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关心则乱她奇迹般地只想依靠他
这段时间,滨城的天气一直都不怎么好,多变得像孩子的脸,姜伊出门时还算晴朗,不知何时,天色阴沉,灰蒙蒙地压
下来。
姜伊已经双腿都麻木,记不清跑了多久,找过多少商场,目光急切地从她身边经过的每张脸上掠去,可是就是没看到孙奶奶的身影。
心里像坠着块石头,沉甸甸的,连呼吸都变得艰涩,力竭的肺部开始向上翻涌出难受的铁锈味。
街道上,茫茫人群,找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年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脑海里,浮现出孙奶奶那张慈祥的脸庞,那双总是对她笑得温柔的眼睛,布满皱纹与岁月的痕迹,还有笑着喊她“囡囡”递给她苹果的画面。
印象里的孙奶奶,似乎手里总是捧着个苹果,说是她老伴爱吃的。
姜伊定了定心神,把注意力集中在附近的水果店,一家又一家不厌其烦地描述孙奶奶的特征。
就在她已经不报希望的时候,一家店老板忽然愣了愣,说确实有这么个老太太,身上没钱来买苹果,说话逻辑不通,就送了她两个。
“那您记得她往那边去了吗?”
店老板仔细回忆了一下,指向一个方向:“这边,应该是这边,她说要找她老伴嘞。”
感激地说完谢谢,姜伊急匆匆地朝那个方向奔去。
豆大的雨点落下来,不算密集,在地面上落下深深浅浅的痕迹,打在身上,有丝丝痛感。
姜伊往屋檐下躲。
蓦地,乌云密布的空中撕开一道闪电,倾盆大雨落下来,砸在她脚边,水花溅得很高。
大概过了十分钟后,姜伊蓦地停下步子,看着坐在长椅上的老人,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她如释重负地舒出口气。
姜伊低头,迅速给费莎发去定位:【找到了。】
“孙奶奶!”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街上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空空荡荡。眼见着孙奶奶还在那愣愣地坐着,对她的呼喊也恍若未闻,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姜伊就毫不犹豫地冲进雨幕中。
“孙奶奶,下雨了,我们先回院里,好吗?”
眼看雨淋湿了老人花白的头发,想着孙奶奶年纪大了身子骨弱,姜伊蹲下来,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径直盖在老人的头上。
孙奶奶倔强地攥着那袋苹果,雨砸在塑料袋里噼里啪啦的,里面已经蓄起了雨水。
她用浑浊的眼睛望着姜伊,喃喃道:“哪里来的囡囡,都下雨了还不回家,家里人会着急的。不用担心奶奶,我啊在这等我家老陈来接我,老陈他今天回家哟。”
姜伊知道,也许是孙奶奶的病情又加重了。
她一早就听费莎说过,孙奶奶的老伴陈大爷早在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也许是二位生前格外相爱,才会在忘记了所有人的时候,也仍旧记得另一半的喜好。
“孙奶奶,我带您回去,带你去找陈爷爷行吗?雨太大了,你一直淋下去会生病的!”
孙奶奶笑着摆手:“傻孩子,你又不认识我家老陈,我要等着他,我要是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姜伊一心在孙奶奶身上,视觉听觉均在这场磅礴的雨中被模糊,她着急地盯着孙奶奶,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渐近的急促的脚步,以及什么时候头顶的雨停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顺着孙奶奶的话哄道:“不会的,不会找不到您的,这样,我帮您给陈爷爷打电话,好不好?”
孙奶奶似乎没听进去,视线仿佛被什么吸引,落在她身后。
姜伊若有所觉,话顿住,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像被围在一个包围圈里,任凭雨怎么下,她和孙奶奶身上都没有再落下一滴雨。
回头看去。
男士皮鞋昂贵,往下滑落雨水,大概是走的急,男人平整锋利的西装裤腿被雨水洇出一片湿痕。
与此同时,那道格外熟悉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明明是低沉而淡漠的,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姜伊就是莫名地,莫名地心颤了一下。
“她说的对,奶奶。”
抬头,撞进霍斯舟漆黑的眼底。
雨伞倾斜,他的左肩湿润。
话是与孙奶奶说的,但霍斯舟的目光,却始终凝在她的视线里。
“要是陈爷爷看到您在雨里等他,他会心疼。”
**
雨越下越大。
透过车窗,姜伊看到孙奶奶的背影远去,申为走回来收了伞坐回车里。
“老人家已经被院里的人接回去了,霍总,太太,你们可以放心。”
姜伊用刚刚霍斯舟扔到她头上的毯子包着湿漉漉的身体,“嗯”了一声,带着点鼻音。
高叔启动车子,申为盯着手机,犹豫再三又开口:“那个,霍总,陆总那边……”
“推了。”
申为忙不迭:“好的。”
这两个字落下,车厢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感受到后排传来的强烈低气压,申为闭上嘴,抓着安全带瑟瑟发抖地转过去,屏气凝神盯着路况,生怕霍斯舟看他不顺眼给他炒了。
只是还没做多久透明人,霍斯舟不耐烦的声音就从后响起:“你怎么还在这?”
除了霍总和太太,这车上就剩申为和高叔,高叔得开车,又年长些,这句话怎么都听都落不到他头上。
申为一抖:“啊?”
那他应该在哪儿?说好去陆总那儿,这出来碰到太太又不去了,那他好像确实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
“滚回公司去。”
迫不及待想要呼吸新鲜空气的申为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好的霍总。”
姜伊看着周围的建筑,不由道:“离金鄄还有那么远你赶他干什么?”
这句话当然是对霍斯舟说的。
透过后视镜,申为眼睁睁看着自家总裁表情又冷了一分,忙摆摆手说:“没事太太,我正好在这边要办点事,高叔,我就在这下吧。”
高叔打着方向盘,停在路边,申为举着伞下去,下车前还和仍旧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高叔交换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随着车门关闭,周围复又恢复了安静。
刚淋了一场雨,姜伊鼻子开始塞起来了,喉咙也发痒,她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从见面,到上车,一直到回到松和湾,霍斯舟全程都没和她说一句话。
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很让人犯怵。
下了车,回到卧室,佣人已经提前在浴缸里接了热水,姜伊泡了个热水澡,才觉得那沁入血液里的冷意被驱逐了出去。
浑浑噩噩进去,泡完澡姜伊才发觉自己忘记拿换的衣服。
记得霍斯舟似乎也在卧室,姜伊试探性地趴在门前,喊了一声:“霍斯舟,我衣服忘记拿了。”
她默默数着,如果三分钟还没人应,她就裹着浴巾出去了。
在最后一个数字从心里冒出来的前一瞬,门后响起他的声音:“开门。”
门打开,姜伊接过那一堆,他连最贴身的都拿了。
换好一切,又呆在浴室把头发吹干,姜伊踌躇了一番,才走出去。
她一眼看到坐在沙发沉默不语的霍斯舟,单薄的衬衫上晕开一大块显眼的印迹,从左肩肩头延伸至大臂,是从外套渗进去的雨水。
姜伊站定,道:“你……”
她想问他要不要换一身干爽的衣服,霍斯舟偏头看向她,脸色冷硬。
“姜伊,你真是好样的。”
她:“……”
她就知道,忍了一路,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你是不是把自己的身体素质想象得太强了?”霍斯舟道,“以为自己是什么,铜墙铁壁吗?”
“雨那么大,不知道躲,也总该知道买把伞吧?以前淋一场雨,烧了三天,看来你完全没有长记性……”
霍斯舟目光落在她后背,话戛然而止。
她第一次这么安静,第一次没和他嘴硬,没不顾一切地怼回来,或是卖乖,都没有。
唯一动作就是在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忽然背过了身。
他眉心微皱,“转过来。”
“我不。”很不同的腔调,像在压抑着什么。
霍斯舟起身走到她面前,姜伊就往另一边转,继续背对他。
往复两次,直到霍斯舟抬手去
按住她的肩膀那一刻,他才终于确定,那不同的腔调,是哭腔。
他低头看到手背上一滴眼泪。
她表情平静,眼眶却通红,鼻尖也是一样的颜色,眼泪一滴接一颗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珍珠。
霍斯舟再说不下去了。
姜伊确实曾经淋过一场雨,烧了三天。
那是她17岁时候的事了,那一年,她失去了她最爱的外祖母。
姜伊强忍着涌上来的酸涩,低哑的嗓音说不出的落寞:“你注意过她的眼睛吗,和外祖母很像很像。”
她知道霍斯舟是关心她,可是她心里就是很委屈,一下子说不出的委屈。
到这一刻,姜伊什么也不想和他犟了。
她有她奋不顾身的理由。
霍斯舟向她走近一步,掌心覆上她的后脑勺,一手为她拭去眼泪,动作有几分无措。
“抱歉,我不该……”
她垂着眼睫,突然靠过来,摇摇欲坠地抱住他。
脸颊贴在他胸前,他的衬衫被源源不断的眼泪濡湿,她任由自己把他越抱越紧,隐忍的哭声由小渐大。
这一刻,她奇迹般地只想依靠他。
第32章 张嘴正式转变为做/爱夫妻
姜伊给她拍下来的那对非洲象的照片,取名“依偎”,是因为透过相机,透过大小象搭紧长鼻的动作,她感觉好像看到她和外祖母。
领奖的那天她并没有去现场,只留下一句简短的感言:“以此照片,纪念我逝去的外祖母。”
外祖母是突发心脏病离开的,姜伊知道的时候还在学校准备周测。
家里人突然来学校接她,父母装作轻松的样子,但空气中却弥漫着掩饰不住的沉重,姜伊心里已经隐隐有所预料。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抹沉重来源于前一晚还在乐呵呵冲她笑的外祖母。
她的心情跟天塌下来没什么区别,那段时间,姜伊郁郁寡欢,吃不下东西,吃了也会反胃全部呕出来。
唯独流不出眼泪,她总觉得那个顽童似的老太太还在家里,只是要等周末她才能见到,或者是去旅游去了。
等到外祖母的葬礼举行,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安静地坐在肃穆的人群中,她试图集中注意力去听,但台上牧师的祈祷与致辞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直到葬礼结束,姜伊也没记住他在说些什么。
她想她之所以这么失魂落魄,说不定是因为另一半魂魄现在正依偎在外祖母怀里呢。
一旁匆匆赶回来的郑娴握紧她的手,在沉默中擦掉眼泪。
仪式结束,人群中,霍言初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节哀顺变。
姜伊摇摇头,一个人出了教堂,父母在背后叫她,她就说想出去透透气。
出门前,她还冒冒失失地撞到了一个男人。
“抱歉。”姜伊头也没抬,将胳膊抽出来,这两个字都是她努力打起精神挤出来的。
男人只微微顿了顿,便从她身边走过去。
隐隐地,身后传来父母与谁的交谈的声,但姜伊已经懒得去听。
她沿着小径走,用鞋子丈量着每一步的距离,走得缓慢而认真,远离人群以后,世界都很宁静,她心里却汹涌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脚踝蓦地很痒,她以为是自己的裙摆的原因,低头看了看,意外地发现那是一只蝴蝶。
她蹲下来,细致地观察它。
鹅黄色的,翅膀上有细细的黑点,轻盈地绕着她一圈又一圈,直到稳稳地落到她探出的手指上,蝴蝶翅膀轻轻扇动着,却没再动了。
“是您吗?”姜伊扬了扬手,蝴蝶不怕人似的,淡淡的温度落在肌肤上,她呢喃,“您是在和我告别吗?”
