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TequilaSunriseFM……
冠军的赛后采访开始前，有短暂地到后台休整的时间。
竹音作为今晚的LPL赛区夺冠后的主持人兼同声翻译，早早等候在台下。
“江晓竹——”候湛言刚才在台上表情管理了半天，这会儿一看到她，突然就绷不住了，跑过去抱着她嗷嗷开哭，“我真的做到了……我们真的能夺冠……”
“唉呀……”游扬看不得这种煽情的画面，感慨了一句，默默从他们旁边路过。
时渝跟在她身后，也假装看不见，提醒她：“先去补妆吧。”
陈嘉泽抢在他面前：“你们不用补，我先补！”
队伍走到这一截，已经很明显地分成单身的跟非单身的两派，单身的走得都快，剩下的落在后面，黄沛文正埋头给他的网恋女友打电话。
原先在台下观赛的家长们也都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后台，这里边就杨清泉一个人看得懂比赛，满面红光的。
游丽华中场休息的时候熬不住，睡了一觉，直到被周围人的尖叫声喊醒，一抬头，发现游扬已经在台上捧奖杯了。
相比起亲生的女儿，游丽华到休息室后，关注更多的是奖杯，拿手机拍了好几张，第一时间发朋友圈大秀特秀——
【小女儿转行打职业比赛的第一年，一举拿下世界冠军[图片][图片]】
杨清泉也不愧跟她是两口子——
【亲眼在洛杉矶的体育馆现场看到LPL拿下第四冠，为我女儿感到骄傲！！】
话说得好听，下面配了九张他在观众席拍的Live图，全是游戏局内的画面，背景音很嘈杂，配合他的怪叫声，只有一张图的大屏幕上一闪而逝游扬的脸。
游扬补妆的时候看到朋友圈这两条，天都塌了：“不是，拍这么丑还晒，等家里那些亲戚都找你们借钱就老实了。”
“唉呀，不管了，借钱我也高兴啊。”杨清泉把自己那条朋友圈刷了又刷，可惜有时差，好几分钟过去了也没人搭理他。
另一边，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耳返，催促他们上台采访。
跟MSI的赛后采访流程差不多，主场设在英文语言区，游扬的听力是大学四级都还没过的水平，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
直到竹音挨个把周围的人都采访了一圈，开口喊到她的名字，才把注意力拉回来：
“龙舌兰选手刚在LPL出道的时候，在首场采访中说过‘既然来到赛场就要夺得世界冠军’这样的宣言，如今完成了你的目标，心情如何呢？”
经过中转英再译中，她当初的名人名言已经面目全非。游扬听到后反应了半拍，回答：“就挺开心的吧，至少没打脸。”
竹音等了一会儿，发现她还真就只回答了这么几个字，只好微笑着翻译，随后用眼神暗示她多说点，水点节目时长都行：“那么能在出道第一年就赢得全球总决赛的冠军，对你来说具有怎样的意义呢？”
“意义就是……印证了我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评价吧。”游扬收到她的信号，在赛后采访开大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张口就准备上热搜，“在进入职业赛场之前，我就觉得我打野很强，没有人能在这个位置赢过我。只可惜当时的对手太弱了，这种话说出来也没人信。但现在，我可以用最大的舞台和最强的对手来证明，至少今年吧，我确实是世界第一打野。”
都夺冠了，这个时候不装波大的什么时候装。
她这话一出，再被竹音用英文翻译过来，不论是线上还是线下，不论是LPL还是欧美赛区的观众，全都疯了，在下面用喊了好几个小时已经破音的嗓子尖叫她的名字：
“Tequila——啊啊啊——”
“龙姐牛逼——龙姐牛逼啊——”
“自信点！你就是世界第一打野——”
骚乱过后，北美赛区的女主持人继续面带微笑地控场：“下面，让我们有请颁奖嘉宾Evelina女士来到舞台，与我们一同见证S14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FMVP的诞生！”
颁奖嘉宾是个高个子的北欧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装，带着奖杯上台，笑着接过话筒：
“经过八个赛区专家们公正、公开的投票，最终，我要荣幸地与现场的所有观众一同分享这个结果，获得2024总决赛最有价值选手称号的是——”
“Tequila！”
“哗——”台下又是一阵轰动。
中文流解说听到这个宣布，也感慨：“意料之中的结果啊，不论是龙舌兰第一局佛耶戈的陷之死地而后生，还是第二局野核豹女带动全场节奏，包括第三局蔚在前期的全图gank和远古龙魂团关键的拼惩，总决赛三把，把把都有名场面，FMVP这个荣誉给到龙舌兰实至名归！”
VIKI：“的确，看到这一幕，也让我想起今年年初龙舌兰选手在春季赛的首秀。当时也是我坐在解说席上，宣布第一把MVP的归属。
“从年头走到年尾，我们能看到龙舌兰选手在赛场上的变化和成长，每一场比赛对她而言都是一次淬炼，她就像一把横空出世的利剑，在火光之间变得越来越锋利，也越来越强大！”
“让我们再次恭喜龙舌兰，恭喜游扬选手！”
颁奖嘉宾用口音浓重的英文念出她的ID时，不等竹音翻译，游扬也分辨出来了，意外地一挑眉，没想到这赛事还真挺公平公正，居然舍得把FMVP给她。
对方宣布完毕后，笑容满面地把手中的FMVP奖牌递到她面前，说了一句“Congratulations“，游扬双手接过，也礼貌地对她点头致意。
跟冠军奖杯比起来，这奖牌掂在手里轻飘飘的，用料不怎么足都样子。游扬趁镜头不备，把手伸到奖牌背面弹了两下，想听听是什么做的。
陈嘉泽注意到她的动作，悄声探头：“咋了？”
“你听声音，塑料的好像。”游扬小声告诉他。
“我靠，这么抠？”陈嘉泽也想上手弹一下试试，碍于有一万个摄像头在，不得不忍住。
另一头，针对FMVP的采访提问也被竹音翻译成中文：“第一次来到世界赛的舞台，龙舌兰选手就同时收获冠军和FM
VP两项英雄联盟的最高荣誉。那么回想起你刚加入TKK的时候，想过今年会是充满奇迹和收获的一年吗？”
“想过吧，谁刚开始打职业的时候不会做点美梦呢？大家都是奔着冠军跟FMVP来到世界赛的，只不过我真拿到了。”游扬不会拐弯抹角那套，实话实说。
“那么一路走来，支撑你前进的最大动力是什么呢？”竹音接着问。
“最大动力……首先是我自己吧，一直比较自信，觉得可以赢。”
游扬向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说完，脑子里才浮现出TKK给他们特训的采访发言稿一二三，接着道：
“然后还要感谢我的粉丝，尤其是从最开始我作为游戏主播时就陪着我的那群粉丝。她们太相信我了，所以我也不能轻易放松。尤其是在面对非议的时候，不光是为我自己，也要为她们争一口气。”
台下的粉丝听到这儿，掌声更激烈了。
“最后，当然还要感谢我的队友能够在比赛中无条件地相信我，在队伍出现问题的时候积极沟通，及时做出调整。因为是跟他们打，我知道每天坐在训练室里的这几个人有多辛苦，所以不想辜负他们的努力，在比赛中尽可能地做得更好，回馈给线上的队友更多东西……我们五个人但凡少一个，肯定都走不到这一步。”
随着她的回答被翻译成英文，观众们的反响也更热烈，游扬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深知自己不适合搞感性这一套，越说越觉得脸上发烫，赶紧一清嗓子：
“最后的最后，还要感谢教练组，感谢芃姐跟骏哥和小麦，感谢TKK和LPL所有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这一年来都辛苦了。”
她身边这几个人完全没想到她除了“高兴啊很高兴”“谢谢啊谢谢”之外，还能在赛后采访里说这么大一段词，把该感谢的都感谢了，主打一个高情商。
候湛言听着听着，眼睛都瞪大了，忍不住在后排开口：“我靠……扬姐……”
“你熬夜背的词吧……”陈嘉泽也在旁边小声嘟囔。
“……”还好游扬这时候已经把话说完了，竹音接过她的回答开始翻译，左右两只耳朵听见他们俩这反应，忍了忍，把白眼压下去。
只有下路双人组还算比较像个人，黄沛文在后面戳戳她的背：“扬姐，爱你哦。”
“呕……”游扬发誓，这只是她的条件反射，脑子里其实不是这么想的。
另一边，时渝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用食指勾住她的手腕，轻握了一下，像爬藤植物的一根小触须，表示他把这话听进去了，旋即松开——
北京时间上午九点，电竞论坛：
【我们糯米肠终于站起来了！人人都不看好你，偏偏你最争气！】
【我靠，发生了什么？凌晨看到HG一换四我就关了，结果一觉起来TKK三比零了？？？】
【感觉解说比选手急，远古龙团前wxy那个撕心裂肺的劲，不知道的以为0：2落后的是TKK，结果一看比分TKK2：0】
【点击即看王中王24年实绩盘点，世界赛双杀HG，两次都是3：0，爽死我了】
【大女人就是猛！恭喜历史首位出道即S冠＋FMVP称号的选手龙舌兰！】
【TKK今年实力跟运气都顶格了，完美签运＋决赛完美竞技状态，决赛碾了】
【我敢说，女明星已经全面弯道超车男明星，一比年龄，二比实绩，三比粉丝……】
这种时刻，顶旧帖是老传统，年初TKK官宣游扬加入后的帖子也在首页飘着，跟今天的胜利形成完美回旋镖——
【感觉hzj已经神志不清了，之前的爆料居然是真的，真熬鹰女主播来打野】
【去年颗粒无收之后今年没预算了吧，败寇早点解散早点拉倒】
【你捞批捞就找不出第二个适合的打野了吗，居然找个0赛场经验的游戏主播】
【这阵容……肠今年可以提早拉走埋了】
【牢四看到这阵容后微微一笑，直接腱鞘炎发作备战2025】
【淋巴肠队内已经烂到这种程度了吗，吃一波黑流量准备跑路了？】
等到中午，在这样一片张灯结彩过大年的气氛中，cp帖也堂堂来袭：有磕竹猴的，磕龙竹的，磕这段时间异军突起的Tekivila（TequilaxVIKI），还有磕时渝跟TKK前打野wind昨晚的观赛直播切片的。
但里边最多的还是磕下野这对蟹脚的——
【cp粉全体起立！都来品一品这个夺冠后长达八秒的史诗级拥抱！】
1L：我草……震撼……
5L：我靠，直播镜头切太快没注意，这个现场直拍真有点吓人了，下野真就一直抱着啊。
6L：真情流露是这样的，一抱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
8L：在夺冠这种极致的喜悦当中，人会本能地抱紧自己最爱的人，谁懂！
12：亏贼，旁边那对真夫妻也没你俩抱这么久啊。
15L：关键龙姐没有一巴掌把老四头推开，这就很好品了。
21L：回复：正确的，后面K子来抱，龙姐一秒就给他扯开了
25L：微博上还有另一个角度的直拍！龙姐也回抱了，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28L：回复：我靠……这下真锤了吧？谁家正常队友这么抱的？
34L：回复：此男真妲己转世啊……居然能让龙姐抱他……
45L：来了来了，4S（夺S冠的4简称4S）夺冠后对各位置动图有：对辅助碰拳半身抱；对中单拍拍肩膀抱；对上单仅击掌，对老毕和骏哥弯腰拍拍抱。只有对某FMVP是双手紧紧搂住没有一丝缝隙的长达八秒的抱，什么水平不用多说！
50L：楼上镜像贴已出，FMVP对比动图来也：对辅助拍后背，对中单拍肩膀，对上单击掌，对老毕拍肩膀，对骏哥握手，只有对芃姐跟4S是面对面拥抱，前者2秒后者8秒，正宫男妲己的含金量不必多说！
60L：再补一个赛后采访动图，刚点完水晶抱这么久还可以洗是太激动了虚脱了肌无力了所以分不开，FMVP采访的时候应该都清醒了吧？然而，男明星直接拉龙姐的手了。
62L：回复：不是烙铁，这个拉手真的有点吓人了，你们不会真谈了吧？
63L：xql味溢出来了
67L：无所谓了，都夺冠了，谈谈怎么了？我批准他们可以大谈特谈。
73L：没什么好说的，鲜要是真谈了还能夺冠，只能说之前竞圈谈恋爱影响成绩的话术都是在给自家菜狗竞男挽尊，真冠军无惧谈恋爱！
78L：结婚我随200，送我一张S15门票谢谢
80L：回复：随多了，我命令他们请我吃喜酒并发一整年观赛门票作为伴手礼，我TKK超话v8
……——
TKK绝不加班这条宗旨在决赛光速3：0HG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当晚离开场馆时，洛杉矶的夜生活尚未开始。
他们连着一个月忌口，好不容易解放，俱乐部全员包括LPL加班到最后一刻的解说、主持、幕后工作人员一块儿，在一家和牛火锅店包了三个包厢庆祝。
平时他们有赛程在身，基本都不会喝酒。今天决赛一打完，美美迎来长达一个月的休赛期，蒋芃破例准许他们喝一点，从最近的缺德舅超市买了精酿啤酒跟白葡萄酒过来。酒一开，杯子一举，一下子就有了庆功宴的气氛。
选手们平时跟幕后工作人员交流不少，解说倒是不怎么常聚，VIKI跟竹音关系不错，所以坐到了TKK选手那一桌。男解说就没那么好命了，得从隔壁专门来敬酒，敬完一轮，又提议跟桌上的人合影留念一张，一会儿好发微博蹭蹭他们的热度。
游扬现在已经对这种应酬见怪不怪，站起来碰杯，仰头喝一大口，然后坐下拿纸巾擦擦嘴，对镜头竖大拇指，等对方按下拍摄键走人。
加州青少年要满二十一岁才能喝酒，队里03年的02年的00年的都有，就游扬一个零五年的，满打满算十九岁半，还远没到合法饮酒年龄。万一被查到，说不定要被拉去蹲美国号子，所以蒋芃往她杯子里倒的是王老吉。
陈嘉泽也够恶心的，看她没得喝，还非要一饮而尽杯子里的啤酒，再咂一遍嘴：“扬姐，我感觉洛杉矶的精酿也就那样吧，不好喝，远不及你的王老吉啊！芃姐，你再给我尝尝那个IPA。”
“贱够了没有……”游扬对他举起拳头，作势要揍他。
“没事，等回国了就能喝了。”时渝把刚才下进辣锅的牛上脑捞上来，整勺放到她碗里。
“无所谓，我本来也不爱喝酒。”游扬把牛肉往自己调好的麻酱碟里蘸了蘸，冷哼一声。
火锅占肚子，前后吃不了多长时间。时渝是小鸟胃，又怕辣，吃两口辣锅里的菜就要狂喝水，基本是被水灌饱的，后半段就坐在那帮她涮菜。
等游扬吃完三大盘肉加两碗煲仔饭加各种卤味小食，也饱了，靠在那看洪哲骏跑
进跑出，去各桌敬酒，一边拿出手机刷微博。
酒足饭饱，一行人离开火锅店时，才刚过午夜十二点。
陈嘉泽喝完酒，精神格外亢奋，一边上车一边煽动大家：“拉斯维加斯好像离这儿不远吧？走，哥几个直接连夜开车过去**！”
“兜里几个钱啊你，想把比赛奖金全赌出去是不是？”黄沛文作势踹他。
“你去**吧，我们先回国了。”时渝老年人作息发作，已经开始打哈欠。
蒋芃在边上拉开保姆车的车门，赶鸭子似的把陈嘉泽提溜进去：“赶紧的，回到酒店提前把行李收一收，早点睡，明天中午十一点的飞机。”
“Yes，maam.”陈嘉泽对她敬了个礼，看起来是真喝醉了。
“好烂的酒量，再烦滚去自己一辆车……”游扬嫌弃地一皱鼻子，也坐进车里。
……
从洛杉矶回到上海本部，TKK俱乐部的母公司华宏集团又做东给他们开了一场庆功宴。众人连住两晚豪华五星级酒店，马不停蹄地接受了十多家媒体采访和两家杂志拍摄，真印了“世界聚焦于你”这句口号。
但面对镜头这种事情对于选手来说，比排位两天两夜还累。游扬简直梦回高考冲刺阶段的题海战术，一刻不停地回答了可能几百个问题。
其中还有并不熟悉这个领域、纯来蹭热点、采访前也没好好做功课的媒体，莫名其妙问她：“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加入TKK电子竞技俱乐部呢？是哪一点打动了你？”
“不是我选择加入TKK，是TKK选择了我，当初只有TKK邀请我去试训。”游扬直白给出回答。
“你对明年的展望是怎么样的？有想过冲击二连冠吗？”
“二连冠不是我想就能有的，版本变动会给游戏生态带来很大的不同，而且明年LPL的赛制也有变化，到时候怎么样还不好说。”游扬的话音在这儿顿了顿，补充，“目前最希望的，是明年还能跟现在的队友一起打。”
不同媒体为了找热点，还设计了各种各样的整活和小节目，连mbti测试她都做了两次，九十多道题，后面基本都乱选的，但两次结果都是ISTP，人送外号“电钻姐”。
等到S冠的热度稍退，众人才真正开启他们长达两周的长假。游扬什么事儿也不想干，只想找个地方躺着，收拾起行李就回老家了，剩下那几个人精力倒是充沛，一股脑地跑去旅游。
与此同时，LPL的冬季转会期也正式拉开序幕，游扬的合同一直签到26年，除了时渝，队里其他人的合同也都直到25年底才到期，明年TKK的阵容基本维持原样，没有需要她操心的事。
就这样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星期，跑了几趟健身房，还补了十几个小时的直播时长，游扬总算恢复了元气。最后是蒋芃打电话过来，说给她接到了正儿八经的商务代言，让她速速回上海。
听到有钱赚，游扬就爬起来了，又在上海连轴转：拍了一个奶茶牌子的广告，一个零食广告，一个羽绒服广告，呼应了她平时在直播间胡吃海喝、一条羽绒服穿一个冬天的形象。
等她手头的这些工作结束，时间来到十一月下旬，队里其他三个人也都收假返回基地。只有时渝还在外面，开始重操他男明星的旧业，参加水果台的综艺去了，要过两天才能回。
最夸张的是，这年头拍个综艺还有保密协议，时渝在外面就跟断网了似的，连着一周一条微信也没有。
陈嘉泽想从蒋芃嘴里挖出点什么，但人家压根不吃他这套，摇头表示：“这个不能说，以后要是有机会，我给你也安排一档节目上上。”
“不了不了不了，我长得丑，要真去上节目，绝对被弹幕骂飞，我心理可承受不了。”陈嘉泽赶紧摆手。
“到底什么节目要收手机啊，还录这么久……”那头候湛言还在认真推理，在手机上搜索水果台正在筹备下一季的综艺，突然灵光一闪，“不会去拍恋综了吧？他们说恋综要收手机。”
“恋综是什么？”游扬眯起眼睛。
“就把一群人关在一个房子里谈恋爱，谁谈上了谁就能走。”陈嘉泽之前有女朋友的时候看过这种节目，现身说法。
黄沛文闻言：“我靠，恶俗啊！”
“拉倒吧，怎么可能。”游扬嗤之以鼻，“等他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怎么不可能，老四不是要退役了么。江晓竹之前看恋综的时候跟我说，现在想要进娱乐圈，上恋综是最快的，热搜一买，弄出点名气来，就可以去拍电视剧了。”候湛言一向迷信他女朋友。
“谁说他要退役了？我看他世界赛状态挺好的，至少还能再打个三年五年的。”游扬反驳。
“我靠……再打三年五年，你是想要四哥的命啊扬姐。”黄沛文忍不住吐槽。
“闭嘴。”游扬白他一眼，从饭桌前起身，“直播去了。”
第52章 TequilaSunrise他写……
三天后
时渝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基地的饭点，放完一个长假回来反而还瘦了，在白色卫衣外面搭了件黑色的长风衣，很简单的黑白配，没有多余的配饰，也没化妆，但身材脸蛋的硬件摆在那儿，怎么看怎么帅。
游扬吃饭的座位是正对着楼梯口的，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眼睛一亮：“老四！”
“都在吃饭？”时渝笑着走近，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吃过了？”游扬问。
“还没，刚好来基地蹭一口。”时渝到厨房给自己盛了饭，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对面陈嘉泽迫不及待地提问：“四哥，你录的什么综艺，紧张造谣说你去拍恋综了。”
“恋综是干嘛的，谈恋爱？”时渝疑惑，转头看了游扬一眼，解释，“我录的不是恋综，一个户外节目，不让我们用手机。”
“好吧，不是就好……”候湛言遗憾退场。
游扬呵了声：“早跟你说了不是，我们队男明星还用靠这些低级手段进娱乐圈吗？靠一张脸就够了。”
时渝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低头喝水。
晚饭很快吃完，几个人都因为世界赛欠下一大堆直播时长，纷纷往训练室走。
候湛言提议：“要不今天别排位了，我们四个人直播玩《吞噬》？这游戏最近又火起来了。”
陈嘉泽：“《吞噬》是咩啊？”
游扬：“四个人？我们不是五个吗？”
“恐怖生存小游戏，陈嘉泽不用玩，在我们后面蹲着看就行。”候湛言压根没把某人算在内。
“行，我反正ok。”游扬应完，下意识看向时渝，询问他的意见。
“我就不参加了，还得上楼收拾行李。”时渝在训练室的拐角前停下脚步，转身道。
“收拾行李？你不是刚回来吗，又要去哪啊？”黄沛文问。
时渝闻言，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抬眼告诉他们：“世界赛结束了，我要从基地搬出来了。”
“啊？这么快就要搬走？”饶是候湛言有心理准备，等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没那么容易接受，“我以为你至少会在
基地待到十二月。”
“不是……”游扬一下子跟不上他们的思路，时渝明明才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居然就说什么要搬出来这样的话，未免太荒谬了，“什么意思，你要搬出来是什么意思？之后就不回来了？”
“差不多吧，”时渝哑然地对她弯起唇角，解释，“我在TKK的合同马上就到期了，联赛的转会期也已经开始了，要把宿舍腾出来给后面的人。”
“不是，楼上空宿舍多得很，需要你腾吗？再说十二月德玛西亚杯不是还有比赛吗？你合同直到十二月三十一号才到期，还能跟我们再打一个德杯啊。”游扬不懂他这是什么想法，就算要走，有必要现在就走吗？就这么不想见到他们？
时渝猜到她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抱歉地摇头：“我跟骏哥还有毕教商量过了，德杯会留着给你们磨合新阵容，我不会上场。”
“那你——我……”游扬被他话里的信息量砸晕了，头一次感到彻底的语塞，脸上的表情从不可置信转为荒谬，几乎要气得笑出来。
很快，她意识到其实不用他再解释，她也明白他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了，一撇嘴角，忍住自己的情绪。
一旁，陈嘉泽替她说出来了：“四哥……你真的决定要退役了吗？”
时渝看了他身边的人一眼，轻轻点头：“嗯，决定好了。”
他平时看起来不是个强势的人，也不怎么表达他内心的想法跟情绪，大部分时间是“怎么都行”的状态。但队里的人跟他相处这么久了，知道他只是看起来温和，实际上只要做出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黄沛文听到这儿，开口时的语气明显变得沉重，还是想挽留：“可是我们才拿下冠军，明年要是继续现在的阵容，说不定你能拿三冠呢，你就不打算再打一年吗？”
时渝侧身递给他一个眼神，提醒他别再说了。
黄沛文被迫把后面的话咽下去，在场的其他人也不开口，气氛一下子凝固。
最后还是始作俑者开口打破僵局，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干嘛这个表情，我都二十四了，网上前两年就喊我退役，能熬到今天不错了。再说我家离基地又不远，搬走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等这两天收拾完办个乔迁宴，到时候请你们来家里吃饭。”
话音刚落，不等其他人开口附和，游扬已经转身进训练室，丢下一句：“无所谓，走就走吧。”
剩下陈嘉泽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下一秒，脸上都露出“完蛋了”的表情。
游扬这人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硬，但最硬的还是那张嘴，当她开口说出“无所谓”这个词的时候，就表示天要塌了。
黄沛文吓得赶紧跟着进去：“扬姐……”
时渝也知道她气坏了，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垂眼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按下电梯的按键。
候湛言看看他，再看看训练室的方向，纠结了两秒，最后跟他一起走进电梯。
……
游扬承认，自己是被某人提出离队的事情搞破防了。
但更让她破防的点在于，她今天表现出这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并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她工作太忙、或者太沉浸在夺冠飘飘然的感觉当中，而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断否认他即将退役这件事。
甚至假定了他会再跟她们打一年如此荒诞的可能。
直到今天他回来，说要收拾行李马上搬走，才终于用事实扇了她一巴掌，把她打醒。
游扬有种强烈的被背叛的耻辱感。
连带着她刚才说的那一通还想跟他一起打德玛西亚杯的话也显得很可笑，人家都要走了，还非要强留，这不是有病么。
