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祝知希只觉得毛骨悚然。他的大脑一片混沌,可生理反应却又那么清晰,连牙齿都
开始打颤。
为什么要这样对傅让夷……为什么会想出这样的方式去折磨他?好恐怖。好恶毒。@无限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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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恐惧像海水一样蔓延上来。祝知希并不怕死,他早就接受自己是半个将死之人,死亡算什么?自
从出现了倒计时,他早就在自己的想象里死过无数次了,只不过没人知道罢了。他怕的是自己的死,成
为傅让夷一辈子的噩梦。
“害怕了?”黑暗中,肖响的声音如同鬼影,在这片黑暗的空间游荡,罩住了他。
好冷。猎猎的风将他吹透,钻进了每一条颤抖的骨缝。
“哈哈,都吓得说不出话了?”肖响的脸埋没在阴影之中,语气也很轻松,可尽管如此,那股疯狂
还是图穷匕见。
“知道我为什么选这一栋楼吗?不只是因为风景好哦。”他看着祝知希,”我专门研究了公示的
爆破拆除细则,这十栋楼,要炸三次,这一栋靠外,就在最早爆破的那一组里。”
“很快,这里就会轰地一声塌下来,不过放心,你不会被炸得血肉模糊,炸药都埋在地基呢。”
“你只会被水泥块、被钢筋材料活活压死。”
不行。
现在还不是走投无路。
他不能等死。
哥哥手机里有定位,至少能有个大致的范围。
怎么能让祝则然知道呢?
“肖响,你这样得不偿失,我不想死在这里,你想要什么都好,只要你打一通电话,给我哥,他什么都会给你。”
肖响听完反而笑了,没有一丝一毫犹豫,讥讽道:“你以为我刚刚在吓唬你?想拿你换赎金?别
想了,我不会联系任何人。不过如果你强烈要求的话,这份视频,我当然也可以发给你亲爱的哥哥,
你的爸爸。”
找祝则然求助的路就这么断了。
只能靠自己了。
他庆幸肖响把他的手绑在身后,指尖拼命地够着,沿着绳子缠绕的层次,试图去摸绳结。
摸不到。
祝知希往后靠了靠,悄悄抬起手腕,接触椅背,试图寻找绳结的位置。
很快,他发现,在手腕上方有一处凸起。肖响缠住他的手之后,将绳子绕到上面打了死结。
发现这一点之后,祝知希深深呼吸,极力克制慌乱。
这种系绳子的方法当然也是牢固的,只要够用力,结打得够紧够死,就没办法轻易拆解开。
但也有缺点。和越挣扎越紧的手铐结不同,这种普通的捆法,手腕其实是有活动空间的。
他双手握拳,左右手腕交叉,不断地晃动摩擦。
为了不被发现,祝知希开口,试图转移注意力:“你把这些都录下来,等于也把你自己暴露了,
不是吗?到时候事情败露,你也跑不掉,绑架、杀人,你这辈子就完…”
肖响冷笑一声,打断他:“我这辈子早就完了。”
他拎着电棍,一步步靠近。怕被发现,祝知希手上动作也停下来。
“从我因为傅让夷离开那所学校起,一切都毁了。他那个平时从来不现身的爹,那时候突然想起
来自己有个儿子了?因为他,没有一所学校收我,我自己出来单干,每天都有人来砸场子,把我逼得
走投无路,只能乖乖滚回去。“
祝知希认真听着,怕激怒他,只顺着他说:“这不算走投无路,你明明可以换个地方,从头开
始……“
肖响笑了:“从头开始,我是想安安心心从头开始啊,可我的全部身家换来了什么?你们这些有
钱人拍拍屁股卷走我们的血汗钱,就这样跑了,凭什么?!”
肖响说着,情绪突然发作,大喊出声,整个人像只恶鬼一样。
祝知希愣了一秒,手上停住。
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仿佛是肖响歇斯底里的延续。
那傅让夷呢?