蝴蝶从她手指上飞起来,落在她鼻尖上。
像极了她有时调皮,外祖母宠溺地伸手刮她鼻子的动作。
姜伊鼻腔微酸,还没来得及再开口,额头上倏然感受到了一滴凉意。
视线里的鹅黄色被惊动,蝴蝶翩然飞走了。
她目光追随着那只蝴蝶而仰起脸,接踵而至的雨点儿重重地砸在她脸颊上,鼻尖上,将它留下最后一丝触感砸得四分五裂。
雨点落在少女微红眼尾,与夺眶而出的眼泪的混为一体。
她将头埋进膝盖里,雨势倏然转急,哗啦啦地倾泻而下,砸得周遭的树叶作响,一如她隐忍多日后痛哭的声音。
直到眼睛干涩到再挤不出一滴眼泪,她心脏抽痛,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原本想站起来,却无法自控地向一旁歪去。
有人托住她的背。
她下意识抓住那人的胳膊,抬头却看到一张陌生又透着熟悉的脸。
也许是大脑有点缺氧,她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霍斯舟。
一个月前,他们在霍老爷子的寿宴上见过一面。
那是他们阔别七年的第一面,姜伊都快认不出他了。
“斯舟哥。”
她撑着霍斯舟的手勉强站起来,擦了下涩疼的眼角。
霍斯舟“嗯”了一声,他一身黑,撑着伞,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并没有多看她一眼,这让姜伊那点被撞见的狼狈感减轻了不少。
他别过视线,开口:“节哀。”
“我会的。”姜伊说出这三个字,很艰难。
“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不合适。”霍斯舟道,“让你家司机带你回家换身衣服。”
姜伊低头看了看,裙摆完全湿透在淌着水,头发和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阴冷阴冷的,确实不太合适。
她点点头,刚要跟上,腿刚刚抬起来,却整个人毫无征兆地软了下去。
意识消散的前一秒,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接住,低沉的嗓音响起。
“姜伊!”
……
“姜伊,醒醒。”
那道与梦里别无二致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来。
滚烫的额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姜伊努力掀开重重的眼皮时候,头痛欲裂到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直到看到霍斯舟紧皱的眉头,看到松和湾卧室的陈设,她才确信,这不是梦。
记忆里,她貌似哭累了,霍斯舟就让她去好好睡一觉。
“发高烧了。”
霍斯舟陈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男人收回手,把退烧贴贴到她额头上,然后把床头柜的退烧药和温水递过来,“吃药。”
姜伊微微坐起身子,把药丸和水杯拿在手里,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现在几点了?”嗓子沙哑到不行,呼吸都比平时要更加费劲,一用力讲话就会忍不住想咳嗽。
男人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手上的腕表已经摘下,他瞥了眼闹钟:“一点四十四。”
姜伊这才低头,喝了口水把药咽下,躺回去看着霍斯舟收拾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我刚刚做梦了。”
霍斯舟动作顿了下,他俯身,沉默着去掖她的被角,“然后呢?”
“还梦到你了。”
他轻声道:“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欺负我,害得我梦里也在哭。”
霍斯舟的手悬停在半空,他看着她,整张脸都泛着病态的潮红,睡前哭了一场,眼皮轻微浮肿起来,有气无力地抬着,强撑着看着他,一向明亮的眸子因为虚弱而黯淡着。
他就像梦中那样“嗯”了一声,继续把被角掖好,“揍我了吗?”
姜伊:“没有,忘记了,现在补行不行?”
她说着,手从他刚掖紧的地方钻出来,调动全身力气,在他手心拍了一掌,但也并不痛,软绵绵的。
“太轻。”霍斯舟五指收拢,顺势握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等你好了,再报复我不迟。”
“现在,先睡一觉。”
她清楚地感受到他抽离的动作,心底深处忽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警觉,烧得昏昏沉
沉的,她总觉得身体非常寒冷,但他的手就格外温暖。
带着令人贪恋的魔力。
以至于,姜伊也无法判断究竟是鬼使神差,还是算一种下意识反应,在他彻底离开的前一刻,她抬手拉住他。
霍斯舟指尖僵住。
“你去哪儿?”
霍斯舟说:“给你接水。”
“我不想喝水。”
“退烧得排汗,要多喝水。”他的语气并不冷,却依旧给人无法撼动的感觉。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任由她攥着,没再动作。
“……”眼见着这个角度无法攻破,姜伊抿了抿唇,将他的指尖握紧了一分,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丝暖暖的温度。
她抬起眼睫,巴巴地望着他:“我冷,好冷好冷。”
霍斯舟看了她两秒,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无奈,下一秒,他另一只手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
他身上就像个火炉一样,把整个被窝都烘得暖融融的,姜伊皮肤好烫,可是却从骨子里透着冷意,他一躺下来,姜伊就忍不住往他怀里钻。
霍斯舟拥住她,“还在发烧,冷很正常。”
姜伊的眼皮好沉好沉,她强忍着发烧带来的疲惫感,轻声开口:“其实我还梦到外祖母了。我梦到了她葬礼上的蝴蝶,还有大雨……对了,我还要谢谢你,扶住我了,不然我摔那一下,要是脸扑到地上,可能就破相了。”
“……”霍斯舟道:“不客气。”
“还有昨天,如果再来一次,我也还会冲过去,我没想那么多,孙奶奶还在雨里……”她闭上眼睛,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继续说:“我好想她。”
这个“她”,姜伊没说明,但指的是谁,二人都心照不宣。
“我知道。”霍斯舟拍着她的背,道,“睡吧。”
“说不定,她还在梦里等你。”
因为发烧的缘故,这一觉,姜伊一开始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到早晨,她才觉得缠绕着她的寒冷与痛楚如潮水一般退去,只剩一身黏腻的汗湿,再后来,汗津津的感觉也消失了。
睡醒的时候,姜伊身旁空无一人。
她对着窗外发了会子呆,鼻子仍旧塞着,浑身无力,但比昨晚强了很多。
坐起来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身上清爽的睡衣,香芋紫的底色,印着可爱规律的彩色波点,和昨晚的明显不是同一套。
她默默拉开衣领,低头看了一眼,很好,直接给她脱了。
不过确实穿着睡觉不舒服,她一般睡觉也不穿。
姜伊又仔细地回想了想昨晚的情景,等一下。
她是不是还求抱抱了?
“……”
下一瞬,门被推开,求抱抱的对象正端着早餐走进来。
她不动声色地把被子拉高了些。
“醒了?”霍斯舟道,“正好,吃早餐。”
姜伊看了看手机日记,又抬头看了看霍斯舟:“你……今天没去公司?”
她还以为他老早就走了。
霍斯舟在床沿坐下,“你还记得我们多久度蜜月吗?”
突然“抽查考试”,姜伊回想:“呃,下周?”
不过看他的表情,她应该是没记错。
“距离下周,剩不到五天了。”霍斯舟握着勺子,在粥里搅拌了几下,使得它不那么烫,“我并不想让旅行的地点,变成阳沂岛上的医院。”
“……好巧,我也不想。”
姜伊实在一点胃口都没有,虽然那碗粥配菜丰富,该补充的蛋白质和营养都有,但从颜色上来看,未免有点清淡得过了头,“能不能不吃?”
这种清淡适合她现在病怏怏的身体,但是并不符合她的口味啊。
她祈求的眼神还没递出去,就看到霍斯舟铁面无私地摇摇头。
“不能。”
看到她一副饱受苦难的神情,霍斯舟垂眼舀了一勺粥,晾凉了几秒,递到她唇边。
“多少垫垫肚子,还要吃药。”
香软的气味扑鼻而来,感受到贴到唇上柔软,姜伊长这么大,生病的时候也不是没人伺候,但伺候的人变成霍斯舟,那还是头一回。
她愣了一下,直到霍斯舟开口:“张嘴。”
姜伊如梦初醒,张嘴吃掉。
粘稠香甜的口感,意外的味道不错,很好吃,鲜香鲜香的。
她忽然福至心灵,问:“这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霍斯舟抬眸看她一眼,淡淡道:“果然是退烧了。”
“……”是想说她脑子变聪明了吗?
因为味道好,加上姜伊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东西了,所以她这会儿慢吞吞地也吃掉了一整碗。
半个小时后,姜伊吃了感冒药,因为在床上躺了太久,她换了身衣服,想着下楼去四处走走。
与昨天的恶劣天气截然相反,今天风和日丽,没有风,温度也适宜。
刚出门不到一分钟,佣人便紧张兮兮地送上披肩,劝她:“太太,您还在生病,小心着凉,先进来吧。”
姜伊裹紧披肩,摆摆手,温声道:“现在不冷了,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佣人没吭声,瞥了眼一旁下楼的霍斯舟,注意到男人微微摇头示意没事的动作,她才垂下眼,轻轻地走开了。
姜伊坐在庭院的摇椅上,望着远处的天空。
关于结婚对象,她设想过很多遍,几乎都是抽象的,没有具体的名字和脸,毕竟无论如何设想,最终的现实是她无法改变的,至少不会因为她的想象而改变。
好吧,她承认,偶尔也有那么一刻——
在巴黎的餐厅,她托着脸颊望向玻璃窗外在纷飞的雪夜里缓缓走来霍斯舟,随后又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盈盈笑意的那一刻,也许她心里涌现过一个具体的名字。
不过也就那样短暂的一刻罢了。
她想起那天在洛城,费莎问她和霍斯舟的分手是否与霍斯舟的联姻传闻有关。
她说不全是,又解释了一下具体的原因。
费莎过了好一会儿,对她说:【不全是,就是有一部分是的意思咯。霍总为什么态度转变,这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有一点,你们现在结婚了,你明白吗?相当于你们两个人之间,其中一个矛盾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你自己也说,和他在一起是开心的,说明他对你也很好,无非因为联姻的事你不敢动真心。现在又结婚了,与其拧巴着过,还不如遵从内心,你疑惑哪件事,就去解决这件事呗,反正如果没感情也不会因为这个问题就爱上,有感情不就是锦上添花,直接实现了关系上质的跨越吗?】
姜伊:【怎么个跨越法?】
费莎:【从做恨夫妻正式转变为做-爱夫妻。/拳头/】
姜伊:【……】
话糙理不糙,实话实说,费莎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与其猜来猜去,不如找个合适的时机去了解清楚。
何况,费莎老说她是个木头,她又不真是木头,难道真的能骗自己,在面对霍斯舟时,那些只有她自己清楚感受到的漏拍心跳,都不存在吗?
后面一连几天,霍斯舟都待在家,没有出过门。
姜伊被他看着吃药,清淡饮食,简直叫苦连天,于是暗戳戳地就赶他走:“其实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的,松和湾里这么多人,难道还照顾不好一个我吗?”
“你谁的话都不会听,这里这么多人,有用吗?”霍斯舟毫不留情揭穿她,“况且……”
他语气微顿,垂眸,视线在她的指间停留。
“那晚抓着我不让走的人,不是你吗?”
第33章 十指相扣勾过柔软裙边
这句话一出,姜伊的气焰一下子弱了,默默退出书房,一点牢骚都不敢有了。
好嘛,她求他留下来的,她认!
到正式出发去阳沂的那一天,姜伊的感冒已经好全了。
阳沂岛位于热带,四季如
夏,几乎没有旅游淡季可谈,为了避免一落地就感受到阳沂的人挤人的“热”情,霍斯舟的私人飞机提前申请了航线,一路过去到住进度假海边别墅,根本不受干扰,耳边确实清静了很多。
唯一不清静的是她手里“叮叮叮”直响的手机。
霍斯舟上楼去安置行李,姜伊歪倒在沙发上,来不及回复那些群聊信息,举起手机先接了费莎的视频通话。
“到了吗到了吗?”费莎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她盘腿坐在椅子上,正对着一旁的梳妆镜化妆。
“到了,”姜伊困了,打了个哈欠,“放心吧,你不会孤单太久的,我们计划一个月之内返程。”
“我又不是来催你的,不要以为我离开你就不行了,”说着说着,费莎又露出头疼的表情,“我每天也是很忙的。”
姜伊笑:“知道,费总。”
关于孙奶奶走丢的事,那个失职的护工已经被裁了,院里也给孙奶奶家里提供了相应的赔偿,尽管如此,这对院里的影响也不小,费莎都头疼好一阵了。
“估计孙奶奶要被接走了,去她儿子那边住。”
“如果能照顾好她的话,留在亲人身边,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姜伊叹气道。
“好了不提这些了,把镜头转转,给我看看住处。”
姜伊打开后置摄像头,转悠了两圈。
“这看起来也不像酒店啊?”
姜伊没所谓:“正好他在这里有栋房子,就没住酒店,反正和在松和湾也没差嘛,就是少了几个人而已。”
而且还会有钟点工定时定点上门打扫,所以就算别墅里久无人居住,里头所有的家具地板都是一尘不染的。
唯一稍微麻烦一点的,可能就是吃饭了。
不过也能出去吃,问题不大。
正说着,姜伊倏然瞥到从楼梯上下来的身影,对费莎说:“先不说了,我挂了,等回来给你带礼物。”
挂断了和费莎的通话,姜伊扯着微乱的裙摆坐正了些,看向霍斯舟。
身处热带,行头着装都是轻便为主,和喜欢花里胡哨的姜伊不同,霍斯舟是绝对的极简主义。他穿了件纯黑色短体恤,隐隐可见肌肉起伏的弧度。
男人走过来,自然地给她递来一杯水,扣住杯身的手大而骨节分明。青色的脉络自指节处,向上蔓延过精壮的手臂,最后没入衣袖中。
再往上看去,正好对上霍斯舟的目光。
“不渴?”