游扬坐下来，戴上耳机，隔绝了黄沛文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打开游戏进入排位。
深吸一口气时，她才发现自己气得在颤抖，连呼吸都颤得厉害，像开在全是石子的破路上的拖拉机。
但是无所谓啊，他要退役就退役，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ad，离了他又怎么样，总会有人补他的空缺，难道她离了他还不会打野了吗？
再说电子竞技本来就是这样的，年龄上来了反应力下降，操作下滑。等到明年，即便他二十五岁了高龄还非要打职业，TKK还不一定要他呢。
就算他们四个同意，洪哲骏能同意吗，毕智杰能同意吗？LPL现在有几个二十五岁还在打比赛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连进世界赛都难，更别提冲击什么S冠。
所以走就走呗，这样也好，至少他的职业生涯不会出现第二个东非大裂谷。
游扬一边想，手指重重在键盘上砸着，“砰砰砰”敲出一行字，威胁二楼赶紧把打野位乖乖给她让出来，别逼她扇他。
……
楼上
候湛言跟着时渝进了他房间，一屁股在他床上坐下，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时渝拉开衣柜门，拎出底下的行李箱在地上摊开，动手把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一件从衣架上取下，一边回答：“跟我刚才说的一样，我原先的目标就是在今年拿到冠军，然后退役，现在目标达成了，跟俱乐部的合约也到期了，时机刚刚好。”
候湛言叹了口气：“应该不是因为你的手伤吧？我们去世界赛之前，军哥不是说你恢复得挺好的么，世界赛这一个多月赛程也没有很吃力，都是快攻结束，bo3跟bo5都没打满过。”
时渝点头：“对，我现在的右手基本恢复到正常情况了，前段时间去复查，医生说没有看到炎症。”
“那你为什么非要退役，既然手没问题，不是可以再打一年吗？”候湛言问。
“再打一年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手打废了再退役，不能完好无损地离开？”时渝反问。
“……”候湛言一下子被问住，道，“我只是觉得你是这样的人，只要还能再打下去，就会尽全力去打。你S11最难的时候，打着封闭针都坚持下来了。”
“那只是因为我不想在最低谷的时候离开，不想带着各种各样的骂名消失在这个圈子，那样太耻辱了，不是因为别的。”时渝回想起那个时候，脸色不自觉地冷峻了几分，随后又缓和下来，“所以你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说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间，我想要一个善始善终的结局。”
“那扬姐怎么办呢？”候湛言终于问出最核心的问题，“我们几个当然都能理解你的想法，也都能接受。但是游扬她才打职业一年，还没经历过身边的队友来来去去这种事，更何况队里她跟你关系最好。你刚才肯定看出来了，她根本就接受不了你要走。”
“我知道，”时渝听他提起游扬的事，平静的语气总算有了点波动，“但今天就算不是我，也可能是队里的其他人要走，这种事她迟早会经历的，早一点没什么不好。我不可能因为她的情绪就改变我对自己的人生规划。
“现在转会期也开始了，这两天就会有新人来TKK试训，我要是不尽快搬走，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新人到时候的处境会很尴尬。”
对面的人听到这儿，终于沉默了，最后只蹦出来一个“草”字：“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才是我们队里最冷血的，我本来还以为你对扬姐有意思。”
时渝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评价他“冷血”，愣了一秒，奇怪道：“我喜欢她，跟我要退役这两件事之间矛盾吗？”
“啊？”候湛言差点转不过弯来，“什么意思，你真对扬姐有意思啊？”
“嗯，你不是之前就看出来了么。”反正决赛都打完了，时渝也不怕告诉他。
“我靠，难怪你急着要退役，不会是怕芃姐不允许你们队内谈恋爱吧？”候湛言吃到这样的一手大瓜，眼睛都快从眼镜后面瞪出来了。
时渝俯身把床上的骷髅鲍勃公仔拿走，掸了掸上面的灰尘，装进行李箱，没好气地回：“当然不是，现在只是我喜欢她，她又不一定会喜欢我，哪来的队内谈恋爱。”
“那倒也是……”候湛言点点头。
时渝看他这反应，表情更不好了：“从你的角度来看，是不是也觉得她对我没意思？”
“啊……？”候湛言被抓个正着，只能努力找补，“毕竟那是
游扬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除了自己看得上谁？这辈子估计也喜欢不上什么人。”
“那倒也是……”时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顿时连收行李都没力气了，随手把衣服丢进箱子里，“而且我的年纪对她来说确实大了点，她才十九岁，看不上也很正常。”
某人在队里天天“老四”“老头”“老四头”地喊，谁听谁自卑。
“这倒不至于吧，年龄什么的，你不就比她大五岁么。”候湛言安慰。
时渝下意识张口，想说“没有五岁，只大了四岁零三个月”，最后还是忍住了。
算了，多说无益。
候湛言接着道：“试着追呗，反正她身边又没别的男的，就算不喜欢，至少也不讨厌你。从概率上讲，你当选的几率比地球上所有其他男的加起来都大，这样你听了有没有舒服点？”
这种说法虽然离谱，但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时渝抿了抿唇，没反驳。
安静半晌后，又问他：“你一开始是怎么跟竹音在一起的，你追的她吗？”
“那不废话，我不追她，就我长的这张脸，江晓竹能看得上我吗？”
候湛言说到这儿，也懂他是什么意思了，嘿嘿一笑，对他倾囊相授：
“最开始是我主动问她加的微信，但不能一上来就问东问西的，目的性太强了。先在朋友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她有什么兴趣爱好，平时说话有什么习惯，爱用哪些表情不爱用哪些表情，再尝试在她朋友圈底下发评论。她要是愿意搭理你，说明至少不讨厌你。
“之后再从她的兴趣入手，喜欢什么就给她准备什么，送演出票，送动漫游戏周边，送吃的，这个阶段也不强求跟她见面，在后台碰到了打个招呼都行，总之得慢慢来，不能着急。”
时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打断他的滔滔不绝：“你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他原本以为谈恋爱这种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要是相互喜欢，告个白就在一起了，没想到还得钻研这么多心机。
“多上网看看，多看多听多学，懂不懂？”候湛言俨然恋爱大师的风范，看时渝目光不善地眯起眼睛，又改口，“不过我跟江晓竹那是零基础教学，你比我的起点高太多了，至少你已经有扬姐微信，也实打实相处了一年，不用在那儿猜她喜欢什么。
“再说女生嘛，肯定都喜欢个子高长得帅的男的。我推测以扬姐的眼光来看，她绝对不会考虑一米八五以下的男的，细狗肯定会被她一脚踹飞，这一点你又碾压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了。”
“真的吗？”时渝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看我干嘛，意思我不高不帅江晓竹怎么看得上我的呗？”候湛言读懂了，气得发昏。
“没有，说明女生也不止看外在。”时渝尖锐总结。
“当然了！而且有一点很重要，刷好感度是需要时间的，你现在就要搬走了，接下来都没什么机会跟扬姐碰面，更得抓紧了。”候湛言忽略他的攻击性言论，又道，“以扬姐的性格来说，不熟的人她理都不理，你要是走了一年半载才磨磨蹭蹭跟她表白，她估计都忘了你叫什么名了，绝对没戏。”
“这个我知道。”时渝应下，重新转过身，动手收拾落地衣架上的东西。
候湛言作为军师，出谋划策到这儿也够尽责的了，伸了个懒腰，往他已经两个月没人睡的床上一躺，突然又想起来：“对了，还有一个问题，你要不先打听打听，扬姐她是直的吗？”
“……”时渝闻言，缓缓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绝望。
他之前完全没想到还得考虑这一点，但对象是游扬，倒也合理。
这段时间休假，他们碰不着面，他给她的直播间设置了开播提醒，用小号点进去看过好几次，连这个月的直播回放都看完了。
游扬的女粉数量倍杀男粉，比他还夸张，弹幕里一水的“老婆”。
候湛言看他露出这个表情，也懂了，重重叹了口气，颇有舍生取义的意味在：“还是我帮你去打探一下吧，你去问就太明显了。”
“好。”时渝答应。
但他想破头也没想到候湛言会是这么个问法，坐着电梯下到二楼，直挺挺地往游扬的枪口上撞：“扬姐，问你个问题。”
“……”时渝在训练室外听到这一句，心已死。
游扬虽然背对着他在打rank，但不用看也知道脸够臭的。
屏幕里的男枪已经杀疯了，闪现到团战里一枪爆头了adc，又怼着剩下的脆皮狂喷。她修长的手指在AQ两个键上敲开了花，乒乒乓乓跟过年包饺子剁肉馅似的，头也不抬地回：“有屁就放。”
“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候湛言零帧起手。
“你有病吧？”游扬的眉心紧紧地皱起来。
连一旁的黄沛文都听不下去了：“紧张哥，你干嘛啊……”
“不是，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在问你的性取向。”候湛言不死心。
“我也是认真地在提醒你有病就去治。”
她的每一句都很好地封死了这个话题，候湛言沉默地在她来回踱步，最后问：“所以要是有男的来追你，基本没戏是不是？”
“我靠啊紧张，哪来的男的要来追扬姐啊，别恶心人行不行？”陈嘉泽在边上听不下去，开口阻止。
游扬也忍无可忍地开口：“走开，再问别怪我没提醒你。”
候湛言知道这句话是最后通牒，自己再待在这儿，脑袋开花的风险极高，转身就走。
“……”时渝看到他出来，也气笑了，“你认真的？这就是你说的帮我？”
“不是，这也是一种策略。扬姐喜欢男的，你信我。”候湛言拍着胸脯保证。
“……”时渝给了他一个看弱智的眼神。
“真的，她要是喜欢女的，绝对不是这个反应，拉拉听到有男的要来追她，会觉得很恶心。你看她刚才那表情，只是恶心我而已，没有恶心异性恋这个设定。”候湛言说得头头是道，还真给他玩上逻辑了。
“但她刚才一直背对着你，我看不到她什么表情。”时渝平静道。
“反正你就信我，错不了。”候湛言拍拍他的肩。
时渝把他挥开，给自己做了一通心理建设后，推门进去，问她：“你这把快结束了吗？我收拾好行李了，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玩《吞噬》？”
游扬现在听见他的声音，更没什么好脸色，下颌因为咬牙的动作而绷紧，拒绝：“不用了，我不想玩，你走吧。”
时渝跟她相处了这么久，对她的性格还算了解。当她说这种话的时候，照着理解就是了，延伸或是发散只可能起到反效果，她不是在怄气，也不是在说反话，是现在真不想看到他。
想到这儿，时渝轻叹了口气，道：“那我先走了，过两天再见。”
直到身后的玻璃推门再度传来关上的声音，游扬挺直的后背才一点一点塌下来，拿起杯子灌了两大口冷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一直忍到游戏进行到十九分钟，对面点出投降，她丢下鼠标上楼。
不想看到任何人，也不想玩什么破游戏，她只想睡觉。
但好死不死的，时渝的房间在走廊的右手边第二间，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必须经过这里。
而某人又是个细节控，严谨到什么程度呢，连房门上贴着的他的签名跟万年不变的流动卫生红旗也被摘下来，表示他已经离开了，这里随时能够迎来新的住客。
游扬盯着他的房门看了一会儿，正准备大步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
深吸了一口气，她伸手握
住门把手，用力往下一按。
果然，门开了，没必要对一间空房间上锁。
他们房间的构造完全一致，游扬抬手按下墙上的开关，顶灯亮起，映出空荡荡的桌椅和床铺。
床单还是放假这段时间阿姨新换的，铺得整整齐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出发前往世界赛之前，摄像老师到每个人的屋子里录装箱视频，她当时凑到时渝的房间里来围观，注意到他床头放着的骷髅鲍勃玩具，现在也被拿走了。
很奇怪，他明明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七年？八年？存在过的痕迹却只需要花两个小时就能整理干净，好像从没发生过似的。
以至于这一年以来的记忆也变得飘忽不定，游扬抿紧嘴唇，觉得心口有什么地方缺了一块，好像谁往里泼了一盆浓硫酸，变得荒芜。
这是某种分离焦虑吗？
可她不觉得自己是这种人，连十三岁离开家到千里之外的安徽合肥读书的时候，她跟家里人也没有这么强烈的分别的感觉，过完机场安检后，头也不回。
因为那是她妈她爸，他们迟早会再见面的，用不着担心。
可是时渝呢？他不是普通地离开，不会去而复返，他要退役了。
这意味着他会选择新的道路，踏上新的旅途，他们不再是同路人。
明年的TKK将会是没有他的TKK。楼下荣誉走廊上放置着的第二座召唤师杯，底座上数下第四个位置刻着的“Four”，将会是他在电子竞技这条道路上写下的最后一笔。
那他们还能有什么理由再见面呢？他说搬家，请他们去他家做客，可人这辈子会搬几次家？
算了。
想到这儿，游扬用力一吸鼻子，转身关掉灯，“咯嗒”一声，合上他的房门。
第53章 TequilaSunrise我当……
距离S赛总决赛过去两周，LPL的年度纪录片也正式上线，第一期献上的就是今年的大魔王TKK。
视频开幕雷击，毕智杰的大头占满了画面，但不是2024年的他，是2023年他带领TKK输给TN，无缘S资格赛，赛后被媒体尖锐提问“你认为作为主教练，你今年对队伍最大的贡献是什么”时的大特写——
平日里看起来颇有些诙谐的刘海被汗水浸成两绺，被他胡乱抹到额角，暴露出宽大的额头。眼睛红透，紧抿着嘴唇，沉默了很久也没准备好开口。
最后低头靠近话筒，回答：“不说贡献吧……我认为TKK今年的失败，我负主要责任。”
镜头一转，就是他今年九月份乐乐呵呵被请到采访室的样子，彼时TKK刚拿下夏季赛总冠军，作为一号种子出征S赛，他看起来春风满面。
弹幕看到这儿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点评：
【喜欢笑】【两级反转】【嬉皮笑脸】【老毕东西也算一雪前耻了】【我认为TKK今年的成功，教练不负主要责任】
导演随后提问他：“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今年的TKK，你会用什么词？”
毕智杰想了想，回答：“‘希望’吧……感觉今年确实是我们队在一八年之后最有希望的一年。”
“那相比去年，今年TKK最大的改变在哪里呢？”
“因为加入了新的选手嘛……游扬来了之后，我们队伍的实力确实有了比较大的提升。”有一个夏冠做靠背，毕智杰说话也有了底气。
画面随后转场到TKK年初的迎新vlog，游扬跟洪哲骏在基地的队标前僵硬地合影留念，礼花炸开，身边的队友在鼓掌欢迎。
TKKvsPS的开幕战，游扬的佛耶戈在局内乱杀的名场面，以及水晶点爆时，上面漂浮着的“TKK＿Tequila退出了对局”。
采访切回来，画外音提问：“还记得游扬选手刚来TKK时的样子吗？”
“记得啊，”毕智杰答得毫不迟疑，“她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刚见到面感觉不像打电竞的，像排球运动员：个儿很高，剪了个有点像樱桃小丸子的那种短发，那个时候她还比较青涩，性格也比较内敛一点。”
随后出现游扬拍春季赛定妆照的花絮，顶着一头男女通吃的蓝色狼尾，耷拉着眼皮，不高兴地在对镜头比“弱爆”的手势。
【笑死，青涩内敛龙舌兰】【大胆！居然敢抹黑你龙神！】【蓝毛造型确实封神】【排球运动员爆改女明星】
“当时试训情况怎么样呢？”
“虽然前后经过了两个星期才确定跟她签约，但其实游扬来TKK试训的第一天，我就感觉是她了，她就是TKK的最后一块拼图。”毕智杰仗着正主不在，大肆吹擂起来，“不管是英雄池还是对游戏的理解，还是跟队伍成员的适配度，她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对了，她来了感觉就对了。”
话音刚落，下一个画面，游扬在相同的采访室坐下。
纪录片安给她的可能是什么酷炫吊炸天人设，一坐下就响起她的专属bgm，画外音问：“对毕智杰教练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
游扬：“吵架吧，感觉来了TKK之后一直在吵。”
随后就是一连串他们在比赛日的休息室相互开炮的蒙太奇，若干毕智杰被气得说不出话的特写长镜头，以及夏季赛偷龙赢下TN后，游扬在采访里那句经典的“不是改变我的打法风格”。
纪录片的开头五分钟就已经定调，按时间线从春到秋，把TKK今年一整年的历程展现出来，穿插着选手对各个时期心路历程的访谈。
其中，游扬的镜头是最多的。时渝作为队里的大流量，却只有寥寥几个片段。有人拉片算了时间，说刨掉比赛画面和他在休息室当背景板的片段，他的单人镜头仅仅占这支纪录片的5%，一共就三分钟。
粉丝在评论区留言：
【一拉进度条全是某个人，改名叫龙舌兰纪录片算了】
【捧女明星不要太明显，搞得好像是她一个人拿的S冠，队友全都没有姓名】
【什么意思？就只绕着某个人的成长线剪呗，队里另一个双冠选手的九年难道不值得你剪吗？】
【这是真皇族吧……没见过战队纪录片就拍她一个的，整个LPL都在给她造神】
【正常的，老四应该是要退了。他一退粉丝流失太多，再不借这个FMVP捧个明星出来，LPL明年真没流量了】
【真无语，四哥为数不多的几分钟镜头还都在吹某皇族】
在纪录片的后半段，时渝终于出现在采访室，时间已经来到S赛结束。
画外音问他：“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你的2024，会是什么呢？”
“‘命运’吧，”时渝思忖过后，回答，“能在职业生涯的尾声遇到现在的队友，是一种幸运。这样的幸运又来得太凑巧了，它在我最需要的时刻出现，让我觉得像是……命运送给我的礼物。”
“有想过如果不做职业选手，自己会做什么吗？”
“会参加高考，老老实实上大学吧。”时渝笑了。
“那想过会选什么大学专业吗？”
“大概率会学医，因为我妈妈是骨科医生，最早想让我也去做骨科医生。”时渝说到这儿，补充，“但现在让我选，当然不会选这个专业，太难了……可能会去读艺术类专业，或者尝试自己喜欢的运动，发展更多兴趣爱好吧。”——
没有比赛的日子，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所有人好像都对时渝要退役这件事接受得很良好，第二天起来，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没有意识到基地里少了一个人这件事。
游扬坐在餐桌前，看着空出来一个的椅子，觉得很割裂。
等蒋芃到基地的时候，很自然地盛了饭坐进来，霸占了时渝之前最常坐的位置，一边在跟他们谈论冠军皮肤
的事情。
比赛结束的第二天，他们五个人就向拳头游戏提交了皮肤选择的意向，候湛言定下了青钢影，游扬选豹女，陈嘉泽阿卡丽，时渝艾希，黄沛文毫无疑问是萨勒芬妮。
跟去年LGT五个英雄的选择都不一样，所以拳头公司给的反馈也很快，昨天发邮件来说已经进入制作的第一阶段，问他们有没有比较中意的色系选择，或者设计上的一些想法，都可以反馈给他们，能采用的他们会尽量采用。
这话一说出来，对黄沛文来说，简直跟给女儿买衣服似的，在饭桌上滔滔不绝：
“我想穿点浅色系的，萨勒芬妮紫色粉色的皮肤太多了，而且这几届冠军皮蓝的黑的红的都用烂了吧，我们能不能来点不一样的？比如白的，白的好看吧？萨勒芬妮穿白裙子包美的……”
“随便你，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我们都听你的。”陈嘉泽被他说得头昏脑涨，只想把这人打发了。
“我反正能在下面签个名就行。”候湛言表示。
“白的不行，豹女穿白的什么意思，给谁戴孝呢？”游扬行使一票否决权。
黄沛文：“那绿色？还没出过绿色的冠军皮吧？”
“别绿的，卡密尔源代码我都要用吐了，来点别的颜色，主要手感得好。”候湛言道。
“打电话给四哥问问吧，芃姐，你问过他了吗？”陈嘉泽拿出手机。
蒋芃：“还没，你们讨论吧。”
电话很快接通，陈嘉泽按下免提，对面传来时渝熟悉的声音：“喂，怎么了？”
游扬的注意力被这通电话吸引过去，默默放下筷子上的排骨。
陈嘉泽：“芃姐说拳头在征求我们的意见，你冠军皮想要什么颜色的？”
“我都可以，游扬说她想要什么颜色的？”时渝不知道他开了免提，下意识反问。
“我？”游扬冷不丁被cue，愣了愣，稀里糊涂地把问题抛回去，“我不知道啊，你想要什么颜色？”
时渝听见她在旁边，声音瞬间变得柔和：“在吃午饭吗？”
“……嗯。”他这么一提，游扬想起来他们昨天算是不欢而散，不能给他好脸色，语气冷淡下去。
时渝听她还在生气，只好把话筒递给其他人：“候湛言呢，他有什么想法吗？”
“要不金色吧？给我们搞得喜庆一点，金色招财。”候湛言开口救火。
“诶，金色好像不错。”陈嘉泽点头赞同。
时渝也回答：“可以。”
游扬：“都行，就金色吧。”
“那就这么确定了？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蒋芃已经吃完饭，放下筷子，准备去帮他们回邮件。
“主要是给我们弄漂亮点，尤其是建模，别到时候原画放出来绝美，实装货不对板，我不想给萨勒芬妮用丑皮肤，宁愿手感差也不能丑。”黄沛文开始机车。
“这我们也控制不了，还是人家说了算，先这么要求着吧。”蒋芃起身离开位置。
“四哥，那我们先挂了，吃完饭要训练了。”陈嘉泽道。
“你们一会儿怎么训练，林宇尘今天来了吗？”时渝在电话那头问。
“啊？林宇尘要来我们这儿试训ad？”黄沛文在世界赛结束后就琢磨明年会是谁跟他搭档下路，之前问洪哲骏，答案都是正在接触，还不确定，今天从时渝口中第一次听到实打实的消息。
“嗯，他在PS的合同到期了，今年世界赛发挥得也不错，我推荐他来的。”时渝性格好，又大方，在这个圈子里出了名的人缘旺，跟菩萨似的，所以消息也最灵通。
陈嘉泽：“我靠……那骏哥还一直瞒着我们。”
“可能PS不想放他走吧，想续约，现在来我们这儿试训是有点敏感。”候湛言猜测。
游扬听他们说什么狗屁新ad的事儿就烦，尤其时渝还是知道的最多的，昨天一刻不停地把房间腾出来，没准就是为了给这个林宇尘来住的。
碗里剩下两口饭也不想吃了，把自己那一块桌面草草收拾了一下，起身离开。
……
只要是时渝说出来的话，基本不会有假。下午四点多，林宇尘坐着TKK的保姆车来了，还是洪哲骏亲自去接的人，把他领到训练室介绍给所有人认识。
其实这环节也就是做做样子，他们春夏两个赛季加上世界赛，跟PS交手了不下四次，在后台就算不说话，也混了个面熟，彼此都知道谁是谁。
游扬看他进来的第一时间，脸就垮了下去，一句话也不想说。
候湛言他们倒是挺热情的，纷纷起身跟他拥抱了一下，嘴上说着“欢迎欢迎”“土哥来了（林宇尘游戏IDdust，外号土哥）”。
等轮到游扬，林宇尘估计也看出她心情不怎么样，隔着一段距离，客气地对她点了一下头：“扬姐好。”
游扬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耷拉着眼皮，把椅子转回去。
试训阶段的保密工作是最重要的，不好跟别的战队约训练赛，只能一二队混在一起打5V5。
毕智杰第一把就让她跟林宇尘黄沛文两个搭档，对打候湛言跟陈嘉泽。
一队跟二队的水平差了一大截，三个一队打两个一队，光是开局十五分钟对线就拉了四千经济，再打下去毫无意义，对面点击投降。
第二局把游扬换到红色方，跟陈嘉泽两个人打他们三个。
“英雄联盟是中野游戏”这条圣经再次体现出它的含金量，二十分钟对面就被她们俩打得出不了家。
最后毕智杰发现，实力最平均的做法是把上野两个人放一边，中下辅三个人放另一边。连打了三局，游扬跟候湛言的战绩是一胜两负。
新来的林宇尘虽然赢了两把，但一整个下午，除了跟游扬排一块儿的第一局，剩下每一局他的kda都是负的。
打野针对ad天经地义，但游扬针对得未免太明显了，前期越塔跟他一换一也要硬杀，就算她会在野区亏掉更多东西。
林宇尘打到后面实在受不了，不知道的以为他跟游扬有什么深仇大恨，借口说要出去抽根烟，问陈嘉泽要不要一起。
