜苧舀了一大碗。
“快吃！”
姜苧捧着一小把爆米花，嘴角的笑意几乎止不住，小心翼翼咬下一颗，眼睛一亮，接二连三地往嘴里赛。
旁边正在吹凉的姜志华都看呆了，“妹妹，你不烫吗？”
“不烫啊！”姜苧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这个世界有好多好吃的！
姜志华不甘心地撅起嘴，小手轻轻捏了一颗爆米花，烫得嗞哇乱叫，又舍不得扔掉，只能连累两只小手了。
“好吃吧？”姜爱民摸摸姜苧的小脑袋。
“不要目吾的土。”姜苧含糊不清地抗议。
“啧，小土包子。等炸了油，我用油给你炒，更好吃。”
一听有好吃的，姜苧也不抗拒了，小脑袋伸到他的手心，示意他摸。
姜爱民哭笑不得，点了点她的小额头。
姜建国看着和和美美一家人，呵呵笑，右手习惯去腰间掏旱烟杆子，却摸了个空，只能唉声叹气地拿爆米花解解馋。
“老三，咱们村真能通电吗？”
“乡长已经批了，应该不成问题。大不了多出点钱，让供电局的人干活快一点。”
姜爱军抓了把儿子碗里的爆米花，笑道：“爸，你没看到村长最近几天笑得脸上都能种地了？肯定是成了。咱们可是十里八乡最先通电的，也算是村长的业绩！”
姜建国呵呵笑。
这日子越过越有盼头了！
第40章 学习目标是很多小鸡
秋收完交了粮食税，大队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分粮食了。
但石头沟村最近的大事不是分粮，而是供电局来安装电线了！
最低功率的灯泡三毛钱一个，就能让整个屋子亮起来，虽然电费得自己出，但也不差这一会儿！
好一阵子，石头沟村外出的人打招呼都是“你家通电了吗”，惹得十里八乡的人都挤着去申请通电。
大队专门给棚户区的人开辟了一间屋子，让他们能专心研究东西。
姜苧昂着小脸，目光紧紧锁定着那颗拳头大的灯泡，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期待。她的小手紧握着灯泡开关的线，指尖轻轻发力。
灯亮了。
再一拉，灯灭了。
循环几次，她玩儿得不亦乐乎。
电到底是怎么来的？
姜爱民烦了，拍拍她的小手，“一边儿玩儿去！玩儿了几天了就不厌烦吗？要是晚上玩儿，我非得揍你！”
赵爷爷一听不干了，放下手里的活想把小姑娘抱起来，却没抱动，尴尬极了。
姜苧善解人意地动着小短腿，主动爬到他怀里。
赵爷爷舒服了，瞪了眼姜爱民，“孩子对电灯感兴趣，这是好事儿！你这是扼制孩子的想象力和发展！以后把孩子教成书呆子，有你哭的！”
“就是！”
有了依仗的姜苧趾高气昂，小手甚至想叉腰，又在姜爱民危险的眼光下放了下去。
姜爱民心里冷哼。
果然不能让老一辈的带孩子！
“你不要不当回事！我看老江就很会教孩子，这种情况下还让羲和锻炼身体，有健康的体魄才能茁壮成长！”
无辜遭受牵连的江羲和：“……”
谁懂啊！
他就是抱不起来姜苧才想着健身的，他就是那条倒霉的池鱼！
“对对对，您说得对！”姜爱民敷衍极了。
赵爷爷却没听出来，干脆教姜苧一些电的知识，顺便给她科普用电的注意事项。
一连几天下来，赵爷爷满意了，姜苧满意了，姜爱民耳朵长茧子了。
忍无可忍的他干脆早早就把姜苧支了出去。
赵爷爷这几日的教学，找回了些许这些年教师瘾，见姜爱民一个人进来，把鼻梁上的老花镜扒拉下来一点，却真的没看到姜苧，“姜苧呢？”
“去玩儿了！”姜爱民脸不红心不跳。
小孩子确实没啥耐性，可能烦了。
赵爷爷没当回事，继续陷入跟其他人的讨论中，这几天是高压釜制作的关键
时候，大家意见都不统一，需要头脑碰撞！
但几天下来都没见到姜苧，赵爷爷再忙也反应出来事情不太对！
他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看着姜爱民，“老实说，姜苧呢？”
这副模样瞬间让姜爱民陷入读书时候被老教师打手板的恐惧中。
“不，不知道。”
赵爷爷冷笑，“当爸的不知道闺女去哪儿了，还当什么爸？”
姜爱民噤声，求助地看向周围的人，却被众人回避了眼神。