“……”
姜伊强迫自己视线回到水杯上,连忙接过来,“谢谢。”
他坐下来,握着另一杯冰水。
“看到群里的消息了吗?”
“啊?消息?”姜伊懵。
霍斯舟没有明说,“你可以看看。”
姜伊这才想起她接起费莎的视频通话前,好像确实还很多个新信息没有处理,她重新打开手机,一看最顶上的群聊名称“相亲相爱一家人”旁边,几条新消息,红通通的标志。
“……”这不是她和霍斯舟刚结婚那阵,两家建起来的家族群吗?
说是家族群,其实群聊成员除了姜伊和霍斯舟,也就双方父母,外加一位霍老爷子,一共七个人,平时都是私聊,群聊并不算活跃,偶尔霍老爷子会转发点小视频小文章,大家也是很捧场,给足情绪价值。
唯独有一天,那老人家大半夜转发两个“新婚夫妻情比金坚的十大有用技巧”的视频到群里,还特意艾特了霍斯舟和姜伊。
她爸妈,霍斯舟爸妈还老在群里和稀泥。
霍老爷子一发,他们就跟在后面齐刷刷地回三个释义为/强/的大拇指emoji,跟排阵列队似的整齐。
那时候霍斯舟还在外出差,姜伊根本不知情,灯一关睡得格外香。
等她第二天醒来,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霍斯舟的消息。
他转发了个标题为“值得收藏的老年人十大养生知识科普,第一条就是禁止熬夜……”的文章。
并配上一条回复:【您老适合看这个。】
再结合上下文,简直是有种淡淡的幽默。
这冷不丁看群里来了消息,姜伊还是有点恐慌的,毕竟这老爷子有时候真的,语出惊人,难以招架。
姜伊看了霍斯舟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点开。
霍爷爷:【到地方了没啊?@霍斯舟@姜伊】
已经私信问过的郑舒眉在群里,也跟着拍了她和霍斯舟的头像两下。
度蜜月这事,虽然一开始是霍老爷子提出来的,但她爸妈和霍斯舟爸妈也都知情,只是没干涉他们的安排。
后面紧跟着一条霍老爷子的语音:“小姜丫头,斯舟啊,你们准备怎么玩啊?靠不靠谱啊?爷爷和你们说啊,在阳沂我有熟人,你们玩没玩透,只要把计划给他看一眼,他就知道……”
“……”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好像并没有制定什么具体的计划,姜伊完全是当度假来的,二三十天呢,随便玩都没关系吧。
姜伊又看向霍斯舟:“这怎么回啊?”
霍斯舟道:“你想怎么回?”
“现在现编一份计划已经来不及了吧?”姜伊道,“要不然就说我们还没想好?”
“你这么说,老爷子今晚就能到阳沂教训我,问我怎么安排的,信吗?”
霍斯舟打开手机,说话的同时把一份文档发到群里。
姜伊点进去一看,竟然是一份详细而严谨的阳沂岛旅游攻略,文字风格强烈到一看就不是网络上找的。
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做的吗?你还有这招?”
霍斯舟并没有否认,只问:“哪招?”
“算得上是大变‘攻略’?”
姜伊浏览了两下,一项一项做得格外细致清楚,除了游玩,还罗列了岛上出名的餐厅与美食,本来因舟车劳顿开始犯困的她竟然都有点儿玩心四起。
霍斯舟看向她:“我还以为你会说,有备无患。”
“我这不是怕你太忙了吗?做计划也容易被打乱,”姜伊说得很认真,“不如就随意一点咯,无拘无束的,甚至也可以各玩各的……”
“各玩各的?”
姜伊感觉到他声音沉了沉,莫名心虚找补:“前提是你很忙,那我们的时间不匹配的话,不也只能这样了吗?反正最开始决定度蜜月,不也是只是因为想应付长辈而已嘛。”
霍斯舟视线仍旧落在她侧脸,漆黑的眸子里暗含情愫。
“应付?”
他反问,好像并没带什么情绪,在这两个字落下大概半分钟后,霍斯舟才静静地偏过脸,仰头将冰水一饮而尽。
“我这里,没有‘应付’。”
姜伊微微一怔。
没等她说些什么,手机“叮”地一声又响了。
霍老爷子:【这么小的字,你小子,不知道我老花眼啊?害得我还找了半天老花镜。】
霍老爷子:【还没回答我,到了没?】
和霍斯舟的话题也有点难进行下去了,姜伊干脆转移注意力,忙回答:【到了到了,霍爷爷,您看。】
姜伊:【/位置信息/】
顺便也回了郑舒眉。
霍老爷子:【到了就成,到了就成。】
还以为聊天到这里就结束了,姜伊正想着要么先挪去岛台去调杯柠檬水,但是持续响起的提示音告诉她,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姜伊低头看了眼,这下眼睛都瞪大了。
霍老爷子:【正好,姜丫头啊,你和斯舟拍张合照发群里,让我们家人看看,也能感受感受你们小年轻的甜蜜,是不是啊?】
她:“?”
身旁,霍斯舟抬起头,明显也看到了这条消息。
姜伊看向他,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真的要拍吗?”
她好像从来没和他拍过合照,而且还要发到家族群里,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而且普通合照怎么甜蜜啊,难不成还能亲一个吗?
霍斯舟没说话,但姜伊从他的眼神里,品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她不这样做,老爷子今晚就能到阳沂,逼问他们两口子有什么拍不得的”。
姜伊沉默了片刻,眼睫低垂,目光却不经意间划过霍斯舟的手。
计上心头。
“有了!”
话落,姜伊朝他坐近,近到
她的肩膀紧紧贴上了他的胳膊,她穿的也是夏装,一条清凉的吊带裙,肌肤相依,一开始是在冷气中呆久的凉,再久一些就变得有点热。
“借一下手。”
霍斯舟偏头,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在他们双-腿-间摆来摆去,但她的裙子并不长,未及膝盖。她摆布他的动作间,他自然弯曲的手指被重力操控着,无意识勾过她柔软的裙边,指节蹭过大腿皮肤的那一瞬,两个人都很轻地顿了顿。
姜伊并没有过多犹豫,最后决定让霍斯舟手背朝下,然后自己的手盖上去,“你……”
“扣住我”这三个字还没说出来,霍斯舟手指微动,已经扣上来。
姜伊稳了稳心神,才举起手机,“咔嚓”拍下一张,出于尊重,姜伊把照片给霍斯舟看了看。
“你看看可以吗?”
霍斯舟看了看照片,又扫过他们相扣的双手,眉头微拧。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把二人手的位置上下翻了翻。
“再拍一次。”
姜伊不明所以,重新退回相机。
但当取景框里出现画面时,姜伊才隐隐反应过来霍斯舟的用意。
她牵着他的手是右手,霍斯舟才是有婚戒的左手,刚才的那一张,她的手盖在上面,戒指都看不见了,光秃秃的。
她按下拍照,然后发送到群里。
照片中,二人十指相扣,霍斯舟指间那枚银色婚戒清晰可见。
“好了!”姜伊语气轻松。
下一秒,她低眸瞥见他们相扣的双手,姜伊这才后知后觉心潮荡漾。
她顿了顿,想抽开。
霍斯舟却没让她得逞。
第34章 还有草莓味的?我们还会做到天亮……
她清清嗓子,又动了动,霍斯舟敛眸,若无其事地缓缓松开手指。
群聊里,霍老爷子发了个很时髦的/没眼看/表情包调侃,接着道:【不错不错,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提个议,以后你们小两口啊,每天都发点小照片小视频啊到群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姜伊惊诧,这还混成上班打卡制了?
她的这个想法还没落下去,就看到下面顶上的新回复。
霍斯舟:【最多一个。】
姜伊对此高度赞同,内心捣蒜似的猛猛点头。
那是的那是的,最多只能一个,就这一个,多了……等等。
“霍斯舟,”她盯着那几个字,蓦地蹙眉,犹疑不定地看向他,“你这‘一个’指的频率是?”
霍斯舟偏头,对上她的眼睛,沉静无波地吐出两个字:“每天。”
“……”
算了。
姜伊安慰自己,老人家的想法嘛,有时候他们年轻人是得多包容点,拍一张照片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就当记录生活了。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姜伊捂着肚子,诚实道,“我饿了。”
**
到阳沂第一天的晚餐,他们是在附近的一家餐厅解决的。
夜幕低垂,海吞噬着天际的颜色,小岛退去白日灼热的温度,依旧热闹,沙滩上喧闹不停,走在路上都能在空气中隐隐嗅到咸咸的海风气息。
一直到吃完饭,两人一起出了餐厅,原计划是散着步回去,但姜伊想着反正还要在这里呆一个月,房子里也该备点零食解馋,就问霍斯舟要不去超市转转。
好一会儿没得到回音,姜伊还以为是他不愿意,宽宏大量道:“你忙的话……”
就在这时,霍斯舟按住她跃跃欲试的肩膀,把她的身体转了个面,提醒:
“这边。”
原来刚刚的沉默是在辨别方位。
“……喔。”
这会儿夜风舒适,很适宜骑行,大道上不少骑行者灵活地穿梭在人流中,姜伊走得好端端的,刚出神看了看远处的海面,下一刻忽然被人搂在怀里。
几乎是同时,侧脸刮过一道迅疾的风,她惊魂未定地转头,只见一位蹬着单车的骑行者从她旁边惊险擦过。要不是霍斯舟眼疾手快把她往身边带了一下,这会儿保不齐就撞上了。
头顶传来霍斯舟的声音:“看路。”
等那人骑走了,霍斯舟才松开她。
他搂她的那一下有点急,不可避免地用了两分力气,掌心从她手臂移开的那一刹那,细微的痛感很快随风而散,唯有那处余温,被清浅的风反复吹拂,却愈来愈清晰。
两人安静地又并肩走了一段路,姜伊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霍斯舟绕到了她的另一边。
到了超市,知道霍斯舟不爱吃零食,姜伊就自己去挑了一车平时爱吃的,又和霍斯舟一块去挑了点水果,才推着推车到了收银台,等待收银员结算的时候,货架上一排排小盒子映入眼帘,五颜六色。
姜伊聚精会神地盯了一会儿,才碰碰霍斯舟,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压低声音说:
“你看,这竟然还有草莓味的,芝士味的,巧克力的……”
越说越惊奇。
以前用的几乎都是霍斯舟去买的,她还以为全世界的套都是一个样子,可能有尺寸薄厚区别吧,但怎么变态到还有口味啊。
真的很想研究研究,怎么办?
霍斯舟:“……”
直到最后一包零食被装袋,姜伊还是没压住那强烈的好奇心,从货架上抽出一盒草莓味的。
她刚把那盒推在台面上,下一秒身后始终很安静的男人扔过来两盒常规款。
姜伊:“……”
收银员:“……”
触电一样,从头到脚都麻了一下。
姜伊立马抬手,表面上风轻云淡地把那两盒往回塞,还对着手足无措的收银员笑笑:“就那一盒,谢谢。”
她前脚刚塞回去,后脚霍斯舟不紧不慢抽出三盒,直接越过她递到收银员面前,道:“共四盒,谢谢。”
收银员憋着笑扫了四盒。
“欢迎下次光临。”
“……”
等到回到家,姜伊把藏在零食中的那几盒都翻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小字,然后发现除了她那盒是三只装,其它全是十只装。
想到她刚把两盒推回去,他转头就拿三盒,姜伊都差点气笑了:“我拿草莓味的只是想研究一下,看它和普通的有什么区别,你干嘛买那么多啊?”
霍斯舟把水果整齐地放进冰箱,回答平淡而直接:“除了做还能为什么?”
姜伊一开始也没准备过清水蜜月,成年人嘛,男欢女爱都很正常,但问题是……
“但那也太多了,”姜伊难以启齿,“……我还从滨城带了一盒过来。”
霍斯舟回头看她一眼,眼底并无意外:“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姜伊瞠目。
“临走前一晚,你清点行李箱第八遍的时候,我看见了。”
姜伊:“……”
说来也是怪,每次出门,她就老怕自己少带什么东西,所以总是要反反复复确认。
冰箱门关上,霍斯舟整理完,慢条斯理地又洗了一遍手,簌簌的水声,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很清楚。
她趴在沙发背上,不禁道:
“霍斯舟,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以前谈恋爱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再谈起从前,他们都平静了很多。
霍斯舟问:“像吗?”