游扬听到这话，眉心又皱了起来，转头问他：“你还会抽烟？我们队没人抽烟，时渝就不抽烟。”
“我……”她的语气很不好，态度也居高临下，林宇尘没想到自己在这儿抽个烟都要被审判，语塞了一下，解释，“我就压力大的时候会抽，平时抽得不是很多。”
“那你下楼出去抽，我不想在基地里面闻到烟味。”游扬说完，从位置上起身，甩开玻璃门，到外面拿饮料。
林宇尘虽然听说过游扬性格强势，但以前作为对手，实力是放在第一位的，她确实玩得牛逼，圈子里又出过offence的前车之鉴，没什么人敢嘴她。
谁知道今天这一碰上，她的性格已经不止是强势可以概括的了，好像有那么点神经病。
眼下等她走远，他看着训练室剩下的一圈人，忍不住开口：“我草了……我哪得罪她了吗，她什么意思？”
“害，土哥，你别生气，我们扬姐对不熟的人是这样的，熟起来就好了……而且抽烟的事不光是你，毕教之前在训练室外面抽都要被骂。扬姐是狗鼻子，一下子就能闻出来，大冷天的都得到露台上抽。”陈嘉泽开口打圆场。
黄沛文趁某人不在，也偷偷发言：“而且扬姐其实也不是针对你，主要是昨天四哥才搬走，事情太突然了，当时搞得有点不愉快吧，她想撒火的另有其人。”
“什么意思，四哥搬走跟她有什么关系？四哥不是本来就打算退了吗？”林宇尘搞不懂中间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加上这段时间网上冲浪冲多了，突然想起什么，忍不住八了一卦，“不会他们俩真
在一起了吧，昨天吵架了？”
“噗——咳咳咳咳咳……”候湛言被这句话呛飞了，疯狂咳嗽起来。
“？”黄沛文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开口，“神经啊你，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他们俩怎么可能在一起。”
“没在一起啊，那好吧……”林宇尘讪讪。
“反正你就稍微忍一忍吧，扬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两天就好了。”陈嘉泽起身拍拍他的肩，“还要抽烟吗？走吧，我陪你下去。”
……
事实证明，能当一年的队友，这几个人对游扬还是有些了解的。
等到林宇尘噩梦般的第一天结束，到了第二天，游扬就没那么针对他了，在对局里只是正常gank，没掺杂什么个人情绪。
但FMVP的含金量就在于此，即便游扬只是正常打，他的kda也不怎么好看，团战总会被她抓到漏洞一脚踹飞，或者用控制技能锁死，半套伤害打不出来就命丧黄泉。
不过ad本来就是鸡蛋，跟游扬搭档的二队ad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团战被陈嘉泽切都是家常便饭。这群人刚打完世界赛回来，状态依旧火热，整个LPL也挑不出几个能跟他们碰一碰的。
德玛西亚杯直到十二月中旬才开始，转会期这段时间没什么比赛，基地里的作息也相对宽松。等下午的训练结束，训练室里一队的人就都走光了，纷纷上楼洗澡换衣服。
时渝说要请他们去他家乔迁就是真要请，不是什么客套话，当天中午就在群里@他们了，问今天下午什么时候能下班，他好让阿姨给他们准备晚饭。
除了他们四个，竹音、蒋芃、洪哲骏、麦歆也都在受邀名单内，好在他的新家够大，能塞得下这么多人。
游扬本来不想去的，觉得折自己的面子。谁知道话一说出来，旁边的候湛言就接上：“真别搞，扬姐，明天都放假了，好不容易能去四哥家玩玩，我们就算是拖也会把你拖过去的。”
“你拖得动我？”游扬反问。
“拖不动开卡车也要拖啊，你要是不去，四哥怎么办？”候湛言问。
“要不我打电话让四哥来接我们？”黄沛文提议。
游扬不搭理他们，上楼去了，结果没过多久，就接到时渝的语音通话。
不接显得她多心虚似的，按下接听键后，对面响起他的声音：“游扬，你真的不来吗？我都准备好你喜欢的饭菜了。”
他平时都是直呼她大名的，从来不会喊“扬姐”之类的绰号。游扬才隔了一天没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得有点陌生，连他喊她名字都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轻抿了抿嘴唇，她回答：“干嘛非要我去，就这么想显摆你的大平层？”
“不是，”时渝无奈地笑了一下，知道她还在闹别扭，“搬家这种人生大事，我当然想要你到场啊，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游扬对这种场面话不屑一顾，嗤了声，“我算你谁啊，你又不是TKK的人了，有什么资格让我到场？”
除了直播喷人的时候，时渝很少听她说这么刻薄的话，有一瞬间哑然：“这么伤人啊……就算我离开了TKK，单纯想看到你也不行吗？”
“不行。”游扬不假思索。
时渝叹了口气，声音低下来：“对不起，是我的问题，退役的事应该提前告诉你的。那天确实太突然了，你生气也情有可原。”
游扬听他道歉，搞得好像她有多在意似的，下意识反驳：“谁说我生气了，能不能别这么自作多情？”
“那怎么样你才愿意跟我见面？”他问。
“我……”不知道是他这话有歧义还是怎么，好像他们俩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关系，连见面还要看她愿不愿意。游扬脸上一窘，眼睛慌张地连眨了好几下。
要怎么样？
她怎么说得上来，又不可能真的逼着他留下来再打一年。
电话那头很安静，在等她的回复。
游扬沉默到最后，没辙了，用自己最差劲的语气回答：“知道了。”
“知道是你今晚会来的意思吗？”时渝追问。
“嗯，”游扬吭声，“这样行了吧，挂了。”——
游扬本来觉得他们一伙儿人六点钟出发够早的了，谁知道电梯门一开，地上满满当当全是鞋，显然已经有一窝的人赶在他们之前就来了。
“终于到了，欢迎欢迎……”时渝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卫衣，笑眼弯弯地打开门迎接他们，几天不上班，果然容光焕发，俯身给一行人拿拖鞋。
屋子里边吵吵嚷嚷，有人在问：“到了吗？是不是我们伟大的S14冠军到了？”
“来个人来个人，帮我把这棵树扛进去。”陈嘉泽跟黄沛文一人给时渝送了一个大盆栽，虽然都这么熟了，但毕竟是乔迁礼，不能空着手上门。
游扬越过两盆绿植往客厅看了眼，也不知道时渝搬个家干嘛这么大操大办的，谁都要叫，谁都能来。
除了他们，TKK的前打野高畅（IDwind），前辅助郜谨潮跟他女朋友，前上单梁博阳（IDWASP）跟前前上单邱骞尧（IDSwordDancer）都来了。
室内灯火通明，VIKI和竹音正在客厅的角落给一颗两米多高的圣诞树修剪枝条，那是竹音跟候湛言合送的礼物，刚好趁圣诞月到来前给他装扮上。
游扬换鞋的时候默默数了一圈，不算上时渝跟厨房里在准备晚饭的两个阿姨，整整来了十四个人，好样的。
该死的时渝，在电话里说这么好听，她本来也不是很爱凑这种人多的场子，莫名其妙成了十四分之一，早知道就不来了。
第54章 TequilaSunrise没想……
时渝的家跟她上次来看完全变了个样，客厅和玄关之间没有设置隔断，视野开阔了，空间也格外通透。
大横厅跟二百七十度的全景阳台贯通，两面落地窗都能望见江对岸霓虹灿烂的夜景，光影倒映在江面上，随着流动起伏的江水不断变幻色彩，从西面流向东面的窗户。
屋子里的软装和家具并不复杂。客厅里，黑色的劳伦斯沙发搭配镜面茶几和羊毛杂色地毯，除了作为点缀的落地灯和单人靠椅，相同的色调一直延伸到餐厅。
餐桌在买的时候应该就考虑到眼下这样的聚会场景，跟深灰色的岩板岛台完整相连，完全能够容纳十几个人。
等时渝把他们迎进门，游扬注意到的岛台上放着好几箱红酒，都还没拆过，应该都是屋子里的人送的。一旁还有打开的陶瓷餐具，礼盒是橙色的，印着爱马仕的LOGO。
蒋芃一进门就夸了好几轮他家的装修，还问沙发跟落地灯是什么牌子的，末了让洪哲骏把手上提着的大箱子放到岛台边：“对了，这是我跟骏哥送你的搬家礼物，一点心意。不过这牌子的咖啡机我们也不会用，看它长得好看才买的，你自己慢慢研究吧。”
“好，谢谢芃姐。”时渝笑着收下，从抽屉里拿出最后两支玻璃高脚杯，问他们，“都喝点什么？红酒？”
“来点呗，这酒谁送的，多少钱一瓶啊？”陈嘉泽在高脚凳上坐下，挨个琢磨桌上的红酒。
“开了的那瓶我送的，奔富798，两支三千多，牛逼吗？”沙发那头的高畅接上，他正跟邱骞尧正在电视上玩《逃出生天》。
“我靠，这么贵？那我今天不得拼命喝啊。”陈嘉泽抿了一大口，压根喝不明白，酸得眼皮都抽动了一下。
一旁候湛言接过时渝倒好的红酒，屁颠屁颠去客厅找竹音去了。
“骏哥，家里没有高脚杯了，凑和一下吧。”时渝把架子上刚洗出来的爱马仕马克杯拿过来，给蒋芃跟洪哲骏都倒上酒。
“没杯子了？正好，扬姐给你买了高脚杯。”陈嘉泽伸手一指后边的游扬。
“还是B开头aaa的什么牌子，贼贵，因为你搬个家，她这铁公鸡大出血啊！”黄沛文一向大嘴巴。
“……”游扬原本看到桌上堆了这么多礼物，都有点不想送了，结果这两个人一开嗓，好了，不得不把手里提着的红袋子拎过去，放到台面上。
这礼物还是时渝搬出基地那天买的。游扬嘴上虽然说着不来，但晚上睡觉前，又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输入“搬家送什么礼物”，浏览了半天，又重新在检索框输入“搬家礼物贵”，愣是挑了一个多小时。
她从小到大没什么送礼的机会，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给人选礼物。最后在Baccarat旗舰店买了一套红结香槟杯，顺丰快递同城发货，昨天就到了。
结果就这样淹没在泛滥的爱马仕跟牛逼的红酒中间，平平无奇。
时渝看到她突然从身后拿出来的礼品袋，也有些惊讶，打开盒子端详了好几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失笑：“很漂亮，谢谢。”
“……哦。”游扬张了张嘴，没什么话好说。
“你今天也喝红酒吗，还是喝点别的？”时渝挽起袖子，把香槟杯拿出来，打开水龙头清洗起来。
“我不喝酒，别的有什么？”游扬摇头。
“苹果汁，青柠汁，气泡水。”
“气泡水吧。”
“麦歆呢？”
“我跟扬姐一样。”
时渝应好，用她送的杯子给黄沛文倒完最后的半杯红酒，让陈嘉泽再开一瓶新的，倒进冰山形状的醒酒器里，一边转身去冰箱给她们俩拿饮料。
他一向活得精细，特意把气泡水倒在家里最好看的玻璃长杯里，还加了青柠和冰块。
“晚饭应该快好了，你们先坐会儿，马上就开饭了。”时渝刚对她说完，客厅就有人在问他要type-c口的充电线，只好转身去招呼其他人。
怪只怪这人自讨苦吃，非要请这么多人来做客，大家初来乍到的，对什么都不熟，一会儿说纸巾用完了让他再拿点新的来，一会儿问他家wifi密码是多少，一会儿问家里有没有吸尘器、想把圣诞树上掉下来的松针吸一吸……忙得时渝团团转，一口水也来不及喝。
临近七点时，电视旁的圣诞树已经初具雏形，一圈一圈挂上了灯带，只差最后要悬挂的装饰品。屋子里已经满是饭菜的香味，两个临时请来做饭的阿姨摘下围裙离开后，时渝把岛台收拾出来，跟黄沛文摆上十五个人的餐具，招呼他们来吃饭。
除了阿姨做的一桌子硬菜，他怕人太多不够吃，还另外点了烧烤、卤味跟披萨，送外卖的门铃一直响个不停。
一听开饭，客厅里的人多少都流着TKK的血液，个个以光速入座。游扬还没来得及反应，黄沛文已经推着她坐下了，她也习惯性喊麦歆坐她边上。
等时渝给要吃米饭的人盛好饭出来，全场就只剩下一个位置，在餐桌的最左端，算是主位，留给他坐也合理，但跟游扬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暗暗叹气，把盛得满满的米饭放到她面前，嘱咐她不够再加，才绕了半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游扬本来没什么胃口的，但没办法，桌上全是她爱吃的菜。尤其是那道炖羊腿肉，又软烂又入味，搞得她食欲大开，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一边伸手盛了一勺又一勺。
吃这些东西，配红酒有点不够意思，桌上的人都说要喝点啤的。时渝也准备了，从冰箱里拿出来挨个发放。
但十五个人，说到底还是太拥挤了。餐桌上光是三个人同时张嘴就吵得揭不开锅，陈嘉泽跟黄沛文嗓门又大话又密，压根没给人接嘴的空间。
游扬本来跟前TKK的这群人就不熟，很多话题插不上。更何况她也不喜欢在人这么多的场合开口说话，一直闷不吭声地吃饭。脑子里盘算着吃饱了就找个清净点的地方躺着，散场了就走人。
麦歆坐她旁边，跟她一样认生，听着周围人的谈话，只是捧场地笑，一边“咕嘟咕嘟”喝酒。
游扬看了她好几眼，忍不住指指她面前的玻璃瓶：“好喝吗这个？”
“嗯，挺好喝的，酒味没那么重，也没那么苦。”麦歆问，“你要不要尝点？”
“可以，一口就行。”游扬把自己还剩点冰块的杯子推过去。她家里人爱喝点酒，但她遇到这些场合基本只尝一口，觉得难喝。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加了冰块的缘故，这啤酒喝起来香香的，带一点酸甜味，回味也很清爽。估计是时渝有钱，买的啤酒都是高级货。
“再来点吧。”游扬放下杯子，又戳戳麦歆，在杯子上比划了一个高度。
……
晚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散场，时渝有点洁癖，受不了残羹剩饭就这样摊在桌上，让其他人先玩儿去，自己一个人在餐厅收拾。
游扬有点看不下去，看他搬家请个客累得跟牛马似的，还想帮忙收拾一下。
但郜谨潮特意为今晚带了《血染钟楼》来，说人越多场面越乱越好玩，愣是把她、蒋芃跟洪哲骏都给拽进去了，留时渝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擦桌子。
像游扬这种在内作威作福在外社恐的i人，玩这样的大型桌游很有压力，规则都要作为说书人的VIKI给她从头开始解释，发完身份卡后，对着拿到手的角色表和各自的技能看了大半天，头都要大了。
反观老TKK那一批现在都是自由职业，对这种社交游戏早已滚瓜烂熟，两手一抱就对VIKI说“可以开始了”，搞得她更紧迫。
而且好死不死，十三分之四的概率，还给她抽到了邪恶阵营，开局就是间谍，可以到VIKI那查看《魔典》，知道所有人的身份位置。
好在她记忆力强，把每个人的身份都背了下来，天亮后跟竹音这个恶魔库库把信息全报了，在恶魔的指导下披上不在场的士兵的皮，完全取得了好人阵营的信任。
原因无它，游扬一个新手，又长了张正直的脸，还做出自爆“士兵”这种利好恶魔不利好好人的无脑举动，那她铁好人。
于是大部分时间，游扬都混迹在各种好人的讨论当中，皱着眉头，顶着迷惑不解表情，然后转头给恶魔报点。
竹音玩这种游戏也是老绝活了，跟剩下两个坏人利用她的通风报信，硬是给调查员做坏了身份，一个接着一个刀走场上的镇民。
时渝收拾完餐桌过来围观时，场上已经只剩下四个幸存者，偷偷凑到游扬身边，问她：“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游扬其实没有品出这个游戏的好玩之处，加上刚才喝的一瓶多的啤酒逐渐上劲了，脑袋晕乎乎的，转头给了他一个百无聊赖的眼神。
时渝一看她这表情，也懂了，听那头候湛言还在激情输出自己的逻辑，力证竹音就是真正的调查者，忍俊不禁地一挑眉。
十分钟后，竹音在夜晚自刀，邪恶阵营中最后剩下的游扬成为恶魔。
白天，郜谨潮终于在候湛言声嘶力竭的劝说下大义灭亲，刀掉了她女朋友。VIKI随后宣布：“场上仅剩两名玩家存活，邪恶阵营获胜。”
“啊 ？！“候湛言天都塌了。
下一秒，他跳到郜谨潮身上，抓着他狂摇：“草啊！是你！你是红唇披送葬者的皮对不对！草草草！我居然会信你，我真是疯了！”
“滚啊！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我就是送葬者！”郜谨潮直到现在总算把逻辑盘明白了，转头看向游扬，“龙姐，你是恶魔对吧？真绝了——我们居然一直都没有怀疑到你头上，你不是从来没玩过吗，不会连这也是演的吧，其实你比谁都会玩？！”
“……”游扬到头来成了这场游戏的大恶人，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努了努嘴，“没有，我是间谍，竹音死了我才成恶魔的。”
“草啊！扬姐！亏我这么信任你！”候湛言没想站在自己身边的全是狼，看看游扬再看看竹音，仰头倒在沙发上，“不活了，你们女人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想玩《血染钟楼》了……”
“那龙姐，你不会一开始就把我们的身份全背完了吧？我们相当于跟恶魔明牌打啊，这怎么玩？”梁博阳还在努力复盘。
“嗯。”游扬老实地点点头。
“靠，真崩溃了，下把绝对不能再让龙姐抽到狼……”其余的好人阵营的人闻言，一片哀嚎。
“扑哧——”时渝在已知游扬身份不做好的情况下，站在她身边看他们玩完了后半局，忍不住失笑。
“笑什么笑。”游扬没好气地觑他。
“笑你玩得好。”时渝对她弯弯眼睛，居然还在疯狂给她拉仇恨。
“不管了不管了，下一把吧，下把我也玩个恶魔爽一爽。”候湛言已经重新坐直，紧锣密鼓地催促VIKI发牌，开启第二轮厮杀。
游扬闻言摇摇头，抬手揉了揉后颈：“我不玩了，休息一会儿。”
“怎么了吗？”时渝看她起身离开，回想她刚才的表情，担心是不是不开心了。刚准备跟上游扬的脚步，就被她叫停：“你跟他们玩吧，要不我走了少个人。”
“那你呢？”时渝问。
“我随便找个地方躺着就行，不用管我。”游扬拎走茶几上的气泡水，发现自己走路都打飘，好像还真有点醉了。
可是不应该啊，她家里人都是千杯不倒的酒量，她姥爷游龙就不用说了，就连最菜的杨清泉都能喝六两白酒。
时渝是不是在那个该死的啤酒里下蒙汗药了？
“好吧，客房在那边，你累了的话就睡会儿。”另一头，时渝已经被众人裹挟着去抽新的身份卡，不放心地叮嘱。
游扬“唔”了声，找到他说的那扇门，推开走进去。
房间里的灯亮着，床铺也铺得整整齐齐，显然是他特意给准备给客人休息的。但游扬不想弄乱他的被子，绕到一边，在落地窗前坐下，屈起膝盖，俯身给窗帘拉开一道缝。
地暖开着，热度一阵阵透上来，但玻璃是冰凉的。隔着一面窗，两边高楼的灯光璀璨，上海十一月末的夜色尽收眼底，一侧公园的绿化带化为浓重的暗色，车流像玻璃管里的钢珠，在暖黄的路灯下缓缓流动。
游扬眯缝着眼睛看底下的景色，一点醉意使得目之所及的霓虹灯光都叠出了重影，大脑完全放空后，心头反而漫上来沉甸甸的感觉。
房门外，客厅里的人声吵吵嚷嚷的，第二轮游戏已经开始，不时能听见有人拖着拖鞋跑动的声音，大概又在进行什么紧锣密鼓的私聊。
好无聊……
或许更准确一点，在无聊之上，她觉得有点孤单。
人越是多，这种感受就越是被放大。她原本还以为来了TKK之后，自己这种奇怪的性格有所好转，从阴暗的独行动物变得稍微能够拥抱一些热闹了，结果还是不行。
她跟外面这群人所连结的纽带是如此脆弱，尤其在时渝搬出基地后，她对这一事实的认知变得尤为深刻。
中午起床跑步的时候，她不会再碰见他；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再坐在他旁边；训练赛BP的时候，她习惯性地转头去看他的位置，会猛地发现那里居然坐着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所以没必要跟外面的人相处得太好吧，反正最终也是离开的离开，退役的退役……没有人会一直陪着她，她在这座繁华得近乎妖异的城市，一直都只是单打独斗的一个人。
游扬想着想着，慢慢合上眼睛，太阳穴一阵一阵发眩，寒意顺着她的手掌透上来，她的小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过了一会儿又平息下去。
再也不会喝酒了，居然会越喝心里越堵。
……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游扬一听就知道是时渝，只有他会用这种敲鸡蛋的力度敲门。
果然，他随后问：“我能进来吗？”
说实在的，在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敲门是最可恶的行径。回答声音太轻了他听不见，但要答得太中气十足，又大大破坏了她此刻悲春伤秋的心境，搞得游扬更烦躁了。
忍了半天，还是只能扬声：“……进来吧。”
时渝从门后探头，发现她并没有在床上躺着，而是坐在窗边，这才走近，在她面前坐下。犹豫片刻后问：“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游扬闻言，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两秒，想说罪魁祸首居然还好意思问她这种问题。但面上只是哂了一下，回答：“没有。”
“那你今晚怎么都不说话？还一个人坐在这里。”时渝歪了歪头，想错开她眉骨落下的阴影，看清她眼底的情绪。
“我本来就没那么多话。”游扬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但时渝说到底是个细心的人，要不是有所察觉，也不会来找她，主动道歉：“对不起，今晚人确实太多了，加上我也才搬进来一周，还不是很熟悉这儿，没有照顾好你。”
“……”游扬一扯嘴角，想说你也知道，但到嘴的话就成了，“我需要你照顾吗？”
“好吧，”时渝垂眼笑了一下，带点自嘲的意味，“也是。”
场面一下子因为她这句话冷下来，过了半天，某人才又别扭出一句：“都知道人多，干嘛还要请这么多人？还把自己忙得团团转……”
时渝闻言，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把话抛回去给她：“那你觉得我只请哪些人来比较好？”
“……”面前的人翻了个白眼，不接茬。
房间里暖融融的，游扬穿着灰色的连帽线衫，发尾乱蓬蓬地耷拉在脑后。或许是因为空间紧凑了一些，他能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酒味，忍不住问她：“你刚才喝酒了？”
“我喝没喝你看不见吗？”游扬把下巴枕在膝盖上，反问。
她的语气总是这样，习惯了之后就不觉得带刺，连跟他置气听起来都很可爱。时渝忍着笑回：“看见了。”
游扬一拳又打在棉花上，火气不知不觉消了大半，没话找话道：“那你干嘛不喝？”
“你们都喝了，一会儿我得开车送你们回基地啊。”时渝答。
“谁要你送，路上到处都是代驾，”游扬“嘁”了声，又忍不住添上一句，“再说你也不是TKK的人了，以后少来我们基地。”
这话一出，气氛显而易见地凝固了几分。时渝沉默移开视线，良久后终于进入正题，问她：“林宇尘这几天试训的情况怎么样？”
游扬不答。
今晚他一直不提这事还好，陈嘉泽他们也都不提，就好像有人替代他进入TKK这种事是如此顺理成章。
可现在他还是问出来了。游扬的喉间一紧，一瞬间涌上来太多情绪，她说不出话来。
试训得好会怎么样呢？他就可以安心退役了吗？
试训得不好又怎么样呢？也只会换下一个人来TKK，反正他不会再回来了。
在那之后，事情会跟她预想的一样，他在TKK的位置会被另一个人取代，她也会从他的生活中淡出，他们会变成陌生人。
就像今天，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甚至没办法单独说上几句话。
真没意思……
游扬轻吸了一下鼻子，拒绝回答他的问题，还要把那句话拿出来反复鞭挞：“试训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又不是TKK的人了，少操这份心。”
时渝闻言，低头深深叹了口气，开口喊她的名字：“游扬，你还在因为我退役的事情生我的气吗？”
“我没有。”游扬否认，话音落后，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又补充，“林宇尘水平不怎么样是事实。他不是才二十二岁吗？怎么还没有你一个二十四岁退役了的人打得好？”
“不好在哪
呢？“时渝定定地看着她，“你不能因为我走了，就对他抱有偏见。”
“我没有偏见，他对线不如你是事实，打团也总是找不到他应该在的位置。我作为开团手进去吃掉对面的技能的时候，他总是意识不到我死了之后剩下的团战是可以赢的，总以为少一个人就没法打了，转头就走。”游扬的语速渐快。
他们这一年以来已经配合得太好太默契了，她在游戏语音里不需要说太多话，就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因为时渝总能明白她在做什么，她需要他做什么。
但是现在一切都要推翻重来，就跟原先的王者号被封，她要开小号从头打起一样，她讨厌这种感觉。
偏偏面前的人压根不站在她这一边，还在跟她讲道理：“游扬，你说的这些，绝大部分都是配合的问题，想做好是需要时间的。你不能要求林宇尘一来就能跟上你的思路，他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这样对他不公平。”
“可是，”游扬的话音断了一下才又接上，“我刚来TKK的时候，不用开口，你也能跟我配合好。”