你以为姜苧的老师只有一个吗？
糊涂！
被赵爷爷提溜着去找姜苧的姜爱民欲哭无泪，这事儿整的。
两人找到姜苧的时候，姜苧和村子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蹲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姜爱民正要喊人，却被赵爷爷制止了。
“这样可以吗？”
“肯定可以，都热乎的，一点都不冷！”
“不对吧？我怎么闻着有味道了？”
“怎么会？”
“好像真的有！”
“糟了！”姜苧慌忙用小手扒拉开盘子上的鸡蛋。
江羲和连忙拉住她的小手，“怎么直接上手？不烫吗？”
姜苧甩开他的手，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烫不烫”。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戳戳地上的鸡蛋。
她把鸡蛋举起来放在太阳下看，委屈地撇撇嘴，小手吧嗒一声把鸡蛋壳敲开，露出白嫩的蛋白。
姜军生见了哈哈大笑，“又熟了！”
姜志华也捂住小嘴笑了起来。
钱大勇咧咧嘴，“老大，怎么办呀？我们的鸡蛋都被烤熟了，没有鸡蛋了。”
姜苧熟练地给鸡蛋扒皮，分成几块分给众人，闻言小手托着下巴，难受极了，“我没钱了。”
“我也没了。”
“我也没了。”
众多小弟纷纷应答。
姜苧叹口气。
赵爷爷这个时候忍不住出声，“你这是干什么？”
姜苧吓了一跳，看到姜爱民的时候，心虚地眼神游移，不敢看姜爱民，声音弱弱的，“没干什么。”
姜爱民抱起双臂，牙疼。
不是说七八岁才是人嫌狗弃吗？他家闺女还不到四岁！这正常吗？
赵爷爷瞪了眼姜爱民，“乖，你说，你爸爸不敢打你。”
姜爱民抽抽嘴角。
这话说得好像他打过姜苧一样？再说，他能打得过吗？
姜苧对着小手指，一点一点的，偷觑了眼姜爱民，小声说：“我做了孵鸡蛋的东西，可惜失败了。”
孵鸡蛋？
姜爱民一拍脑门。
不是，他就想不通，自家闺女怎么就跟孵小鸡杠上了？
赵爷爷却心下一动，把盛鸡蛋的陶瓷盘子拿开，果然看到一个裸露在外拧成弹簧形状的电热丝，还加了保险丝，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
姜苧还这么小！
此刻，他看姜苧的眼眸中带了郑重和兴奋，表面却不动声色，轻声跟姜苧说起这种设计的缺陷，“你知道为什么鸡蛋熟了吗？”
姜苧心里有数，“太热了！”
“对，你温度控制得不好。你的设计还需要一个温度控制，等达到一定的温度就不能继续加热。懂了吗？”
“温度控制？”
“走，我教你！”
“好！”姜苧高兴地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的很是开心。
本来还等着老大发话的众位小弟傻了眼，“老大，我们怎么办？”
姜苧停下脚步，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拽了拽赵爷爷的手，“赵爷爷，您能也教教他们吗？”
赵爷爷望着这群小萝卜头，心里愈发火热。
这都是未来的希望！
“行！”
他看向姜爱民，“爱民，我和你商量个事儿。”
本来就有所求的姜爱民只能点头。
两人去商量事情，留下一群茫然的小萝卜头。
姜志华小声问：“妹妹，我们以后也要跟你一起学习吗？”
“对呀！”
钱大勇打了退堂鼓，他比姜苧他们大一些，已经知道上学是什么，也见过自家表哥陈良杰挨打的样子。“我我，我不了吧！我讨厌学习！再说我去上学了，家里的野菜就没人挖了。”
姜苧小手叉腰，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你笨唉！如果我们学会怎么快速孵小鸡，就能有好多小鸡吃了，还吃什么野菜！”
一说起有很多小鸡，钱大勇美得流下口水。
“行！我跟你们一起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