姜伊说:“像啊。那个时候也只有我们两个人,每天呆在一起,有时候也会一起去逛超市……”
水声停了,霍斯舟抽了张纸巾擦手。
“仅此而已?”他道,“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姜伊怔住:“什么?”
男人朝她走近,与她隔着沙发站立。
他用那双刚洗完,仍旧充满凉意的手,捧住她的脸颊。
“那个时候,我们还会做到天亮。”
**
姜伊感觉自己必须得抓住些什么,但伸手往下,触摸到的就只有男人微硬的头发,与半
掩在发顶的裙边。
在一时分不清来源于谁的颤栗中,她的掌心被发尖弥漫出难耐与痒意,而后被一只大手扣住。
潮湿、燥热、窒息,频繁累积,层层堆叠,大脑倏然一片空白,推她到恍惚失神的顶点。
“是戒指。”霍斯舟让她去摸他湿漉漉的左手,与指间的那枚又硬又冷的婚戒。
她哪里还有和他说话的精力,只顾着呼吸。
他垂眸,一路吻上来,湿润的唇隔着裙子像在她皮肤上拓印出无形的烙印,一下一下,很轻,却格外烫,每一下都能换来她情不自禁的颤抖。
他的同样湿润的左手挤进她与沙发的空隙中,拉开她背后的隐形拉链。
……
姜伊终于明白霍斯舟在她惊奇地说那些各式各样的口味时,他为什么保持沉默了。
那个什么草莓味的,简直又厚又难用。
霍斯舟重新换上一只他拿的。
“研究够了?”
借此机会,姜伊歇了一会儿,蓄了点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不好用?你告诉我了我就不会研究了啊。”
霍斯舟一副看透她的样子道:“你会信?”
“……”姜伊一哽,道:“我也没那么犟吧。”
她自己问出口都心虚。
霍斯舟懒得回答,他坐下来,将她抱在身上,刚刚气焰还很足的姜伊一下子熄火了。
单臂能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圈住,她肩头有细密的汗水,躲也躲不掉,抵住他的胸膛想起来又被他毫不费力按下去,只能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指甲嵌进他的后背,嘴里还不停。
“霍斯舟…你、你,我讨厌你……”隐隐有了哭腔。
这种话,霍斯舟听得并不少,这种时候她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喜欢,讨厌,无非是她的一个心情。
这种事上,霍斯舟沉默居多,一般霍斯舟不会打断她,想打想骂都随便她,但这次,他却罕见地开了口。
他低声问:“讨厌谁?”
他们鼻尖相抵,姜伊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鼻子抽了抽,卖可怜,说:“你。”
“不可以。”
他注视着她,声音很轻,却不容反驳。
话落,像是不愿听到她的下文般,没等她再开口,霍斯舟偏过脸,仰起下巴吻住她的唇。
不可以,他在心里说。
**
第二天早上醒来,姜伊在床上磨蹭了好久才下了床。
照照镜子,看到她脖子、胸口都干干净净的,姜伊心里实打实地松了口气。
因为各种各样的事,他们都一个月没做过了,可能是过火了点,一晚上那盒都快见底了。
不过还好昨天事先提了一嘴,别留吻痕,否则她的蜜月是可以砍半了,未来两周都要呆在家里,别想出门了。
霍斯舟并不在床上,姜伊在楼上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下了楼,去接水的时候,才看到在厨房的人影。
听到她的脚步声,霍斯舟回头看她一眼。
姜伊一边喝水一边自然地走过去看他做饭。
一个相顾无言但又宁静的早晨。
她那杯水喝见底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指着锅里炖的汤:“我们哪来的食材?”
她记得昨天他们只买了水果和零食,而且昨晚回来后,姜伊还确定冰箱里只放了水果,根本不可能有蔬菜肉类。
还是他早上去买的?
霍斯舟道:“有人送。”
“什么都送吗?”
“可以这么说。”
姜伊:“……那昨天去超市的意义是?”
早知道就让人送了,还走那么久。
霍斯舟道:“获得了一个研究成果?”
姜伊:“……”快别提了,下次再也不买什么乱七八糟口味了。
第35章 乐在其中戴着戒指弄
“咔擦——”
姜伊把照片发送到家族群里,完成了这一日任务,这才收起手机,看着桌子上的早餐口水疯狂分泌。
好香。
霍斯舟刚从厨房洗完手出来,就看到姜伊在餐桌前忙前忙后,在厨房里,全程她都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插手,这会儿倒是殷勤起来。
雪白的窗帘海浪般涌动,落地窗像一个被放大无数倍的相框,背景是湛蓝的的天与蔚蓝的海,她慵懒的身影被框在其中,如梦似幻的光影透进来,勾勒着她每一寸柔软的发丝。
他停在门口三秒,才走过去。
走过去才发现她正在盛汤。
姜伊和他面对面坐下来,将其中一碗汤向他面前推了推,冲他露出一个同样殷勤的笑容,虎牙尖尖的。
“辛苦啦。”
除了轮廓中最后的稚嫩褪去,她的脸和三年前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右侧白净的虎牙,笑起来脸颊如出一辙的饱满弧度,一有笑容便能轻易弯得像月牙的眼睛,瞳孔在光下像通透晶莹的琥珀,干净澄澈纯粹。
光有点刺眼,霍斯舟与她的目光擦过,他轻轻垂眼,敛去眼底的情绪,将一旁汤勺放进她的那只碗里,瓷器碰撞叮当响,汤面泛起圈圈涟漪。
“吃吧。”
他语气里有淡到不易察觉的温柔。
因为现在是早上,霍斯舟并没有炖太腻的汤,清淡鲜香的珍菌汤,在口腔里冒着丝丝爽口甜意,比餐厅里的味道好多了。
姜伊灵光乍现:“不然以后我们就自己做饭算了,去外面还热。”
霍斯舟纠正:“不是我们,是我。”
姜伊不满:“诶,我也有功劳的好吗?刚才这个西兰花,彩椒,谁洗的?还不是我。”
霍斯舟慢条斯理地敷衍她:“那你真棒。”
“真的,你不要看不起我,我只是缺乏频繁的练习而已,”姜伊道,“你难不成1回 做饭就这么好吃,这么完美?”
“虽然不如你意,但事实如此。”霍斯舟说,“还有你口中说的练习,指的是买一台自动炒菜机,练习如何操控它吗?”
“……”
姜伊道:“陈年往事,可以不提吗?”
除了在巴黎炸了霍斯舟的厨房外,姜伊在做饭中的“丰功伟绩”并不少。
当初为了能潇洒出国,她也算是付出良多,向爸妈证明可以独立生活失败后,她看上了网上炒得很火热的自动炒菜机,兴致勃勃地买来,连个蛋炒饭都炒得稀烂。
那天她实验的时候,爸妈都不在家,霍斯舟和放假的霍言初正好带着节日礼品上门拜访。
霍言初进门顺着烟味来到厨房,就看到一个疯狂而无情、快把饭翻到天花板、边炒边嗡嗡‘走’的自动炒菜机,和一个站在一边傻眼而无助的姜伊。
霍言初笑到飙泪,扶着门框掐人中。
还是跟在后面进来的霍斯舟,走过来迅速把机器停了,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虽然事后他什么都没说,但姜伊还是觉得很丢脸。
难堪入目的往事让姜伊闭上了嘴巴,她慢吞吞地喝着汤,视线在奶油白的餐桌上打转,看自侧面落下来的金光,与花瓶中开得正艳的粉玫瑰。
喝到一半的时候,她不经意瞥向对面,而后缓缓顿住。
霍斯舟喝完了汤,在吃意面。
他的手很大,五指修长,骨骼匀称,握着的银叉像是件奢侈的艺术品。
嗯,也很有力气……莫名想到这点,她眼神飘忽到他另只手的婚戒,脑海里骤然回想起他那句“是戒指”来,随即,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
因为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一勺汤她默默喝了快半分钟,霍斯舟终于看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停顿片刻。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复看向她:“昨晚硌到了?”
他问得直白,姜伊咽下汤水,道:“……被吓到更多吧…谁知道你会戴着戒指弄啊……”
“太着急忘记了,抱歉。”
霍斯舟目光落在她脸上,很平静。
“还以为你也乐在其中。”
“……”打住打住,不想再说了!
姜伊托着脸,掌心已经感觉到了脸颊上的热意。
她发现霍斯舟看着一本正经的,其实一肚子坏水,非常非常非常坏。
姜伊刚撂下汤勺,吃了口意面里的虾仁,霍斯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姜伊警觉,难不成是工作?
也是,霍斯舟已经闲了一天一夜了,肯定是工作上的事。
明明做好了准备,但姜伊心里却还是无法控制地生出几丝落寞。
而那边,只听铃声戛然而止,霍斯舟已然接通通话。
“老爷子。”
姜伊一愣,那头响起一道年迈但仍旧精气神十足的声音:
“姜丫头呢?咋没看见姜丫头,你们两个,不会吃饭还分开坐吧??”
“……”原来是霍爷爷。
姜伊给霍斯舟使了个眼神,霍斯舟将手机摄像头对准她,换了后置摄像,和她点了下头,姜伊立刻冲手机打了个招呼,手机画面里,她招招手,笑容灿烂明媚:“霍爷爷,我在呢!”
“哎!”霍老爷子应得爽朗,“斯舟啊,你坐过去,这样视频好麻烦,让我到底看谁啊……”
“没事的爷爷,我坐过去一样的!”
霍老爷子这番话还没说完,姜伊已经率先起身,绕过长桌,将旁边的餐椅贴紧他的,才一屁股坐在霍斯舟身边,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霍斯舟看她一眼,将摄像头调整回前置。
他这才道:“您还惦记我呢?”
霍老爷子看到两个人同框,笑得合不拢嘴,根本没搭理霍斯舟的问题:“这才对嘛,丫头啊,在阳沂都习不习惯呐?”
姜伊笑眯眯道:“习惯的爷爷,您不用担心,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要是有哪里不满意,或者你身边这小子欺负你了,你尽管和爷爷我说,爷爷给你做主!”
姜伊哼哼笑,“爷爷,您放心吧,有您为我撑腰,他肯定不敢欺负我。您看,今天我发群里的那些早餐就都是他做的,好吃!”
边说边比了个“大拇指”。
手机立在桌上,姜伊和霍老爷子聊得有来有回,完全没有霍斯舟插嘴的地方。男人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身上,他喜欢安静,但这一刻,他竟然并不感到吵闹。
下一刻,姜伊腰间传来轻微的摩擦感,她面上表情如常,却下意识看向镜头中的霍斯舟。
只见他也看着镜头,面不改色,在镜头最下缘,他的手被她的腰遮住,如果不仔细看,光从画面里来看,还真看不出端倪。
姜伊内心直呼荒谬。
青天白日,霍爷爷在前,他就敢对她动手动脚,他有没有毛病啊?
她反手背到腰后,打了他一掌,想让他收敛点,镜头里,霍斯舟神色微妙地变化了一下,那摩擦的感觉却仍旧未停。
正巧,霍老爷子也准备挂视频了,姜伊的笑容撑到了视频挂断的那一秒,接着倏然回头,气恼:“你干什么?”
霍斯舟:“我干什么了?”
姜伊:“和霍爷爷打电话呢,你老是摸我腰干什么?”
霍斯舟:“?”
他抬手,覆在她腰间游走两秒,告诉她:“这叫摸。”
“你!”
紧接着,霍斯舟把她腰后散开的裙带重新系上,熟悉的摩擦感传来,霍斯舟握着她的手摸到那个蝴蝶结细带,姜伊倏然沉默。
他撩起的视线落在她面上,慢声问:“那这又该叫什么?是冤枉,还是不识好人心?”
“……”叫误会一场。
姜伊起身,自己给自己台阶下:“算了,这种小事,不想跟你计较。”
等到吃完最后早餐,姜伊抬起脸,问他:“一会儿我们去沙滩吧?”