“那只是因为一年的时间过去，我们又拿到了冠军，你的记忆美化了最开始的阶段。”时渝一针见血地戳破，“你刚来TKK的时候，总喜欢在游戏中期一个人入侵对面野区，被对面好几个人逮到之后带崩下路，在这一点上吃过很多亏，教练纠正了你很久你才改过来，不是吗？”
游扬没吭声，只是捏紧手指。
“还有团战，刚开始我跟候湛言也说过你开团的时机太突然，没有提前跟我们沟通，我们跟不上你就会白白送掉；还出现过你打完技能脱离战场后，我们反过来被包夹的情况。”时渝跟她条条举例，“现在新人来了，你又不喜欢他，在沟通这方面做不好，团战当然配合好，你不能倒果为因……”
“别说了，你觉得我很爱听这些话吗？”游扬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把脸贴在膝盖上，只留给他一个侧影，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
他多聪明啊，以为只有他懂这些道理，她就不懂吗？
她只是不想接受他要被一个二流货色替代这个事实，她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游扬紧了紧喉咙，努力控制自己放缓呼吸，把眼眶酸胀的感觉憋回去，绝对不能被他发现她快掉眼泪了。
时渝注视着她，明明看不清她的脸，却还是明白了她此刻的想法，抬起手，在她肩膀上安慰地轻轻拍着。
游扬没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坐近了一些，尝试用手臂环住她的肩膀，俯身抱住她。
“？”游扬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放，连后背也挺不直，只能做贼似的一动不动地趴着。
她的脸贴着他柔软的家居服，蹭得耳朵有点痒，鼻尖陷入他的胸口，很清晰地嗅出他身上的香气，大概是沐浴露或者洗衣柔顺剂之类的果木调，跟她上次闻过的一样，只是更加新鲜浓烈。
某人偶像包袱一向很重，估计赶在他们来之前焚香沐浴了一番，整个人都香喷喷的。
游扬完全被他的气味所笼罩，像误闯了某片禁区，耳根突然开始发烧，眼睛也变得滚烫。
倒是面前的人自然得很，低头贴近她的脑袋，哄小孩似的在她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
末了莞尔失笑，声音隔着头发，听起来闷闷的：“游扬，是不是我把你想得太冷酷了？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舍不得我走。”
第55章 TequilaSunrise明天……
“……别恶心，谁说舍不得你了。”游扬扭动脖子，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在他怀里挪出一个合适的姿势，头昏脑涨地抬起下巴靠在他肩上。
过了一会儿，又默默把从眼尾逃逸的一滴眼泪蹭在他的卫衣上，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点鼻音开口：“你现在退役当然好了……拿了两个冠军，把TKK的担子丢给我们，之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我们呢？明年要是打不好，我们该怎么办？”
时渝抚了抚她的头发：“明年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不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
他这么一说，没有丝毫安慰，反而更让人觉得前途未卜。游扬对确凿的事情从来不担忧，能让她忧虑的只有未知。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伸手抱紧他的腰，好像这样一来就能把他绑死在TKK不放。他的体温因此更确切地透过宽松的衣服传来，一直蔓延到她身上。连带着他怀抱的轮廓，也在她收紧的手臂之间变得清晰。
她抱得太用力，时渝有一瞬间感到慌乱，完全忘了自己原先要做什么，迟疑地停下手上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掌心才重新覆上她的背，隔着毛衣轻轻摩挲她的肩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游扬把脸埋进他的卫衣，像是这样就能装作不是她说出来的话，很小声地开口：“别退役吧……”
时渝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问她：“你知道我退役之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游扬不接话，她不是很想知道。
“我最想去滑雪。”时渝继续说下去，“刚夺冠的那年，我带家里人去了北海道。但滑雪是高风险运动，很容易受伤，我那个时候刚和TKK续了两年合约，不能冒这样的险，所以只能在山上看他们滑。
“但退役之后，我就自由了。等这段时间忙完工作，我就可以去尝试这些之前做不了的事，想骨折就骨折，想受伤就受伤……所以对我来说，现在就是最好的结局，我不想再重复之前的老路，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坡路，一直走到谷底才离开舞台……体面地谢幕是我这几年来全部的执念。如果没有这个念头，我撑不到现在。”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继续跟我们打下去一定会走下坡路？”游扬问他。
“因为我身边的人重复太多次这样的故事了。”时渝告诉她，“在赛场上，胜利都只是暂时的，失败才是职业选手的终点。我在LPL八年，痛苦的时间要远超让我快乐的时刻……所以我才想试一试，能不能做那个把胜利当作结局的人。”
游扬被这句话听得怔住了，第一次听他说出“痛苦大于快乐，失败才是终点”这样的话。
可仔细想想，的确也是。
这是个吃青春饭的行业，不会有常胜将军。天赋和热情都挥霍殆尽后，打得越久，听到的声音越多，越是在乎得失，就越是痛苦。
“所以现在，冠军对我来说不再像之前那样有吸引力了，我的执念已经放下了，也不想再冒险。”时渝在这条路上走了太久，把自己看得足够透彻，“现在的我绝对没有林宇尘那么想赢，这种心态不适合职业赛场，继续留在TKK，只会拖累你跟大家。”
游扬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就算同是职业选手，大家对胜利的渴望浓度也是不同的。
时渝已经不再需要下一个冠军再为他证明些什么，相比冠军，他有更想去做的事情。
这个理由太有力，她完全无法反驳，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
“我就是觉得……一年太短了。”游扬紧了紧喉咙，鼻子居然在这么暖和的房间里都塞住了，在不可能再驳倒他的情况下，只能对他全盘托出，“高畅整整跟你打了五年，我们只在一起打了一年；去年这个时候，我甚至都还没跟你见过面……我就是没想过，会这么快就跟你分开，哪怕拿不了冠军，跟你再做一年队友也……挺好的。”
时渝听到最后，心跳渐快，忍不住松开她，想在灯光下探寻她此刻的表情。
游扬跟着他的动作，不得不放下箍在他腰上的手，理亏地垂着眼皮。长而直的睫毛一簇一簇地向下眨着，遮住了她浅棕色的瞳仁，整个人都泄气地垮下来。
直到她意识到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太久，面前的人好像盯着她看了太久，脸上才一阵火辣，小幅度地瞄了他一眼。
时渝的喉结在阴影中微微滑动，提醒她：“游扬，你这样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你知道吗？”
“误……”面前的人语塞了一瞬，“误会什么？”
一边说，眼睫又跟着飞快眨动，不知道是因为局促还是心虚。
时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后，一点一点低下头，拉近跟她的距离，视线在过程中紧追着她飘忽的目光，直到他们只隔了几厘米的距离。
这在动物世界中，算是倾略性很强的举动了，他要是某种食肉动物，下一秒就会咬断她的脖子。
但游扬就是愣住了，平日里的条件反射在这种时候完全没派上用场，整个人从后脊到颈椎，都僵硬地挺立着，一动也不敢动。
不但没躲，反而好像还在等待着什么。
这跟动物世界可就不太一样了吧……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鼻尖，转眼又散开，仿佛水面上层层泛起的涟漪。
连他的睫毛在这个距离下都清晰得不可思议，下睫毛很长，弯弯地向下翘，越到眼尾越是明显，像细小的浪花。
至于鼻子跟嘴巴……太近了，她的眼睛对焦不上，再看就要对眼了，一瞥到就匆匆移开。
可惜时渝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这样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看透似的。
游扬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等到现在才抿紧嘴唇，防卫迟来了太久。
果然，时渝一察觉到她的动作，就拉开了距离，微微弯起嘴角，问她：“游扬，所以你这几天生我的气，是想让我留在TKK，还是说，你只是想让我留在你身边？”
“我……”游扬张了张嘴，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但脑子一下子卡壳，想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区别很大。”时渝轻一点头，笑了一下，“如果你只是想经常跟我碰面，需要我站在你身边的话，我可以做到。但你如果要我作为你的队友继续留在TKK，那么很抱歉，我做不到。”
“哦……”应该是那瓶该死的啤酒的原因，游扬整个人已经混乱了，先不管听没听懂，应下来再说。
时渝也发现她的语气不太对，好笑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还哦……你根本没听懂吧？”
游扬拍开他的手，无言地抿了一下嘴角。
“好吧……”时渝叹了口气，不得不站起身，“时间也不早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还是说你今晚住这儿？”
“疯了吧……谁要住你家。”游扬给他一个白眼，总算让自己恢复正常，一撑地板站起来——
事实证明，跟酒没有半点关系，她在时渝家压根没醉。
候湛言陈嘉泽黄沛文今年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基地，太久没开展娱乐活动，今天好不容易放出来跟圈里的老熟人碰面，三个人玩桌游整个玩疯了，凌晨一点还想开下一把。
直到游扬往他们边上一站，语气森然地问了句“都几点了，还不走？”这几个人就老实了，收拾包袱跟她出门，打车一起回了基地。
时渝嘴上说着要送她们，但家里还剩下几个要留宿的，压根走不开。看她一边低头穿鞋一边义正词严地拒绝说不用，就没强求，只把他们送到楼下。
等游扬回到基地，洗完澡往床上一躺，压根睡不着，一点酒意也没有。
就这么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从凌晨两点翻到四点多，才终于失去意识，睡死过去。
这段时间训练并不密集，没有比赛要准备，主要是给新ad试训，所以日程不满。
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她醒了一次，上完厕所又躺回去，抱着被子换了无数个睡姿。
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下，人是最容易做梦的，而且持续不断地在做。游扬醒来后虽然忘了大部分内容，但知道跟谁有关，一边觉得自己有病，一边又坐起来努力回想，到头来只剥离出几个关键词——
时渝，在梦里长得很帅，总是跑到基地里来，老是对她说一些朦朦胧胧的话，她把他带出去觉得很有面子。
有病有病有病……
游扬翻身下床，刷牙洗脸后套上新的卫衣。
她最近也稍微注重了一点穿搭，这卫衣虽然依旧是黑色的，但不是阿迪达斯，是个牌子货，叫始祖鸟，时渝偶尔会穿。名字听起来土，价格倒是一点也不土，三千多一件，她咬咬牙才拿下的。
之后塞上耳机，开门下楼。
谁知道楼梯最后的几级台阶还没跨完，她就被餐桌旁鬼一样的人吓到了，差点把自己绊死，拼命伸手扶住栏杆。
“起来了？”时渝抬头看见她，弯起眼睛。今天穿得也很帅，黑色夹克叠穿了一件浅灰色连帽衫，跟她梦里差不了多少。
“……”不是幻觉，游扬死心地闭上眼睛，一步一步从楼梯上挪下来。
但这什么意思呢……不是说退役了搬出去了吗？结果来得比她起得还早，真把基地当他家了？
“吃早餐吗扬扬？还是要去跑步？”张姨看某人回来，脸上都藏不住笑，从厨房探出头来。
“去跑步。”游扬有气无力地答。
“那我等你回来。”时渝在一旁接话道。
“……”游扬从刚才就想装作看不见这人，结果他非要跟自己搭话，只好勉强出声，“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昨晚后半段的记忆她现在是想都不敢想，莫名其妙在他家又搂又抱的，她现在又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光是看见他就起鸡皮疙瘩。
尤其是凌晨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复盘了一下他们对话的整个过程，有一瞬间怀疑，昨天并不是他先低头靠近她，而是她先把脸抬起来的。
把脸抬起来是想要干什么？她当时面前有什么？？啊？！
游扬觉得毛骨悚然。
偏偏面前的人丝毫不以此为耻，还对她扬起嘴角：“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好吃的。”
“……看我干什么，”游扬真想扶额苦笑，视线瞄到餐厅墙边堆着的三箱车厘子，又道，“我不爱吃水果。”
“好吧，”时渝知道她不那么爱吃水果，但真没什么可吃的时候，也会稍微摄入一点，脸上摆出委屈的表情，“不喜欢水果就算了……你看到我就这么不高兴吗？”
“哈……”游扬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昨天跟我说那些话，是怕我退役之后就
见不到我了，所以才来的……“他还好意思说昨天晚上的事。
游扬第一时间打断并否认：“谁怕了，别胡说！”
“好吧，那是我会错意了。”时渝收回视线，幽幽怨怨地开口，搞得好像她始乱终弃还是怎么了似的。
“我……”游扬现在实在是不想跟他纠缠，留下一句“我去跑步了”，转头就走。
……
这一跑就是一个多小时，直到楼上传来散漫的脚步声，黄沛文下楼来吃早饭，她才敢重新露面。
黄沛文看到时渝的时候，也明显吓了一跳：“我草，四哥，你怎么来了？”
“你也不欢迎我？”时渝等某人等得花都谢了，在桌上托着下巴问。
“没有没有，我当然热烈欢迎啊……”黄沛文说着，去厨房看了眼，“今天早饭吃什么？”
“打卤面，有柿子鸡蛋跟肉末茄子卤，我现在给你下面。”张姨道。
“张姨，给我也下一碗，面多一点。”游扬半个小时前就饿得要死，小心翼翼地绕过餐桌，到厨房拔了双筷子站着等吃，全程都不敢看某人一眼。
但往碗里打完两大勺卤子，还是得回到餐桌上吃面。游扬埋着头，能感觉到某人的死亡视线一直高悬在她额前。
剩下三个人也陆续从楼上下来，林宇尘看到时渝的时候，满脸写着见到偶像的惊喜：“四哥，你怎么来了！”
“嗯……毕教请我来陪你们试训的。”时渝从善如流地答，丝毫没有提起她。
“？”游扬闻言，总算从面碗上抬头，递给他一个疑惑的表情。
时渝睨她一眼，故意不解释。
得，他不是特意来看她的就好。
……刚才她差点真以为他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才来的。
候湛言跟陈嘉泽昨天喝多了点，直到他们都吃完了才起床，张姨给他们盛了萝卜牛肉汤解酒。
游扬见状便躲楼上洗头洗澡去了，再下来的时候，毕智杰跟Micky都来了。
“哈？”陈嘉泽还在餐桌旁嗦面，看到这不速之客，忍不住问，“今天不是没训练吗教练，你过来干什么？”
“也不是正式训练，刚好你们不是都在么。”毕智杰打着哈哈，强制给他们加班，转头介绍：“昨晚我跟时渝聊了一下，他这两天刚好有空，我就特意把他请过来了。他作为ad的水平你们也知道的，就算接下来决定退役了，目前在LPL也是独一档，有他陪林宇尘试训，咱们肯定是如虎添翼，其他队伍哪找得到时渝这个水平的对训阵容……”
明明都同吃同住一年多了，毕智杰一开嗓，搞得时渝跟什么特邀嘉宾、谁还不认识他似的。
游扬听着听着，白眼就忍不住翻到了天上，很想知道毕智杰这官腔是从哪儿学来的，要不转行做经理得了。
毕智杰瞥见她这表情，才讪讪打住，进入正题：“那既然时渝来了，咱们下午也不辛苦二队了，就打3v3，下路双人组配一个打野，给林宇尘特训一下对线。”
“啊？就我们下路练对线啊……”林宇尘在LPL才打了两年，吃过的饭还没人家吃过的盐多，对老前辈心里很难不犯怵。
“怕什么，你又不是没跟他打过。”黄沛文鼓励。
“之前都是5v5啊，不是纯对线……再说5v5我也一整年没赢过四哥了……”林宇尘汗颜。
“意思打野只帮下对线还输，就没人能帮你分锅了是吧？”游扬尖酸起来真的很刻薄，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心的，又或者是借着玩笑在说真心话。
“游扬。”时渝一听这话，总算知道他走了之后她都是怎么对林宇尘的了，开口提醒。
“得，当我没说。”她一撇嘴，率先进了训练室。
剩下黄沛文对时渝轻一耸肩，也进去了，意思是她最近就这样，谁也治不住，习惯就好。
游扬从刚来队那会儿就像一头野性未除的兽，孤僻难驯，时渝作为半个饲养员，算是勉强能让她温顺下来的人，现在他走了，她自然称王称霸。
时渝无奈，进训练室后，他原先的位置现在是林宇尘的，好在二队今天放假，他挑了个位置坐下，打开电脑。
游扬转头看他坐在那边，跟他们一队的位置隔开一大截，心里一阵堵，收回视线咬了咬牙，想到他昨晚的话，提醒自己别再钻牛角尖了。
“咱们就这样吧，你们下路两个人继续练配合，游扬打野；紧张给时渝辅助，恭喜哥补一下打野。”毕智杰安排道。
这样一来，左右两边实力相当不均匀，时渝那边三个人除了他是打自己的位置，其他两个都是补位。已经摆明了第一把降低难度，让林宇尘放开来对线。
不过补位归补位，候湛言掏出布隆这种举盾大肉在时渝旁边，至少不会给他添乱，该打控打控，该吃伤害吃伤害，两个人配合得挺好。
反倒是黄沛文跟时渝两边都太熟悉对方了，一直在走位算计扯头花，两个人相互丢技能，愣是都扭掉了。
对局进入三分半，黄沛文跟林宇尘第一波兵线血量消耗得还不错，布隆没怎么掉血，全都打在时渝身上，沟通过后决定先发制人瞄准四分之三血的时渝，芮尔闪现坐，被时渝闪现拉开距离，还骗出了布隆的盾。
姜还是老的辣，时渝闪现后走位巨刁钻，反身扭掉黄沛文抬手的Q，没有被打出晕眩，顺手偷了两个平a。
他们那边的进攻回合结束，就轮到时渝的追击。候湛言举盾把林宇尘的伤害挡得死死的，顺便卡住黄沛文回头的身位，艾希的攻速拉起来，叠满四层普攻，打出【射手的专注】，伤害堆得很高，完成对芮尔的线杀。
“超——”黄沛文忍不住哀嚎起来，“四哥，你不是一直在放假吗，怎么还会玩游戏？”
时渝不接话，跟候湛言换扛防御塔的伤害，还在军训塔下瑟瑟发抖的林宇尘。
但游扬已经在野区完成速四，比陈嘉泽快了十多秒，盲僧一脚踢下来，把这两个不知死活吃了一堆塔伤的人留了下来：“来吃头。”
“龙姐！”林宇尘死里逃生，还被到嘴喂了两颗人头，总算知道时渝之前过得都是什么好日子了。
“别急，别回，蔚来了。”游扬打了这么多年野，深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果然，她话音刚落，3v3打得就跟大乱斗似的，陈嘉泽四级的蔚也一个冲拳从野区下来，想把他们俩都收掉。
可惜跟游扬玩打野英雄，他还是太嫩了点，一拳把游扬锤成半血后，陈嘉泽续好强能冲拳，想等她交闪再跟伤害，万无一失。
但游扬的思路跟正常人不一样，摸眼出了塔进草。陈嘉泽丢失视野，被身后的林宇尘白点两下，正准备闪现进草跟她拼个你死我活，游扬的cd终于转好了，先一步打出两段Q，把他作为跳板，再次闪现回塔，把盲僧玩成了诡术妖僧。
陈嘉泽在过程中虽然也反手出拳，把游扬打成丝血，但防御塔已经红温，再打下去扛不住，被迫闪现出塔。
这样一来二去，时渝虽然在对线端压住了林宇尘，但加上游扬的gank就赢不了，十二分钟kda3-5-0，毕智杰开口叫停。
简短地复盘过后，两边又打了两局3v3。候湛言毕竟不是职业辅助，在最后一把没绷住，被黄沛文成功开到，上线连死了三波。
明明试训的是林宇尘，到头来挨打的却是时渝跟候湛言。
游扬退出这一把时，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好看，对毕智杰道：“他们俩这样打有什么难度？换过来吧，我给老四打野。”
“可以。”毕智杰正有此意。
这一来，林宇尘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对游扬来说，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给时渝打野，平时对林宇尘下手就没轻没重的，这次更是往死里打，开局吃完红就来了。
时渝跟她甚至不需要在语音里交流，她只在地图上pin了一个信号，他的卡莉斯塔就滑上去开始换血。精准到在游扬下来的时候，连林宇尘所在的位置都很完美，刚好是她出手能够得到的距离，兵线也控得清清爽爽。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ad辅助上去卖破绽，打野gank了一次再杀个回马枪、绕视野在草里蹲一万年的伎俩，杀得林宇尘头皮发麻。
下午十一把3v3结束，林宇尘最终累计阵亡三十七次，黄沛文二十九次，两个人加起来六十六个人头，恐怖如斯。
要不是毕智杰怕林宇尘的自信心被他们俩摧残完，才高抬贵手，
放他们去休息。
时渝起身，注意到林宇尘的脸色不太好，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只是3v3而已，正式比赛肯定不会是这个情况，不用太在意训练赛的数据。”
“是啊土哥，扬姐跟四哥你也知道的，一个FMVP一个双冠，本来也没几个人打得过他们俩的下野组合。再说恭喜哥刷野跟去厕所吃屎了一样，半天都下不来，我们打不过很正常。”黄沛文很注重ad的心理健康问题，也开口。
只有游扬定定看了他两眼，道：“3V3的目的是让你提高对线能力，不是让你越打越没自信、对个线都畏畏缩缩的。后面几把你反而比开始打得更差，就是因为被我抓怕了，连优势线都不敢控，被时渝白吃。”
“我知道，”林宇尘中间那几把还会生气上头，反过来死得更多，现在已经被打得没脾气了，“那你说像你这么抓下路，我该怎么打，你来指点指点我？”
“诶……游扬……”毕智杰怕他们吵起来，出声。
“谈不上指点，毕竟我也不会打ad。”游扬这会儿没带个人感情，跟他实话实说，“我只是想说，你没必要那么怕我。就算我一直来抓，刷野也是要时间的，没技能没等级就算来抓又能怎么样呢？你在线上必须要把握一切机会去发育跟反打，多想想时渝前几把是怎么做的。而且你今天只是打不过我跟他，不代表你就很菜，调整下心态吧，别把自己想得太弱了。”
“？”她这话说完，剩下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林宇尘。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好可怕，你今天怎么转性了”的表情。
时渝看着她，突然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也笑了：“时间不早了，去吃饭吧，我请客。”
……
时渝请客是家常便饭，只不过这次林宇尘跟他们一起，跟这两天在基地吃饭还不大一样，是私底下的，多少给了他一些融入TKK的感觉。
再加上某打野开局给他下马威，今天又突然搞这种攻心战，很难不让人患上轻度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林宇尘对游扬的恶感少了很多，她点的菜上桌的时候，还主动帮忙移到她面前去。
时渝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看了他一眼，抬手接过那碗还在滋滋作响的煲仔饭，放到自己面前，帮她拌开里面的酱汁跟锅巴，拿她的碗盛好。
游扬只知道吃，什么也没注意到，说了句“谢谢”就嘶嘶呼呼地吃起热饭来了。
“四哥，给我也来碗。”黄沛文一向没眼力劲，把碗递过来。
时渝无言，抽了张纸巾垫着接过他油腻腻的碗沿，也给他盛了一碗。
之后怕还有人效仿，另一只手同时把煲仔饭送了回去，让他们自己盛。