你凭什么给他留下那么深的创伤,让他每一次易感期都生不如死呢。
祝知希情绪复杂极了,恨意爬上心头,令他很想拼命起来,朝他狠狠地撞上去,与这个人同归于
尽。一起死了算了。
以后没有人再能威胁到傅让夷了。
可这个名字一旦盘旋心头,祝知希就心痛到难以呼吸,那些攀生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恨,忽然间
就萎缩了。
他再度冷静下来。
为了放松肖响的警惕,他试图伪装出惊慌的样子:“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是.…”
“可是这件事并不是我们家做的,我哥也只是接手了这堆烂摊子,暴雷的房地产商并不是祝家
啊,你明明知道的。不如这样,你带着我一起去机场,等你拿到钱坐上飞机离境,再放了我,这样你
可以彻底改头换面,下半生也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
听到这个词,肖响狰狞地笑了,抬起电棍,拍了拍他的脸蛋:”我现在已经不需要钱了,再多钱
也治不好我的腺体了。”
腺体……
祝知希瞥向他脖颈。
他真的得了重病。”我忘了,你是个Beta,像你这样从生下来就没有信息素的人,根本不知道一个Omega腺体残
废,能闻到却得不到一丝一毫安抚,会过得多么痛苦!”
祝知希忽然找到一个切入口:“不,我懂。“
他看向肖响的眼睛,尽可能引l起对方的共鸣:"我妈妈就是Omega,她是腺体癌走的,最后那
段时间她试过了所有治疗手段,腺体最后也被摘除了,每天都特别痛,她说,浑身好像都是蚂蚁,在
啃她的骨头……”
说到这里时,祝知希的牙齿也开始打颤,声音是抖的。这并不是伪装。
然而肖响却不说话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最后,他笑了笑,转过身,语气很冷,如同宣判死刑:“不用挣扎了,小少爷。””别这么天真,事到如今,我是不可能因为你这两三句轻飘飘的话,就放过你的,你已经是死路
一条了,这里就是你的坟墓。”
祝知希的一颗心沉入谷底。
肖响现在已经疯了。自由、金钱,通通都不要。他走投无路,活得生不如死,没有一点盼头,只
想要报复。这种人是最恐怖的,无法谈条件,一丝足以撬动的缝隙都不留。
肖响就是单纯想让他死在这里。
就算他解开手腕的绳子,然后呢?他的肩膀和腿依日绑着,肖响并不打算离开,他根本没有自救
的机会。
埋在建筑下面的炸药到点就会爆炸,可唯一显示时间的手机屏幕,此刻也背对着他。根本看不
到。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几点钟。
怎么办?
肖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绕到三脚架后,双臂环胸,盯着屏幕。
没多久,他抬眼,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轻声开口:“时间很宝贵,你看,你浪费了这么久,只剩下
整整14分钟了。”
14分钟整。
滴答。滴答……
祝知希忽然睁大了双眼。在肖响看来,那不过是恐慌到极点的震惊,是失去焦点的无措。
但事实上,祝知希正盯着视野上方的正中心。
[4天18小时14分09秒]
他的催命符,在这一刻,居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得到剩下14分钟的确凿信息,祝知希迅速对好时间,计算之下,获得了一个只有自己能看到、听
到的爆炸倒计时。
这个精准的时间锁,就像黑暗绝境里出现的一缕光线。他忽然多了一些底气,至少现在,他清楚
地知道炸弹会在几分几秒时触发,而不是惴惴不安,时刻担心下一秒就是结束。”其实这点时间也很够用的,可以拿来做很多事啊。”他笑着说,“比如,对着镜头,对你年轻
的丈夫说几句遗言吧。”
遗言?
祝知希听完,竟然没有抓狂,反倒出离地冷静。
换做几天前的他,是绝对做不到的。这两天的大起大落,令他面对在死亡时,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抽离出第三视角,跳出折磨人的情绪拉锯。
一切反人性的现象,都是不合理的。不合理意味着破绽。
只剩下短短十几分钟,肖响明明可以留他独自在这里,自己逃去安全区域。可他偏偏没有走,反
而继续用言语刺激他,迫使祝知希进入新一轮的崩溃。
为什么?
是想录下来他崩溃的一切吗?难道临死前的绝望等待还不够?