霍斯舟说:“可以。”
说话的同时,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姜伊看向他,他抬手淡淡地指了下唇角。
姜伊接过来擦过唇角,却突然笑出声来。
餐巾纸掩住她大半张脸,霍斯舟只能看到她双眼眯成一条线,语气不自觉放缓:“笑什么?”
姜伊笑够了,才说:“霍斯舟,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在巴黎法餐厅的约会,吃完饭以后,你就像今天一样,指了下嘴角,结果我误会了,亲了你一口,你就直接愣在那儿了。
说吧,你当时第一想法是不是觉得我有毛病?”
现在想想还觉得很有意思,她脑回路太神奇了,恋爱最初,真的是想方设法吃他豆腐。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记忆没在霍斯舟脑海里留下太深的印象,她话音落下许久,才听到霍斯舟的声音响起来。
“不。”
霍斯舟否定了她。
“我在想,”他注视着她,喉结轻滚,“或许,她可以再亲一下。”
这下换姜伊愣住了。
“哦……”好半天,她憋出这么一句,“外面紫外线好强,我们擦了防晒再出去吧。”
“一个合格的前任,可不会记得对方对什么食物过敏。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
这句熟悉的话,霍斯舟在她起身时,猝不及防地还给她。
“那像你这样,把以前的事记得那么清楚,算什么?”
第36章 帮她擦防晒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算什么?
姜伊顿住几秒,转身定定地看着他。
“你不是也记得很清楚吗?”
她无意识地指尖扣着椅背,选择把问题抛回给他。
对面,霍斯舟微抬起头,他的额发漆黑,从容地对上她的视线,眼睫下,眸中氤氲的情绪在隐忍中涌动。
明明姜伊才是身居高位俯视他的那个,却在他的注视中逐渐溃不成军,她偏过视线的那一刹那,耳畔传来霍斯舟的声音。
“我记得清楚,是因为我放不下。”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平静而克制。
“你呢,是因为什么?”
她的世界一下安静下来,唯有心如鼓擂,于胸腔中清晰而有力地跳动。
这段时间,他们提起以前的事,反应都太正常了,正常到姜伊放松警惕,他一发问,姜伊便招架不住。
片刻,姜伊看着窗外的海景,找回她若无其事的声音:“如果你放不下,当初……”
她哑然,说不下去了。
当初,为什么要同意分手?这个问题,似乎不太适合由她来问。
决定分手那一晚,姜伊提前到霍斯舟的住所里等他,从白天等到黑夜,等到她熬不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心里藏着事,她睡得并不好,冥冥注定似的,即使霍斯舟靠近的脚步声极轻,但姜伊还是醒了。
她睁开眼时,客厅昏暗,只开了一盏小灯,像是怕打搅她的睡眠。
霍斯舟俯下身,正准备将她抱到楼上去休息,对上她的目光,他表情微怔,探过来的手在半空中微微地凝滞了一瞬。
姜伊坐起来,拉住他的手,顺着他弯下的身体抱住他的脖子,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均匀地呼吸着。
他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上带了些清冽的冷意,混杂着淡淡的香根草的木质香,她轻声说:“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每天都这么忙吗?你已经躲着不见我很多天了。”
声音很轻柔,没有埋怨没有责怪,也许相处这么多天,她也染上了如他般的冷静与平淡。
霍斯舟在沉默里回抱住她,他头一次把她抱得那么紧,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不见般,渐渐收紧双臂,用力到她眉头轻微蹙起。
姜伊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松开她。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怎么不去床上休息?”
姜伊笑笑:“我在等你。”
他敛眸,在昏暗模糊的阴影里,男人凌厉的眉眼变得柔和,霍斯舟牵起她的手,“走吧。”
姜伊却没有动。
他牵着她的手没太用力,在半空中,他们的双手分开,像是有什么,在两个人之间悄无声息地也断开了。
霍斯舟的背影一滞,转过身来。
姜伊抬起眼睫,仔细又缓慢地端详着他俊朗的眉宇,和他那双浓墨重彩的眼睛。
还是很好看。
她从不后悔这几个月和他在一起。
下一瞬,她从这个念头中抽离出来。
“霍斯舟。”
她直视着他的眸,淡笑着开口:“我们分手吧。”
霍斯舟沉重一瞬的呼吸落进她的耳朵里。
昏暗中,不知道是不是姜伊的错觉,霍斯舟像是极轻地晃了晃,他高大的身影不着痕迹地没入阴影里,脸庞彻底模糊,什么神情都不再看得清。
分明在话出口前她还能清楚地看到他眉眼与脸庞。
她的尾音消散,四周万籁俱寂。
姜伊走上去,像第一次在车里那样亲吻他的唇。
最后一夜温存,他们的关系结束。
他
没问过她原因,他们开始得就太随意奇怪,分开是必然。
只有在中途,他哑着嗓音问她是认真的吗?就像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前,他再三向她确认时的那样——认真的吗,确定了吗。
姜伊一如既往,点头。
依旧像那天一样,才点了一下头,吻就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急促地封住她未出口的话语。
唯一不同的是那天的他很温柔,而这一晚,他的吻重到颤抖。
一整晚,他都没松开过她的手,她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压在头顶,她顺理成章地流下眼泪,可惜在那样的时刻,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有多少是来源于哽在喉间的酸涩,或者仅仅只是因为简单粗暴的生理反应。
恍惚中,空气中响起他的声音,念着她的名字,低到听不清,但姜伊却莫名从那模糊的字眼里,听出了隐隐的咬牙切齿。
“你真行。”
第二天,他没有拦她,开车把她送回去,一路上安静,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分别。
没过多久,姜伊在媒体报道中得知霍斯舟回国的消息,而她不再回忆起那个晚上,那个昏暗的、沉重的、当天际露出鱼肚白就要放开手的夜晚。
一切结束。
“当初为什么不挽留你?”
霍斯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补充了她未说完的话。
姜伊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霍斯舟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最初,我想你爱我。”他敛眸,平淡的语气却让姜伊一怔,握着椅背的手指一紧。
霍斯舟视线落下,将她紧张的手指一根一根从椅背上扯开,直到她是一个轻松搭在上面的状态。
他才继续说:“如果你的答案是否,我宁愿放你离开。”
姜伊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在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是彻底哑口无言的,原本理智的大脑霎那间一团乱麻,成了一团找不到源头的毛线球。
她的影子落在他身上,耀眼的阳光越过她的头顶,在他脸庞落下金灿灿的颜色,也让他眼底弥漫着的那浓郁到无法直视的情愫无所遁形。
“那,现在呢?”她听见自己问。
姜伊眸光轻颤,不自觉退后半步,霍斯舟的气息却紧随其后,侵略性地压过来,但他却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将落在她脖子上的一缕发丝勾开。
“现在,”霍斯舟慢声说,压在她手背上的手缓缓收紧了些,“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无论,爱不爱他,心里有没有他。
姜伊脑袋木住了,无法回神。
良久,久到霍斯舟都已经好整以暇地收拾完餐桌,问她一会儿还去不去沙滩,姜伊才回过神来,说“去!”
仿佛刚才的对话没出现过。
“我去拿防晒,然后换条裙子。”不等霍斯舟回答,姜伊就逃也似的,快步上了楼。
她一进卧室,背靠着门反锁,气都还没喘稳,原地就打开手机给费莎发去消息。
姜伊:【他说他爱我。】
费莎秒回:【??你们做了什么?】
姜伊:【我不知道啊,他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费莎:【不是,你套话了没啊?】
姜伊:【我才来这里第二天,急着套什么话啊。】
费莎:【那你们这一天天干嘛,不玩点尔虞我诈不无聊吗?有那么多事干啊?】
姜伊:【……有吧。】
话题越聊越歪,她瞄到床头柜上只剩几个孤零零包装盒子,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这……姑且也算有事干吧。
她还想发些什么,正在此时——
“咚咚咚。”
背后的门蓦地被人敲响,姜伊差点手机没拿稳,把门打开一条缝,霍斯舟站在门外。
莫名的,她的目光避开了他的眼睛,“怎么了?”
“换好了吗?”
姜伊随口乱编:“嗯……我还在选,不知道穿哪条合适。”
“我看看?”
姜伊想了想,把门打开了些,“行。”
她随便翻了翻衣帽间,挑了几条看得比较顺眼适合海边的裙子扔在床上,给霍斯舟挑。
霍斯舟看下来,提起其中一条,“这条。”
那是她刚刚挑出来的裙子中,颜色最鲜艳的一条,鲜亮的明黄色挂脖纱裙,提起来时,裙摆还在柔软地飘扬,确实在海边应该会很吸睛。
姜伊接过来,实打实地喜欢。
姜伊换好裙子从衣帽间出来,把防晒递给霍斯舟:“喏。”
外面紫外线实在太强,姜伊在家都会涂防晒,更别提要出门了,她不想晒伤。
她对着镜子,把乳白色的防晒往脸上身上擦,然后突然动作一顿,意识到一个问题。
姜伊瞄了一眼霍斯舟,道:“你擦完了吗?”
他露肤度不高,擦得很快。
听到她的话,霍斯舟目光落在她身上,才“嗯”了一声。
他道:“要我帮忙?”
她穿的挂脖裙,自然不可避免会裸露出部分背部,而这个地方,她擦不到。
他说完,姜伊点点头。
霍斯舟接过她手里的身体防晒霜,在手掌中挤出凉爽的乳液。再抬眼时,姜伊已经把长发拢成一股放在了左肩,她皮肤白而富有光泽,纤长优美的肩颈与光洁的后背,被落进房间的金光勾勒。
姜伊那句“好了”还没出口,背后骤然一凉。
她轻轻颤了一下,背部与他的掌心一触即离。
霍斯舟没说话,只是单手固定住她的肩膀,掌心又覆了上来。随着他手掌的移动,微凉湿润的触感留在她的肌肤上,到最后几乎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姜伊突然有点后悔站在落地镜前,两个人的身影都被清晰完美地映在其中,脸上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咬着唇,不知道该看哪儿,于是把目光又落在镜子里的霍斯舟脸上。
他眉骨立体,垂着眼,给她涂得很认真,
脑海里浮现出他在楼下说的那番话。
“最初,我想你爱我。”
“现在,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姜伊心跳“砰砰砰、砰砰砰”,雀跃到无法平静。
一开始受到惊吓,是没预料他会说出这番话。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错失回应他的时机了。
霍斯舟不是个会表达感情的人,就像她从没听过他说喜欢自己一样,但行为上姜伊又觉得,霍斯舟并不像嘴上那么疏离,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如果,当初她知道霍斯舟内心想法,会不会情况就不一样?
姜伊也不知道,但她想从此刻开始,遵从心的悸动,走向喜欢的人。
第37章 心口不一潮湿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似的,霍斯舟动作微顿,抬眼看过来,透过镜子,两个人四目相对。
他的掌心很烫,划过她的肩胛骨。
最后他们还是没去成沙滩。
……
黄昏,橘黄色的光影浓烈地泼进来,像是画家随心所欲挥出的一笔。
姜伊是被手机的振动声吵醒的。
她瞥了眼还在睡的霍斯舟,动作很轻地摸到手机,看到是林央发来的信息。
林央:【姐,这是最近联系过我的名单。另外,莫裕陵的经纪人找到我,问了一些关于合作的事。】
最近要在阳沂呆一段时间的原因,姜伊事先和林央说过不接合作了。
并且姜伊比较佛系,不靠这行吃饭,跑去采风创作的次数更多,一般的合作林央如果拒绝是不需要请示她的,基本过段时间整理个名单给姜伊过目就行。
专门来问,只能说明对方的地位和影响力不是林央能随意拒绝的,得询问她的意见。
姜伊:【正常回复就成,这段时间谁的合作都不接,不用再问我了。】
回完,姜伊把手机随便放在一边。
她还枕在男人手臂上,彻底清醒过来后,她抬眸,静静地用目光描摹他好看的眉
眼。
呼吸柔缓交错。
光好刺眼,落在他脸庞。
她轻轻抬起手,调整着高度和角度,最终,她手掌的阴影窄窄地落在霍斯舟眉宇间。她动了动手指,影子随着轻动,隔着一段距离,像是在替她抚摸他的眉眼。
她记得他也这样为她遮过阳光。
这样抬着手臂,没过多久手就有点酸。
大大小小的衣物凌乱躺在地板上,姜伊微探出脑袋辨认了一会儿,在落地镜前,找到了那条与夕阳几乎融为一体的明黄色纱裙。
姜伊再看了看霍斯舟,屏息凝神地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举起来移到一边。
好重!