晚餐结束，毕智杰跟Micky各回各家，剩下六个人分两拨，黄沛文、陈嘉泽跟林宇尘打车，游扬跟候湛言坐时渝的车，他反正退休了没事儿干，送他们回去。
车子在基地前停下，临下车的时候，游扬不经意地问了句：“你过来给林宇尘试训到什么时候，明天不会还要来吧？”
“你想我来吗？”时渝问她。
“……”后座的灯泡听到这话，默默攥紧了拳头，转头望向窗外，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关我屁事，又不是我试训。”游扬向来不吃这一套。
“！”候湛言抿紧嘴巴，伸长脖子，怕自己笑出来。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时渝在这方面吃瘪，当年跟他出去吃饭都会有至少三波女生来找他加微信，别提多风光了。
“好吧……”时渝无奈。
“走了。”游扬打开车门。
候湛言也是会把握时机的，闻言开车门下车一气呵成，头也不回地钻进TKK大门。
时渝解开安全带，俯身拉住她的衣袖，抬眼问：“那明天晚上要不要跟我出来吃饭？”
“吃什么？”游扬完全没捕捉到重点。
“烤肉，那家店的牛肉蛮不错的。”时渝紧了紧喉咙，一五一十地答。
“哦，行呗，反正明天下午没训练赛，”游扬答应下来，顿了顿又想到，“不过我八点直播，八点前能回来吧？”
时渝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可以的。”
“行。”游扬下了车，“砰”一声甩上他的车门。
第56章 TequilaSunrise不作……
次日
下午训练结束得早，游扬想了想，上楼把身上的黑羽绒服换了下来，套了件长款的烟灰色羊毛大衣。
时渝这人钱多了没处撒，一说什么“肉不错”，八成又是那些炒噱头的和牛。店里必定是和风装潢，灯光昏暗，纸质菜单，充满富贵装逼的气息，她也不能老这么埋汰。
果然，时渝接她到店，上了商场五楼，一看店名就中不中洋不洋的，叫xx烧肉，服务生一个个都打扮得很精致，领他们到提前预定好的包厢里。
店里暖气开得很足，游扬脱下外套让人帮忙挂上，坐下后接过菜单扫了一眼。
刚想说这牛舌十一块钱一份怎么这么便宜，定睛一看，居然是论克卖的，惊得她顾不得服务员还在场就开口：“疯了吧！吃黄金啊？牛舌论克卖，我们那儿买一头牛才多少钱？”
“这个是挺好吃的，可以试试。”时渝推荐。
“我才不要，”游扬很想说这都是骗有钱傻子的玩意儿，但边上有人盯着看，硬生生憋住了，把菜单递给他，“你吃过这家店就你来点吧，我什么都爱吃，别贵的那么离谱就行。”
时渝答应，但转头就把1688一条、488一块、168一片的这个肉那个肉点上了，其他刺身塔塔一概没看，他知道游扬不太爱吃生的东西，最后还给她点了一份主食米饭。
游扬全程听着，直到他说出蟹粉海胆斧饭的那一秒，终于放心地点点头。
菜单被收走后，桌上什么也没有，只能开启无聊的等待。
游扬跟他就两个人，还坐包厢，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总算意识到问题所在：“等一下，就我们两个吃吗？其他几个人不来吗？”
时渝抿了抿唇，现在单独面对她，什么借口也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觉得紧张，只是佯装镇定地“嗯”了声，反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不过这样挺不好的吧，你就请我吃独食，留他们几个在基地吃外卖。”游扬答。
时渝没想到她这会儿倒是挺敏锐，耳根隐隐有发烫的趋势，低头喝水：“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吃独食也没见你忏悔过。”
“那倒也是……”游扬认栽。
好在菜陆续上来，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这家店是全程服务的，烤肉有固定的流程跟搭配，一次只烤一道菜品。服务员姐姐一块肉就得烤半天，烤完还要醒肉，醒完再切，切完还要再分不同的熟度再烤，之后还得摆盘，搞了十多分钟，馋得某人眼睛都直了。
“方切西冷佐现磨山葵和热胡椒，吃前可以蘸一下盐提味。”对方终于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把碟子推过来。
话音未落，游扬的筷子先到，一块进嘴，眼睛都亮
了：“我去……怎么这么好吃。”
“好吃就好。”时渝稍稍放下了一些心。
一整块四四方方的肉吃完，又吃了一片薄薄的和牛蘸无菌蛋液配一小粒米饭，一听她评价这个比刚才的还好吃，时渝又给她加了两份。
随后，处理过的牛舌也上来了，有成人小臂那么大一块，烤起来费劲，两人又陷入漫长的等待。
有外人在场，想聊天也不知道该聊什么，游扬低头开始刷手机。
时渝看她事不关己的样子，一边喝茶一边暗自叹气，突然觉得有些后悔。
不该来吃这家店，他订的时候只觉得合她的口味，但忘了边上会一直有人帮他们烤肉，碍事得很。
等七种肉、一煲饭以及两道甜品全部吃完，前后过去整整两个小时。
游扬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9：05，一口把高脚盘里的布丁吞下，提醒对面的人：“走吗？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难得有今晚这样单独见面的机会，再过段时间就是LPL全明星盛典跟德玛西亚杯比赛。临近年末，商务活动也堆在一起，她会变得很忙，想找下一个机会很困难。
就像候湛言说的，到时候恐怕她连他是谁都记不住了。
想到这儿，时渝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下定决心开口：“再坐一会儿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说什么？”游扬虽然茫然，但还是老实把屁股贴回了椅子。
“我们认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你觉得我怎么样？”箭在弦上，可能是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正式地谈过话，又被烤肉的炉子烘了这么半天，时渝只觉得脸上臊得慌。话一出口，肤色肉眼可见地由白转红。
“什么怎么样？挺好的啊。”游扬听迷糊了。
“那你对我……”时渝开了个头，后半句愣是说不出口，紧了紧喉咙，换了个说法，“那要是不作为队友，你觉得作为异性来说，我怎么样？”
“啊？也挺好的啊，有什么区别吗？”他问不到点上，也别指望面前的人能答到点上，游扬一头雾水，“你到底想问什么啊？是谁说你什么了吗，谁骂你不好了？”
“……不是。”时渝无奈地弯了一下唇，轻轻叹气，意识到他要是不用最直白的陈述句，她是不可能听懂的。
加上她还着急回去直播，再接着兜圈子会招她烦，时渝心一横，开口：“我喜欢你，所以我想知道你觉得我作为一个异性来说怎么样，跟你有没有可能。”
这样一口气把话说完，他不但不觉得轻松，反而紧张得连要怎么呼吸都忘了。
望向她的目光逐渐绷紧，心脏缓慢而沉重地敲击着胸口，仿佛临行前的死刑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果然，游扬给他的反应……并不太超出他的预料。
她估计从来没想过他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连眼睛眨不动了。
中途眉头轻皱了好几下，想自我安慰这是她的幻觉，听错了，却又没办法做到逻辑自洽，被迫重新接收信息，回到最开始被听呆的表情。
良久后，她缓缓发出一个音节：“……啊？”
时渝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大概率是个必死局了，但还是补充：“我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我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所以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我……不是，我……”游扬想说她听出来他是认真的，所以这事才吓人。但刚才受到的冲击一下子还没缓过来，说不出完整的话，视线在桌上一只又一只精巧的碟子上流窜，不敢抬眼，好像在躲避什么东西。
但最后，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法当做没听见、或者没听懂，必须得给他个答案。
可她压根给不出什么答案，只能告诉他：“我一直觉得我们就是队友……从来没想过把你当男的或者女的看……所以，嗯……你突然跟我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太超出我的认知了。”
“我知道，”时渝垂下眼帘，很努力地弯了一下唇，又重新抬起视线，“所以你不用马上就给我答复，可以慢慢考虑，之后再告诉我。”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考虑啊……”游扬不想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显得她罪大恶极，嘴上解释得更乱，“就、我从来没把你往这方面想过……所以我也想不通，你怎么会……难不成，你之前跟我做队友的时候，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吗？”
“抱歉……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吧……”时渝意识到这样的场面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太煎熬，眸光瞥了一眼门的方向。
“不不不，那倒不至于……”游扬赶紧摆手解释，又尴尬地放下，“但我觉得吧……我们现在这样做朋友就挺好的……我挺喜欢跟你做朋友的……假设，真要那个什么，是不是有点奇怪啊？说不定还不如做朋友呢。”
时渝听到这儿，眼睫颤动了一下，目光跟着黯下去，微不可见地抿紧嘴唇。
也好在店里的灯光足够昏暗，把人脸上的血色和皮肤混成模糊的色块，他漂亮的眼睛沉在眉骨投下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真正的神情。
最后自嘲地笑了一下：“可是我已经没办法用对待朋友的态度对待你了……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们现在都明白这一点了，该怎么继续做朋友？”
“我……”游扬语塞了。
“所以很抱歉，我做不到这样……”时渝的声音轻下来，语速比刚才更慢，努力维持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到崩盘外露的程度，那样就太难看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可能等以后吧，等今晚的事情过去之后，我整理好自己的感情……我们或许还能做回朋友。”
只不过要等很久很久的以后了。
游扬听到这儿，用力吞了吞口水，开口：“干嘛说这么严重……我不是也还没、说什么嘛……”
“没关系的，不好意思开口拒绝的话，就不用回答我，不回答也是一种答案。”时渝轻摇了摇头，起身帮她去拿她的外套，“走吧，这顿饭耽误你太多时间了，不好意思，我先送你回去。”
……
说不出谁更想从车上逃跑，但时渝知道大概率是他。
他其实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毕竟是第一次跟人告白，有丰富充足的应对被拒绝的经验，听起来好像更可悲。
光是对她说完最初的那句话就已经耗尽他的全部勇气了，在察觉到她的反应没有丝毫希望后，他只想马上逃走。
借着车子驶出地下出口时一隅的黑暗，他侧过脸，抬手揉了一下眼角。
仔细想想，的确是他会错意了，被她的拥抱和眼泪冲昏了头脑。她那天在他家，的确只是想让他留在TKK，作为队友，而不是以其他的任何形式。
所以她才会问“有什么区别吗？”
不是她分不清，而是她从来没有错误对待过他的身份，没有产生过错误的想法，只是队友而已，她分得很清楚。
分不清楚的是他，想太多的也是他。
所以现在连最后的一点体面也没有了。
偏偏她坐在副驾驶上，还在时不时转头瞄他的眼色，让他觉得更罪恶。
像她说的一样，是不是做朋友更好呢？永远不挑破，就永远不会让她觉得困扰。保持原状，就永远不会失去什么。
可是太迟了。
……
回到基地时，有女朋友的那两个都不在，估计出去约会去了。训练室只有林宇尘跟陈嘉泽两个人，后者正在直播。
游扬脑子完全转不动，在门外站着发了阵呆，推开门扫视了一圈，才丢了魂似的走进去，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林宇尘转头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对劲，像出了什么事，问：“扬姐，你怎么了？”
游扬没回答，有气无力地一摆手，让他别问。
已经八点出头，她平时直播一向准时，但现在别说直播了，连给电脑开机的想法都没有。
半小时前，她才听到“我喜欢你”这么有冲击力的一句话，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没法直播。
坐了一会儿，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打开手机发送微博：
【临时有事，先不播了，之后补】
然后站起身，上楼回房间。
刚才吃饭时发生的事情太玄幻，游扬从来没想过，像时渝这种……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人，居然会跟她告白。
这——
别说答应不答应，她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他怎么会……喜欢上她。
她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很有魅力的人，从小到大也没个男的跟她说过“喜欢”这种话，基本都是“犯贱——骂她“母
老虎““男人婆”——逃进男厕所——被她从男厕所抓出来一巴掌扇老实”这样的流程。
时渝他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明明他是那种很招女生喜欢的性格跟长相，她甚至吃到过有某富豪家的千金公主在品牌活动里看上他、砸重金追他未果的瓜。
难不成他是ad玩多了，对她产生什么“恋野情结”了？要不根本说不通啊。
游扬洗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些玩意儿，越想脑子越堵，恨不得去健身房找两个沙包锤一宿——
当天晚上，游扬基本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下楼跑步，果然没看见时渝的影子。
下午打rank也只有基地里这几个人，训练室冷冷清清，毕智杰没再提起要请他来给林宇尘特训的事。
微信上就更不用说了，像他脸皮这么薄的人，昨晚在车上就羞愤得快钻地洞了，绝对不会死缠烂打，显然是不会主动给她发消息了。
这种日子一连过了好几天，明明一切都好像很自然，但总让人觉得别扭。
时渝好像有意识地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就连从候湛言他们几个人口中都听不到他的名字，平时明明一天要念叨八百遍，现在却都闭口不谈。
他离队后跟TKK的联系本来就脆弱，现在轻而易举地断裂了，游扬完全不知道他这几天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
另一边，林宇尘长达一周的试训终于结束，最终确定加入TKK，跟往年转会期的流程一样，PS发微博“Thanks”送别了他，合约签完后，TKK发微博“Welcome”欢迎他的加入。
S14一结束，圈子里就在猜测时渝明年的去留。今天新ad一官宣，相当于间接确认了时渝要退役这个事实，评论区的粉丝相比起祝福，还是遗憾更多，没人能立马接受自己喜欢的选手要退出舞台这件事：
【补药啊……】
【崩溃了，四哥走了我明年看谁打比赛啊】
【不行……我不同意，四哥是我在LPL最喜欢的选手了，他一走我真没力气搞竞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七年老粉还是觉得好难受……四哥真的是非常非常出色的职业选手，不论是人品还是实力，出道这么多年全网无黑料就是最好的证明】
【唉……其实也满足了，今年能看到四哥拿到双冠，现在说一句他是LPL第一人没人反驳吧？】
【四哥退役真的算是职业赛场为数不多能善始善终的选手了吧，在这里的确没有遗憾了，征战了最好的九年，登顶过，跌倒过，负伤过，在山巅离开确实是最好的结局。接下来不作为Four，作为时渝继续幸福地生活吧，祝前程似锦】
【完全无法接受……感觉以四哥的性格，退役相当于退圈消失了，本来直播对他来说也就是完成任务】
【不不不不不！TKK想想办法啊，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吧，把四哥留在赛训组也好啊，哪怕做个吉祥物呢，只要能在vlog里看到他粉丝就很满足了】
【TDTDTD，我不接受】
【TKK-Four这个ID看了这么多年，从大一开始看四哥的比赛，现在我都工作三年了……居然真的要走吗……】
【疯了……994粉……】
在这样一片哀嚎当中，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粉丝打一剂强心剂，今年LP全明星盛典第一轮投票的结果也在这一天出来了。
全明星盛典是腾竞体育从19年开始办的娱乐赛事，跟娱乐圈每年年末的“微博之夜”“尖叫之夜”之类的红毯晚会差不多，活动包括红毯颁奖、SOLO赛、新生赛、老头赛以及全明星正赛几个环节。只有被粉丝打投出来的选手才能参加，算是年末包饺子分猪肉的合家欢活动。
今年有夺冠队伍，所以投票结果毫无疑问，上野中下辅这五个位置的最高票人选都被TKK包圆了，第二顺位才轮到PS、TN、BH跟WWG这四个队伍的选手。
这意味着时渝很快就会参加十二月的全明星盛典，不至于马上就退隐江湖。
而且就算他退役了，以他的人气，明年全明星也还是会被粉丝投上“传奇对抗赛”，跟退役老头们相互比划两下，至少年年有个红毯看。
相比时渝断层第一的票数，游扬因为投票这事，前阵子还闹出过一阵风波——有一批人在论坛开贴带节奏，引导其他人抱团拉高Skyline跟offence的票数，想借此挤掉游扬打野第一顺位的位置，还打出了“厌男选手不配上全明星”这样的口号。
虽然“厌男”这标签贴得不全错，但“不配”这个词用得就有点好笑了。
她今年可是S冠FMVP，全明星本来就是做热度的，腾竞体育求都要求着她去，怎么可能放过她这个新晋流量。
更何况就那么一小撮人的声量，在相差一千多万的票数面前，根本杯水车薪。她的女粉做什么都能成功，打投这点事比喝水还简单，那批人估计也知道没希望，吆喝了几天就没影了。
今晚结果出来，蒋芃发到了TKK群里，游扬扫到这个结果时，盯着ID“Four”旁边的选手照片看了很久，想不到自己居然又有机会跟他一起打比赛。
但全明星毕竟不是正式比赛，他们TKK要真五人一块儿那还得了，喊HG跟LGT来都不一定打得过。
赛事规定了正赛一支队伍中不能有超过三人来自同战队，他们到时候会被打乱拆队，也不知道她到时候能不能跟时渝分到一队。
这个念头出现后，游扬才想起来他们现在的状况有点尴尬，不在同一队貌似还好一些。
手机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点开群成员列表，时渝暂时还在群里，头像是一只翘着二郎腿、把两只手垫在脑后的玩具小狗，正歪着嘴邪魅一笑。
图上的狗看不出什么品种，最大的特点是右边眼眶是黑色的，也被叫做“海盗狗”，跟他之前送她的木乃伊是同一个牌子。
这头像时渝用了挺久了，一直没换，那只狗成天躺在那儿吊儿郎当大爷似的，压根不符合他平时的形象。
“？”游扬一皱眉，突然意识到什么，放大他的头像仔细看了两眼，嘴角跟着抽了一下。
有了前几天他的那番话，她现在总算看出来这狗像谁了……
什么意思，他骂谁是狗呢？
眉头虽然皱着，但游扬盯着他的聊天框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是翘着的，猛地回过神，把嘴角收了回去。
不得不承认，他走了之后，她想起他的频率变得格外的高，总是忍不住去看手机，担心他会不会在某一刻给她发消息。
还不是都怪他……好端端的，说什么“喜欢”——
但时渝的消息一直没来，倒是来了卡地亚的消息，她们今年也合作了挺长一段时间了，一直没名没分的。现在S14冠军落袋，人家高贵的奢侈品牌总算给她抛来了橄榄枝，要给她一个正式的合作title。
而且还算有诚意，她跳过中国大陆跟亚太地区，上来就是全球品牌大使，招子吹得挺大，貌似跟时渝的头衔是一样的。
这合作一来，游扬更忙了，麦歆陪着她连轴转了两天，完成了她第一期正式的商业拍摄，还住了一晚卡地亚合作的高奢酒店。
酒店套房里还正儿八经地摆了一整套印logo的礼物跟一封邀请函，上面写着她明晚要参加的商务晚宴活动。
说白了就是去站着给那些死贵的珠宝打广告，当个饰品架子展示给富婆们看。好处是有出场费赚，还能蹭顿米其林什么大厨安排的晚饭。
游扬跟麦歆对完品牌方发来的活动流程后，总算知道时渝平时没比赛的时候都在忙些什么了，烦得要死，一个活动化妆三小时，拍照三小时，吃饭还得三小时，她平时训练赛都没排这么满。
全部对完后，她放下水果叉，往沙发上一瘫，转头问麦歆：“对了，这活动老四不会也要参加吧？他不是也有合作吗？”
“当然啊扬姐，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好好看流程，他还要跟你一起走红毯呢，上面都写了。”麦歆发现她刚才嗯嗯啊啊其实压根什么也没记住，快昏过去了。
“啊？？不会吧！”游扬“腾”地坐了起来，绝望地搜寻平板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哪里写了哪里写了……啊？！这谁安排的？谁允许了，怎么不提前问问我！”
“你怎么了
扬姐……四哥跟你一起走不是挺好的么，这些流程他都熟悉了，还能看着你点，免得你一不小心把哪个vic顶翻……“麦歆看她突然抓狂，百思不得其解。
“不好不好不好！我不要跟他一起走红毯，救命！你想想办法，能不能跟那边的人说一下，把我们俩排开？？”游扬抓住她的肩膀。
“当然不行啊，红毯顺序都定好了……人家是甲方，我们才刚合作呢，你就乖点吧扬姐……”麦歆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排斥双人红毯这件事。明明之前时渝刚搬走的时候，她一天要在基地念叨他八百遍。
“那完了……”游扬心如死灰，低头砸进抱枕。
第57章 TequilaSunrise比陌……
次日
早餐送到房间时，游扬还没起，昨晚翻来覆去压根睡不着，一直熬到凌晨三点多才勉强闭上眼。
麦歆开门让人把餐车推进来，坐下吃了片面包，眼看时间不早，过去把游扬推醒，让她勉强洗了把脸，在沙发前坐下。
化妆师十点准时到岗，看到艺人本人乌黑的眼圈跟颓废的状态都想尖叫了，把箱子里一大堆急救用品搬出来。
于是游扬半口冷饭吃不上，就被贴上面膜强制闭嘴。好在早餐都是西式的，现在也没到她平时吃饭的点，不吃倒也没有大碍。
今天这妆化完是要去拍硬照的，跟LPL那些随手糊弄的妆不一样，连脸带头发整整做了三个小时。游扬坐在那儿睡了两个小时，睡醒就饿了，只能焦灼地等待那个慢吞吞的男发型师给她烫头。
临过午饭的点，麦歆给她点了麦乐送，游扬在化妆师的威视下，这辈子头一回把汉堡拆开三份吃，就怕把粉底蹭掉了，食不知味。
吃完后接着等，想到什么，忍不住开口问：“其他人都在哪里化妆啊？”
“你指哪些人？”化妆师问。
“就晚上参加活动，不是还有个打电竞的么……”游扬心里有鬼，含糊其辞的。
“你说时渝？他估计就在隔壁吧，今天早上跟我一块儿到的。”时渝不是第一次跟卡地亚合作，化妆师们都能喊得出名字来。
“哦……”游扬不吱声了。
有点怕一会儿出去拍摄跟他碰上，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到同一个地方取景。
……
事实是游扬多虑了，等她好不容易挤进那条窄窄的黑色抹胸裙，穿着别扭的高跟鞋出发时，走廊上压根没人。只有她深一脚浅一脚在地毯上凿出的鞋跟印儿，嘴里低声咒骂着要把第一个给女人穿上高跟鞋的人家里祖坟刨了。
麦歆在边上扶着她，但游扬太大只，根本也扶不住，只能帮忙把她身后拖地的裙摆拉起来，免得被她用鞋跟捅穿。这可是阿玛尼的裙子，坏了赔不起。
拍摄地点就在楼下，她也不是多大的咖，摄影师在酒店**院找了片热带植物景观，调了一下灯光构图就开始了。