新婚伴侣。年轻的丈夫。为什么总是在提起这些字眼。
明明他有一百种能够报复傅让夷的方式,为什么选现在这种?
一个念头如火柴般划过心头,点燃一簇火苗。
他抬眼,看向肖响:“我没什么遗言要对他说。”
肖响转过身,盯住了他,方才还近乎歇斯底里的神色,此刻多了一丝疑惑。
果然。
“说实话,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很荒谬,你和他们傅家的仇,为什么偏偏算
在我头上?你和傅让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让他爸把你逼到无路可走。”
祝知希毫无回避地望着他,语气又轻又快:“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傅让夷来说,是很重要的
人?
肖响沉默了。但他的眼神分明在晃动。
“你搞错了。赶紧放了我,要绑就去绑他。”祝知希摆出一副小少爷的做派,”我和傅让夷只是
商业联姻,假结婚,没有半点感情。”
肖响听完笑了,一副你休想骗我的表情。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骗我?假结婚,也亏你想得出来,我亲眼看到你们一起从公寓楼下出
来!你身上还有他的信息素!”
很好,现在走向崩溃的另有其人了。
“都是假的,你也被骗了。我的背包里有我和傅让夷假结婚的合约。”祝知希告诉他。
肖响听完,一言不发,可眼睛已经瞟向那个背包。
“说来也是巧,我这次回家,就是为了拿这份合同,我有喜欢的人,连装都不想装了,只想提前
结束合约,前几天我飞去C市,你知道吗?就是和他谈这件事。不信你去看看,合约的条款写得清清
楚楚,我们必须一起生活,必须应付对方的家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终于,肖响松动了。他快步走向被扔在地上的背包,一把抓起,用力拽开拉链。
里面真的有一份合约。
“既然你们有深仇大恨,应该能认出他的字吧。”
“不可能……”
这一刻,复仇计划的地基突然摇晃,仿佛真的要坍塌。”为什么不可能?傅家的企业需要转型,需要我们家的人脉,傅家把这个不重视的儿子当成联姻
工具推出来,我父亲,从一群家世相当的Alpha里选中了傅让夷,就是这么简单。“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连日期都是两个多月以前,不存在未卜先知的可能。这毋庸置疑,就是一
份虚假婚姻的合约。
肖响的面目逐渐扭曲,手攥紧了,将那几张纸捏得弯折、发皱。
“你杀了我,傅让夷反倒痛快了,婚也结了,资源他们傅家拿到了手,傅让夷背着一个鳏夫的名
声,以后也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持单身,没人会在他上一任伴侣死得这么惨烈的时候,继续逼他进入下
一段……"
“闭嘴!”肖响打断了他,扔了合约大步走来,空着的左手攥住了祝知希领口,胸膛急促起伏
着。
祝知希望着他,也望着所剩无几的时间,在黑暗中与之对峙。
他轻声开口:“你的腺体.……不是还没彻底切除吗?不是可以闻到吗?””来,闻一闻我。”祝知希偏了偏头,“感觉到了吗?我身上的Alpha信息素,是傅让夷的吗?
你不会连仇人的信息素都忘了吧。”
死亡步步紧逼,肖响陷入沉默,呼吸却愈发粗重。
祝知希的脖子被衣领勒得发红,却还是没停下来:“你可能不清楚.…….我们Beta身上,想要残留
这么多信息素并不容易,除非有亲密接触.….实话告诉你,再来这之前,我刚和我的恋人分开,这是
他的信息素,怎么样,好闻吗?”
听到这里,肖响头脑中那根绷到了极致的弦终于彻底断开。
这么近,他当然闻到了。
这根本不是傅让夷的信息素!
他甚至见过那个人,一个同样长了张漂亮脸蛋的年轻Alpha。
这算什么?一场骗局?
傅让夷果然还是那个傅让夷,冷心冷肺,谁都不会爱的傅让夷。不,他根本没有心,他不爱自
己,只爱金钱、权利,宁愿做交换资源的棋子也不愿意看他一眼!