她心里腹诽完,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慢吞吞地向床沿挪动,只是刚从被窝里探出个半个身体,下一刻就被人一把捞了回去。
胸背相接,每一寸肌肤都是最原始的温度,没有丝毫空隙与遮挡,他的怀里很热,呼吸也很热,将她紧紧包裹,无论是身体还是气息。
“动个不停。又要去哪儿?”
落在耳畔的嗓音低沉,有点含糊,与平时清醒的霍斯舟不太相同。
他的声线一旦轻下来,低下来,即使不带什么情绪起伏,也仍旧像是情人耳语般,撩人心弦。
姜伊顿了顿:“光线太亮了,我想去把窗帘拉上。”
话落,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盖在眼前,她错愕地眨了眨眼,眼睫轻飘飘地扫过他的掌心,被他惩罚性地拍了下眼尾的皮肤。
“睡觉。”
姜伊眼前的光亮被截断,狭小的空间迅速积攒了些许温度,眼皮上轻微的压感,使得困意又渐渐袭来。
姜伊却没睡,她拉下他的手,翻了个身转向霍斯舟。
那道光线还落在他眉眼间,感受到她的动作,霍斯舟睁开眼睛看向她,迎着光,他眯了下眼。
“这么亮,你也睡不好吧?”
霍斯舟眼睫微动,目光刚落下来,姜伊毫无预兆地把被子向上一拉,两个人一块陷入昏暗中。
几近密闭的空间,空气骤减。
“……”
被子像一团顺着引力落下来的棉花,不沉,但闷得喘不过气,姜伊抬手撑出一方小空间,立马长舒一口气。
“你看,这样是不是就好多了?”
她眼神明亮地看向霍斯舟,沾沾自喜的尾音还没落下去,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被子松软地压下来,光见缝插针地钻进来一些。
姜伊原本是想这样就能不受光的干扰,但此时此刻,被子中若隐若现的画面,反而让气氛更微妙了一些。
“……还是算了…”
她内心崩溃,将要及时止损地把被子拉下来,却被霍斯舟随手摁住。
朦胧中,姜伊抬眼,看到霍斯舟垂眸,模糊的目光从她的眼睛开始,缓缓向下,到被床被压实的尽头。
他意有所指道:“现在睡不好了。”
被子罩住两个人,氧气在不断地呼吸中慢慢减少压缩,二人微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却好像有浓厚的什么东西,在逼仄的空间里四散开来,放大放大再放大。
摩擦声微小,她呼吸乱了一瞬。
慌乱间,姜伊蓦地捉住他的手,瞪他一眼,眸光像被搅碎了般颤巍巍的。
他的眸子漆黑,安静地注视她,泰然自若得仿佛动手的另有其人。
“很热吗?”
他淡淡地问。
姜伊咬了下唇,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没啊。”
霍斯舟道:“那怎么出汗了?”
他反手,将手指上的潮湿慢慢擦在她的腿上,像在无声地揭露她的心口不一。
“……”
呆久了,被子里闷热,网住口鼻,呼吸艰难。
姜伊再要拉下被子呼吸,霍斯舟也管不到她了。
而窗外,日沉西山,天色渐暗了。
她仰头无意识地盯着天花板,指尖将被褥攥得极紧,从脚尖蔓延到鼻腔的酸麻感,让她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很快,雾气凝聚成滑落眼尾的眼泪,洇入枕头中。
半分钟后,姜伊浑身骤然放松,她喘息着,先前被按住的腿失去作用力,下一刻她就一脚踹在男人的肩膀上。
“恩将仇报?”
“你才是恩——”她的话戛然而止。
隔着被子,霍斯舟的声音被捂得不太清楚,但清楚的是,她的脚踝被他轻松握住,动弹不得。
她打了个激灵,然后发誓——
一直到明天之前,她再也,再也,再也再也不会关心他了!她不会再理他一下了!
**
直到第三天,他们才真正地来到阳沂岛的海边。
闹腾了那么多次,姜伊是不可能再大早上起来的,一觉睡到下午一点,从床上呆坐起来,看着外面势头正猛的大太阳愣了好一会儿神。
霍斯舟的生物钟让他几乎不会睡懒觉,所以醒来没再旁边见到人,姜伊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看到林央昨天回复的话,说是已经拒绝了。
费莎中间给她打过两个电话,但是她没接到。
她趁这个时候打回去。
“姜小姐,您这个大忙人,终于闲下来了?”费莎已经无力吐槽,“多久了,都快二十四小时了,你才回我电话??”
“对不起对不起嘛,我给你道歉。”姜伊生怕被霍斯舟给听见,掩嘴小声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中间没看手机嘛,礼物,回去给你补礼物。”
“这还差不多,”费莎哼了哼,表示接受贿赂,“不对,你以前还老说霍总贿赂人,你现在不也是这样,你们两口子真的是,一丘之貉!”
姜伊摸鼻子:“哎呀……”
费莎道:“不和你乱扯了,我打电话就是想问你,昨天那个事,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说到一半人就走了,我真的很感兴趣。”
姜伊抿抿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费莎解释:“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
费莎:“那你怎么想的,总得清楚吧?”
听到这句话,姜伊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
过往的种种在脑海里浮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眨了眨眼,轻声道:“莎莎,我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就是……我脑子里都是他,他一靠近我,我感觉我就变成了一瓶被疯狂摇晃过的可乐,你能懂吗?”
真的很奇怪,以前和霍斯舟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很高兴,也会心跳加速,但她却没像现在这样,这么……思念他。
明明就在同一栋房子里,可是她却迫不及待地想去见他了。
……
和费莎挂断电话,当她准备下床时,却在床头柜上看见一盘切好的新鲜芭乐果。
她愣了愣,眼睛不自觉地弯了弯,笑眼盈盈地往嘴里塞了一块。
洗漱完,姜伊端着果盘经过隔壁书房时,听到些微的动静。
她轻轻推开门,此时,霍斯舟的线上会议刚刚结束,他听到声音,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伊站定,还没开口,只见他的电话又紧接着响起来,霍斯舟收回目光,接起,说了差不多五分钟才挂断,听起来像是申为在汇报工作。
直到他挂断电话,姜伊才出声喊他,声线带着刚起床的沙哑:“霍斯舟。”
霍斯舟偏头,复又看向她。
“你吃午饭了吗?”她倚在门框上喊道,“我饿了。”
霍斯舟合上笔记本朝她走来,他看了眼腕表,“还没,出去吃,我订了餐厅。”
霍斯舟越走近,步子就放得越慢,直到在她面前站定。
他抬起眼睫,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到她微微弯起的双眸,他不由问:“笑什么?”
姜伊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笑意止不住,却摇摇头不说话,只是把果盘举到他面前,才说:“好甜。”
霍斯舟并没有看那果盘,抬手推回去,轻声道:“你吃。”
两个人一块下了楼,姜伊道:“我一个人又吃不完,等晚上回来就不新鲜了。”
她说着,干脆直接叉了一块,递到他嘴边。
霍斯舟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视线落在那颜色火红的水果上,过了两秒,还是张嘴吃了。
“甜吗?”
霍斯舟并不意外地点了下头,然后很破坏气氛地说:“我试过,不甜不会切。”
“……”
……
昨天的纱裙肯定是不能再穿了,姜伊换了条薄荷绿的长裙。
从餐厅吃完午餐出来,太阳已经小了很多。
白沙滩被炙烤得很热,赤脚踩在上面,像踩着一块块柔软的热豆腐。
一望无际的海像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她手上的手链色泽与眼前这片海洋很相似。
沙滩上人潮拥挤,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们嬉笑着,玩得不亦乐乎。
姜伊将草帽帽檐往下按了些,喝了一大口冰柠檬水,虽然热,但是一点也没影响她的激情。
霍斯舟走在她身边,他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圈宽大的草帽帽檐,和她背后微微晃动、像小狗心情很好摇尾巴似的麻花辫。
“霍斯舟!霍斯舟霍斯舟霍斯舟……你看那!”姜伊突然拉住他的手,她的麻花辫晃动得更剧烈了。
她指着远处,半响没得到回应,扭头看向他的表情仍旧神采奕奕,“你别、别看我,看那……”
她的脸被太阳晒得更红了,像今天吃过的芭乐果。
霍斯舟的目光这才移开,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家手工店。
“我在网上看到过,好像这里可以捡贝壳做成首饰的。”姜伊道,“我们要不要也去做一些,做纪念?”
她很期待地看着他。
霍斯舟想,他好像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好。”
第38章 醋意“我想给我太太摘一朵。”
姜伊和霍斯舟去店里领了装贝壳的盒子,回来时正好幸运地赶上了退潮。
汹涌的海水缓缓退去,形状各异、五彩斑斓的贝壳被遗留在海滩上,反射着阳光,远远看去,像是嵌进沙子中的宝石。
姜伊环视一圈,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好多人啊,这真的能捡到吗?
这沙滩上的人那么多,想捡贝壳的可不止他们两个,踩着湿软的沙滩走了会儿,姜伊才感觉到这个任务还是有点艰难的。
贝壳数量多,但是美观性就略差一些,形状大众颜色普通的居多,并不符合姜伊的预期。
而且周围还有数不胜数的竞争对手,有时候反应慢一拍,贝壳就被旁人捡起来了。
她挑挑拣拣半天,才挑出一颗看得过去的。
姜伊如获珍宝地将它收好,瞥了眼一旁的不急不躁的霍斯舟,视线下移,他那个亚克力的透明盒子里装了好几枚鲜艳的、奇特的贝壳。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捡到那么多!
姜伊纳闷了,几步跟上他,探头看了看。
嘿,还真的比她那边丰富一点。
霍斯舟俯下身,刚要把面前那枚贝壳捡起来,视野里倏然伸过来一只手,抢在他之前,将那枚贝壳夺走了。
他目光在那只手腕上的蓝宝石手链停留一瞬,微微一顿,调转方向,拾另一枚,又被抢了。
“……”
他收回手,直起身,目光落下,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只碍事的草帽。
草帽后的蝴蝶结飘带微微扬起,姜伊蹲着,长长的裙摆不可避免地被濡湿的沙滩浸湿,滚上一圈沙子。
她浑然不觉似的,忙得顾不得站起来了,就着蹲下的姿势一路往前蹦蹦跳跳地向前,模样跟那上岸的海豹没什么两样。
霍斯舟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姜伊还在兴奋地捡个不停,突然觉得自己辫子被人拎起来了。
“……”
她捂着后脑勺蓦地回过头,只见是霍斯舟。
那一刻,姜大小姐发挥了毕生所学,嚣张而愤怒的嘴脸一收,眉毛一蹙,楚楚可怜地问:“你抓我辫子干嘛?”
霍斯舟看着她,“你说呢?”
姜伊眼神闪躲,心虚感油然而生。
心知肚明自己连抢了他两枚贝壳,姜伊现在只能敢怒不敢言。
但是那也算她凭本事“抢”来的吧,她也被“抢”过啊,而且如果每个人都为这点小事就计较,那这片沙滩将会乱成一锅粥的!
不过这种正义感爆棚的心里话,姜伊是不会说给霍斯舟听的。
她无辜地开口:“啊,你说那个贝壳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霍斯舟一言不发,无动于衷。
姜伊再接再厉,厚着脸皮笑嘻嘻道:“你看,其实这是不是侧面证明我们很有缘分,所以我们才能每次都看中同一块贝壳嘛,对不对?可能我们有心灵感应呢?而且你捡我捡都一样的呀,霍斯舟,你肯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吧?”
这番天花乱坠的话让霍斯舟有了反应,他歪了下头,并不给她面子:“如果我非要计较呢?”
还真是她敢问他就敢认啊。
姜伊一噎,能屈能伸地冲他笑了一下:“哈哈,那我就还给你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低头,笑容顿时变成咬牙切齿。
一边在盒子里找那两枚贝壳,边找边疯狂嘟囔“小气鬼”。
“……不必了。”
辫子终于被松开,“啪”地一声落回背上。
她抬头,霍斯舟在她身边蹲下来,对上她的双眼。
“小气鬼只是想提醒你,”
霍斯舟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扭正。
下一刻,两步开外,一块半米高的礁石映进她的眼底。
“别撞上了。”
“……”
姜伊一心想着找贝壳,都没怎么留神四周。
正想着,下巴又被人扣着转了回去。
霍斯舟跟她算账:“你又冤枉了我一次。”
“……对不起。”姜伊眨眨眼,认错迅速而态度良好,“现在你不是小气鬼了,你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宽宏大量的人,所以你可以原谅我吗?”