上海十二月初的气温不是开玩笑的，游扬脱下西装外套，光着膀子光着脖子过去吹冷风，裙子侧边的叉开得还贼高，露出大半截大腿，冻得她嗷嗷叫。
不过跟一年前拍春季赛定妆照那个时候相比，还是老练多了。她S赛后拍了一批杂志硬照跟广告，至少会跟着摄影师的调度摆出合适的角度，也知道该对镜头展示什么。
今天这冷风又把她的脸皮吹得紧绷绷的，下颌线条比平时更清晰。摄影师爱拍她的侧脸，对表情管理要求就不那么高，后期黑白一调，俨然高定秀场的女模特，手臂手指上戴着的卡地亚还算配得上她。
前后拍了大半个小时就完活了，但这高级珠宝晚宴的红毯跟内场分两套衣服，又得上楼重新换衣服换珠宝。
相比紧绷的窄裙，游扬更喜欢第二套衣服：同样的黑色系，版型宽大但用料柔软的丝绸连裤套装，穿起来人能在衣服里面晃动，搭配腕上体积感十足的金色POLYMORPH手镯，平底鞋走路带风，出门感觉自己少说要收购几家市值百亿的公司。
一直拍到下午四点多收工，游扬又得换回裙装，随后坐上保姆车，出发前往活动现场。
说起来也玄，这一天在酒店跑上跑下，居然愣是一眼没看到时渝，也不知道他是去哪拍的出发照。
……
车子最终抵达外滩的老市府，作为上海的百年老建筑，这处地标历经十多年的修缮和改造，这两年又重新对公众开放，承办各种展会活动。
游扬一直到红毯的后场厅才见到时渝。大厅正中悬吊着庞大的六层吊灯，室内石膏装饰的墙面在灯光中被映成高雅的金色，配合大厅里低声细语的人群，尤显富丽堂皇。
明明周围都是那些众星捧月的明星，穿着华服，佩戴璀璨流光的高级珠宝，身边还围着若干助理、造型师、保镖跟工作人员，但他就是最醒目的那个。
时渝最早出席活动那会儿才十八九岁，在这种社交场上显得青涩，蒋芃会专门带着他，后来就只需要麦歆过来帮帮忙，撑个场面。
但今天麦歆跟游扬走，他也没另外找助理，就这么朴素地一个人来了。
身边都是娱乐圈的歌手演员，圈子挨不着边，也没跟他产生过什么交集，时渝没有往人多的地方凑，在大厅的一角沙发上坐着，低头看手机。
他今天做了新的发型，跟平时在基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额发从中分开，一侧往后梳，看起来要成熟一些。灯光从他前额精心打理的碎发前落下，星光一般落在他疏朗的眉眼和挺秀的鼻梁上，五官柔和，气质清雅，轻描淡写地压过了房间里那一众油头粉面的小生。
也难怪品牌方会跟他合作这么多年，虽然不是演艺圈的人，但时渝的身材长相摆在那儿，比圈里的那些长得标致贵气多了，高级珠宝同他相得益彰。
游扬的视线从进门起就一直落在他身上，越看越移不开眼。
他在沙发上的坐姿很安分，一直就是个连二郎腿都不翘的人，长腿舒展地往前放，一只手支在沙发扶手上，用曲起的食指指节托着自己的下巴。
总之就是……看起来很乖的样子，有种可爱的反差。
游扬的脑子在冒出这个评价时，也被自己吓了一跳，突然来这么矫情的一出。
正要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沙发上的人就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抬头把她抓了个正着。
她的心跳倏地乱了一拍，握紧手里的小包。
他肯定也知道他们今天会碰到，所以看见她时完全不觉得惊讶，顿了
顿，眼睫往下一落，避开和她的对视。
“？”游扬本来还犹豫要不要过去跟他打个招呼，毕竟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她就认识他一个。谁知道他看样子，压根不想让她过去，气得对着他的头顶重重瞪了两眼。
可惜时渝没看向她，完全不给反应。游扬只好侧过去身，用力磨了磨牙。
再一转头，品牌方的高管也来了，title很长，什么亚太地区总负责人什么董事总经理的，一个中国人一个外国人，跟周围的明星们一一打过招呼。
游扬还是第一次见到卡地亚高层，之前跟她们对接的都是中层工作人员，冷不丁看到有人凑过来，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是很想搞这些社交礼仪。
结果那个亚太负责人对她热情得可怕，张开双臂揽住了她，连声说“欢迎”。游扬尴尬得脖子梗直，也只能连声回答“谢谢谢谢”。
对方跟她热络了一番，便转头用英文对金头发老外介绍她的来历，中途提到了MSI跟S赛有关的单词，后边都会跟上champion，听得对面“哦哦”称奇，咕噜了一串带口音的英文，踮脚跟她做了个贴面礼。
游扬看这小老头突然来贴她的脸，眼睛都瞪大了，但脑子里想着钱的事，生生摁下了自己想躲开的冲动，勉强牵起嘴角，又道了两声谢。
两人跟她走流水线似的打完招呼，就去找不远处的时渝。
时渝跟他们见过很多次了，也算面熟，起身露出他体面的商业微笑，跟两人都浅浅地拥抱了一下。
……
最先走红毯的是品牌方的高层，之后是几个平台的大kol，游扬跟时渝的位置在十三。直到场控过来让他们就位，时渝才起身，隔了大半米的距离，站到她身边。
“扬姐，你走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你的裙摆，腿打直了往前走，脚跟踩稳鞋跟，别把自己绊倒了……”麦歆光是看她走到前厅这几米的距离就捏了一把汗，简直不敢看她一会儿要怎么走红毯。
“哎呀，我会走我会走，别说了……”游扬受不了她一直念叨，偏偏时渝还站边上，那不是全被他听见了么。
正担心这样给自己丢脸，她偷偷抬眼瞄了他一下，就发现他的视线恰好落在她身上，被发现后，表情一凝，第一时间移开。
前一位艺人离开红毯后，几十台摄像机重新对准展板中央的品牌LOGO，工作人员抬手示意他们可以出镜了。
游扬深吸了一口气，胸还没挺起来，就被箍在腋下的抹胸勒到，勉强挺直后背，抬腿把裙摆踢开，忽略高跟鞋的鞋跟，纯用脚尖发力支撑。
这一来反而比刚才走得要稳，时渝走在她身边，下意识抬了一下手，怕她摔倒。注意到她走得猎猎生风后，又默默把手放下。
他们俩个子都高，时渝一站过去，能把Cartier的字母C给挡住，自觉往边上让了一步。
再转头确认时，发现游扬也把字母挡了一半，便又往右走了一步，对她小幅度地抬了一下手，示意她靠过来一些。
游扬瞥他一眼，往后一踹裙摆，老实站近了。
在娱乐圈的人看来，他们俩头衔前面都带着TKK，相当于一个团体组合，不管是杂志还是红毯，都得合体走才行，衣服也得穿得fit，跟凤凰传奇似的。
游扬晚间这一身完全不是她平日的风格，头发盘起，黑色的高开叉长裙搭配黑金麝皮高跟鞋，鞋跟都是YSL金灿灿的标志。右臂的三角肌和二头之间，扣着一条金色的满钻美洲豹手镯，巧妙地把手镯作为臂环装饰，另一只手的食指上佩戴同系列的猎豹戒指，错落呼应。
品牌方找上她，显然是因为游扬的代表英雄——狂野女猎手，跟卡地亚的猎豹系列完美契合。加上她个子高，长相轮廓又深邃，戴这样大体积的满钻首饰，完全压得住。
她身侧的时渝同样也是一身黑西装，一身的亮点就在于他内搭的黑色衬衫，尖领往外翻得很大，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和锁骨的线条，黑色领面上别着一枚镶嵌了圆珠形蓝宝石的猎豹胸针，手上是和游扬同款不同色的白金戒指。
虽然是第一次走红毯，但拍定点照比杂志要简单多了，不怎么需要凹画面。
游扬现在很会摆品牌露出的标准pose，把左手搭在右手肘部，同时对镜头展示手臂和手指上满钻的金色猎豹们。
各个角度的摄影师们七嘴八舌地开口喊他们“看这边”“换个姿势”之类的话，时渝也很配合，各个角度都能摆出完美的姿势。
游扬跟着他左转转右转转，眼睛快被此起彼伏闪光灯和手上戒指的反光亮瞎了，最后总算收到场控的手势提醒，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跟他往外走。
事实证明，人一旦放松警惕，就会出事。游扬往前迈的那一秒完全忘了自己穿的是高跟鞋，YSL的鞋跟又不那么稳，后脚跟一落，完全踩偏了重心，脚踝跟着一扭，脚都快从鞋子里飞出去了。
在摔得很难看跟把身边的人拉下水这两个选择中，游扬本能地伸手抓住了时渝的手臂，手指掐进他的小臂肌肉。
都是职业选手，反应速度都很快，时渝也在同一时间扶住了她的手肘，微微用力，让她重新找回平衡。
“谢谢……”游扬还是讲礼貌的。
“别着急，慢慢走。”时渝松开扣着她的手，平放到她身侧，示意她挽着自己。
游扬犹豫了一下，伸手搭住他的臂弯，直到剩余的短短七八米红毯结束，一侧身闪进了拱门，甩掉摄像机的监视，这才松开他的手。
麦歆已经在这边等着她了，手里抱着大衣外套迎上来：“没事吧扬姐，脚没崴到吧？”
“没有没有……”游扬接过外套披上，有点脸红。
会场的指引牌写得很清楚，场务提示他们可以前往展厅看展，随后到小广场入座观看表演。
时渝闻言应好，对麦歆示意他先走一步，也礼貌地对游扬弯了一下唇，转身离开。
游扬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蹙眉。
她宁愿他对自己耍点脾气，甚至故意不理她，也好过他用这种成年人的礼仪对待她。
他这么笑，就好像那一晚的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翻篇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很远。
……
卡地亚的高级珠宝展览里边都是好东西，就连游扬这么不识货的人，在那些个头又大、颜色又正、工艺又繁复的珠宝面前也看晕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在什么样的场合戴这么大一串翡翠彩宝项链，富贵得盛气凌人，但她的确产生了想倾家荡产买一条回家的冲动。
不过想归想，听到展厅负责讲解介绍的工作人员提到的那串数字后，她就清醒了。
这些该死的品牌晚宴为了让有钱佬们掏腰包买珠宝，不仅安排了他们陪vic看展、看舞蹈，后边甚至还有一场模特佩戴新品的走秀演出，一直看到上海八点的天都黑透了，游扬在硌屁股的凳子上饿得前胸贴后背。
好不容易演出全都结束，到了吃饭的点，艺人跟vic们都纷纷起身，去换第二套行头参加最后的正式晚宴。
换装改妆又用了大半个小时，游扬时隔五个小时再度穿上平底鞋，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但有钱人吃个饭也是一种表演，到巨大的宴会厅后，大家又跟谁不认识谁似的，重新在座位边上打招呼、合影留念。
游扬好歹是新晋流量，也被几个大kol跟vic抓住，老老实实弯腰跟她们拍了照。
等所有人都入座，已然是九点钟。
上菜前，主厨不赶紧在后厨开火炒菜，居然还过来跟在座的贵客们打招呼，说一大串法语。看得游扬暗暗着急，强忍着不耐跟身边的人一块儿鼓掌。
宴会厅一角的小提琴大提琴紧随其后，拉起那种听起来就很高级的乐曲。
游扬光是看这阵仗就起鸡皮疙瘩，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好不容易上了菜，便刀叉并用，快准狠地一口塞进嘴里，然后抽空跟不断过来社交的人举杯碰两下，抿一口酸溜溜的白葡萄酒。
至于某人……说起来也怪，他们红毯明明是一起走的，吃饭坐位却没分到一起，他坐对面那张长桌，被安插在一排的vic里边。
卡地亚的高级客户可想而知，不论年龄大小，都是事业有成、身家上亿的女人，一派珠光宝气。
时渝一转眼又换了身白西装，跟来做新郎似的，微笑着一一跟身边的大客户们碰杯，连拿杯子的动作都很考究，一只手托着另
一边手肘，杯口压得很低，一看就是上过社交礼仪培训班的。
菜分量很小，一盘就一口。游扬吃完了无聊，只能远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看那些女人凑近端详他手指上的大戒指跟衬衫领口露出的项链，跟他说话聊天。
时渝也是好样的，来者不拒，眼睛都快笑成月牙了，刚才对她都没笑成这样。
她看到最后，气不过，闷闷地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白葡萄酒。
也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他戴着社交假面游刃有余的样子，她心里就不是很痛快，好像他把她之前认识的那个时渝给掉包了。
今天见着了面，他全程就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别说喜欢她了，比陌生人还不如。
游扬知道他是因为表白失败的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宁愿保持距离。
但他们之后要是一直像今天这样，那别玩了，她不如答应了跟他同归于尽。
想到这儿，又一道菜上来，一只虾，一块瓜，一团点缀着黑松露的酱汁。游扬重新拿起刀叉，一边吃一边决定在回去的路上点爆辣新疆炒米粉外卖。
菜量少归少，味道确实不错，连那块不知道叫什么的瓜都又脆又清甜，吃得她忍不住把头埋下去。
可一低头，余光总觉得不远处好像有人在看她。游扬叼着虾肉飞快抬起头，看向某人的座位，悻悻地发现是她的错觉。
时渝没有看她，只是已经放下酒杯，坐回到位置上，也在低头吃同一道菜。
“……”游扬轻撇了一下嘴，垂下眼帘，真想把他抓过来狠狠打一顿。
第58章 TequilaSunrise谁说……
当晚，晚宴里的人还没散，微博热搜已经排满了，在一众明星里，两位竞人也连占三个排十几位的热搜——
#卡地亚Four#
#TequilaFour双人红毯#
#卡地亚狂野女猎手#
三个词条内容大差不差，点进去就是她跟时渝在红毯上的精修跟live动图，两个人戴着高级珠宝没什么表情，确实把这代言人的身份装得像模像样的。
S赛结束后，时渝除了前一阵密集的采访跟广告之外就没有出过镜，又被传要退役，粉丝好不容易能看到活的新鲜的他，一度把他的单人词条顶进了前五。
评论区前排虽然也有跟内娱明星一样的控评，但大部分粉丝都不怎么玩那套，稍微往下一翻就是活人评论——
【老公，我想死你了老公】
【没问题啊，这就是我们闪闪发光男明星啊】
【四哥这大领口开的……舔舔】
【既然要露，为什么还要穿衬衫，下次给我真空上阵好吗】
【老公这冷白皮……穿黑色给我色晕了……】
【好牛逼的比例好顶的一张脸，感觉四哥是练得很完美的薄肌身材，什么时候拍点给粉丝看看】
【被西装小鱼帅飞，闯娱闯竞都精彩的一张脸】
【说真的，食鱼哥退役了要不真进军娱乐圈吧，这身材这脸蛋没演技也无所谓，演点晋江男花瓶让我爽一爽】
【老公老公老公……】
反观游扬的热搜底下，明明放的图片都差不多，她粉丝说的就乱七八糟的——
【女明星来了，女明星真的来了！】
【我敢说龙姐轻松地秒了内娱……】
【妈咪好辣……鼻血……要流出来了……】
【这个臂环这个肌肉线条，感觉一拳能把我抡飞，斯哈斯哈……】
【看龙姐直播看多了，突然看到她人模狗样的我好不习惯】
【还好定点照没放龙姐走红毯的样子，穿着高跟鞋走得像一个大兵】
【姐，我不允许你大冬天的穿这么少，快给我把你的羽绒服披上】
【一件羽绒服穿一个冬天的人何德何能代言卡地亚……】
【回复：还有那灰色老头衫……】
【疯了，据说这个戒指32w，手臂上那个环280w，龙姐榜上的富婆们已经在下激情下订单了】
【回复：？？你说夺少？？？】
【我是女的，麻烦龙姐来娶一下我，喂？怎么不回复？我说了我是女的。】
【非粉能不能问一下这是谁？红毯直播看到有点爱上了，好高好A好美555】
【科普一下，这是英雄联盟2024MSI冠军及决赛MVP、S14总冠军及FMVP，目前效力于TKK电子竞技俱乐部，司职打野，ID：Tequila，简而言之就是打电竞的。】
【打电竞的？？？】
【哈？竞人的颜值现在已经卷到这种程度了吗？】
【笑死了，有了俺们鲜帝的颜，搞竞都被理解尊重成为了】
【真有面子啊嘿嘿嘿，就是这个鲜帝爽！】
至于他们的双人词条，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好久不见！终于能让我在休赛期看到热乎的下野了！】
【两个加起来三米七的巨人，这就是我们竞圈双子塔没问题啊！】
【般配般配般配】
【能不能为了我结个芬，我们拉郎粉是这样的】
【卡地亚是不是也在磕……情侣手镯情侣对戒都整上了，衣服也都是YSL的……】
【比肩史密斯夫妇的般配程度，穿黑色真的太搭了[流口水]】
【但是看视频怎么感觉两个人气氛怪怪的，都不说话，看也不看对方一眼，难不成在避嫌啊？】
【不可能吧，竞人搞什么切割洗粉那一套，可能就是龙姐第一次走红毯紧张吧】
【不合理，他们俩总决赛都不紧张，走个红毯紧张什么】
【不懂，但看四哥表情确实不太一样，而且TKK就他们俩最会说小话了，难不成吵架了？】
【？？】
【我靠，不会在吵退役的事吧，是不是龙姐不想让四哥退役】
【感觉有可能……】
【拉倒吧，这是正经工作场合，走奢牌红毯当然要有高奢代言人的样子，说什么悄悄话。看直播的就知道后面龙姐崴了一下四哥还伸手扶她，下野稳稳幸福中】
【我也注意到了，两个人同时伸手抓住对方，懂不懂双子塔的默契】
【四哥一把抓住龙姐那个手给我看爽了，还带着卡地亚对戒，已磕晕，莫辜负】
直到晚间九点多，卡地亚的微博也发出来了，凑齐了游扬今天的两套look，正式用上了“品牌大使”这个title——
“品牌大使@TKK-Tequila佩戴LaPanthère系列高定珠宝，出席卡地亚NATURESAUVAGE之夜。
作为首位女性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冠军，她身上有着无穷的能量，在赛场上展现出猎豹般敏锐的嗅觉与果敢的行动力，精准优雅地击溃敌人。卡地亚将与@TKK-Tequila一同，探索新时代的猎豹精神。”
游扬这边的微博是品牌方直接给的文案，配上她在酒店楼下拍的那一大堆图，正经八百地往上一发。
她从出道就是腥风血雨体质，高奢代言一宣，黑粉们闻着味就来了，微博的最新评论里开始大混战——
【对A姐】
【血姐一代，卡地亚都臭了】
【坦克走红毯出洋相】
【穿这么高开叉的裙子不怕血崩吗挂姐】
【挂姐还是有手段的，把英雄联盟当跳板，最终目的还是爬进娱乐圈】
【挂姐身材确实顶，难怪藤井高层塞这么多MVP给她】
游扬晚上回基地的路上看到这些东西，白眼都快翻不过来了。要不是现在好几个代言在身上，不能像以前一样乱说话，她早就一对一开喷了。
好在比起这些脑干损伤的人，还是她的铁血女粉战斗力更强——
【怎么了小线弟，又破防了？】
【笑死了，龙姐赚大钱给这些男的气坏了】
【穿高开叉也不影响龙姐一脚能踹死你】
【行，知道你矮，在一米八女人面前自卑了，退下吧】
【公鸭脱光了卖皮炎都没人要，无能狂怒上网大骂LPL顶薪MSI冠S冠FMVP女选手&卡地亚全球代言人，太好笑了[捂嘴笑]】
中间还有人被戳中痛处，回复：
【挂姐一米八有个毛用，一米七的男的一拳就能把她干翻】
这一发又招笑了：
【行了，知道你一米七都不到了，退下吧】
【[图片]要不你看龙姐一拳多少公斤呢？打得你胸口塌陷肋骨断裂不成问题】
游扬之前去北京玩的时候到游岚那儿练了一晚拳击，临走时在测力器上随手来了一拳，打出来八百磅，于是拍照发了条微博纪念。
【笑不活了，为什么要跟龙姐比打拳这种事，要不我来科普一下呢，龙姐亲姥爷是游龙，人家是国际武术协会名誉顾问，兰州市武
协副主席，电影《杨家将》的武术指导。扬姐妈妈游丽华还是《杨家将》里穆桂英的武术替身。你要跟龙姐挑架是真找死吧，人家有一武馆的人。】
【回复：我去，真的假的？？？我之前看龙姐直播说她家里人都会打拳，我以为她纯玩梗呢】
【真的，总决赛的时候龙姐妈妈来了，就是游丽华，很有名的武替，打戏身段贼好】
【还有龙姐的姐姐，拿过全国武术冠军，是国家一级运动员】
【omg……难怪龙姐天不怕地不怕的，敢一喷一万，敢情知道人家打不过她……】
游扬原先也没想把这些事抖出来，免得自己在外面为非作歹坏了家里老头的名声，被他吊起来打。
谁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登上大屏幕后什么都藏不住，家底儿都被扒了个干净。
看到这儿，她觉得没什么意思，关掉手机，百无聊赖地转头看向车窗外。
将近午夜十二点，窗外的车流比傍晚稀落许多。她今天一大早起来，现在已经有点累了，不知道等到了基地后还要不要开电脑打几把排位。
思绪只在这件事上停留了几秒，最后又转回到时渝身上。
游扬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心情很不好，她对某些人这样刻意的疏远是有怨气的。
左思右想，她气不过，翻开手机点进跟时渝的聊天框，给他打字：
【不至于吧】
指尖在发送键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话没头没尾的，只好“笃笃笃”删掉，重新打字：
【干嘛一句话也不跟我说，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语气好像太强烈了，他看到后要是跑更远了怎么办……
游扬只好再删再打字：
【你这样算是在生我的气吗？】
……
微信到头来还是一句也发不出去。坦白来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让时渝用什么态度对待她。
跟之前一样？那也不对，都跟她表白了，这不是欲盖弥彰。
比之前还热情？又不可能，他的性格做不来这种事。
况且她知道他不是在生她的气，只是……都这样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吧。
游扬这辈子没处理过这种感情方面的事，思来想去，毫无头绪。
回到基地换上睡衣，到浴室卸妆洗脸，她又发现台面上这一堆东西都是从时渝那儿化缘化来的：小到卸妆油洗面奶，大到几百块的面膜几千的面霜……她脸皮也真够厚的，什么都好意思要。
但是时渝，他怎么也什么都给啊……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游扬真受不了了，再这么想下去，他没疯她先疯了。
打开手机，刚准备给他发消息，就瞥见置顶里游岚的微信，突然意识到这种事好像还可以问问她姐。
虽然游岚貌似也没谈过恋爱，但她都这么大年纪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稍微给她点建议就行。
对面一接起来，听声音是刚睡下又被吵醒：“干嘛？”
“我问你个问题，”游扬开门见山，“被男的表白了该怎么办？”
“……”游岚揉了揉眼睛，这下清醒了，电话那头传来被子沙拉沙拉的响声，她翻了个身，“你？你被谁表白，不会是那个小队长吧？”
“你怎么知道？”游扬惊了。
“你身边就这么几个男的，除了小队长还能有谁。”游岚呵了一声，一副早有所料的语气。
“不是，你别喊他小队长，听起来也太像小学生了……”游扬嘟囔。
“那你打算怎么办？”对面打断。
“我不知道才来问你的，知道我还打个屁的电话。”
“你喜欢他吗？”游岚一针见血。
“我，”游扬语塞，“这我怎么知道……”
对面一听这答案也无语了，又呵了声。
“主要我们不是同一队出来的吗，虽然他已经退役了，但真在一起了也很奇怪吧……之前我们领队还特意找我谈过话，说不能搞这些。我跟他的粉丝都太多了，到时候两边相互骂起来就完蛋了……
“再说我才打职业一年，之后至少还得再打个四五年吧，我粉丝都巴不得我再拿几个冠军，还给我直播间砸那么多礼物，花钱支持我那些代言……要是现在就搞这些，不是很对不起她们吗？万一我因为这种事情影响比赛状态，那不就更完蛋了……”
游扬一张口就是一箩筐的话，最后发现电话那头没声音，忍不住问：“你睡着了吗？喂，给点反应啊！”
“没睡着，但我听了半天……不知道你重点到底是什么，”游岚慢吞吞地开口，“你先别想跟小队长在一起之后粉丝什么态度，这都是次要的吧。你先想想你到底喜不喜欢他。要是不喜欢，哪还有后面那些屁事，拒绝了不就好了。”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喜欢，”游扬往小床的靠背上一靠，像一摊烂泥一样滑进被子，“判断标准是什么呢？”
“这还不简单，你就想想你能不能接受跟他亲嘴，亲完嘴再脱光衣服上床就是了。”游岚张口就是限制级。
“噗……咳咳咳……”游扬快被她给呛死。
跟、跟时渝接吻？？？
之后还要上床？？
神经病吧，她这辈子没想过这种问题。
“咳嗽什么，快想啊，想完了我睡觉了。”游岚不给人活路。
“我……”游扬的思路一旦往这方面拐，就觉得浑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紧了紧喉咙。
时渝的脸蛋长得漂亮，嘴巴……也挺好看的。
那天晚上在他家，他们不是就差点亲到了么……她好像也没想拒绝。
甚至更早一点，在密室那次，她也亲到他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哪个位置，但软软的，感觉还行。
平时在健身房，他的身材她也看得七七八八了，皮肤白，腰细肩宽，手臂胸肌练得都不错。虽然没看过他全脱光的样子，但肯定难看不到哪儿去。
他又有点洁癖，一天得洗两次澡，每次晚上八点多洗完，到训练室路过她座位的时候都是一阵香风，浑身上下估计都搓不出一点泥来。
感觉……没什么可挑剔的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游扬一路想下去，居然没什么抗拒感，只觉得有点罪恶……背地里想人家不穿衣服的样子，是不是也太不礼貌了。