他像个小丑一样,被彻底骗了……
然而就在这瞬间,凭空出现一只手,猛地夺走了他右手的电棍。咔哒,开关打开。黑暗中闪过蓝
色的花火,下一秒,那带电的短棍狠狠地捅上了他的小腹。
电流迅速劈过全身,麻痹每一根神经。
肖响不可置信地松开了手,倒了下去。
祝知希大口喘息,勒出血痕的手腕上还挂着刚松开不久的绳子。
来不及思考,他解开绕过肩膀固定在椅背上的绳结,又弯下腰,手指抠动脚踝边的死结,一点点
往外抽,终于双腿的绳子,从椅子上起来,跑着拿起自己的背包,将散在地上的合约全都塞进去。
还有不到三分钟了。
这点时间够下楼吗?他对这个楼的构造不熟悉,这里一点灯光都没有,找楼梯都要好久,而且越
靠近一楼,离炸药越近,越危险。说不定刚跑下去,人就直接被炸飞了。
怎么办?
滴答,滴答
耳边是倒计时的声响,祝知希渐渐地适应了这声音,竟然不觉得恐慌了。
他看向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了空荡荡的窗洞上。
里面不行,只能往外找生路了。
伸手,祝知希在背包的侧面摸了摸,找出一捆他常年放在里面的蓝色户外绳。他没有犹豫,将户
外绳绕上自己的腰腹,尾端打了个称人结。
不够长,他接上了散落一地的粗绳。
还是不够。怎么办?不能吊在低楼层外面,还是危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忽然想起肖响的话。既然是分开爆破的,最外层先炸开,那从这里跳到靠里的邻楼,就还有希
望。
于是,祝知希飞快捡起电棍,用绳子另一端绑紧。拿着简易的固定绳,他走到窗洞边,扶着墙,
探出半个身子,对准了相邻的另一个窗洞,将绑着电棍的那一端抛了出去。
咚的一声,电棍拽着绳子落回房间里,祝知希迅速跑过去,拉起电棍,拉紧,缠绕三圈打了个双
套结。两扇窗洞之间的窄墙,成为了他的支柱。
站在窗洞边缘,祝知希低下头,脚下是一片黑暗。
帆布鞋的鞋尖微微向前挪动,一粒建筑灰石在摩擦之中坠落,消失不见,仿佛沉入了无底洞。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步向后退。
可以的,我蹦过极,攀过凶险的断崖,跳过伞。
这都不算什么……
滴答——
[4天18小时1分17秒]
退到客厅最里,背靠墙壁,祝知希竭尽全力向前助跑,一跃而下,跳出了窗外。
蓝色的夜光绳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斜线—
对面的窗洞像一个巨大的逃生出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
还差一点——
祝知希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伸出手,拼了命地向前,最后险险攥住了脚手架。
有绳子和脚手架的双重支撑,他勉强吊住,也算死里逃生,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腰腹间忽然被扯动,祝知希吓了一跳,猛一回头,方才困住他的那扇窗洞那,立着
一片黑色的影子,如同死神一般。他扶着墙壁,扯下电棍的那一头,冷眼将那扔下去。
糟了。
平衡猛地被打破。祝知希的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变得格外沉重。他单手抓住的脚手架一端,根本
承受不住,已经弯折。
咔嚓。
锈蚀的铁架断开,他的身体极速坠落。
可他还是没有放弃,握紧了断在手里的铁架,哗啦啦向下,试图挂住任何能被挂住的架子,只要
卡住,就有希望。
既然倒计时上写着我还有四天。
我就一定不会死在这里。
噼里啪啦的火花,极速的失重,祝知希头晕目眩,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恍惚间他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他曾经听到过。
振翅的声音——
白色羽毛落在眼前,如同雪花一般。下一秒,砰的一声,半空中的他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拥住,稳
稳接住。
相撞的痛感过分强烈,祝知希缓了一秒,才睁开眼:”……小羽?”
可下一秒,他就睁大双眼,彻底愣住一—抱住他的人,竟然不是小羽。
“傅让夷?”
作者有话说
小羽:我的力量不够变成人了,但可以借给你老公一对翅膀(
不好意思解那个检举锁搞了半天(还没解开),迟到了orz