她眼睛大而亮,混着日光灼灼,带着一丝悔过和祈求,就那么盯着他。
“……”
霍斯舟错开她的视线,收手起身。
“勉强。”
后面这块地盘基本上就被姜伊占领搜刮干净了,有了霍斯舟的提醒,姜伊捡的时候小心了很多,时不时抬头环顾下四周。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霍斯舟已经不在她身后了。
她也没太在意,专心结束这片区域最后的战斗。
直到头顶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
“你好?”
姜伊把最后一枚贝壳塞进盒子里,她起身,看向那位男生,礼貌地点头回应:“你好。”
他挠挠头,年轻的脸庞涨得通红:“那个,我刚看你一个人在这里捡了很久的贝壳,感觉你真的很漂亮,也、也很可爱……不知道能不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
说实话,姜伊面对过的搭讪数不胜数,她其实并不惊讶。
再者,她也是被“漂亮”、“可爱”、“聪明”这种词包围着长大的,受宠若惊已经谈不上了,不过这种话,似乎只要对方开口前是真诚的,她仍旧会感觉到最纯粹的开心。
姜伊弯了下眼睛,认真地说:“谢谢你的夸奖。但是我不能给你联系方式,因为……”
说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想搜寻霍斯舟的身影,很快,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高大身影。
还有他面前的女孩。
哇哦。
霍斯舟似乎说了什么,女孩害羞地摸了一下耳朵,回应了一句。
聊得还有来有回的。
“因为什么?”耳畔,久久得不到回应的男生忍不住着急地问。
姜伊转回头。
她复看向男生,为自己的出神而歉然笑笑,这才出言拒绝:“因为我结婚了,所以……不好意思。”
此话一出,男生都顾不得羞涩了,嘴巴张成一个“O”形,他看着姜伊:“啊,真的、真的吗?……你不用为了拒绝我这样说的,就算你是单身拒绝我,那也是你的自由。”
姜伊只能又给他看了看婚戒,哭笑不得:“是真的,谢谢你的好意。”
男生一副心碎的样子,失魂落魄道:“真是打扰了,因为你看起来年纪很小啊,我还以为和我差不多大呢。”
姜伊道:“你多大?”
“我正在上大
一,十九岁。“男生青涩道,“和朋友一块来的,本来还以为你一个人,想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去玩呢……不过你放心,也有女生的。”
似乎是怕她误会,他又紧接着添了一句。
姜伊莞尔:“我都大学毕业了。”
原本也不过才二十出头,风华正茂,和十九岁的样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分不清是正常的。
和男生彻底说开以后,男生立马表示了祝福,这才小跑着和朋友队伍汇合,一起离开了。
目送着男生离开的身影,姜伊收回目光,转头,再看向远处时,霍斯舟面前那个女孩也走了。
连带着霍斯舟也不见了。
“……”
她踱步到一开始霍斯舟在的地方,悠悠地转了一圈,发现这边不仅人少,贝壳还比上一片区域更多。
她气闷地踢了一脚沙子,好地方都被他找到了。
不过人到底去哪儿了?
姜伊抱着手臂,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正考虑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熟悉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
“这个视角,还能找到贝壳吗?”
姜伊身子一顿,她慢吞吞地转过身子,看向霍斯舟,见他一个人,这才道:“找了这么久贝壳,我就不能找找人啊?”
她的话明显有点冲,霍斯舟轻轻扬了下眉毛。
姜伊又看他一眼,语气莫名:“霍总真是艳福不浅。”
霍斯舟目光落在她脸上,淡淡开口:“彼此彼此。”
什么意思,所以他也看到她被搭讪了?
姜伊心理平衡了一些,她把耳朵凑过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那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霍斯舟推开她的脑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姜伊:“?”
她内心忿忿,差点气笑了。
“好,你不说我说。”
姜伊叉腰道:“刚刚那个男生,你看见了吧?他可是夸我又漂亮又可爱,人家多真诚啊,我拒绝都得下很大的决心呢,要不是因为我道德感高,说不定我就心动了。”
霍斯舟表情终于变了,“夸你两句就心动了?”
“是啊。”姜伊赞叹道,“而且他还是个大学生呢,又和我差不多大,没有代沟又年轻貌美啊。”
霍斯舟:“……你的意思是说我年老色衰?”
姜伊背过身去:“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个意思,再说了你不是挺招年轻女孩喜欢的吗?聊得那么热火朝天,有什么可担心的。”
背后安静了好一会儿。
她听到向她靠近的脚步声。
“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霍斯舟顿了顿,“我说没有。”
姜伊强忍住回头的冲动,心里腹诽: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竟然还敢说没有!!!
“然后我问她,头发上别的花是在哪儿摘的……”
他从背后绕她跟前,在又一次短暂的停顿间,霍斯舟微微抬了抬她的草帽。
视野瞬间开阔,她下意识眯了下眼,才发现由于他站在她面前,阳光并没有如愿以偿地落在她脸上。
姜伊故意没看他,下一瞬却感觉到耳朵上的发丝间传来异样的触感,好像有什么戴在了上面。
她抬手去摸,当触摸到独属于花瓣的柔软时,她错愕地望向他。
与此同时,霍斯舟直起身,看着她,把最后半句补充完整:
“我想给我太太摘一朵。”
第39章 合照主动与他十指相扣
他背光而立,姜伊怔怔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别扭地别过脸,眼睫垂下又迅速抬起,于下眼睑掠过一片很浅的阴影。
“哦……”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音节。
分明没被太阳晒到,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脸颊、耳朵都像在烈日下暴晒过似的,烫到她都无法自然地做表情,连带着心底的那点儿酸意也荡然无存。
霍斯舟:“哦?”
姜伊犯嘀咕:“‘哦’一下都不行。”
她望着别处,但仍旧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她侧脸,令她躁动不安。
“嘴长在你身上,我当然管不着。”霍斯舟淡淡道,“但我全盘托出,你是不是也该解释解释——‘心动’?”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也正常啊,你被夸难道不高兴吗?”
她张口就是强词夺理,并且混淆概念。
为了避免霍斯舟再追问下去,姜伊迅速而硬邦邦地转移了话题:“那个……我看看你贝壳找到多少了?我们加在一起是不是够了?太好了,我们直接去店里吧!”
说完,她状似兴奋地朝店方向走去。
事实上姜伊根本没看清他手中的盒子里到底装了多少。
但不得不说这个方法行之有效,姜伊没走两步,微微偏头就看到霍斯舟抬步跟了过来,并且一路上还真没再继续上一个话题。
快走到店门口时,她有意落下霍斯舟几步,瞄了眼霍斯舟的背影,确定他没有回头的预兆,姜伊才偷偷摸出包里的小镜子,侧过脸照了照。
一朵盛开的缅栀子别在发间,在阳光下很耀眼。
花香浅浅,很好闻。
**
到店里一看,贝壳数量也是真的足够了。
别说她还不知道霍斯舟愿不愿意和她一块戴这些手工饰品,就算霍斯舟愿意,做两对也绰绰有余。
由于店里的游客比较多,坐在店里等未免无趣,姜伊就询问能否先把自己想要的风格和工作人员沟通好,然后等傍晚再来取。
工作人员善解人意道:“当然没问题的,不过两位可以先挑出几颗特别的,到时候会给你们编进手绳里的。”
“霍斯舟,”姜伊挑得眼花缭乱,选了好一会儿,一手捏住一枚精巧绚丽的贝壳,面向霍斯舟,“哪个好看?”
她将两枚贝壳举在脸颊旁边。
霍斯舟的眼睫垂下,视线扫过她的左手,眼睛,右手,最后重新落回她的双眸。
微弯着的眼瞳,如宝石般流光溢彩,周边一切事物都显得都黯然失色。
霍斯舟道:“都一般。”
“啊。”姜伊表情略遗憾,把这两枚放下,重振旗鼓,“那我再看看。”
后面一连选了好几个,霍斯舟无一例外,都是一样的评价。
姜伊语塞,真是不知道是因为他眼光挑剔,还是在和她作对了。
这时,对面的工作人员从盒子中拿起两枚既独特又相似的贝壳,建议道:“我看这两枚也不错,是比较罕见的形状和颜色,很适合二位做个情侣款呢。”
听到是情侣款,姜伊很感兴趣地接过来看了看。
确实比她刚选的那两枚特别许多。
但碍于刚刚在霍斯舟面前屡战屡败,还碰了一鼻子灰,姜伊看了两眼,忍着心痛装作毫不在意,放下:“算了吧,他不喜欢这些,做我一个人就行了。”
霍斯舟:“……”
闻言,工作人员不由看向姜伊身边的男人,虽然这男人看起来一点儿不好说话,但是为了业绩,她还是准备硬着头皮,尽力劝劝他:“先生……”
她刚张嘴,就听那个男人道:“做一对。”
姜伊自然也听到了,小小地“嘁”了一声。
这会儿又不是用“一般”搪塞她的时候了?
工作人员愣了愣,自己还没发力呢。
她忙不迭道:“好的好的,那这边给二位登记了,一对情侣款手绳,女孩子还可以再做点其它饰品。”
**
吃完晚餐,两人才复回到手工店。
除却两条情侣手链以外,姜伊还额外做了一对耳环与彩贝项链。
由于右手戴着霍斯舟送给她的“深海流萤”,姜伊就把这条贝壳手绳戴在了另一只手。
她戴完欣赏了好一阵,明明编织的就是流水线生产出来
的款式,但可能是因为自己也出了一份力,所以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看着看着,目光不着痕迹地移到霍斯舟手上。
霍斯舟身上饰品极少,基本上只会配戴一块简约腕表,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戴手绳,还是这么鲜艳的手绳。
但戴他腕上,意外地并不违和,反而衬得那手绳都变得贵气了几分。
她眨眨眼,一时兴起,趁离开前,冲一旁工作人员道:“你好,手链很好看,可以麻烦你帮忙给我们拍一张照片吗?”
工作人员欣然答应,“可以呀!”
“谢谢。”
姜伊把手机递过去,这才回头对上霍斯舟的目光,她随口乱扯:“走嘛?今天还有霍爷爷下达的任务没完成呢。”
说罢,姜伊不由分说地拉着霍斯舟,走到店里最漂亮的一块背景墙面前,主动与他十指相扣。
掌心倏然被柔软填满,霍斯舟偏过脸,她直视着镜头,眉眼弯弯,笑起来的脸颊弧度流畅好看。
工作人员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手机里的画面,只觉得莫名其妙被撒了一嘴狗粮,认真夸夸:“二位特别特别般配,也可以多看看镜头哈。”
已经认真地看了很久镜头的姜伊毫不犹豫地抬手,用食指目不斜视而僵硬地把霍斯舟的脸推正,语气里有一丝很浅的慌乱:“听到了没有,看镜头看镜头。”
随着她的动作,霍斯舟漫不经心地看向前方,先前那道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也终于消失不见。
而他们相握的手也因此松开,姜伊将手背后,也没有再牵上去的打算,反而小小地吐了一口气。
拍照的时候不看镜头什么的,简直是犯规行为。
害得她手心竟然都出汗了。
工作人员不解:“咦,不牵手了嘛?刚刚那个动作很好呀。”
“没关系,一样的……”
姜伊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未落,霍斯舟蓦地抬手一搂,“啪”地一下,两人立刻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她瞠目结舌,对面工作人已经在兴奋地大喊:“好好好,这个好,就这个,状态非常好,来,准备,3、2、1——”
没办法思考太多,姜伊压下乱七八糟的心跳,抬眼继续看向镜头,脑袋微微向他的方向靠了靠,在最后一个数字落下后,露出一个舒展而灿烂的笑脸。
**
道了谢,走出店门,姜伊随手往回翻了翻,才发现在倒数之前,工作人员还按下过好几次快门。
霍斯舟看她时、被她推脸时……不少张。
甚至她被搂住时,脸上那一刹那惊讶的表情都被捕捉了下来。
察觉到霍斯舟走近,姜伊迅速按灭屏幕,十分警惕地把手机扣在怀里。
不,这种照片,她绝对不会给他再看一遍的机会。
但也是她的反应过于激烈了,霍斯舟反而多看了她的手机两眼:“这么宝贝,还发吗?”