“还没想完？口水不会都流出来了吧？”游岚被电话那头的沉默逗乐了。
“呸，怎么可能，”游扬下意识一擦嘴，发现被她唬了，腆着脸否认，“就他长那样，亲嘴什么的我又不吃亏，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吧？你这真的靠谱吗？”
“嘿，之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种人，长得好看你就能接受是吧？那娱乐圈那么多男明星，随便挑一个上床你也都能接受？”游岚问。
“别把他跟那些明星比，明星私生活这么乱，谁知道身上有没有病呢。你没看过老四上综艺吗，他比那群人好看多了。”游扬纠正。
“得得得，你觉得他天下第一好看就行，那你答应吧。”游岚翻了个身，准备挂电话。
游扬“啊”了声，还在犹豫：“这样就答应吗？是不是太草率了？”
能接受跟他亲嘴，不代表她就喜欢他吧？
对面闻言“啧”了声，估计是被她问烦了，一棍子打死：“犹豫来犹豫去那你就拒绝呗，谈了说不定会掉块肉，拒绝了又没什么坏处。”
“有坏处，我要是不答应，他也没办法跟我做回朋友，我就是不想这样。”游扬重点指出。
“拉倒吧，你们才多大啊，等过段时间就好了。”游岚安慰她，“二十多岁的男生就是一下子头疼脑热，痴情不到哪儿去。等他喜欢上别人，再多谈几个女朋友，把跟你这档子事儿忘了，到时候你们就能做回朋友了。”
“啊？”游扬听到这假设，天都塌了。
等时渝喜欢上别人，跟别人谈恋爱，他们再做朋友？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游扬脑子里劈开“绝对不行”这四个大字。
就当她是个变态吧，她对他就是有莫名其妙的占
有欲，连时渝今天不搭理她跟那些客户碰杯她都受不了，要看着他跟别人谈，她在边上当个电灯泡，那谁都别活了。
时渝是她的，管他是朋友还是男朋友，反正只能是她的人。
“干嘛，这你也不答应？管太宽了吧？”游岚还没察觉到自己把她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当然不答应了！”游扬光是想到这个假设都要被气晕，当机立断挂掉电话，“不跟你说了，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行吧，我知道了……”游岚的语气仍然懒洋洋的，话音未落，手机已经变成“嘟嘟嘟”的忙音。
她也不见怪，丢开手机，翻了个身继续睡。
游扬是说干就干的人，但一点开微信，又觉得聊这种事情打微信语音简直毫无档次。她跟他做了一年的队友，居然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没存过。
于是转头给蒋芃发了条微信：
【芃姐，你有没有老四的手机号码？】
凌晨一点多了，蒋芃估计睡了，等了半天也没回复。
游扬只好挨个骚扰候湛言、陈嘉泽跟黄沛文：
【你有没有老四的手机号？】
【你有没有老四的手机号？？？】
后面两个人在队内没什么地位，都回复：
【？？没有啊】
【什么东西，没有】
【你要他电话号码干嘛，不是有微信吗？】
只有候湛言还算人，第一时间发了一串数字过来。
游扬的精神为之一振，深吸一口气后，把他的号码存进联系人，按下拨通键。
对面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过了半天才接起来，带着几分疑惑：“……喂？”
“你明天有事吗？”游扬问。
时渝认出她的声音，一下子卡壳，语气转为不可置信：“……游扬？”
“是我，干嘛，听不出来吗？”游扬答得理直气壮，紧接着问，“你明天到底有没有空？”
对面沉默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怎么了吗？”
游扬：“你要是没事，跟我出来吃个午饭。”
“为什么？”时渝本能反问。
他这么警惕，好像她约他出来是为了谋财害命，游扬被气笑了：“这有什么为什么，就要跟你吃个饭不行吗？”
“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能拒绝吗？”时渝迟疑过后，问这话的语气很软，顿了顿，嗓音低下来，“我大概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我也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有些事情不回答就可以，不用面对面谈，你没必要这么正式地拒绝我。”
游扬闻言皱起眉头：“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谁说我要拒绝你了？”
“……”时渝的大脑瞬间过载，半晌后发出一个音节，“啊？”
游扬没好气：“这样也听不懂？”
“不是，我没太理解……”对面被她一催，话音瞬间变得慌张，“不拒绝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答应吗？”
“对啊。”游扬直挺挺地答。
“我……”时渝再次宕机。
他的语气实在太好笑，虽然游扬平时就喜欢逗他，但从没看过他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
眼下听着他的声音，她几乎能想象出他现在呆呆的表情，突然很想马上就见到他。
于是接着催：“明天中午到底要不要出来吃饭？”
“嗯……好，要，”时渝总算回过神，乖乖应下，“几点呢？”
“一点……算了，十二点吧。”游扬觉得自己定个闹钟能起得来。
“好，那我十二点来接你？”时渝问。
“十一点来，十二点我要吃上饭。”
“好，你想吃什么？”
“上次那家烤肉吧，贵是贵了点，吃确实挺好吃的，”游扬今晚在酒宴上吃的量跟鸡食差不多，一想到之前那家店的烤牛舌，瞬间口水直流，“明天我请客，听见没？”
“听见了……”时渝答应，估计总算想明白这通电话的意思了，尾音突然冒上一声傻笑。
“ok，那就这样，我要睡了。”游扬就喜欢他听话的语气，临挂电话前，又想起来警告，“你把我的号码存手机里，听见没，下次再认不出来你就死定了。”
“听见了听见了……我马上背下来。”时渝笑着答应。
第59章 TequilaSunrise我都……
次日
游扬没怎么睡着，九点多就起了，下楼举了会儿铁，洗完澡对着自己一抹黑的衣柜看了半天，愣是选不出一件能穿的。
原因无它，她衣服实在太少了，没有一件是时渝没见过的，都穿烂了。
可恶。
但再想想，就算她再怎么精心打扮也比不过某男明星，还不如随便穿一身拉倒，反正她自己又看不见自己，他好看就行了。
想到这儿，游扬套上自己熟悉的黑色羽绒服，临出门前拿梳子给自己梳了梳头发，就已经是对某人的顶级礼遇了。
时渝一向守时，她踩着点推开基地大门，他的车就在门外等着。
游扬过去拉开车门，没第一时间坐进去，而是弯下腰，仔细打量了里面的人一眼。
果然，这人为了跟她见面，甚至专门抓了发型，每一根刘海的弧度都是精心计算过的。身上穿了件红色连帽卫衣，领口点缀了一条银色项链，原本就精致的五官被这艳色一衬，活脱脱一条狐狸精。
车里的人收到她X光似的视线，没由来地感到忐忑，好像自己是案板上一块等待挑选的猪肉，回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挪开视线看前挡风玻璃。想了想，又转过头来看着她。
他这一眼看过来，勾魂摄魄的，游扬一下子忘了自己想干什么，手指抓着冬天冰凉的车门不放。
最后还是时渝开口打破沉默：“……不进来吗？”
“哦哦哦……”游扬反应过来，低头钻进车里，觉得脸上一阵发烧。明明跟他都见过八百遍了，连他把衣服撩开的样子都看过，但今天这么约出来，她总觉得心虚，好像在跟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之前坐他车的时候她没注意，今天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不光人香，车子也香喷喷的，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喷了香水。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放的不是那种闻了让人头晕的商场厕所香，而是柑橘草木调的味道，让人忍不住闻了又闻。
“给你带了咖啡。”时渝示意她挂在副驾驶的纸袋子。
游扬拎起来看了眼，比利时黑巧红茶拿铁，超大杯，冰，全脂牛奶，不错不错，大冷天的，这种又冰又腻得要死的饮料估计也就她爱喝，他在口味这方面已经把她摸得门清。
时渝发动车子，用余光观察她的反应。她没说什么，往杯子里插了根吸管，便低头狂嘬咖啡，看起来不讨厌的样子。
车一路往前开，她不主动开口，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昨晚那通电话，本质上有没有确切的答复，他怕自己又会错意。
十分钟后
时渝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你怎么不说话？”
“啊？我说什么……”游扬把喝得差不多的咖啡放回袋子，闷声打了个嗝。
“不是你约我出来吃饭的吗……？”
游扬时隔这么多天单独跟他待在一块儿，本来就有点紧张，听他突然开始催她，脑子更是一片空白，本能回答：“哎呀……你急什么，认真开车，先别跟我说话。”
“……好。”时渝的脸色暗了一分，点头答应。
他好像又会错意了。
她大概不是他昨天想的那个意思。
……
于是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坐进烤肉店的包厢。游扬把上次吃到觉得好吃的肉都点了个遍，末了把菜单转到他面前，让他再看看。
“不用了，已经够了。”时渝的心已经碎了个七七八八，哪还有心思吃什么烤肉，合上菜单，轻摇了摇头。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游扬一边喝茶一边抬眼瞄他，不知道这祖宗又怎么了，一副已经看破红尘的表情，她难道又做错什么了吗？
“你干嘛不说话？”这次换她问
这句话。
时渝无奈地笑了一下，也不想让场面太难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只能她来说了呗……
游扬无意识地在桌底下扣起了手指，清了清嗓子，道：“反正我今天请你吃饭，意思也挺明白了吧……我们就那个什么、在一起呗。”
“谈恋爱”这种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游扬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出口，总觉得自己鬼鬼祟祟的，好像一只出洞偷油吃的老鼠。
时渝闻言，脸上没露出丝毫喜悦的表情，反而更惆怅了，叹了口气问：“你为什么突然答应？”
游扬困惑地皱眉：“你怎么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先突然跟我表白的，现在还好意思说我突然？”
“我知道，对不起，”时渝道，“但你答应我的理由是什么？”
在他朴素的感情观念里，如果她是因为喜欢他，那应该在他告白的那天就答应，而不是一直考虑到现在。
而且她当时的反应，只有震惊和手足无措，完全没有丝毫高兴。
他昨晚是被她突如其来的电话冲昏了头脑，忘了时隔好几天迟来的答应，并不是真的喜欢，可能只是权衡利弊，或者勉为其难。
可能是不想他们的关系这么僵，不想失去一个朋友，所以才同意了。
但他想要的是纯粹的喜欢，不是这种变味的东西。
果然，她的答案听起来很随意，好像完全没有认真思考过：“就你昨天对我爱答不理那个态度，之后又要退役，我不答应，岂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他更无奈，轻声开口：“游扬，你明不明白，你要是答应了我，之后我们见面就不止是朋友那种见面了。我会变成你的男朋友。男朋友跟朋友、跟队友都不一样。”
游扬被这话听得愣住了，困惑地眯起眼睛。
什么意思，不止是朋友那种见面……
难不成以后每次见面他们俩都必须上床吗？这是什么诡异的KPI？？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游扬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脸色肉眼可见地涨红，警告他：“你说明白点，别跟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
“你喜欢我吗？”时渝问得够明白了。
“啊？”游扬听到“喜欢”两个字，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在往头上冲，服务员还刚好过来给他们上碳炉，热气蒸得她神志不清，脸都快红出血了。
“如果你不喜欢，就不要因为别的理由答应我，知道吗？这样我们都会后悔。”时渝一副已经算准了她的语气。
游扬这下招架不住，回答：“哎呀……谁说不喜欢了，我都答应了肯定……喜欢的呗……”
声音越说到后面越轻，生怕被他听清似的。
时渝本来都死心了，这话一出来，倒是让他一懵，皱眉问：“怎么可能……那你上次为什么不答应？”
游扬再次被问住，她上次脑子都木了，哪能想这么明白，当即撂挑子不干：“哎呀，你干嘛问这么明白，反正我现在答应了就是了，不也就迟了三天？四天？”
“五天。”时渝算得清清楚楚。
“不管，反正扯平了，你昨天还故意不理我呢。”游扬耍赖。
时渝也没想到她会对昨天的事这么耿耿于怀，安静片刻后，回答：“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但这件事你再考虑一下吧，不要一时冲动。”
“不是，谁说我一时冲动了，我真认真想了！”游扬气结，“照你的意思，不就是朋友不会那些什么，谈了恋爱你得跟我亲嘴么？我知道啊。”
言尽于此，说出亲嘴已经是她的极限，别再让她往后细说了。
时渝冷不丁听她提起这个词，表情一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腾一下红起来，话都说不流利：“我……不是……也不全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游扬嘴快，一个劲堵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答，刚才那副“我就知道你没想好”的神情已经跑没影了，最后问，“你真的想好了？”
“哼，不然呢？反正你别再问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游扬哼了声，说到这儿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把视线挪到一边去。
烤肉刚好在这个点送上来，跟上次一样，服务员全程在边上捣鼓来捣鼓去，要不是她提前喝了一大杯热量爆炸的拿铁，现在估计都饿昏过去了。
另一边，时渝好歹是被她那两句“亲嘴”给哄好了，连眼神都变得清澈起来，开始认真吃饭。
有外人在场，话题很难再继续。游扬光是对着他说喜欢都肉麻的要死，要被别人听见，干脆别活了。只能低头狂吃一通，用自己吃饭的速度倒逼服务员烤肉的速度。
时渝跟她的想法相同，中途忍不住开口：“之后我们还是别来这家店吃饭了。”
“同意……”她狠狠把盘子里的三块肉一起塞进嘴里。
服务员明显也感受到了这俩人催她快走的意思，不自觉加快了速度，等到肉全部烤完，说了声“请慢用”，便替他们把包厢门合上了。
游扬大松了口气，总算能开口问他：“但是你粉丝太多了，你就不怕跟我那啥之后，你粉丝接受不了、脱粉什么的吗……”
“我都打职业这么多年了，现在才开始谈恋爱，应该还好吧，”时渝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担心你粉丝会反对？上次我们见面，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没有回复我吗？”
“那倒不是，我上次只是太震惊了。”游扬摊牌，接着道，“但我那些粉丝都已经在私信里盼着我像你一样拿大满贯双冠了，肯定不希望我分心啊……再说我才打职业第一年，你都打满九年要退役了，粉丝对我们态度肯定不一样。”
“我明白。”时渝也想过这个问题，“你担心她们反对的话，我们可以不公开。”
“不公开？”游扬第一时间拒绝，“那不行，我不想偷偷摸摸的，搞得我更像犯罪了。还是让她们知道比较好，到时候骂我还是怎么的，都是她们的自由。”
“应该不至于骂你吧……”时渝被她说得快自卑了。
“骂我肯定不是因为讨厌你才骂，是担心影响我成绩。”这是游扬最在意的一点，“我其实也担心这个，跟你在一起之后，我肯定要在你身上花时间，每天至少得干两件事，就不能像之前那样一门心思只想着打比赛了。
“再说现在你走了，我们跟林宇尘配合还不是很好，有些你擅长的英雄他玩得不太行，女警、烬什么的，很多阵容得
重新练……再说明年常规赛改成双边全局了（双方上一局选用过的英雄第二局无法再选，如果打到第五局，禁用英雄将高达50个），英雄池不行没得打。我这种局经验太少了，得花很多时间训练。”
这的确是个问题，时渝沉默过后，开口跟她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为你考虑，你现在确实应该把职业放在第一位。”
“慢着慢着，”游扬打断他的话，“但是我昨天也想通了，我是什么很菜的人吗？谈个恋爱还能影响我比赛？打职业的脚踏三条船的都有，他们都有时间，我怎么没有？候湛言还跟竹音谈了三年呢，我不信我自制力比他们还差。”
“我知道你有这样的自制力，是我的自制力比较差……”时渝完全不担心她，比较担心自己。
“？”
自制力差是什么意思，他不会真要每次见面都上床吧？？
游扬再次怀疑自己想歪了。
“但你不用担心，我会管好自己的，”时渝抿了抿唇，开始给她写口头保证书，“明年开赛之后，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也不会在你训练的时候打扰你。刚好我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休息，一切都以你的时间来安排。”
“行，”游扬听完，托着下巴想了想，“但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只能在我休假的时候见面？”
“嗯，”时渝听出她的话外之音，笑了，“候湛言跟竹音不也是这样的吗，不然还想什么时候见？”
她就是为了能每天跟他见到面才答应跟他在一起的，结果居然搞得跟异地恋一样，还不如他之前在TKK的时候见到的次数多。
想到这儿，游扬烦躁地“啧”了声：“算了，休假见就休假见吧。”
顿了顿，又问：“但你合同不是十二月底才到期吗？就不能像上次那样来基地陪林宇尘训练吗，给你挂个荣誉教练的名什么的。领了我们俱乐部的那么多工资，总得出点力吧？”
“德玛西亚这段时间确实可以，骏哥之前也托我有空多来基地，帮林宇尘跟你们磨好配合。”时渝点头答应，末了话音一转，道，“但那样就只是工作了，我们见到面只能算同事关系，不能做什么。”
“？”游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紧接着骂他，“你疯了吧，谁想跟你做什么了，我能在TKK看到你就够了！”
“好好好，我知道，会来的。”时渝说不过她，只是弯着眼睛笑。
……
从烤肉店吃完出来，还不到两点。工作日的下午，商场里没什么人，可以在里边大摇大摆地走，也不怕被人撞见。
十二月是圣诞月，商场中庭立着Dior品牌的一座巨大的姜饼人圣诞树，有整整两层楼高，每一层都像一组八音盒模块，落着又像糖霜又像是雪的细碎白色颗粒，顶端点缀着一颗缓缓旋转的幸运星，节日气氛浓厚。
游扬没打算这么早就回基地，歪头问他：“我们现在干什么去？”
时渝想了想，问：“我们现在算约会吗？”
“嘶——”游扬听到这些词就起鸡皮疙瘩，伸手拧他，“你就非要扣字眼吗，找个地方逛逛就是了。”
时渝难得看到她脸皮薄的一面，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回答：“那去楼下的大疆看看吧，我刚好想买台相机。”
“买相机干什么？”游扬突然被他拉住手，还有点不适应，眼睛一个劲乱飘。
“我不是打算年后去学滑雪么，暂时跟高畅郜谨潮他们定了去新疆，顺便旅游，会有用得上相机的时候。”时渝跟她一起坐扶梯下去。
他兜里有钱，习惯了出入这种高档商场，跟回自己家似的，大大方方地把店里的机型挨个看了个遍。
游扬对摄影不感兴趣，只是坐在一旁听店员天花乱坠地介绍“一亿像素”“HNCS”之类的词，又拿出一大本摄影集，展示用哈苏X2D配合不同镜头拍出来的照片，眼看着把时渝的心都说乱了。
最后转头问游扬：“你觉得哪个镜头比较好？”
“都差不多吧……”游扬跟听天书似的，压根就没听进去，脑子里在想为什么这些机子型号都要用这么复杂的字母组合来表示，不能直接用数字一二三代替，反过来问他，“你看出区别了吗？”
“只看照片确实看不出什么区别，”时渝老实承认，但已经做出决定，“感觉还是55V比较适中吧，90V太重了，38V焦距短了一点。”
店员立马接上话：“是的，这颗镜头的等效相当于我们人眼看到的画面，重量跟外观对于您旅行拍摄的需求也比较匹配……不过哈苏镜头产量比较低，货比较难排到，我们这边是优先套机的……”
“可以。”时渝是个干脆的人，对那些销售话术不感兴趣，开口止住对方的滔滔不绝，“再给我看看你们的pocket3吧。”
“你买那玩意儿干什么，转行做旅游博主吗？”游扬看他大把大把烧钱，光是那个相机加镜头就得八万多，不知道是要去拍什么金山银山，忍不住在心里骂他败家。
“相机太重了，我看很多人滑雪都是用这个拍的视频，感觉也得备上，之后我们出去旅游也可以用这个录vlog素材。”时渝回答。
游扬听他讲得还挺头头是道，开口指出事实：“可是你现在不还没学会滑雪吗？”
时渝：“我会学会的，先把装备落实好。”
“那……”游扬想说万一你学不会怎么办，转念一想，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英雄联盟最年轻的大满贯/双MSI冠/双S冠选手，不可能学不会，是她冒昧了。
销售在一旁见缝插针：“是的，两位应该都是自媒体人吧，pocket3在生活视频这方面的表现力确实很优秀，4K画质加防抖。平时我们用手机拍人有畸变，但pocket3不一样，拍人非常好看，之后出门旅游给你女朋友录情侣vlog，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区别。”
这句“女朋友录情侣vlog”一出来，某人的理智直接停摆不干，全是感情：“好，那两个一起打单吧。”
果然，什么没货要排队全是假的，时渝付款时加了个三千块的摄影包，下一秒就提着货出门了。
游扬看了眼时间，回去还早，扭头问他：“你说我要不要去买几件衣服？”
“去逛逛吧，你想买什么？”时渝也不想这么早走。
“随便吧，你平时去哪儿买我就去哪儿看看。”游扬虽然也可以三件卫衣轮班站岗一个冬天，但来都来了，打发打发时间也不错。
“好，去二楼吧。”时渝道。
他带她看的牌子游扬也听说过，巴黎世家，中文译名土土的，以前听到以为是什么假冒杂牌。这几年的设计主打一个自由反叛街头文化，确实是游扬常穿的风格，只不过比阿迪达斯看着还要破烂一点。
店里衣服就挂了那么几排，稀稀拉拉的，游扬挨个掀开，看看设计再看看吊牌，购买欲为0。
但时渝是懂这些牌子的，跟在她身后，从她看过的衣服里面挑出两件来递给她，比店里的导购还专业：“去试试看。”
一件黑色的水洗灰色卫衣跟一件再生尼龙面料的工装黑夹克，都是男女同款，给他们俩谁穿其实都行。
游扬本着试试又不要钱的心态，扒下自己的羽绒服，在镜子前就地套上。
诡异的是这么丑的衣服居然也被她给救回来了，挂在架子上跟给《神偷奶爸》里的格鲁穿的似的，现在放在她身上，版型被撑得很好，怎么看怎么慵懒随意高级。
游扬正着侧着打量了好几眼，不由感叹还好游丽华把她生得好，要不然这种丑衣服烂仓库里也没人买。
至于那件卫衣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她的统治区，这辈子还没遇到过她穿上还不好看的卫衣。
时渝在一旁打量着她，又去架子上拿了一顶新品鸭舌帽，过来端端正正地给她带上：“看看这样呢？”
游扬瞄了眼镜子：“还行。”
“就是领口还有点空……”时渝在穿搭这方面是认真的，安静片刻后，总算知道节俭为何物，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微微低头，伸手越过她的肩膀替她戴上，顺便帮她理了理帽子，把项链压在帽子下面。
他靠这么近，游扬觉得尾巴骨一阵发麻，不太自在地耸起肩膀，想不通他凭什么就这么自然，搞得好像对别人做过很多次了似的。
该死的，她刚才好像答应得太草率了，怎么都没来得及问问他的感情史。
之前在队里单身又不代表从来没谈过，就凭他这皮囊，没准初中就开始谈了呢。
“好了。”时渝拍拍她的帽子，示意她再转头看看。
果然，单件衣服不够出彩，这么搭一身，很难让人不动心。
“老四，要不你退役了就来这儿当导购吧，我看你赚得肯定也不少。”游扬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纠结地努了努嘴，小声示意他：“帮我看看多少钱来着？”
时渝伸手拉出她后领压着的吊牌，回答：“这件一万一，刚才的两万一。”
“草……”游扬肉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这帽子呢？”
“三千八。”
“不行不行，三千八不如去吃一顿刚才那家烤肉。”游扬第一时间摇头拒绝。
“没关系的，我送给你。”时渝永远爱做冤大头。
但游扬已经想起来了：“不要，这帽子你是不是已经有顶差不多的了，我干嘛还买？”
“是有，”时渝应完，小幅度地凑到她耳边，“但是我想再买一顶，跟你戴情侣帽。”
“情什么侣帽，傻子才花两份钱买一样的帽子，你不戴的时候匀我戴几天就行了。”游扬无情灭掉他脑子里的粉红泡泡。
“好吧，”时渝老实了，转而问，“那衣服呢？”
“衣服……”游扬想了半天，咬牙道，“买吧买吧，都年底了，就当给过年买的吧。”
虽然也不知道大过年的穿这么黑不拉几的衣服吉不吉利，但先这么自我安慰了再说。
“好。”时渝说完这话，趁游扬把衣服脱掉的空档，已经过去扫码付款一条龙。导购估计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会自助购物的顾客，一边接过衣服叠好，一边笑得嘴都合不拢。
等游扬过去，才发现他都把钱花掉了，竖起眉毛：“什么意思，不是我买衣服吗，干嘛要你给钱？”
“你现在是我女朋友，给你花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某人今天刚尝到确认关系的甜头，总要反复强调这件事，好像在试探什么，担心她在某一刻察觉到不对突然变卦。
“那也不用都让你给钱啊……”游扬在脑子里算了一圈，他下午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消费出去六位数，退役之后不出几年估计就要变穷光蛋了，那岂不是要她来养？
“都一样的，再说这些衣服我不是也能穿么，你也可以匀我穿几天。”时渝照搬她的话术。
“那倒也是，”游扬思路被打开，想了想他衣柜里大概都有什么衣服，一个急刹车，“等一下，这外套跟你那件acne有什么区别？连版型都差不多吧，acne还便宜点，我要退货。”
“别退了，至少LOGO不一样，我们再到下一家逛逛……”时渝推着她离开店门口。
第60章 TequilaSunrise你能……
游扬平时是个讨厌逛街的人，但今天跟时渝出来，在那些奢侈品店喝喝斐济水吃吃小茶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一直逛到晚上六点多，两个人又上楼吃了顿饭，才终于下定决心散场。
时渝惯例把她送回到基地门口。这阵子转会期已经结束，各家战队的阵容基本成型，TKK也开启了S赛后真正的假期，剩下那几个人早两天就放假飞回家了，基地里空无一人，也不怕被他们逮个正着。
按下车子的解锁键后，他忍不住问：“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啊，”游扬想了想，“要不明天？反正十二号才收假。”
十二月没什么赛程，有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比赛。全明星盛典放在12月14、15两天。德玛西亚杯小组赛紧接着全明星，16号开打，八强赛则直到23号才正式打响。
TKK作为进世界赛的队伍，直接从八强打起，留给他们训练的时间很宽裕，所以假期也相应长了一些，双十二才收假。
“基地里现在还有谁？”时渝问。
“没人啊，都走了，我要不是为昨天那个活动留在上海，早两天也到家了。”游扬道。
“那你明天不打算回去吗？”
“不了吧……”游扬瞥他一眼，又切换成她固定的鬼鬼祟祟声线，“回家我也没什么事干，就直播打打游戏。现在跟你都这样了，还不如留在上海呢，收假之后就没时间了……”
“跟我都怎么样了？”时渝被她的话术逗笑，“谈恋爱就谈恋爱，怎么说得像我们在这儿犯了法，现在是什么共犯一样。”
“哎呀，差不多吧反正……”游扬一撇嘴。
时渝把话铺垫到这儿，不知道是不是早有预谋，安静片刻后，突然来了一句：“那你今晚要不要来我家住？”
“啊？”游扬脑子里本来也没什么好东西，一听到“回家住”之类的词，思路就跟通了电似的直往某个方向蹿，“去你家住？你想干嘛，不会今晚就想跟我上床吧？”
“咳，咳咳……”时渝被她的语出惊人狠狠呛到，从没料到他现在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她居然已经在提防了。
……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她答应跟他在一起，是真的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时渝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无奈地牵起嘴角：“你来我家当然睡客房了，怎么可能一起睡。我还不至于在一起第一天就这么……着急，只是觉得既然我们明天也要见面，你今晚一个人住基地没什么意义。”
“哦……好吧。”游扬刚才的话没怎么过脑子，此刻被他打回来，脸皮也有点挂不住，强词夺理道，“那凭什么我睡客房，我不能睡主卧吗？”
“你要是愿意睡我的床，我当然也不介意。”时渝坦荡回答。
“我——”游扬直接被他架住了，怎么说都不对。
“而且我在想，既然你还有七八天假期，我们留在上海也没什么意思，要不要出去旅行？刚好我今天买了相机。”时渝接着道。
他们虽然一起去过很多地方了，伦敦、芝加哥、纽约、洛杉矶，但都是为了比赛跟一整个俱乐部团队去的，还从来没有单独去哪儿旅行过，更何况是以现在男女朋友的关系。
游扬觉得这主意不赖，反问：“去哪？”
“你要是想去的话，我们现在到基地收拾行李，今晚定好地方买好机票，明天就走。”时渝回答。
“可以！”游扬被他说得有点心潮澎湃，当即答应下来。
……
严格来说，这还是时渝第一次正儿八经地造访她在基地的宿舍。游扬一进门，眼疾手快地把椅子上堆成山似的衣服抱起来，怕被他看见。
但尴尬的是，宿舍一共就这么大，这些冬天穿了一次不太脏、但又不适合进入衣柜跟干净衣服待在一起的衣服已经找不到比那张椅子更合适的归宿。
游扬抱在手里转了一圈，拔剑四顾心茫然。
“放着吧，我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时渝笑着替她把衣服抱回到那张椅子上。
“行吧。”游扬也不挣扎了，打开柜门把行李箱拖出来，一边问，“但我们都还没定好去哪，我带什么样的衣服走？薄的还是厚的？”
“把今天新买的衣服先带上吧，要是不够，晚上到我衣柜里去挑。”时渝回答，顺手帮她把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件叠起来。
“行。”
游扬没多少东西，收行李的速度很快，把新衣服的吊牌一剪，丢进箱子，又丢进去一条宽大的工装裤跟一件黑色冲锋裤，再把时渝辛辛苦苦叠好的卫衣跟白色内搭都塞进去，就基本完成。
时渝不知道她东西都放哪，没法跟着一块收，等了一会儿，问：“我可以坐下吗？”
“坐就坐呗，客气什么，还多余问。”游扬说着，拉开她放内衣的抽屉，动作跟着一顿，扭头提醒他，“我要拿内裤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好。”时渝听话地闭上眼睛。
他闭上眼睛的样子乖乖的，有点孩子气，游扬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再转回去时，注视着自己平平无奇的纯棉高腰内裤跟黑色运动内衣们，突然觉得自己多虑了。
拿买衣服送的塑料拉链袋装了一打，丢
进箱子，又到浴室里打包好自己的洗漱用品，合上箱子，背上他之前送她的挎包，游扬道：“ok了，走吧。”
时渝跟她一起出门，刚把行李箱放进车子，她又一拍脑袋：“等一下，我上楼把我外设包拿下来。”
“带外设干什么，我们不是去旅游吗？”时渝不解。
“说不定回来得早呢，还能在你家打几把，你的键盘我用不惯，反正先带上。”游扬道。
谁知道她前脚上了楼，刚把键盘鼠标塞进包里，后脚就撞上了从电梯里出来的蒋芃。
“芃姐……你怎么来了？”游扬心里“咯噔”一下，时渝的车还在楼下，岂不是被她撞个正着。
“晚上刚好在附近吃饭，来看看阿姨给你们宿舍收拾干净了没，顺便把电闸拉了。”蒋芃的表情没什么异常，甚至反过来招呼她，“行李都收好了吗，这次回家待几天？”
“啊？我没回家啊……”游扬懵了。
“没回家？那我刚才在楼下看到时渝的车，他怎么说要送你去机场。”蒋芃也觉得奇怪。
“哦……”游扬猜到这是时渝替她扯的谎，要不然大晚上的收拾了这么一堆行李，跟蒋芃说要带她回他家住，还不给她吓出心脏病来。
但游扬向来是昭告天下的性格，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时渝跟他们TKK的人太熟了，这种事迟早会暴露的。
加上蒋芃之前把她拉到阳台上，对她说的那番“不能谈恋爱、尤其是不能跟时渝谈”的话，一直是卡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就算今天没碰到，她也想找机会跟她摊牌。
她爱同意不同意吧，反正打明牌她心里畅快。
“芃姐，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谈恋爱了。”游扬一点缓冲的余地也不给人留，张口就来。
果然，蒋芃的眼睛猛地瞪大，好半晌才消化掉这句话，呛了一声：“你……”
估计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嘴边的话千回百转，最后只剩一句：“你跟时渝？”
“嗯，”游扬应得脸不红心不跳的，顿了顿，忍不住反问，“不是，怎么你们都一猜就能猜到，有这么明显吗？”
“你们……”蒋芃真是给她气笑了，居然还好意思问，时渝的车都停在楼下，除了他还能有谁。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才开口审她：“什么时候的事？S赛？”
“怎么可能S赛的时候，我又没疯，就今天的事。”游扬说到最后，还理直气壮起来，“所以你可别批我了啊，我态度够端正了，第一时间就给你上报。”
“……”蒋芃被她这态度看得无言以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到底怎么一回事，是时渝先跟你表的白？”
游扬：“当然了，这怎么可能是我先起的头。”
蒋芃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你让我缓缓……”
“行。”游扬点点头，不自觉握紧了插在兜里的手。
虽然脑子里想着她不答应就不答应，反正她可以不听。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希望她能点头。
蒋芃沉吟过后，不知道是在自我安慰还是怎么，摆摆手道：“算了……这种事联盟也没有明文规定禁止，我也没立场说什么，谈就谈吧。”
“啊？”游扬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轻轻放过，“就这样？”
“那你还想我怎么说，让你们今天刚在一起就分手？”蒋芃又好气又好笑地回。
“那当然不是了……”游扬的声音低下去，犹豫了一下，道，“但你之前不是说么，我做了什么，会影响所有人对女选手的看法，结果我现在……这样，你不生气吗？”
蒋芃微怔，没想到她把自己当时那句吓唬她的话记得这么清楚，叹了口气，伸手揉揉她的肩膀：“傻不傻，你现在是世界冠军，大家对女选手的看法就是女选手能拿世界冠军，谁还在乎他们说别的什么？再说你只是谈个恋爱，又不是涉了黄/赌/毒，你怕什么？”
“哦……”游扬紧了紧嗓子，突然觉得心口一直堵着的一块石头被踹开了，倏地一松，有新鲜的空气灌进来。
“而且我看得出来，你们俩早就有苗头了，能拖到现在都算好的了，我怎么可能拦得住……时渝现在也退役了，只要不耽误你训练就行。”蒋芃接着道。
“行，这个你放心，只要你想得开就行。”游扬吸了一下鼻子，总算一咧嘴，背上自己的包，“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芃姐。”
“等一下，”蒋芃喊住她，“你不是不回家么，现在去哪？不会要去时渝家里吧？”
“对啊。”游扬再次给她丢来一个炸弹。
“你……”蒋芃承认自己这回真有点招架不住了，只是单纯谈恋爱也就算了，这怎么第一天就要住他家去，这怎么能行？
尤其她年纪还小，迈出年关才二十岁，她也算她在上海的半个监护人，万一谈着谈着出什么乱子怎么办？
蒋芃的思绪落到这儿，又一下子打住，好在她谈恋爱的对象是时渝，就算她再怎么胡来，时渝好歹是靠谱的，两个人里边只要有一个靠谱的就行。
当即放下心来，叮嘱她：“行吧，那你放了假好好休息，别出去玩疯了，收假回来收心打训练赛了。”
“知道知道，那我先走了！”游扬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下了楼。
刚才跟时渝吃饭的时候，她都没觉得这么轻松。现在终于得到了蒋芃的批准，她不用再做贼心虚，脚步变得格外轻快，胸口好像打气球一样迅速膨胀，高兴得想吼一嗓子。
其实她也分不清，自己之前只把时渝当做队友，到底是没认真想过对他的感觉，还是没法去细想，因为这件事不被允许。
但现在无所谓了，没人不允许，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
一坐进车里，时渝就问她：“你碰见芃姐了吗？”
“碰见了，我都跟她说明白了，”游扬心情很不错，反过来觑他，“想不到啊你，退役了翅膀硬了，居然都敢跟芃姐撒谎。”
“说明白了？”时渝错愕，想不到她动作这么快，“你告诉她我们在一起的事了？”
“对啊，”游扬一翘下巴，催促，“开车吧小四，你放心大胆地开，出了什么事我给你兜着。”
“让她知道了也好。”时渝被她一身的得意劲看笑了，抬手戳戳她的下巴，直到被她“啪”一声反手打开，才发动车子。
游扬用手背蹭了蹭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才放松下来，跟一团海螺肉似的，缓缓缩回座椅。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要被他碰到，她就觉得浑身紧张，可能是有什么毛病吧。
……
但时渝显然很喜欢跟她肢体接触，一下车帮她把箱子提下来，就恨不得黏到她身上。在等电梯从十五楼下来的时候，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跟之前隔着衣服或者牵手腕都不太一样，这回是正儿八经地手拉手，每根手指都要缠在一起。游扬能感受到他的体温直观地透过来，忍不住抿紧嘴唇，咽了咽口水。
时渝也微微低头，观察她的反应，发现她虽然没拒绝，但表情绷得很严肃，跟在严防死守什么生物入侵似的，手指跟着松开了一些。
这头游扬总觉得这样不太对，怎么每次都是他主动，她就闷声不吭地让他牵着，一点主动权也没有，根本就不是她一贯的做派。
想到这儿，她壮起胆子，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指。
“嘶……”时渝吃痛，以为她是在打击报复自己，愕然看向她。
“不好意思啊……一下子没收住力。”游扬汗颜，把他放开的手拉回来好好握住，打圆场道，“现在这样呢，正正好吧？”
“嗯，正好了。”时渝哭笑不得。
……
他家还是老样子，跟上次热闹的聚会不同，今天就两个人回来。把灯打开后，客厅一尘不染，每一件家具和摆设都放在它应该在的地方，井然有序有序得像杂志里的样板间，总归少了
点人味。
游扬现在已经习惯了TKK挤挤攘攘的训练室跟蜗牛壳似的宿舍，忍不住开口：“你直接从基地搬到这儿，还一个人住，不觉得冷清吗？”
“是冷清啊，所以我平时到了晚上就不怎么出客厅，都躲在电竞房里。”时渝诚实回答，帮她把箱子拎进门，又问，“你今晚睡哪个房间，真要睡主卧吗？”
“啊？不用了不用了，就睡上次那个房间吧。”游扬说到这儿，一下子记起他们在那间客卧里搂搂抱抱的情景，没想到这才隔了几天，还真抱出事来了。
时渝当时心怀鬼胎是肯定的了，那她呢？难不成她也在假公济私吗？
好在面前的人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只是帮忙打开门，把箱子放进去：“先洗个澡吧，中午吃完烤肉，头发上有点味道。”
“有吗？”游扬拉起一撮头发，仔细嗅了嗅，浑然不觉，“没有啊，就你洁癖。”
“那我去洗，我不想在你面前太邋遢。”时渝回答。
“什么意思，你暗示我在你面前很邋遢喽？”游扬瞪大眼睛，看他连声摆手否认“没有”，自尊心也上来了，“我洗就洗，谁还不会洗个头了？”
“去吧去吧……”时渝笑着伸手把她推进客房。
……
基地的淋浴间跟豪宅不能比，时渝家的水压很大，喷头一拎起来，头皮就毫不费劲地被冲透了。
游扬痛痛快快洗完澡，换上带来的睡衣，便盯着自己换下来的内衣袜子犯了难。
另一头，时渝这厮跟她在基地住了太久，不知道是不是连她平时洗澡要花多少时间都掐准了，过来敲了敲客卧的门：“你洗完了吗？有没有衣服要洗？”
游扬只好顶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过去，从门后探出头来：“你要把你的衣服跟我混在一起洗吗？”
之前在基地，大家都是攒一堆衣服各洗各的，内裤袜子手搓完了往小阳台一晾，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时渝答得很自然：“对啊，你介意吗？”
游扬轻咳了一声：“我当然不介意了，我就是想问，内裤袜子怎么办？”
她突然问这么隐私，时渝的表情变得有点窘，突然开始解释很多：“家里的洗衣机是四件套，洗完之后可以马上烘干，设计师说这样能完全除菌消毒，其实比手洗完晾在外面要干净很多……”
“懂了，你意思就是说可以丢进去一起洗呗，不早说，”游扬早就烦死在基地每天手搓内裤了，第一时间把脏衣篓端出来给他，“太好了，你帮我一起丢进去。”
“好。”时渝松了口气，接过。
等游扬吹干头发出来，他已经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家务做完了，还洗了水果放在边几上。
她趿拉着拖鞋晃过去一看，蓝莓跟草莓，都是她不爱吃的。
“坐吧，看看我们明天去哪。”时渝腿上放着平板，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去哪都行。”游扬瘫进沙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湿漉漉的木质香，鼻子跟着动了两下，“你到底用的什么沐浴露？怎么老这么香？”
“跟客房里的不是一样的吗？”时渝自己没感觉。
游扬皱眉，她洗的时候闻着完全不是一个味，不信邪地又凑近他的脖子嗅了两下：“不可能，你的这个香一点。”
“是吗？”时渝垂眸看她像小狗一样闻来闻去，脖子靠近她的部分隐隐发痒，突然也不确定了，“那一会儿我把我房间里的拿给你。”
“不用，你香着就行了，我无所谓。”游扬一摇头，重新把头枕到沙发上。
时渝被她的样子看笑，伸手插起盘子里的蓝莓，递到她嘴边：“吃一颗吧？”
虽然知道她不爱吃水果，但这个时间点总不能给她吃红烧蹄膀，除了水果也没别的了。
“不要，你自己吃……”游扬刚开口拒绝，那颗蓝莓就被他眼疾手快地塞了进来，“唔……”
“保护视力的，就当药吃吧。”时渝对她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游扬其实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爱吃水果，好像纯看心情，酸奶里的大果粒她就很喜欢。他递过来的蓝莓脆脆的，几乎纯甜，没那么难吃，所以她没往外吐，咽下去了。
之后警告他：“再这么塞给我我就揍你了啊！”
“对不起，不塞了，你吃一颗就行，”时渝已经心满意足，重新点开平板，“明天想去什么地方，海边？还是雪山？”
“去海边吧，去雪山不得冻死我，而且我还挺少看海的。”游扬看他态度还行，勉强放过他。
“那马尔代夫？”时渝一开口就是资本主义论调。
游扬皱眉：“马尔代夫？那不是人家结了婚去度蜜月的地方吗，我们这才哪到哪啊，别给我搞这么隆重……”
时渝的提案被驳回，只好换一个：“那夏威夷？刚好我们签证还没过期。”
“可以，你看看机票什么的。”
他动手一查，也犯难：“好像没有浦东直达的飞机，得去日本转机，时间有点久。”
“最短都要十三个小时？那算了，换个近点的吧。”游扬讨厌坐长途飞机，之前比赛那是没办法，旅个游都要飞那么久，就是活受罪。
“那去巴……”时渝差点要说出“巴厘岛”三个字，担心她又会以“不要结婚度蜜月的地方”拒绝，迅速改口，“去印尼吧，可以看海，还有火山。”
“火山？”游扬一下子来了兴趣，把脑袋凑过去一些，“行，就去这儿。”
“那我把机票订了，看火山的话，我们得飞泗水，”时渝点开购票软件，问她，“身份证？”
游扬一张口，下意识想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要搞诈骗，结果这人未卜先知，提前制裁：“我不是电信诈骗的，快报过来。”
她嘿嘿一笑，不得不老实：“62010220050301……”
看他把机票买完后，又问：“那我们除了火山还要去哪些景点？还得订酒店订交通……啧，好麻烦，要不然别去了，在你家点几天外卖算了。”
作为纯正的P人，光是想到这些她就不想出门了。
“郜谨潮之前去过印尼，我让他把他当时的领队微信推给我，让对方给我们安排。”时渝自有办法，点开平板上的红色软件，“先看看你想去哪些景点，一会儿报给他就行。”
“好。”游扬已经习惯了在他身边做撒手掌柜，把头凑过去。
“bromo火山是必去的，ijen火山你说要不要去？那里有蓝火，但不一定能看到。他们说得半夜起来爬山，山路很不好走，可能会摔死，还得带防毒面具……”时渝点开帖子，把照片一张张划给她看。
“防毒面具？”游扬支棱起脖子，发现网上的人穿着冲锋衣戴着面具在火山前边拍照，别提有多帅了，当机立断道，“去！防毒面具我得戴啊！”
“好，”时渝一切以她的想法来，“那sewu瀑布呢？你看看照片。”
“嗯嗯嗯，去去去……”又是能仰拍背影装逼的地方，游扬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追海豚呢？”
“嗯嗯嗯。”
“精灵坠崖？”时渝挨个给她报菜名。
“可以可以。”游扬刚才一直怕自己碰到他，脖子梗得有点酸，这会儿实在挺不住，把头往后仰了仰，刚好靠到他的肩膀。
她犹豫了一下，放松后背，把头枕上去了。
时渝也感觉到她的触碰，低头看了一眼。
“干嘛？”游扬敏锐地质问。
“没干什么，你靠着吧。”时渝把肩膀侧过去，伸手让她的脑袋靠得更舒服一点，揉揉她的头发。
另一头，微信上跳出新的好友通过信息，时渝把他们这边的基本信息跟刚才定下来的景点都发给对方，片刻后道：“他问我们订几间房。”
游扬下意识想回答两间，又觉得有点浪费钱，他们俩都这么熟了，也没必要假客气：“有标间吗？”
时渝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但还是答：“应该有吧。”
“那我们住标间呗……”游扬说着，歪过头来，视线在他脖子上流窜了一阵，笃定道，“反正你也不敢怎么样。”
时渝看着她，微微眯起眼睛，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问：“那我能亲你吗？”
“啊？”游扬猝不及防，把头往后仰开，大脑急速运转，“什么意思……现在，还是到了印尼之后啊……”
“现在。”他答得一本正经。
游扬的目光因此闪烁起来，抿了抿唇，突然不敢抬眼看他的眼睛，或者鼻子，或者嘴唇，但仍然死鸭子嘴硬，用不以为意的语气回：“那你亲呗……”
“……真的？”时渝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
她，根本没料到她会答应，和她对视一眼后，不好意思地抿住嘴唇。
片刻后，发现她竟然还没反悔，喉结向下滑了滑，屏住呼吸，低头靠近。
游扬躺在他的臂弯，睫毛一下子成了细密的磁针，他靠得越近，磁场越乱，她的眼睫就抖得越厉害，呼吸也一点点绷紧了，像是怕破坏他们之间凝固的气流。
时渝的耳根也烧起来，默默侧过脸，生涩地调整角度，怕撞到她高高的鼻梁。
但游扬看他靠近，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像跟谁较劲似的，一刻也不敢闭上，只有不停颤动的睫毛出卖了她。
时渝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亲，一下子被她怒目圆睁的模样看得破功，错开脸，柔声失笑：“游扬，我们这是接吻，你能不能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