姜伊道:“我要再看看。”
“嗯,”霍斯舟道,“我也看看。”
姜伊顾左右而言他:“哎呀,太阳好大。”
霍斯舟看了眼天,叹气:“那是月亮。”
他偏头,朝着她走近一步,抬手。
“不许看!”姜伊吓得心惊肉跳,条件反射似的直接把手机一下塞进了包里。
霍斯舟:“……”
他冷冰冰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无奈,动作却未停,直到他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朝上。
纸巾落下来,细腻的表面蹭过她微微湿润的掌心,一点点将她自然蜷缩的手指推平。
姜伊张了张嘴,半响,突然意识到什么,很难为情地说:“天气太热了,你懂吧,牵手的话,就、就很容易出汗的。”
纸巾被扔进垃圾桶。
霍斯舟牵起她干燥的手,说:“擦干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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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牵太久的手。
手机的合照,姜伊考虑再三,最终决定自留,谁也不给。
废话,连霍斯舟她都不想给看,群里就更发不得了,于是跟着人群去拍海景。
她举着手机,录了一段视频,发到群里。
波光粼粼的海面映着黄昏的橙红,晕开一片极致的绚烂,美不胜收。
没两分钟,所有群成员一齐出动,发了个“点赞”的表情。
唯有霍老爷子:【好美好美。】
霍老爷子:【斯舟人呢?不会跑了吧?】
姜伊回复:【爷爷,他在我旁边。】
回复完,她刚准备收起手机,突然看到霍斯舟在群里也发了个消息。
再定睛一看,是一张图片。
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角度,现实乌泱泱的一群人,画面里却只有她一个。
是她站在黄昏中录视频的剪影,裙摆飞扬。
她蓦地回头,霍斯舟站在远处,正缓缓放下手机,丝毫不避讳她的目光。
他们的视线遥遥相对,姜伊站在原地,喊道:“你干嘛拍我?”
隔着一段距离,霍斯舟的表情看不太真切。
但有这么热烈的黄昏作背景,她想他也是会被融化的吧。
片刻,霍斯舟动了动身子,朝她走来。
姜伊也随之抬步,小跑到霍斯舟的面前。
她感到呼吸有点急,却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拍我?”
语气带笑。
霍斯舟看着她,为她拨开脸颊上的发丝,说:“我得提供我的在场证明。”
姜伊又笑了一下,余光中燃起火光,她看过去,惊奇喊了一声霍斯舟的名字。
“你看那边,有篝火晚会。”
第40章 言传身教他舔了下她的虎牙。
燃烧着的火光耀眼,窜起半人高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炸出零星的火星,映进渐渐暗下来天空。
音响放着劲爆热烈的强节奏鼓点曲,一群年轻人围着篝火有说有笑,不乏有欢呼的声音,旁边放着啤酒烧烤小零食,一应俱全。
那是一个自发参加的篝火晚会,许多经过的路人们也好奇地加入了他们。
姜伊正看得聚精会神,蓦地听到霍斯舟问:“过去看看?”
姜伊立马扭过头,一反常态地摆摆手:“不去不去,人太多了,我们散散步就好。”
要是和费莎两个出来,她就毫不犹豫地去了,主打疯到一块去,哪里管得到人多不多,霍斯舟……算了吧。
也不算伪装或者改变自己吧,但姜伊得承认,由于心境转变,她现在在他面前,多少带了点女孩的小包袱。
见她这样说,霍斯舟就没有再强求,两个人并肩,慢慢沿着海岸线往前走,离那团篝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经过的它前一秒,人群里忽然蹦出一道身影:“是你!”
姜伊看过去,火红的篝火将男生的半边身体照得红通通的,冲过来的男生脸庞青涩而熟悉,在不久前他们才见过。
“是我呀,不记得我了?”
男生刚站定,就感觉到有一道来者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分明穿着清凉短袖,背靠篝火,却突然升起一股阴冷与后背发毛的感觉。
他凭着直觉,下意识看向姜伊身边的那个男人,却发现男人目光落在前方,面色淡淡的,根本没在看他。
虽说如此,男生还是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姜伊也微微愣住,再次碰面,她既惊讶又觉得合理。
都在这片玩,再见不过是概率问题。
“当然记得。”
“这是……”她指了指他身后的篝火晚会,试探性地开口。
男生摸摸后脑勺,腼腆地说:“我和我朋友们一块,随便搞的,一个气氛嘛,大家热热闹闹一块玩才开心。对了,这位就是……你先生?”
他不经意瞥见二人腕间相似的贝壳手绳,哑然,很多事似乎不需要解释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伊很轻微地转了下脑袋,看了霍斯舟一眼,才点点头,眼里弥漫开星星点点的笑意。
她冲男生道:
“那我们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玩得高兴。”
男生立刻邀请道:“不打扰不打扰,都是朋友嘛,你和你先生也可以一块来玩,没事的!”
“不了,”姜伊笑笑,仍旧拒绝,“我们到处走走。”
告别了男生,两人又无声地向前走,霍斯舟什么也没说,也没问。
一句话都不说,就很可疑了 。
姜伊偷摸着瞄了他好几眼,他的表情如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
只是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气氛慢慢变得沉默下来。
姜伊不动声色去勾他的手指,竟然也被他小幅度地躲开了。
“……”
“霍斯舟。”
“……”
“霍斯舟?”
“……”
“霍斯舟!”
“……”
装聋作哑,好,好得很。
行啊,他不理她,那她也不理他就是了。
篝火被他们甩到了遥远的身后,这边没有夜灯,已经暗到看不清前路,两人离开不断有海水漫过脚边的海岸线,走回到沙滩上。
周边的建筑隐藏在黑夜中,只于灯光从窗户投出来,乍一眼看去,像一条连绵的星河。
昏暗里,姜伊身子蓦地一歪,像是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声惊慌失措的惊呼之后,整个人就向地上扑去。
就在她即将要摔下去的那一刻,腰忽然被人紧紧搂住,可下倾的趋势已然不可阻挡,一阵极快的天旋地转后,耳畔紧接着传来沉闷的落地声响——
她的身体在他的怀抱中落回实处,男人胸膛剧烈起伏着,倒地时微微的震颤感,在两具躯体之间蔓延。
在呼吸恢复平稳过后,霍斯舟看着身上一动不动的姜伊,问她:“能站起来吗?”
后脑勺还被人稳稳护着,姜伊垂着眼没吭声。
霍斯舟皱起眉:“脚崴到了?”
姜伊还是不说话。
霍斯舟眉头越皱越紧,“还是摔到了?”
姜伊就不说话。
霍斯舟动了动,似乎没耐心跟她耗下去,就要上手检查,下一瞬,却突然感觉到趴在身上的人轻轻颤抖起来。
他动作一僵,抬起来的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去。
过了两秒,那隐隐约约传来的类似于吸气的声音渐渐清晰,也越来越欢快。
霍斯舟眉宇间的担忧在那不间断的忍笑声中消散开。
笑声变得不加掩饰,大胆直接。
等她笑够了,霍斯舟才说:“没事就起来。”
“我不。”姜伊两手一伸,就撑在他脸颊两边,她皱着眉头,很严肃地盯着他说,“谁叫你刚刚不理我的,我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最后那半句,她说得格外铿锵有力。
天色渐暗,夜幕撩人。
刚才那一摔,她的帽子掉了,花也掉了。
她脸颊饱满红润,发丝凌乱,辫子顺着她的颈侧垂下来,在空气里弥漫开淡淡的香气,晃动的发梢擦过他的下巴,最后依靠在他的颈边,尖尖地抵着他的皮肤。
霍斯舟说:“或许言传身教的成分更多些。”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理直才气壮,还是因为她压在他身上的缘故,姜伊很是盛气凌人地问:
“那你学会了吗?没有下次了。”
霍斯舟说:“学会这个,不难。”
姜伊顺着他的话问:“那什么才难?”
他看着她,片刻,她听到他开口,缓慢而清楚。
“控制自己的心。”
姜伊第一反应觉得他在内涵她,内涵她白天那句“心动”,可是又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并不单纯是在内涵她。
她的影子落在他脸庞,月色柔软,他英俊的眉眼也在朦胧的月色下卸下几分凌厉,光影之下,唯一清晰的是他直抵进她眼底的目光。
鬼使神差般地,她低头,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凑近他的气息,很慢,但是没停,直到贴到微凉的唇,她闭上眼睛,缓缓吮吸,辗转,尝试掠夺他的呼吸。
这是他们分手以来,第一个如此纯粹、不带任何杂念的吻。
它不为任何下一步服务,没有必须要达成的结果,也没有具体的原因,如果非要说出个原因,那就只有“想”,想接吻,想和他接吻,除此,别无其它。
落在后腰的手越收越紧,几乎令她难以呼吸。
他一定是在与她作对,也想借此方式榨干她的氧气。
蓦然间,她好像在耳边听见了急促有力的鼓点曲,进入高潮部分一样激烈,像是从篝火处传来的那样远,却又是那么难以忽视,快要扰乱她的节奏。
所以她不得不停下来,歇下来,从他的唇上离开,花了三秒钟时间去仔细感受,原来是她快要冲出胸腔的心跳声。
他说的真对。
心,真的很难控制。
她睁开眼,这才发现,在接吻时,她情不自禁地捧住了霍斯舟的脸,而她的掌心都是硬硬细细的沙砾,好一些粘在他脸上了。
他却不知是浑然不觉,还是毫不在意,姜伊刚想给他擦一擦,罩在她后脑勺上的手微微用力向下一按,刚才戛然而止的,还没在唇上彻底消去麻意的吻重新接上。
海风咸咸的。
他舔了下她的虎牙。
一场吻毕,姜伊已经完全瘫软在他怀里。
她想着滚到一边去,别一直压他身上了,霍斯舟却没放开她,说:“地上脏。”
姜伊就没动了。
她缓了一会儿,准备起来了,这才想起他脸上的沙子还没擦掉,又忙撑起来给他擦。
干沙子,不怎么费力就擦掉了。
霍斯舟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姜伊抬眸看他。
他干净的指腹落在她的眼尾。
“你的眼睛,很好看。”
依然是平直到和甜蜜并不搭边的语气,但唯一显得他声线柔和了一些的是,他放轻了的音量。
姜伊顿住动作。
他指腹的温度,在描摹她上扬的眼尾。
她垂下眼的瞬间,末端的眼睫还扫过他的手指。
姜伊清了清嗓子:“我知道。”
他等了一会儿,“没了?”
姜伊:“那还要什么?”
“高兴。”霍斯舟静静地说,“不是说被夸,会高兴吗?”
他并没有完全点明,但姜伊却准确而迅速地联想到了那句话的前言。
“解释解释——‘心动’?”
她亲自挖下了混淆概念的坑,在等几个小时后的自己亲自跳进去。
“……”
姜伊道:“你真的要这么记仇吗?”
霍斯舟:“嗯。”
“好了我坦诚,我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心动,我要是真那么容易心动……”这辈子还能只有你一个?
后半句她忍着没说。
霍斯舟压根没在意她中断的话,说:“嗯。但我现在没问你这个。”
“……”
姜伊内心汗流不止,道:“你可以问问的。”
霍斯舟却很久都没回答,他安静地看着她许久,又喊她。
“姜伊。”
她积极:“嗯!”
“如果可以,”霍斯舟的声音顿了顿,“再考虑我一次。”
篝火晚会的狂欢声响彻天际,她的心跳又一次踩上鼓点曲的节拍。
姜伊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被他眸中的漩涡吸进去,怔怔出神间,她听见一道轻颤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啊。”
好熟悉,是她自己的声音。
替她做了决定的,是她的本能。
……
从沙滩上快回去时,姜伊终于压不下心中抱歉,犹犹豫豫地说:“霍斯舟,我再向你坦白一件事。”
霍斯舟让她说。
姜伊说:“你保证你不生气。”
霍斯舟说:“我保证我不生气。”
姜伊飞快地说:“刚才我是假摔的。”
他一个有洁癖的人,被她按在这沙滩上这么久就算了,她被绊倒还是演的,真是,心中难安。
霍斯舟:“……”
见他脸色不好看,欲开口,姜伊马上赶在他前头说:“你保证过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一,不论是因为什么,行为危险是事实……”
霍斯舟抓住她的四个手指头,说:“第二,我不是君子,也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